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雙生投桃報李,華容道狹路相逢


    樓至見蘊果諦魂依舊與自己調笑,恐怕多言無益,倒惹的他動火,更加不放自己離開,便不答言,從他身上一躍而下,伸手整了整自己身上借來的一套荊釵布裙,也不回頭,低聲說道,“我家去了,還有兩日,你安分些等著我們罷了。”說完緊走了幾步來在窗欞之處,隔著夜色向外觀瞧,隻見寢宮外麵竟沒有半個戍衛,不由蹙起眉頭,正在思索之間,隻覺身後蘊果諦魂將他抱住笑道:“你還不走?莫不是未曾饜足。”樓至聽他言語調戲自己,含嗔說道:“越大越沒個正經了,你瞧瞧這寢宮外頭,天還沒亮,卻沒幾個可靠的人戍衛著,你如今搬進來住原也使得,隻是這皇城裏的守備倒比咱們家還不如,你身份不同尋常,怎麽這樣不知愛惜自己。”


    蘊果聽聞樓至的疑慮笑道:“傻孩子,你莫不是一路綴著煙都人馬來的?”樓至聞言不解其意,點點頭道:“你如何得知?”蘊果諦魂笑道:“那條路可是宮裏出了名的陰陽路,最是有去無回的,旁的侍衛宮女再不敢過問這裏的事,恐怕天下之大,也隻有你敢這麽恃才傲物走了此路。”樓至聽他此番解釋方才點頭道:“如此說來,這宮中隻有此路沒有守備了,方才給那大宗師追得平手,可見此人確實輕功絕頂,隻是不知刀劍上功夫如何,想來也是個好的,你才能放心叫他一人值宿,便不用其他戍衛了?”


    蘊果諦魂笑道:“不是這麽說,他也隻在外圍打雜,我的屋子,卻從不許人進來。”樓至噗嗤一笑道:“如今我進了,你又當如何?”蘊果諦魂見他言語爭鋒,附在他耳邊低聲笑道:“你進了,我不是也進了麽……”樓至聞言不解,尋思片刻,才知蘊果之意,不由羞得滿臉通紅道:“敢情你在這兒等著我呢,如今越發學壞了,怨不得人都說這是個不得見人的地方,我倒要仔細想想進宮之事。”


    蘊果諦魂聽聞樓至抱怨之詞,連忙解釋道:“原不是我要消遣於你,隻是方才之事你也聽見了,我自小脾氣秉性卻有些古怪,跟一般的孩子盤桓不到一起去,上書房功課最好,卻也不與師父十分親近,就算是父皇母後,一幹兄弟姊妹都近不得我,所以先帝才說我喜怒不定,旁的人更加不敢前來招惹,如今咱們好了十來年,也隻有你睡在我身邊,我方能沒有防備,別人不懂,難道你也不明白我的心思?”


    樓至聽他表白之言,心下一暖道:“你就撿好聽的說便罷了,我隻不信,如今不剩一個更次,我還得往回趕呢,快鬆開。”說罷伸手推了推蘊果纏在他腰間的手臂。


    蘊果諦魂卻未曾放手,複又笑道:“還有一件事情與你商量,你的嫁妝到底打算怎麽樣?”樓至聞言方恍然道:“你怎的不早說與我知道,卻忘了這件難辦的事情,我本是孑然一身拋棄佛鄉山門之外,除卻家中給的一壇子酒之外身無長物,那酒……”說到此處臉上一紅,早已想起當日蘊果諦魂的百般花樣來,穩了穩心神方又說道:“那酒都給咱們糟蹋了,如今我又沒有娘家的,你叫我找誰要嫁妝去……”


    蘊果諦魂聞言笑道:“這卻與我說不著,怎的嫁進了門卻連嫁妝都拿不出來,叫夫家的臉麵往哪兒擱?”


    樓至見他有此一問,雖然心知蘊果隻是與自己調笑罷了,但此番進宮,一應吃穿用度都是宮中出麵安排,光是那些文定之物,單則一件便已經價值連城,自己本是孤兒出身,身無長物,如今哪有本錢做那投桃報李的勾當,蘊果雖然不至為此惱了,怎奈舉國上下多少雙眼睛目下都盯在自己身上。


    樓至素聞本朝製度對門第十分推崇,近日又與宮無後在鄉間盤桓之時常聽他說起,昔年先帝在時,便是要博一個宮嬪的名份,至少也要出身宰輔之女,若是有幸侍寢的,莫不是鄰國公主、貴胄淑媛之流,如今自己身份未明,更與旁人誕育了長子,卻能順利入主中宮,不知朝中多少不堪輿情都將矛頭指向自己,雖然有蘊果諦魂在前朝一力周旋,如今自己卻連一件像樣的嫁妝都拿不出來,到了成婚之日,少不得又要遭人話柄,雖然蘊果諦魂對待自己一片癡情,到底也削了他在朝中的麵子,樓至想到此處,不由眉頭深鎖,深覺自己複又虧欠蘊果良多。


    蘊果諦魂見自己幾句玩話引得心上人觸動了塵凡,心中十分不忍,連忙從身後將他緊緊摟在懷中柔聲安撫道:“這是怎麽說?咱們夫妻二人從來不曾這樣生分的,如今幾句玩兒話倒叫你放在心上,休得胡思亂想,如今放你家去,倒叫我心裏不安。”樓至聽聞蘊果愛語,正欲答言,卻覺腹中胎動又起,心思一動,豁然開朗道:“誰說我沒有嫁妝了,我這件寶物,隻怕你傾盡天下也還不起呢。”


