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陽,義惠侯劉繼祖府邸。


    “義惠侯,讓您的兒子,跟我們走一趟吧?”


    錦衣衛陸風星夜疾馳趕到鳳陽,天還未亮,便是已經到了義惠侯府邸,並且看向劉繼祖,輕聲道。


    “閣下是?”


    劉繼祖明顯有點摸不著頭腦,便是出言詢問道。


    義惠侯雖然位列侯爵,但卻並不在朝廷部署之中,而且還是豪強地主出身。


    縱然能明白朝廷大勢,但也是一知半解,根本無法走入真正的核心集團。


    所以對於錦衣衛,劉繼祖雖然明白其恐怖,但也不是發自內心的震顫。


    “錦衣衛指揮同知,朝廷正三品,陸風。”


    陸風取下腰間的令牌,高高舉起,依舊淡聲道。


    “原來是陸大人當麵。”


    劉繼祖聞言,臉上頓時升起一抹笑容,便是拱了拱手道。


    他自身乃是侯爵,自然不用對一個正三品的官吏,卑躬屈膝。


    可是這錦衣衛的正三品大臣,不容劉繼祖小覷。


    況且,義惠侯終究是朝廷的恩賜,份屬於恩侯,並不是功侯。


    那劉繼祖就要小心對待錦衣衛,畢竟錦衣衛的身後,可不僅僅是朝廷,而是代表皇室。


    特別是風頭最盛的秦王,乃是錦衣衛的一把手。


    “何言不必如此,卑職有公務在身,還請讓令公子跟卑職走一趟吧。”


    陸風的態度依舊淡然,仿佛並不為之所動。


    “陸大人,不知道本侯的兒子,犯了什麽錯?”


    “竟然勞駕錦衣衛星夜趕來鳳陽?”


    劉繼祖的麵色雖然一沉,但也僅僅是刹那間,就掩飾了過去,隨即還是一臉笑意的看向陸風道。


    “你兒子的過錯,你這個當爹的不知道?”


    陸風似笑非笑的看向劉繼祖道。


    此言一出,劉繼祖也是明白了過來,無非就是胡惟庸之子的死。


    因為除了胡桐之死,劉繼祖也想不到他兒子還能惹什麽禍?


    竟然能勞駕錦衣衛出手。


    “陸大人,胡相國之子乃是意外,而且我們雙方均已和解,為此,本侯更是奉上了三千貫寶鈔,用於平息此事,難道還不夠麽?”


    劉繼祖想了想,便是看向陸風開口道。


    胡惟庸之子胡桐與劉敬祖之子,的確是意外碰撞,這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縱然是鬧到聖前,也不會要了劉繼祖之子的命。


    而且劉繼祖已經做出了賠償,胡惟庸還想要幹什麽?


    真想要將他劉繼祖這位恩侯,得罪到死?


    雖然是朝廷一品大員,但他劉繼祖好歹也是義惠侯,更是對當今陛下有過恩情。


    豈能因為死了個兒子,就抓著這件事不放?


    “侯爺的話說的還真是輕巧,死的又不是你的兒子,您當然能花銀子解決。”


    “可正德伯卻死了兒子,那若是死的是您兒子,正德伯給您三千貫寶鈔,您願不願意了結此事?”


    陸風瞥了一眼劉繼祖,便是嗤之以鼻道。


    胡惟庸好歹也是堂堂中書省右丞相,兼有輔國之任,更是正一品大臣。


    近日又是封伯正德,又豈能遭受如此大辱?


    所以三千貫寶鈔就想抵了這條人命,隻怕是這點銀兩,連辦個喪事都不夠。


    那胡惟庸豈能罷休?


    更何況,劉繼祖之子真的就隻犯了這點事情,那朝廷還不至於大動幹戈。


    而且陸風身為錦衣衛指揮同知,自然知道其中隱秘,隻是不願意與義惠侯劉繼祖翻臉而已。


    “正德伯?”


    劉繼祖的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之色。


    朝廷什麽時候多出了一個正德伯?


    但又是一瞬間,劉繼祖的瞳孔又是一陣猛縮。


    那這幾乎都不用猜,肯定是右丞相胡惟庸封爵。


    雖然隻是封的伯爵,但大明朝的公侯伯,豈有那麽容易獲封?


