“胡相,你還想說什麽?”


    朱標冷峻的目光穿透胡惟庸那顫抖的身軀,話語中蘊含著不容置疑的皇者之威,震人心魄。


    吳元年,朱標是吳王世子。


    洪武元年,朱標便是大明太子。


    那其身溢出的皇者威勢,乃血脈之中流淌之必然,霸氣渾然天成。


    誰讓朱標的父親,名為朱元璋。


    “還是想留個全屍?”


    朱棡嘴角勾勒出一抹冷酷的笑意,目光深邃地打量著胡惟庸,語帶幾分揶揄道。


    “孤可以成全你。”


    朱標徐徐挺直身軀,淡然頷首言道。


    “殿下,老臣所為,並非是出自本心,而是不得已而為之!”


    胡惟庸在那幾乎溢出的殺氣中奮力掙脫侍衛的桎梏,倉皇跪地,額頭砰砰作響,話語間盡是惶恐與急切的辯白。


    真的會死!


    真的會死!


    在這兩道攝人心魄的威壓之下,胡惟庸仿若再度直麵曾經暴怒的洪武皇帝朱元璋!


    那令人銘記至深的恐怖氣勢,幾乎已經刻進了胡惟庸的骨血裏麵,那胡惟庸怎能忘卻,又怎敢忘卻!


    “非本心?”


    對此,朱棡眼眸之中的冷意依舊。


    “什麽意思?”


    朱標輕皺眉頭。


    “回稟太子殿下,晉王殿下。”


    “當初戶部清查田畝,中書省乃至於其餘諸司為輔,共同清查田畝。”


    “但唯有鳳陽,卻是無人敢徹底清查,更何況還有諸多勳貴出手阻撓。”


    “所以畏於諸多勳貴的顏麵與手段,鳳陽的田畝,便是依照勳貴們的意思所定,大體上看得過去就行。”


    胡惟庸聞此言,不及思索,即刻將目光投向朱棡與朱標,亟亟陳詞。


    生死全在這兩位的一念之間,所以胡惟庸可不敢有半點隱瞞。


    當然胡惟庸也不蠢,完全將自己從中抽離,而且即便是追查之下,也查不到胡惟庸的身上。


    再者,朱元璋真的會下旨追查?恐怕不然吧?


    那涉事者,可都是諸多淮西勳貴,乃是與老朱打天下的老兄弟。


    所以這幾分薄麵,朱元璋要給,那這件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勳貴涉事其中,你們為什麽不上報朝廷?不向陛下進諫?”


    對此,朱標冷然質詢,目光如炬,直視胡惟庸,語氣中帶著不容回避的嚴厲。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殿下,朝廷清查天下田畝,唯獨鳳陽,不敢過於深究。”


    “而涉事其中的官員,不管是順從,還是被勳貴脅迫,都已經無法改變這是已定的事實。”


    “因為橫豎都是死,報於朝廷,陛下震怒,但對於勳貴卻隻是不痛不癢,最多罰俸一年。”


    “但這些官員哪裏扛得住勳貴們的報複?”


    “而且關於鳳陽田畝清查一事,涉事官員何止數千?而等報回朝廷,已經是木已成舟。”


    “況且那時朝廷官員緊缺,那再將此事爆出,無疑是對我大明的重創。”


    “更何況,鳳陽乃是我大明龍興之所在,更是我大明的中都,如此醜聞,何敢以公示天下?”


    說話間,胡惟庸的嘴角又是泛起一抹苦澀之意。


    而若不是朱棡與朱標知曉,眼前的這個胡惟庸,究竟是個什麽東西,他們或許還真能被胡惟庸給騙了。


    “退下吧。”


    朱標緊攥雙拳,隱忍著胸中的怒意,轉而對準胡惟庸身側的侍衛,淡淡揮手。


    “不想死,就管好自己的嘴。”


    朱棡幽幽的聲音,又是響起。


    侍衛們聞聲一凜,紛紛抱拳行禮,旋即迅速而有序地退出了書房,不敢有絲毫耽擱。


    此刻,胡惟庸心中那塊懸掛已久的石頭終得落地,一種死裏逃生後的虛弱感席卷全身,讓他幾乎無法跪俯。


    隻見胡惟庸癱軟在書房的地板上,急促而深重地喘息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與體力的透支讓他幾乎無法動彈。


    但至少,這條命暫時算是保住了。


    目睹此景,朱棡與朱標的眸中不自覺浮現出一抹譏誚之色。


    自始至終,胡惟庸今日的每一步皆錯,步步潰敗,徹底淪為了他們棋局中的棄子,難以自救,深陷泥淖而無力翻身!


    不過胡惟庸的價值,不僅僅於此,而是還存在可以壓榨的空間。


    畢竟攤丁入畝,這個惡人與功績,朱棡還想送給胡惟庸。


    再者就是借助胡惟庸,從而遏製與震懾淮西勳貴,讓他們明白。


    老朱家給的,才算是他們自己的,可若是老朱家不給,誰也不能搶。


    更不能侵占天下百姓的利益。


    “看來我朝中還有許多臣子,都在為咱們的那些叔伯們隱瞞呐。”


    隨後,朱標仍是不曾理會躺在地上的胡惟庸,反而是從容落座,方才沉聲道。


    但那言語間的不滿與冷意,任誰都能聽得明白。


    “胡相,孤有點好奇,淮西在朝中樹敵頗多,而不管是江南文臣,還是浙東先生們,可都是爭鋒相對的局麵。”


    “而這件事涉案之廣,既然能涵蓋數千官員,那為何他們不借此抨擊淮西?反而是靜觀時局?”


    不同於朱標散發的寒意,朱棡反而是側目斜睨胡惟庸,這才輕聲道:“更何況,那時伯溫先生也還在。”


    “殿下,您應該明白,江南與浙東真能借此機會扳倒勳貴們麽?”


    胡惟庸卻是勉力撐起疲憊之軀,重回座椅後,方才抬頭直視朱棡,語中夾雜著些許無奈,緩緩言道。


    江南與浙東,比起淮西,始終是缺了一層身份,那便是從龍之臣,開國之功。


    那哪怕是劉伯溫在世,也奈何不了淮西勳貴,所以這就是為什麽江南與浙東未曾發難的原因。


    但若是有淮西功臣敢造反?伱看看江南與浙東,能不能整死淮西。


    “都是審時度勢的好臣子,不錯不錯。”


    朱棡緩慢擊掌,言辭間攜著一絲玩味的笑意道。


    然而此言一出,原本壓抑的怒意似野火燎原,幾近失控邊緣。


    胡惟庸眼角餘光捕捉到這細微變化,心中不禁又是一陣寒顫。


    此刻的朱標,麵容鐵青,怒氣凝結至頂點,緊握的雙拳間竟隱隱有鮮血滲透,顯露出他內心激蕩至極的憤怒與克製。


    反正給胡惟庸的感覺,就是這要是不死點人,都感覺對不起朱標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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