    蘊果諦魂聞言笑道:“我卻不信,你的東西我都是見過的,可不許將往日我相贈之物前來搪塞。”樓至笑道:“這倒奇了,難不成天底下隻有你們家的東西是好的?我這件寶物卻比你那些文定之物加在一起還要貴重,按照本朝的規矩,明日我自會派人送來。”說罷噗嗤一笑,並不回頭,向後推了蘊果諦魂一把,從窗欞之處一躍而出,縱身上了樓頭,迤邐屋脊之上,幾步便沒了蹤跡。蘊果給他如此一番說辭,心中著實不知樓至意欲將何物送來作嫁妝,隻是見他此番神色篤定,又知兩日過後,自己便可昭告天下迎娶心上人做了正宮皇後,不由心中雀躍期待起來。


    卻說樓至躍下屋脊,心中尋思蘊果諦魂之言,既然煙都人馬的專道生人不多,倒不如還走了那條路,省得驚動了旁人倒也便宜,便循著來時記憶摸索著施展輕功而行,果然不出片刻依舊到了皇城的西角門處,彼時城門未開,正是夜色濃重之時,守城的侍衛也不耐初秋夜涼如水,紛紛打著瞌睡,樓至足尖輕點,早已躍上城頭,見下麵侍衛都昏睡著,此時萬籟俱寂,斜月西沉,可堪良辰美景,自己輔與心上人纏綿一番,再過兩日便可進宮與他廝守,不由心內溫柔橫溢,少年心性盎然來了興致,無人之時,倒要賣弄手段,微微貓腰蓄力,力貫腰腹之間,縱身一躍,身形躍在半空恰似嵌入月影一般,強提一口真氣,月中旋了幾□子,方才緩緩墜落凡塵。


    樓至輕輕落地,見守城的侍衛依然瞌睡未醒,噗嗤一笑,閃身進了朱雀大街的巷子之中,正欲往回趕路,忽然背後一寒,似是有人暗中覬覦自己,樓至四下環顧,並無人跡,隻是在這深巷之中,要找個藏身之處倒也容易,當下伸手一按尚方之劍,低低的聲音問道:“誰?”連喚了幾聲並未有人答言,樓至心中不詳之感,連忙施展絕世輕功往京城城門趕路而去。


    一路上倒也不曾遇見為難之人,須臾之間出了京城上了官道,彼時天色已經迷蒙,天邊都泛起了魚肚青白之色,樓至方才緩上一口氣,隻是心中暗自尋思,剛才自己察覺分明一股魔氣,莫不是那人依舊心有不甘找上自己糾纏。


    若真是如此,此番進宮倒將這個麻煩帶到蘊果諦魂家中,如今三人身份不比從前,當日蘊果諦魂身登武林盟主之位,自己退為內眷,那王跡也隻是個坐館懸壺的先生,此事縱然鬧出來,也不過江湖恩怨,兒女情長罷了,如今自己進宮侍奉蘊果,兩人龍鳳呈祥便是一國帝後,那王跡身負兩國玉璽,也算一方不世梟雄,三人之間若是風波再起,便不止關乎風月,更牽涉國計民生,若是兩境戰火重燃,苦的還是黎民百姓,自己決不能讓此事發生。樓至想到此處打定主意,看來嫁妝一事必要知會蘊果諦魂,到時成婚之日昭告天下,王跡得到風聲,自然深知自己與蘊果夙緣已成無可撼動,許是就丟開手了也未可知。


    樓至尋思之間,足下健步如飛,轉眼之間已經到了宮無後故裏村中,隻因此地多有務農之人,夙興夜寐十分劬勞,天色未明卻已三三兩兩結伴而行,趕去田間勞作,樓至怕給人認出麵目,幸而身上乃是普通村女的荊釵布裙,倒不是分顯眼,便裝作是回娘家探親的外嫁女,略略將衣袖遮掩了麵目,快走幾步進了宮無後家的院門。


    樓至進得院中,見內外兩間未曾掌燈,不由心道一聲僥幸,卻也不敢從正門進去,繞到房屋後身內間窗欞之處,輕輕一躍,進了屋子,卻見內間炕上,質辛兀自睡得不知今夕何夕,許是做了什麽好夢,還不時吧唧吧唧小嘴兒,想是夢中又在惦記什麽好吃的了,樓至見狀噗嗤一笑,躡手躡腳將腰間尚方之劍懸於牆上,伸手一摸,耳中明月珠依然,連忙摘了收在妝奩之內,唯恐宮無後瞧見,便知自己夜會夫君之事,到底臉上不好看。複又解開發髻,梳妝成家常樣式,將鬢邊垂髫掩住耳垂,對鏡端詳了一會兒方才放心。


    樓至給蘊果糾纏了一夜,又是帶孕之身,身子沉重,一路上施展輕功耗費了不少真氣,如今一股倦意襲來,便懶懶的將外衫款去,縮進錦被之中將質辛的小身子摟在懷中,輔一沾上軟枕便沉沉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沒錯狹路相逢的人就是老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霹靂]恨不相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王老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王老吉並收藏[霹靂]恨不相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