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閣湘裙半掩,戰雲界大鬧皇城


    樓至聽聞此言笑道,“這真是想不到的緣分,誰知他們竟能成了一對主仆呢。”宮無後聞言點頭道,“據我世叔家書中所說,當日九千勝大人曾以綺羅生之名行走江湖,並未曾言明自己皇室身份,世叔與他一見如故,十分投緣,怎知兩人聯轡江湖之際,九千勝大人卻連番遭逢不明勢力追殺,我世叔一再追問之下,原是他兄長暴雨心奴所為,綺羅生至此才告知了世叔他的皇族身份,並將自己家事和盤托出,時逢宮中傳來旨意,命綺羅生回宮述職,世叔到底不放心讓他隻身回到宮中,又深知他的個性十分以大局為重,不肯為了自家安危禍起蕭牆,是以世叔雖然慣於倜儻不拘,卻願意為了此人甘做了朝廷的鷹犬,在他身邊謀了一個侍衛的差事,所以這兩人並不能以一般主仆論之,說是過命的交情倒也使得。”


    樓至聽聞此言點頭道:“當日我見那孩子就說不錯,若論容貌人品,卻也值得這般深交回護,如今他已經成功奪嫡,想來你世叔在他身邊倒也省去許多工夫,他既然身為番邦領主,自然有機會進京述職,到時彼此見了,越發放你幾天假,好讓你們叔侄二人團圓熱鬧一番。”


    宮無後聽聞樓至體恤之言,心下十分感激,連忙躬身謝恩,一時間質辛用完了早膳,樓至因擔心耽擱了早課,連忙命宮無後好生哄著他往學房念書去,質辛猶原十分不舍,猴在樓至身上不肯動彈,樓至沒奈何,又應許了他許多恩典,質辛方戀戀而去。


    樓至打發了質辛上學,看看牆上的自鳴鍾,離蘊果下朝還有些時光,便輕輕咳嗽一聲,早有外間宮女應聲而入垂手侍立,樓至點頭道:“我悶得很,要出去走走,不用你們服侍,隻要看好了我給他留的幾樣小菜,還有他素日吃的參茶都擱在湯婆子上煨著,退朝之前我自然回轉,誤不了你們的差事。”中宮宮女早在樓至進宮之前便有蘊果諦魂旨意,凡事不可拘謹皇後,如今見他性子瀟灑也隻得從命,並不敢冒然尾隨,樓至安排了內間事務,便依舊穿了從府中帶來的家常服色出離中宮,又恐沿路之上遇見生人需要回避,便走了上次夜探皇城之時走的那條煙都小路,往天衣閣中去了。


    樓至原本打算得了空子來找那春衫宮女學習服色製度,怎知今日天衣閣中竟空無一人,想是宮女們未曾奉召並不能隨意出入之故,樓至沒奈何,待要回轉中宮,又覺枯坐煩悶,想去瞧瞧質辛,又怕他分心不肯學習,隻得在天衣閣中信步閑逛起來,不過以消永晝之意。


    樓至在萬件天衣之間穿梭之際,忽見前方光華閃爍,走近一瞧,原是一件皇後戎裝,想來卻是為了自己何時陪伴蘊果諦魂閱兵之際所穿的服色,樓至久居閑散,早已褪盡江湖風霜,如今見了這件戎裝,倒勾起自己身為武林盟主之時的風發意氣來,因仗著閣中無人,便調皮地脫了外衫,隻剩小衣褻褲之際方才試穿了這件衣裳,不想樓至當日隻向春衫女官學了龍袍的穿戴方法,這後服戎裝卻因是為女子打造之物,與自己平日行走江湖的勁裝並不十分相似,幾番穿戴皆不得要領,樓至忽然記起當日自己與蘊果諦魂在天衣閣中放肆一回,曾經強他對鏡燕好,如今倒可將屏風翻轉過來對鏡梳妝,豈不方便許多。


    樓至想到此處,便學著蘊果諦魂的模樣在那屏風下棖一推,那架琉璃屏風果然翻轉過來,水銀鏡中映照出自己的絕色容顏,樓至見鏡中自己因試穿了這件戎裝半日皆不得要領,倒氣喘籲籲臉頰紅暈,衣衫不整之際半裸著身子,西洋進貢的精巧褻褲之下遮掩不住珠圓玉潤的腹部,不由臉上一紅,正欲低頭拉高石榴裙的下擺,卻見身後竟似有個人影躲在衣衫林立之中,樓至心下一驚,心道莫不是自己行藏敗露,給天衣閣中的女官撞見,若是如此,自己中宮盛名豈不是落下話柄,樓至想到此處心下埋怨自己如何年紀漸長卻不知端莊穩重,沒有旁人之際便做出這許多淘氣的勾當來,若是日後此事傳揚出去,倒連累了蘊果諦魂臉上不好看,不由執起戎裝的披風,略略遮掩身子妙處,蹙起眉頭道:“誰在外麵,怎的進入閣中也不知招呼。”


    誰知那人竟不答話,穿越萬件天衣緩緩而來,身形逼近之際,樓至卻見是個男子的高大身材,不由心中一驚,正欲回避,但見那人拂去兩人之間的最後一件天衣與他相對,竟是王跡模樣。


    樓至見狀大吃一驚,萬沒想到他身中意琦行一魂一魄,竟能以自身意誌強行壓抑之下,行此刺探皇宮的勾當,想那皇宮大內何等森嚴戒備,當日隻一個大宗師便將自己追逐得險些敗露行藏,此人竟能萬軍之中斬將奪魁來在自己跟前,卻未曾驚動皇城之內一兵一卒,樓至心思繚亂之際,恍然意識到自己隻因見他安好站在跟前,竟覺鬆了一口氣,不由心內驚懼起來,轉身意欲回避,卻給王跡從身後一把抱住道:“我隻問你幾句話,絕不糾纏。”樓至此時心亂如麻,一時難以厘清心緒,當下並未答言,卻也不曾反抗舉動,王跡見他沉吟不語,便率先說道:“你腹中所懷……是否我的子嗣?”


