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墨軒突然決定在群芳園舉辦夜宴,命樓心月全權操辦,並且特別要求越隆重越好。


    他的這一舉動令樓心月很是費解,邊關戰事正緊,主帥出征在即,以他一向憂國憂民的心性怎麽還有心思舉辦夜宴?


    不過,歐陽墨軒的理由卻很充分,藩王即將離京,出帥即將出征,一為兄弟情深,二為君臣恩重,特設宴餞行,以示皇恩浩蕩。


    但樓心月卻更願意接受他的另外一個理由:八月二十六,雲貴妃生辰。


    後宮女子的一切皆與恩寵息息相關,生辰自然也是一樣,聖寵者生辰自然是過的熱熱鬧鬧,要多鋪張有多鋪張。而無寵者,幾乎無人記得她的生辰,即便是自己和身邊最貼心最貼身的侍女都會有意無意裝著忘記郎。


    何必記得,過一次老一次,不過是提醒自己容顏彈指老罷了,不如不記得,糊裏糊塗的過,就當自己依然是那個未入宮前天真爛漫的年妃,天真爛漫的不知天日時長,不知暗夜無方。


    何必巴巴的提醒自己這四方的牆四方的天空無寵的日子就是自己的一生鐦。


    雲綰君自然不屬於這一類,她寵眷正濃聖寵優渥,又是死裏逃生再次回宮,自然有旁人不能比的恩榮。


    自她回宮,一直到樓心月禁足期間,她的恩寵都是後宮無人能及的。不過,自從漠北傳來戰況,歐陽墨軒卻突然一改常態,再不進後宮一步。


    直到中秋前夕,因上官雲夢出言不遜得罪了樓心月,被樓心月打入刑役司,他才再次踏入後宮,皇後的千禧宮,然後再沒去過旁人的宮裏。


    這番情景自然引起了後宮眾妃嬪的嫉妒之心,皇後撤了禁足已屬不易,盡管所有人都不知道當初皇後為何會被禁足。此事皇上沒向任何人提起,不管上官雲夢、雲綰君、南宮靜、樓心然或是其他人如何的旁敲側擊如何的溫文軟語如何的獻媚嬌嗔,歐陽墨軒始終隻字不提,隻字不說,似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皇後為何會被禁足。


    自然,他不說,眾人也就無從查證,無從查證的結果就是眾人紛紛發揮想像力,接著便是各種猜測揣測胡編亂造。


    得知當時部分情況的人說,皇後與華禦醫暗度陳倉被皇上抓著正著,有說皇後不甘惠妃有孕怕後位不保,想請華禦醫在惠妃的安胎藥中做手腳,這件事自禧妃初入宮那一日已見端倪,盡管皇後失口否定,禧妃也為其脫罪,但是人心裏認定的事情向來很難改正,還有說,皇後見雲綰君傾國傾城之貌,欲想求美顏換膚之術,總之,各種猜測數不勝數。


    不過,這些所有的猜測在樓心月被撤了禁足後便徹底消失了,如蒼穹沙漠中一陣呼嘯而過的狂風,風起時飛沙走石,風過後,一切如常。


    八月二十六前一日,纖雲宮便被各宮道賀之人和賀禮塞的滿滿的,門庭如市。除了後宮妃嬪,朝中百官,各府王爺,就連宮中稍有地位的宮官都紛紛前來道賀,送上自己的一份祝福。


    當然,祝福是假,攀附才是真。


    眾人皆知雲貴妃如今正得聖寵,又有太後為其撐腰,況且她又是南宮玨的表親。如今南宮玨權傾朝野,是皇上跟前最得意之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能攀附上他,將來便可榮耀一生了。


    樓心月自然也在這送禮道賀之列,歐陽墨軒既然特別指出要為雲綰君慶生,她貴為皇後,又是親手操辦夜宴之人,自然不甘落後,特別叫襲若挑了件十分貴重之禮,一尊她入宮後太後親賜的白玉觀音,送子的。


    雲綰君坐在正殿,喜笑顏開的看著迎來送往之人,那張臉笑了一天,早已僵了。想來,這張臉皮即便是揭下來,也依然在笑。


    “來給姐姐道賀,不想,本宮竟是來遲了呢。”樓心月笑著從院中而來,看著院中忙忙碌碌腳不著地的眾人,揚著最真摯燦爛的笑容。


    自那日她與雲綰君交好後,二人便來往密切,直叫後宮眾人愕然。雲貴妃與皇後一個得聖寵一個得聖心,二人如今交好,不知羨煞的多少人的心。


    雲綰君忙從椅子上起身,自然是十分歡喜的,不過歡喜之餘仍不忘禮數,恭敬的迎了上來,“皇後娘娘駕臨,臣妾有失遠迎。”


    “誒,姐姐快快免禮。”樓心月笑著將她扶起,“姐姐可是壽星,本宮怎好叫壽星行此大禮。”


    雲綰君笑了笑,二人相互攙扶著走進正殿,眾人看在眼裏,羨慕在心裏。


    二人一起入了座,雲綰君忙命人上茶上點心,樓心月仍然是一臉同喜同樂的表情。


    樓心月看著殿內不遠處的一堆賀禮,各式綾羅綢緞、繡品、脂粉、首飾,玩器等,一看就知道是歐陽墨軒賞的。


    不禁想起自己初入宮那會,與歐陽墨軒從清泉宮回來,他也是賞了這些賞賜。記憶中最清晰的還是那一瓶從清泉宮外思綰林中新采的桃花,上麵還垂著露珠,甚是清麗,豔媚,美到極致,那是她今生見過最美的桃花。


    隻是,此時想起,卻有種蒼涼的感覺。


    一種美到極致的蒼涼。


    倒不似那一年她在漫天桃林中所見到的那一份燦爛,輕靈,簡靜之美,有一種淡淡的溫暖的感覺。


    那日歐陽墨軒不叫人說出思綰林三個字,隻說是從清泉宮外采摘而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雲綰君見她思默不語,隻看著歐陽墨軒賞賜的賀禮發呆,笑道:“姐姐在想什麽?”


