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見太後身子晃動,就要倒下去似的,忙上前扶住,向素錦道:“到底是怎麽回來,還不仔細回清楚。”


    “是。”素錦應了,忙回道:“奴婢也是方才去內廷司領東西時聽一個從行宮那邊回來的宮人說起的,說是午前皇上及眾位王爺等人在圍場狩獵,然後中午就在圍場用了午膳,午膳宴間不知誰提到了眾位王爺後室空缺之事,然後便說到了八王爺,而八王爺又不知怎麽提到了上官三小姐,然後皇上便突然說要賜婚,誰知卻被八王爺回絕了,說是正妃之位已許了她人,皇上便說賜上官三小姐為妾室,不過最後也被八王爺回絕了。”


    素錦一口氣將事情說完,深怕說慢了一下又要惹要太後的怪罪郎。


    季月聽到這裏,釋然的露出一絲笑意,“還好,八王爺回絕了。”也就是說南宮丞相還有機會。


    太後卻是“咚”的一聲坐倒在榻上,喃喃道:“回絕了又有什麽用,你以為他堂堂一朝丞相會娶一個連為人妾室都沒人要的女人麽,那他堂堂丞相的臉麵還要往哪擱。”


    “這……”季月光顧高興,卻沒想到這一層,忙道:“那現在該怎麽辦?”


    “怎麽辦?”太後冷冷的看著眼前,“哀家辛辛苦苦勸了上官侯兩個月才將此事說動,到最後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功虧一簣。”


    放於小幾上的手指緊握成拳,隻覺得一口氣堵在心裏吐不出來,這口怨氣她怎麽能咽得下。


    又是一掌拍在小幾上,指著素錦,勃然道:“說,是誰提出這件事的?鐦”


    “這個……”素錦低下頭,吱吱唔唔道:“具體的奴婢也不清楚,好像說是瑞王爺提了一句,然後六王爺說了幾句,不知怎的就說到的八王爺頭上,噢,對了,還有皇後娘娘也說了兩句。”


    “皇後!”太後拳頭一握,眼神狠狠道:“哀家真是低估了她了。”


    素錦忙道:“好像不關皇後娘娘的事,她……”


    素錦的一句話還沒說完,迎麵一個茶盞飛了過來,直擊向她的門麵。“哢”的一聲茶盞在撞到她的額頭後擊碎跌落,杯蓋在砸向她的時侯已經脫落,杯子裏的茶本就是新沏的,還很燙,直接撲向她的臉上,她隻覺得額頭一震,臉上瞬時被燙的火辣辣的疼。伸手去捂額頭,隻覺得手上黏乎乎的一手,殿裏頓時一股血腥味蔓延開來,放下手,手上滿是血,額頭上仍有血順著臉頰往下滴,落在她淺藍色的侍女宮裝上,染成一朵朵殷紅的小花。而即便如此她卻還不敢叫出聲來,臉上滾燙,她知道一定被燙紅了。


    伴著茶盞飛過來,是太後一句狠惡惡的話:“你懂什麽,沒用的東西。”


    素錦看著太後那一臉狠毒的表情,腦袋裏暈乎乎的卻不敢暈,隻好看向季月,季月甚少見到太後發這麽大的怒火,也是嚇了一驚,看著素錦,想說什麽卻又不敢說。


    素錦終於堅持不住,眼前一黑,向地上倒了下去,暈厥了過去。


    太後隻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一臉嫌棄的說道:“還不讓人拖出去,髒了哀家的眼。”


    季月忙回神向外麵喚了句,進來兩個宮人,一見地上的情形也是一愣,但也隻是一愣,就如早已習慣一般隻是一瞬間便又恢複如常,一臉平靜的將素錦抬了出去。季月又喚人進來收拾了地麵,這才看向太後。


    太後仍在生氣,氣的渾身發顫,季月想勸,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正要此時,錦秀進來回道:“回太後,貴妃娘娘身邊的宮女如玉求見,說是有事回稟。”


    季月忙道:“想來定是和行宮的事有關。”便直接向錦秀道:“讓她進來罷。”


    錦秀應了出去,臨走前看了眼地上剛才素錦被抬出去時滴落在地衣上的血漬,從殿裏一直滴到門外,一路滴向著後院下人院子。


    她靜靜的看著那血跡,麵無表情,沒有同情也沒有憐憫,仿若她看到的隻是哪個宮人在打掃時不小心滴落的水漬一般,等過一會便會自動消失。


    其實這血漬等一會也確實會消失,不過不是自動消失,而是會有宮人將其抹去,這如這些年的很多次一次,那些血漬總會有人抹去,不留痕跡。


    同時消失的還有素錦這個人,這些年,也不知是多少個了,一個個的消失。


    總有一天會輪到她的,總有一天。


    錦秀想著,心裏卻沒有一絲應該有的膽怯。


    如玉進了殿裏,回的事自然和素錦一樣,換來太後的勃然大怒,但是太後的杯子已經被砸了出去,換來她的一條小命安全。


    “雲貴妃在做什麽?哀家讓她去,她當真以為就是去慶生的,她就沒有想辦法從中阻攔,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


    如玉見太後憤怒,再看到地上的血漬,嚇了心頭一顫,但她卻是帶著任務來的,嫣然讓人傳話來,說這句話至關重要,務必傳到。


    “娘娘在行宮等著接上官三小姐,沒有去圍場,所以,並不知道午膳時發生的事。娘娘一聽說消息便讓人傳話回來了,說是她也正在想辦法,但是上官三小姐如今想要嫁給南宮丞相為正室已經是不可能了,要不,她就去向皇上求求賜為妾室……”


    如玉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太後的表情反應,小心而謹慎的看著。


    “荒唐!”