    樓至聽聞此言,便知蘊果諦魂冊封親王詔書一出,自然傳遍九州四境,王跡推算月份,自是有此疑惑,論理自己倒也應該與他解釋清楚,且喜天衣閣中沒有旁人,便略略掙紮道:“你且放開手轉過身去,讓我整理了衣裳再說。”


    王跡聽聞此言連忙鬆開了對他的鉗製,轉過身子回避樓至整裝,樓至見一身戎裝總是無法穿戴整齊,隻得將石榴裙拉在胸線以下掩住身形,上身用披風遮掩嚴實了,方才咳嗽一聲,王跡會意轉過臉來,見樓至一身戎裝之中倒顯出十分嬌俏的媚態,不由深看了他兩眼,樓至見狀臉上一紅道:“你身子大好了?”


    王跡見他言語之中竟似關心自己的模樣,不由心下一暖道:“大好了,總想來瞧你,隻是聽聞你大婚在即,必然人多事忙,當日我纏綿病榻,實在也沒有顏麵前來見你,錯過你新婚之儀,是我的不是……”說到此處到底因為心上人琵琶別抱,出閣大禮已成,眼內閃現酸澀之意。


    樓至見他此番卻是隱忍心意以禮相待,也放緩的身段低聲說道:“我們成婚來的匆忙,雖然昭告番邦,卻不曾下帖,倒是我跟他失禮在先,怎好怪你。我知你心下盤算,隻是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將一片心思錯付在我身上,你我早已不是當年……”說到此處,隻因今日功體逐漸恢複,卻也想起許多當年之事,到底感慨兩人緣薄,竟也有些哽咽起來,隻是如今再做兒女情長之態終非了局,若是再陷風塵,惹動兩境三人之間雲詭波譎之勢,豈不鬧到生靈塗炭也未必能了此殘局,倒不如今日把話說開,彼此相忘江湖來的幹淨。


    樓至想到此處,隱忍了寂寥之意說道:“當日請脈探得我腹中懷有雙子之時,也曾有此疑惑,恰逢我師弟觀世法來瞧我,言到當日我身懷質辛之時,曾被佛鄉之中天佛聖像相克,遭逢雷霆之擊,如今這一胎卻沾染佛氣並無排斥之相,參拜聖像之時胎動十分柔和安穩,我便知腹中雙子並非你的骨肉,你大可放心,厲族骨血不會流落在外,我言盡於此,如今進了宮比不得在外頭,你我更該謹言慎行,若是沒有旁的事情,你還是早些回轉戰雲吧。”


    王跡聞言神色黯淡了一下,繼而笑道:“你說的正是這個道理,我這就回去了,你……保重身子要緊。”說罷對樓至點了點頭,卻不再與他對視,別開視線轉過臉去,從窗口一躍而出。樓至見他離去的背影,竟似當日天之厲決絕之時,不由一陣撕心裂肺之痛,想要伸手去捉他的衣襟,卻咬緊唇瓣忍住自己心下悸動,如此選擇對自己三人來說已是最為妥當,隻要隱忍一段時日,每日與丈夫愛子盤桓消遣,自然可以消磨心中糾纏情誼,樓至想到此處連忙伸手蘸去腮邊淚痕,見身上還穿著那件皇後戎裝,連忙趁著沒人複又換上自己家常的舊衣服,打點清楚穩了穩心神,將方才王跡進入的門窗緊閉了,方緩緩從正門走出天衣閣。


    樓至見了石階上的日晷指針,便知蘊果諦魂即將下朝,連忙抄著煙都小路返回中宮,一路行來卻見幾個錦衣黃門急急而奔,見了他沒奈何都停下腳步垂手侍立,樓至見狀蹙眉,心下暗道從未在白日見過煙都行動,怎的今日這般焦急,莫不是宮中出了紕漏,想到此處赫然一驚,心中暗道莫非王跡刺探皇宮被人發覺,煙都之人正在緝拿?想到此處心下一緊,連忙拉住一個小黃門問道:“前麵出了什麽事?怎麽這般慌慌張張的?”那小黃門見中宮問話不敢虛言,連忙躬身答道:“回稟娘娘,方才大宗師見有個人影鬼鬼祟祟,便疑心是刺客追了下去,西宮和涼宮也尾隨而去,我們幾個小的輕功不逮,隻得隨後打雜。”


    樓至聽聞此言心中暗道不妙,也顧不得光天化日之下,連忙施展絕世輕功尾隨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湯顯祖 《牡丹亭·驚夢》:“湘裙半掩,一對小蓮花。”(﹃)


    老吉一來就惹事~混賬老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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