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方才外邊怎麽那般喧鬧,我好像聽見刀劍之聲,出什麽事了。"一名容貌清麗的紫衣女子問道。楚逸頗為心煩的擺擺手,兩指並著按壓著太陽穴:"沒事,不過是幾個侍衛練練手,旭兒睡著了嗎?"女子伸手盛了一杯茶遞到楚逸麵前:"方才被外邊響動吵醒還在哭鬧,折騰累了就睡過去了。"楚逸自然的接過茶杯卻並沒喝,順著就擱在了幾案上,抬手自頸脖間取下一個墨綠色貔貅掛件:"晴嬗,這墨翠是母妃交與我從小帶著的,說是可解煞辟邪,旭兒才出生幾月,時常哭鬧,你將這物件給他戴上。"紫衣女子遲疑了一下接過貔貅,隱隱覺得不對勁:"方才外邊真沒事麽?"如今距楚子皙初回楚宮時已有八年,楚逸也自一個瘦瘦弱弱的少年逐漸長成了頗有英武之氣的青年,舉手投足之間遠不似當年那般驕橫,身長八尺,窄腰闊肩,輕須濃眉,也有了為人父的穩重。楚逸抬眼笑了笑,神情裏透著些許溫情:"沒事。晴嬗,成親四年你把我照顧得很好,當初我不願娶你,是年少不懂事,讓你也受了不少委屈,如今看來,母妃倒是比我有遠見多了。"紫衣女子含笑低了頭:"相公這是什麽話,你我既是夫妻,又何來照顧不照顧。"楚逸端起桌上茶水,眼中一抹憂色:"今後若我事忙,你要記得好好照顧旭兒。"楚逸的話越來越輕,尾音也給夜色湮沒了去,恍若夢囈。


    天涯共一月,乞巧觀星河。數百裏之外的楚子皙幾人已被引至三樓靠裏的房間中,這房間很是寬敞,西側布了一麵紫色輕紗,透過微微揚著的紫紗還能瞧見背後遮掩了一道垂了珠簾的門,將裏外兩間隔了開來,倒像是臥房。進門正前方,是並排三扇鏤花窗,瞧出去剛好可看見大堂正中搭好的台子,視野極好,既不會像在四五層那般隔得過遠,又不會如底下開敞著的兩層那般吵鬧,安排的人該是花了一番心思的。那白白淨淨的少年走到屋子一角,點燃了早備好的篆香,縷縷輕煙從銅質的雙魚耳爐中幽幽漫了出來,帶著股醉人的香氣。布置完恭敬的一鞠躬:"幾位貴客在此稍等。"說罷便退下了。


    穆天河待那少年出門後四處打量了一周,返身望著楚子皙,語氣有些驚訝:"這就是青樓?怎麽跟旁人說的這般不一樣。"葉紫宸也側頭看了看周遭,黃花梨木的描金桌椅,窗戶兩頭花幾上擱了素白釉的典雅梅瓶,東側靠牆的位置還立著一個嵌畫雲龍紋多寶格,置了些小巧精致的擺件兒,西側輕紗掩過,紗後隱約可見長條形的琴台上有一駕暗紅色的箏,西闊東窄,狀若遊魚,窄的一頭還墜著紅纓,很是素雅,再配上這一室的香氣,葉紫宸神色也放鬆了些,原來青樓也有如此雅致的,倒是之前聽過的話太過火了。


    楚子皙看清了葉紫宸神色笑道:"我早說這跟尋常尋歡作樂之所不同,這下可信我?"葉紫宸本也對此不怎抵觸,可聽楚子皙這般說來好似去過不少地方,眼裏添了幾分懷疑,心道回頭須得好好問問去哪些地方廝混過。這楚子皙還絲毫不知情,神色頗得意的執著扇子捅了穆天河手臂,"還不謝謝我,沒我你可進不來。"穆天河仰著頭輕哼一聲:"有本事你今後便什麽事也別求我。"穆天河暗地裏製出了清悅的解藥,前前後後不過花了半月,楚子皙不得不服,況且自家宸兒的事還得指望著她辦,當下也給回得說不出話來,裝模作樣踱步到窗邊看著樓下的歌姬唱曲兒。穆天河贏了一回心情大好,又從鬥彩的魚藻紋盤中取了點心就往口中放,活像王府整日沒有管三餐一般,走到哪裏都不忘吃。


    葉紫宸早習慣看著這沒正形的師父與楚子皙鬥嘴,權當屋外人在說話,自己安安靜靜落了座,這才開始思量楚子皙到底是要來此見什麽人,看白日裏她看帖子那神情裏略有喜色,想必是交情不錯的故友,說來楚子皙真友人也沒幾個,除開平日須得應酬的所謂友人,也就剩下楚京中的安衍之與現下軍營之中這幾人,葉紫宸微微一笑,心中有了底,她在楚宮之中也沒少聽到安衍之這京城第一少的風流事。這時,傳來一陣叩門聲,楚子皙有些興奮的大步走到門前拉開了門扇,隻見門外一個碧裳女子亭亭而立,青絲如瀑垂至腰間,纖腰素束,隻堪一握,膚色白皙而瑩亮,麵上雖覆了一層碧綠的紗巾,卻從一雙勾魂奪魄的眼也能猜出這紗巾之下是何等容貌,楚子皙微一愣神,倒不是被這容貌所惑,而是奇怪來人是個女子,口中遲疑道:"敢問姑娘是?"這女子還未作答房門一側忽傳來一輕佻的男聲:"紀晗煙。"楚子皙循聲一望,一個著了黑白套衫的俊俏男子正吊兒郎當的倚在門後,眼裏滿是戲謔,還同兒時一樣,正如葉紫宸所料,此人正是安衍之。