    所以,該死的小混賬,這次隻怕是真的捅出了大簍子。


    “胡丞相與國有功,陛下恩典,封爵正德伯,以彰顯其功。”


    “所以侯爺就不要讓卑職為難了,讓您的兒子跟我們走一趟吧。”


    “隻要所查屬實,朝廷自會依法辦理,但若是侯爺橫加阻攔,阻撓錦衣衛抓人審問。”


    “先斬後奏,皇權特許,縱然勳貴,也可先行抓捕審問。”


    陸風又是亮出了錦衣衛的腰牌,並且冷聲道。


    此話一出,滿院頓時陷入寂靜之中,就連細微的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甚至有不少人的額頭,都已經滲出了一抹冷汗。


    但此時大雪紛飛,那便絕對是嚇的。


    可不同於眾人的反應,劉繼祖倒是麵色一沉道:“陸大人,這是在威脅本侯?”


    “義惠侯,您別誤會,朝廷要查的罪狀,可不是胡相國的公子之死。”


    “而是您兒子在鳳陽幹下的不法勾當,已經在朝廷公之於眾,想瞞都瞞不住。”


    “陛下與太子殿下,更是極為的震怒。”


    “如果侯爺一再堅持,就算今日本官拿不了人,來日朝廷問罪,可就不是侯爺的兒子了。”


    陸風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道。


    不知不覺之間,陸風的稱呼,就已經從卑職,變成了本官。


    這也等同於表明了朝廷態度之堅決,根本無可動搖。


    再者,兒子犯法,父親包庇。


    但礙於恩侯的情麵,還有塵埃未落定之前,朝廷也是給了劉繼祖機會,也是對於這份恩情的償還。


    可若是劉繼祖,還是不知好歹,那這份恩情,其實就已經償還夠了。


    剩下的就是依法辦案,該抓的抓,該殺的殺。


    抄家滅族,一個不留。


    當然,這並不是朱棡與朱標的意思,而是朱元璋的意思。


    朱元璋雖然已經不再掌權,全權將朝廷政務交給了朱棡與朱標,但老朱的那雙眼睛,從來都沒有閉上過。


    所以朱元璋給了劉繼祖一次機會,那就是交出那個孽障,然後向錦衣衛坦白自己所犯之罪。


    那樣朱元璋也會保下劉繼祖的恩侯之爵。


    可若是劉繼祖仍然是我行我素,毫不顧忌。


    那也不必降為義惠伯。


    直接將其滿門抄斬,更是可以起到震懾作用。


    而且必要之時,陸風可以自行決斷,先滅門,再上奏。


    這也在朱元璋的默許範圍之內。


    “陛下真的就是一點恩情都不講嘛。”


    劉繼祖聞言,麵色又是一陣蒼白,但還是咬了咬牙道。


    “侯爺,您能享受今日之榮光,位列恩侯,已經是大明獨一份的恩典。”


    “可您不思報國,反而是再三隱瞞,這難道就對得起大明對您的恩情?”


    “陛下對您的恩情?”


    “要明白,該償還的情義,大明已經還了,陛下也給了您足夠的尊崇。”


    “所以希望您,不要不識抬舉,給自己留條後路。”


    陸風又是抬起頭,輕聲道。


    該說的話,不該說的話,此時此刻已經講盡了。


    如果義惠侯劉繼祖還不能明白?


    那就是天要使其滅亡,怪不得朱元璋,也怪不得大大明。


    畢竟機會就隻有這麽一次,能不能把握得住,隻在劉繼祖一人身上。


    對此,劉繼祖又是渾身一震,便是明白什麽叫做無力回天。


    而且憑他一人,又怎麽可能與朝廷相抗衡?


    畢竟朱元璋給的,也能收回去。


    這恩情,也會有用盡的一日。


    就比如今日,難不成僅憑這一點點微末的恩情,還想道德綁架朱元璋一輩子?


    這不可能,也不現實。


    所以想保住老劉家的基業,唯有將這個兒子交出去,要不然就是雷霆震怒之下,族滅人亡,哪有絲毫回寰的餘地?


    “陸大人,本侯的兒子,會死麽?”


    沉默良久以後,劉繼祖又是開口詢問道。


    眼中也是閃過一抹希冀之色。


    就算是到了此時,劉繼祖還在想為自家兒子求一條生路,這就已經屬於是無藥可救,難以饒恕。


    “錦衣衛已經在鳳陽取證,您的兒子能不能活著,本官不知道。”


    “但若是他的那些惡行,且證據確鑿,那您的兒子是兒子,百姓的兒子就不是兒子。”


    “朝廷要是寬縱了他,這對於百姓公平麽?”


    “奸淫擄掠,淫人妻女,無惡不作,惡貫滿盈,您憑什麽會覺得朝廷會放過他?”


    陸風看向已經無藥可醫的劉繼祖,又是輕聲笑道:“而且如果證據確鑿,隻怕是您都會被問責,畢竟如果沒有您的權勢,您的兒子,憑什麽可以逍遙法外?”


