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劍白虹貫日,皇太子入主中宮


    一時雲收雨散,樓至忽覺倦意臨身,便俯身投入蘊果懷中,與他共臥池底,抬頭閑看滿池弱水,一麵伸手略略梳理自己的長發,把玩了一會兒發尾,便將手中銀絲淘氣地在蘊果臉上搔癢,蘊果久未曾見樓至此番童趣,不由失笑道,“如今都孕育了三個小孽障了,倒越發淘氣起來。”說罷俯身將他壓在身下,低頭在樓至胸前胡亂親吻起來。樓至連忙推他道,“這可不能了,卻不是往死裏作踐我?如今給你弄了這半日,忽覺腹中空虛的很,怪到往日閨中常聽人說起帶孕之身最是貪嘴,誰知第二胎竟這般折騰人的。”


    蘊果聞言笑道:“這不值什麽,你想什麽好吃的隻管告訴我,我叫人弄了來給你,可別委屈了親王殿下才好。”樓至笑道:“也不拘什麽,這般光景也晚了,咱們回宮用膳吧,看送來什麽吃的,你陪我用些也就罷了。”


    說著兩人起身打點,早見鳳棲梧宮中已經擺放了兩人換洗的衣裳,樓至見狀臉上一紅道:“方才有人進來過……”蘊果笑道:“這個自然,難道咱們沐浴已畢就這樣明目張膽的出去了不成?”又見樓至臉上過不去,方柔聲說道:“宮裏的規矩就是這樣,凡事都有人服侍的,那些人都是天聾地啞,你不問,他們一個字也不敢回,何必叫奴才給拘住了。你不喜歡,往後咱們就改了章程,還跟從前府裏一個樣兒也使得。”樓至見蘊果如此體貼自己,感念一笑道:“這原是你家的地方,別為了我壞了規矩,隻是往後你少輕狂些,有些話進了內幃再說,可別給人抓住了把柄,他們麵上雖然不說什麽,背地裏保不住不會傳遞出去,到時你我麵上也不好看。”蘊果聞言點頭笑而不語。


    一時間兩人穿戴整齊,出了鳳棲梧返回中宮閨房,卻見質辛正在樓至閨中玩耍,見了他二人聯袂前來,連忙規規矩矩上前請了安,見今日蘊果諦魂麵上神色溫和,便大著膽子猴在樓至身上。


    樓至乍見愛子,心中自然歡喜,伸手將質辛摟在懷中摩挲著,一麵問道:“無後何在?”立刻有底下侍立的宮人出去通傳了,不出片刻卻見宮無後趨步而入,見了兩人行了國禮。樓至見了他含笑問道:“是你把太子送來的?”宮無後躬身答道:“方才回宮路上聽見聖上有了旨意,奴才就去東宮為殿下打點好了送到中宮來。”蘊果諦魂聞言冷笑道:“你倒會辦事,比你師父還強些。”


    宮無後聽聞蘊果如此說,正不知如何應對,卻見樓至蹙眉道:“他如今是跟著質辛的人,自然為他主子打算,這也得了錯處不成,他是個小孩子,凡事都學習著辦理也就是了,再說方才你已經指派他做了中宮黃門令,君無戲言,如今他就是我跟前的人了,你這樣說他,豈不是給我沒臉……”說罷作勢悶悶不樂起來。


    蘊果諦魂見樓至這般護短,也隻得搖頭笑道:“娘娘說的是,我給你賠不是,快別惱了,仔細孩子們笑話呢。”樓至見他當眾低聲下氣,倒沒了脾氣道:“快別鬧,質辛等了咱們半日,快傳飯來打發他吃了,好早些安置。”


    一時間一家三口用膳已畢,早已到了掌燈時分,樓至複又打發宮無後進來,囑咐他質辛一應生活起居,到底放心不下,親自抱起質辛隨著宮無後一起瞧了瞧給太子收拾出來的偏殿,倒是時分稱心如意。樓至見左右無人,便對宮無後笑道:“好孩子,今日多謝你為我解圍。”宮無後神色一怔,便知樓至所指乃是今日自己出麵詰責大宗師一事,繼而俯首不語,樓至點頭道:“你的難處我大概知道些緣故,如今我進來,自然要為你綢繆打算,你年紀還小,就算走錯了一兩步的差池,倒也不值什麽。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隻要不來招惹,便是個最省事不過的,如今對你說起這些,不過是為我兒子將來留下餘地,若是有人心裏存了什麽念頭,我自然不會與他幹休。”


    宮無後聽聞此言心中一凜,暗暗揣測樓至許是得了風聲,竟知自己原是大宗師一脈的人,隻是自己往日倒也不曾刻意隱瞞,原也無需心虛,如今眼見大宗師似是處處針對皇後,自己雖然不知個中緣故,隻是素來仰慕樓至人品,又有把柄在古陵逝煙手中,若是來日兩人撕破臉,自己自然要為樓至打算,到時也可順利救出朱寒,豈非兩全之策。想到此處連忙躬身答道:“娘娘待無後心意如何,無後都點滴在心,還請娘娘寬心養胎,無後自有道理。”