    楚子皙毫不客氣的一掌拍在安衍之肩頭,難掩欣喜之色,"你個臭小子,還不快進來。"轉頭語調一變,又十分客氣的對門前的紀晗煙道:"姑娘也請進來坐吧。"安衍之直起身,掀開楚子皙力道不小的手:"喲,還真懂憐香惜玉。"紀晗煙輕輕一行禮,口中道:"謝過公子。"聲音軟軟糯糯,叫得坐在屋內的穆天河骨頭都發了酥,偷眼往外看來者何人。安衍之領頭進了屋子,葉紫宸出於禮節雖未相迎卻已起身,安衍之一見一身素白男衫的葉紫宸眼前一亮,態度自然恭敬了許多,收起一臉輕佻,此時紀晗煙也行入屋內,微一側頭揭下了掩蓋容顏的碧綠紗巾。


    天下女子眾多,容顏驚世者自然是有的,而驚才絕豔處卻是各有不同。


    如紀晗煙者,唇角笑意若有似無,雙眸若水,媚而不俗,碧裳映身,朱唇不點自紅,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直叫天下人爭破頭顱欲一吻香澤。


    如葉紫宸者,眉眼含煙爭若笑,皓齒逐唇籠清輝,如花開世外,獨居幽穀,去而不爭,神若月照鬆濤內,情若清泉枕頑石,所至之處,空山靈雨,秋意生涼,似佛堂幽徑,踏之忘俗,如真似幻,叫人望而生慚不敢驚擾。


    紀晗煙若是夜魅舞蠱惑,葉紫宸便如梵音授清心。


    這怎叫安衍之不恭敬:"沒想子皙還真能把弟妹請到這來,將近一年未見,弟妹越發明豔動人,從前隻見弟妹一身衣裙可迷倒天下男子,如今作男子裝束又讓我等羞愧啊。"安衍之油嘴滑舌,這些話自然信手拈來,葉紫宸絲毫沒當真,溫婉一笑算是回應。與葉紫宸打過招呼安衍之看見一側的穆天河,穆天河一身淡青衣衫,眉眼細長,薄唇小口,生得不比楚子皙遜色,隻是與楚子皙表麵上看來的溫和守禮不同,這人一身邪氣隱隱透著霸道,亦或許是氣勢過於外顯,與容貌細處反差更大了些,不似楚子皙內外一體,柔性子柔貌,怎麽看也隻是謙謙君子之態,穆天河容貌清秀,這眉目之間的女兒氣反給襯了出來,安衍之混跡青樓多年,也說得上閱人無數,當下笑了笑並不戳破還是作男子禮數問了好。


    簡單寒暄完終於坐定,紀晗煙獨自一人進了裏間,安衍之語氣熟稔的代為解釋道:"剛剛才從外麵回來,過會兒還有一場歌舞,她須拾掇拾掇,我們先喝酒。"楚子皙望了一眼紗簾方向,再瞧了四周擺設,壓低聲音問道:"你小子,與紀晗煙到底什麽關係,這裏該不會是她閨房吧?"安衍之笑而不答,轉頭向穆天河:"這位兄台,在下安衍之,自楚京來,是楚子皙從小一處長大的朋友,兄台哪裏人?"楚子皙見他不答心中已定下了這拈花惹草之罪,眉毛一擰,想到自己臨走前父皇提起的皇姐的婚事,有些氣惱,葉紫宸也注意到安衍之的閃躲,頓時與楚子皙想到了同一處,兩人默然對視一眼。


    有外人在,穆天河也不像平日那般沒正形,似模似樣的答道:"在下搖光,長白山來。"葉紫宸對自己師父多少還是有些了解,前些日子自己也才知道教導自己這人竟是靈醫穆天河,心中也小有失落,雖不知是何緣故師父要隱瞞這層身份,但終究還是有受了防範之感,如今師父這言語更是明顯,搖光,世上有幾人知道穆天河星位乃是搖光,長白山,綿延千裏縱貫宇楚兩國,如此含混不清誰也猜不出是哪國人,這太極倒是推得好。安衍之看是楚子皙身邊人,自然以為是楚境之人,也不作它想,笑著點點頭。楚子皙肅了肅神色,又插話道:"衍之此番南下,我皇姐知曉麽?"安衍之扯了扯衣襟臉上現出不耐煩的神色:"我去哪裏,難不成還要她點頭才成?"這句話說得淩厲,楚子皙心頭一涼,看來是出了什麽問題,再追問怕安衍之也不願說起,暗想待會找個時機單獨談一談才好,這時紀晗煙已換好衣衫掀了簾子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喔唷寫完一章,接近魂飛魄散~這天氣真是要熱shi人了,看來我也得弄出個喜歡的人來想一想涼快一下身心~不然碼字的時候想把平板折成兩半啊有木有!!!摔!恩,其實我想說大家注意看文案,子皙很樂嗬的加了一張。王爺vs宸王妃。的圖,哈哈哈,腦補腦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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