    太後一聲怒吼,“上官家的女兒怎可為人妾室。”


    如玉忙低頭應道:“是,奴婢該死,是奴婢思慮不周,奴婢一定會如實向娘娘回話的。”


    太後看著如玉,氣的胸前一起一伏,原本因為風寒而略顯蒼白的臉色此時也早已被怒火燒的紅潤,一雙已顯渾濁的眼睛中滿是無法退去的怒火。


    她看著眼前,不想精心策劃了這麽久的事,竟在這一刻功虧一簣。她策劃了許多,以南宮玨的文臣身份,皇上根本無法拒絕,而如今,竟不想半路殺出個歐陽墨璃,害得她的計劃全毀。


    妾室,妾室。


    就算她同意,上官侯也不會同意。


    就算上官侯同意,南宮玨也不會同意。


    歐陽墨璃不肯要的人,以南宮玨的心性更加不會要。何況,她也是勸了許久,才勸得他的同意的。


    功虧一簣啊功虧一簣。


    原本多麽好的機會,借著雲綰群的慶生,當著四位藩王及兩位重臣,皇上必然無法拒絕的。


    “太後。”


    季月小心的喚了聲,太後今日特別容易發怒,千萬要小心伺候。


    太後冷冷的看向她,深深的舒了口氣,借以壓下心中的怒氣。


    “你去告訴雲貴妃,叫她什麽都不必做,今日皇上剛提過此事,若是再提隻會讓他起疑。你退下罷。”


    如玉忙應了“是”起身退了出去,走到外麵悄悄的抬手拭了拭額頭的汗水。低頭間看著地上的血漬,一陣涼意再次從心底湧了上來。不遠處,一個宮人正拎著木桶,手拿布巾在默默的擦著地上的血漬,一路從後院擦來,那布巾早已染成血紅。


    如玉不敢多看,快步的走向院外。身後的殿裏,太後正一臉陰狠的看著眼前,語氣冷冷的向季月道:“將殘指找來。”


    錦秀靜靜的立著門外,看著那擦地的宮人已擦到門外,吩咐道:“擦仔細點,那邊還有,擦幹淨了,那還,還有那邊……”


    錦秀一邊指著,那宮人一邊低頭擦著,忽然一雙腳站在了他正要擦的血漬上,那宮人一時沒收住手,手中的布巾作勢就擦了下去。季月一低頭見自己鞋子上被染了血漬,一時氣極,抬腳就是狠狠一腳,生生的將那宮人從廊下踢飛了出去,一直落在院中那株朱砂丹桂前。


    那宮人掙紮著想要爬起,手裏抓著布巾,請罪道:“奴才該死,奴才不是有意冒犯姑姑的,奴才……”


    一句話還沒說完,一口血突然嘴裏噴了出來,竟噴了有半丈遠,然後便“咚”了一聲倒回了地上。院中打掃的宮人見到這一幕皆是一怔,拿著用具的手指不自覺得顫了顫,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


    季月冷冷的看了一眼,從石階上走向外麵,同時淡淡的吩咐道:“拖出去,埋了。”


    忙有幾個宮人放下手中的用具,快步的跑了上來,將那宮人抬了出去,暮色下,那鮮紅的鮮血慢慢滲進地磚,在秋風中凝固,如開在暮色中一朵朵深紅的罌粟。


    錦秀麵無表情的看著,將身旁的木桶拎下石階,拿起地上剛剛宮人放在那裏的布巾,默默著擦著地上的血漬。


    這邊,祥福宮一連死了兩個宮人,那邊,群芳園裏,碧玉已經陪著左成俊將群芳園各處守衛存有隱患的地方都查了一遍,重新布了崗。回來時,她的手上多了一條青蛇。


    慕容晴楓看著她手中的青蛇,眉頭一蹙,一臉嫌棄,“我說,碧玉大姐,您就不能找點別的東西玩玩嗎?”


    碧玉將小蛇放在桌子上,看著它在那遊啊遊,很是喜歡道:“小姐不覺得它很可愛嗎?”


    慕容晴楓看了一眼那蛇,青色的,如竹葉一般的青翠之色,再一看那蛇信子,還是條毒蛇,忙從桌子旁跳開道:“鬼才會覺得蛇可愛,這世間除了你,沒人有這種審美觀。”


    碧玉將小蛇拿在手裏看啊看,“小姐,你別這麽說我們家青青,它會傷心的。”


    慕容晴楓一臉抽-搐,這麽冷血的東西,還起這麽可愛的名字,隻有眼前的這位碧玉侍女能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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