    “本侯明白了。”


    劉繼祖藏在袖袍下的雙手,又是緊緊的握了握,便是一字一頓道。


    “抓人。”


    陸風輕輕揮了揮手。


    身後的錦衣衛,便是蜂擁而出,直接撲向了義惠侯府上,壓根不給劉繼祖絲毫的情麵。


    隨後,陸風看向劉繼祖拱了拱手,便也是踏進了議義惠侯的後院。


    而劉繼祖望向眼前這一幕,除了覺得有些無力,也隻有滿腔的憤慨。


    “父親放心,二弟已經被兒子送出了家門,錦衣衛暫時找不到他。”


    “但您必須上京一趟,因為唯有懇求陛下,才能給二弟一條活路。”


    “隻要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陛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也不會大做文章。”


    至於站在劉繼祖身旁的劉英,卻是貼著劉繼祖的耳朵,低聲道。


    “可是胡惟庸那裏?”


    劉英的話音響起,劉繼祖的眼前頓時一亮,但又是閃過一抹擔憂道。


    胡惟庸現在雖然不是侯爵,但也是貴為大明伯爵,而且還是中書省右丞相,所以隻要胡惟庸還在追究,不管是怎麽勸,朱元璋都不會同意。


    “銀子。”


    “胡惟庸並不隻有這麽一個兒子,而且他這個兒子的品性,也是惡貫滿盈。”


    “所以這個兒子死了,胡惟庸應該也不心疼,而無非是我們銀子沒有給夠,不足以讓胡惟庸心動。”


    “那唯有破財免災,畢竟我們得罪不起胡惟庸,更得罪不起朝廷。”


    劉英的眼中閃過一抹沉思道。


    “那給胡惟庸準備多少銀子合適?”


    劉繼祖也是猛的點了點頭,繼續追問道。


    “既然三千貫寶鈔不足矣,那就三萬貫寶鈔,我想足以喂飽胡惟庸了。”


    劉英又是想了想,便是開口道。


    三萬貫寶鈔,買當朝相國之子的一條命,而且是已經死了的人,應該足以。


    “多備一點,備足五萬貫寶鈔,為父今日就入京,麵見陛下,還有胡惟庸。”


    劉繼祖的眼中閃過一抹肉疼,但還是下定決心道。


    可是一個兒子,還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兒子,真的就這般重要?


    重要。


    因為這是極其重要的傳承,絕對不能割舍的傳承。


    畢竟你要明白,古代能活到七十歲就已經是高壽,正如俗語所說“人生七十古來稀”。


    而且在古代,由於生活條件、醫療水平等因素,人們的平均壽命普遍較短。


    所以這一個兒子的金貴,特別是權貴之家,還是嫡子,那隻會更加的重視。


    況且還要開枝散葉,這樣才能維持一個家族在當地的興旺。


    這也就是為什麽,不管是劉繼祖,還是胡惟庸都想保下自家不生氣的兒子。


    “大人,翻遍了,都沒有找到劉琦。”


    義惠侯府後院之中,錦衣衛幾乎是翻過來找尋,都沒有找到劉琦,便是紛紛回到陸風的身邊,回複道。


    “那麽大個人,還能跑了不成?”


    聞言,陸風的眼中閃過一抹思索,便又是泛起一抹冷笑道:“浪浪子縱然不在家,也該在鳳陽,如果連鳳陽都不在,那這義惠侯府滿門,也就不用再留了。”


    說話間,又是一股極寒的殺意傾瀉而出,使這本就寒冷的天氣,更是愈發的雪上加霜。


    “陛下口諭,若無劉琦身影,義惠侯府難逃幹係,舉族上下,滿門抄斬。”


    陸風清朗的聲音傳出,剛剛趕來後院的劉英,眼中瞬間露出一抹難以言喻的驚駭之色。


    “劉公子,陛下的口諭,已經很明白了。”


    “你隻有一炷香的時間,如果本官見不到劉琦,滿門抄斬,斬盡殺絕。”


    陸風緩緩轉過身,便是看向了匆忙趕來的劉英,輕聲道:“不要質疑這道陛下口諭的真實性,在我大明,還沒有人敢假傳聖旨。”


    “我這就是派人去找!”


    劉英的眼中滿是焦急之色,便是連忙躬了躬身,隨後匆忙退下。


    至於先前的所有謀劃,什麽求得朱元璋的原諒,拿銀子給劉琦買命都是成了一場空談。


    現如今看來,朱元璋絕對是兩手準備。


    那要是今日不交劉琦,義惠侯府上下,當真是滿門抄斬,一個不留。


    所以到了此時,劉琦這個蠢貨肯定是保不住了,要不然就會牽連全家。


    還是得趕緊找回來,而且隻有一炷香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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