    樓至見宮無後今日表態,便知拉攏他在身邊是早晚的事,幸喜這個孩子心地單純善良,雖然有把柄落入古陵逝煙手中,卻決不至於做出傷天害理之事,所以自己才放心將質辛交在他的手上,如今自己在丈夫麵前略一撒嬌,就將太子遷入中宮居住,就算古陵逝煙意欲針對自己母子二人,卻也在眼皮底下不足為慮了。樓至想到此處方覺妥帖,與宮無後一起安頓了質辛睡下,又囑咐了宮人兩句,方放心回到自己的閨閣之中。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樓至早早起身打發了蘊果諦魂早朝,因質辛入宮之後改了章程,每日定省不敢或忘,隻是蘊果上朝太早,質辛進來請安之後依然昏昏欲睡,樓至溺愛幼子,便不肯教他立刻上學,就近讓質辛睡在自己的閨房裏,一麵吩咐宮無後好生看顧,等太子小睡醒了定要送去上書房不可耽誤等語。一應事務安排已畢,看看時辰尚早,略一沉吟,便依舊換了皇後常服,也不穿戴大衣裳,吩咐閨閣宮女自己出去走走,順便接蘊果下朝,宮女們素知樓至散淡蕭疏,並不敢規勸拘束,隻得留守中宮。


    樓至出離寢宮,在皇城裏饒了幾個圈子,幸而他進宮之前蘊果不立後宮,是以後宮建製一應沿襲前朝製度,又因蘊果諦魂深知樓至不喜喧鬧,後宮之中便布置得十分清幽,除卻中宮之外鮮少宮女黃門服侍。樓至悠遊片刻,斷定無人跟蹤,方才施展輕功往冷宮方向而去。


    樓至來在冷宮院牆之外,輕輕巧巧縱身一躍,便躍過院牆步入一片斷井頹垣之地,走在安頓王跡的寢宮之外,微微咳嗽一聲道:“是我。”卻聽得內中一個聲音答道:“請進來吧。”樓至方穩定心神進入內中,卻見王跡一人枯坐地上,看樣子是在運功療傷,見他進來意欲起身相迎,卻給樓至阻攔道:“要這些虛禮做什麽,你到底覺得怎麽樣,昨日我見那股劍氣淩厲得很,隻是一時倉促未曾細看,今日倒要瞧瞧那大宗師手段如何。”


    王跡見他關切自己,雖知隻是舊相識略盡情誼,到底心中一熱道:“這不值什麽,隻是我如今耗費心力壓抑體內魂魄,方才痊愈減緩,過幾日大概就沒事了。”


    樓至聽他如此說辭,終究不放心,到底伸手搭上他脈門一探,卻覺脈象紊亂異常,便知那股劍氣流竄體內無法溢出,加之意琦行的魂魄亦頻頻作祟,好教王跡招架不得,當時急道:“這如何使得,若是耽擱下去,豈不是要傷了根本。”說罷運起自己佛門清聖功體端坐王跡跟前道:“我已護住功體,你便將自身劍氣渡入我的身子,我自有化銷之法。”


    王跡聞言大驚道:“這如何使得,你如今千金貴體,又懷有身孕,我怎能讓你冒險。”樓至搖頭一笑道:“若是沒有腹中孩兒,我倒並無十分把握助你化銷劍氣,隻是如今我……”說道此處到底是自己閨房私事,不由臉上一紅,隻是思前想後,也隻得將自己盤算和盤托出方能說動王跡,便含羞說道:“如今我龍氣入體,不受刀兵。”


    王跡聽聞此言,便知蘊果諦魂乃真龍天子,樓至如今懷有他的子嗣,自然神佛庇佑百鬼辟易,如此說來自己此番倒是沾了蘊果諦魂的光方能脫險,不由苦笑一聲。隻是若纏綿病榻久居冷宮,樓至必然放心不下每每前來探望,若是被蘊果諦魂發覺,豈不是又要橫生枝節,事到如今也隻得先將劍氣導出,傷勢方能愈合,到時自己功體恢複,不至連累了心上人,方為上策。想到此處隻得點點頭道:“如此就要偏勞你了,隻是你可有把握?萬一我失手傷了你……”


    樓至不等他說完便搖頭道:“如今世上並無尋常武功兵刃傷得了我,你隻管逼出劍氣就是,侵入我肌體之時自會反彈而出,到時我兩人便可保無虞。”


    王跡聽聞樓至此番言論,便放下心來,沉肩墜肘,調動丹田氣息,在肺腑之中運轉一個周天,將糾纏五內的一股淩厲劍鋒逼出體外,卻見那劍鋒出體瞬間,被眼前之人元功吸引,竟直直衝向樓至胸前。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史記·魯仲連鄒陽列傳》:“昔者荊軻慕燕丹之義,白虹貫日,太子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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