    樓心月收回目光,輕淺的看了她一眼,也輕淺的向她笑了笑,忽然轉開話道:“姐姐喜歡什麽花?”


    她問的隨意,似隻隨意一問。


    “……”


    雲綰君沒想到樓心月會有如此一問,愣了半晌,方笑笑道:“娘娘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樓心月見她笑容中隱有幾分錯愕與猜疑之色,明朗的笑笑道:“不過是想著明日夜宴的裝扮,不知該用什麽花插瓶。明日的夜宴乃是特為姐姐辦的,自然要遵求姐姐的意願。”


    “噢,臣妾的喜好和娘娘一樣,都是桃花。”


    雲綰君的笑容也恢複如初,不知樓心月到底是真為夜宴插瓶之事,還是有意在試探她。


    又笑道:“不過,此時不是桃花盛開的季節,隻怕娘娘也無從尋去。一切還是遵從娘娘的意願罷。”


    樓心月原也隻是想到桃花,想到思綰林,所以隨口一問,不想她竟是這般回答。和她的喜好一樣,看來,她早就將她的喜好打聽的一清二楚了。


    也是,想來她回宮前便有人將這宮裏,這她的一切都事先詳詳細細的告訴她了,否則,為何連她雨夜夢魘之事她都知曉。


    她可不相信那隻是一個巧合,世間很多事都有巧合,但是關於心,關於夢,卻是最無法巧合的。尤其是,這顆心,這個夢,源自於心魔。


    她太過在意歐陽墨軒的恩寵,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是,是下策沒錯,以曾經雲綰君的心性作風,她是絕對不會做出爭寵之事,而她做了。


    前夜,前去鬆成縣打探的人已經回來,打聽的結果卻是:“雲府上下連主帶仆十六口於四個月前離奇失蹤。”


    “失蹤!”當她聽到這個結果時,不可謂是不震驚的。


    四個月前,正是雲綰君回宮前夕。


    打探的人回道:“奴才尋訪周邊的相鄰得知,雲家是在天瑄元年初春由鬆成縣下一個小鎮平遠鎮遷入鬆成縣的,當時當地知縣縣丞特親自登門拜訪,當時可謂是驚動全縣呢。”


    “直到初夏,眾人聞得雲家小姐雲綰君得蒙聖恩,被封為妃,無不驚愕萬分,紛紛前去道賀。從此,雲家在鬆成縣便開始風光得意風生水起起來。隻是,好景不長,僅一年的光影,京都突然傳來雲貴妃薨世的消息。雲家聞此噩耗,開始萎靡不振,關門謝客。從先前的門庭如市,變成門可羅雀。”


    樓心月估計算了下時間,天瑄元年初春,那時正是雲綰君在丞相府偶歐陽墨軒前夕,也就是雲綰君進京前夕。想來,定是南宮玨出手相助,將雲家一家從平遠鎮遷到了鬆成縣。否則,以雲家當時的狀況,又如何會讓當地知縣縣丞特親自登門拜訪,定是看在了南宮玨的麵子上。


    隻是,南宮玨為何不直接將雲家接到京都來住,那樣不是顯得更加榮耀麽。以他當時之力,完全可以做到此事。


    這其中有太多的事情讓她想不通。


    為何雲綰君一死,雲家便開始委靡不振,關門謝客?即便是雲綰君死了,雲家依然是皇親,更何況,雲綰君對江山社稷有功,又不是因過被廢,為何雲家的轉變會這麽突然?


    還有一點,歐陽墨軒如此寵愛雲綰君,為何在雲綰君死後並不施恩賞於雲家,以慰雲綰君在天之靈和忠君護主之德。而隻是痛殺了明王府上下?甚至性情大變?


    直到四個月前,也就是雲綰君回宮前夕,雲府竟突然離奇失蹤!


    這實在令人費解,尤其是,雲綰君竟還不知此事。


    她記得幾天前,她剛問了有關她父母之事,她當時的回答隻是:臣妾出身寒微,臣妾的父母皆是凡人,亦身在偏遠,隻怕不宜入宮。


    從她當時的表情與說話的語氣可以聽出,她全然不知雲府上下全部失蹤之事。如此隻能說明兩點,一,她回宮前並沒有回過家,二,她心裏根本沒有那個家。


    為何?


    雲府的離奇失蹤?


    雲綰君對雲府的態度?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歐陽墨軒對此事的態度?


    她不信他全然不知雲府之事,以他的行事作風,他定是一早就派人前去查過了。而且,她派去查探的人也聽說了,這三個月來,經常有人去打探雲府的事情。


    所以說,除了她,還有很多人在查此事,其中一個她可以確定是歐陽睿之,因為他曾提醒過她小心雲綰君。而另外的那些人中,定有歐陽墨軒。


    樓心月笑了笑,看向雲綰君,“謝姐姐體諒,那便由本宮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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