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布衣度牒銷案,冰無漪鬥草簪花


    劍布衣出離了樓至的禪房,心中卻有些渾渾噩噩起來,方才之事,隻怕自己心思早已給那巫陽神女撞破,若她真是蘊果諦魂的親信,卻將此事告知蘊果,豈不是要連累了樓至的名聲,若說情場爭鋒,劍布衣心中倒不十分懼怕,隻是他冷眼旁觀著如今樓至有了兩段孽緣,便已經如此心力交瘁,若自己在此時出手,豈不是辜負他往日深信自己的一片情誼。


    劍布衣想到此處,因自嘲一笑,若論身份武功,自己絕難與他二人爭競,莫說樓至心中並不曾留情於自己,便是兩人真有姻緣,自己有何能力在此亂世之中為他遮風擋雨……劍布衣兀自胡思亂想之際,卻見一隻彩蝶翩翩而來,心念一動,倒有了主意,因追隨著那彩蝶往佛鄉深處曇花叢中追趕而去。


    劍布衣追隨彩蝶來在曇花深處,卻見一個冰藍色衣衫的少年正等候在此,回身見他來了,因麵帶扭捏之色道:“我未曾想你能來……”劍布衣聞言笑道:“你放出這彩蝶不就是想叫我來的麽?此番怎的口是心非起來。”咎殃因見劍布衣今日神色有異,因十分關切上前道:“你這是怎麽了,可是佛鄉之中的差事有什麽不妥之處?”劍布衣搖頭道:“王上吩咐之事,我幾時辦錯了,今兒你來,原是為了此事麽?”


    咎殃聽他有此一問,因臉上一紅道:“那日,我將你錯理會成了劫塵,我給你賠不是,但求你看在往日交情上,別看輕了我才好的……”


    劍布衣聞言卻也不惱,因含笑上前,伸手抬了咎殃尖俏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道:“此番可瞧清楚了,我與你長姐可是天懸地隔的兩個人。”咎殃原本當日飲宴吃醉了,因恍惚之間將劍布衣錯理會成了劫塵,竟當著眾人的麵將他一把抱住痛哭起來,劍布衣素來心高氣傲,如何隱忍得此番羞辱,因在筵席之上與咎殃大打出手起來,誰知那咎殃卻因此事,心中存了個不該有的念頭,因幾次三番來尋劍布衣賠不是,倒把個劍布衣追得不耐煩,從未給他好臉色看,如今倏忽轉變態度,咎殃一時不明就裏,卻是臉色一紅,點了點頭道:“我再不錯認的……”


    劍布衣卻不曾理會他此番神態扭捏,因徑自來在曇花叢中坐了,一麵朝身邊的位置拍了拍道:“你且坐下歇歇,我有些話要問你。”咎殃不知何意,隻得朝他身邊坐了,卻聽得劍布衣問道:“當日那九千勝大人意欲謀取你兄長借屍還魂之體,如何兩個男子卻也能拜堂成親呢?”咎殃聞言點頭道:“咱們原不知戰雲番邦的典故,隻因那戰雲界地處高遠,絕難與中原通婚,也不曾有富庶之地的女子願意遠嫁,是以戰雲地界女子稀少,當日那朝天驕隻因自己身為純陰之體,方在眾多金枝玉葉之中脫穎而出即位女王的,可見番邦化外之地以女子為貴,尋常人家多求妻房而不得,是以便不禁男子通婚,雖然不能生育,到底可解浮生寂寥之意,也算是相濡以沫一回。那九千勝大人與意琦行皆是王族,論理無須如此,隻是他與那女王朝天驕商議這個計策,不過假借通婚之名盜取我兄長借屍還魂之體罷了。”


    劍布衣聽聞此言微微一笑道:“照你這麽說,戰雲界此番依然奉行男子通婚之策。”咎殃聞言點頭道:“如今雖然厲族接管戰雲,咱們自然不好理會人家的家務事,況且這民俗持續多年,豈是說廢止便可以廢止的呢。”劍布衣聞言點頭道:“隻怕若廢除了,倒成全不得你呢。”咎殃聞言卻是大驚失色,劍布衣這話中分明有調戲之意,隻是不知此人竟有這番麵目,倒叫自己不知如何因應,因低了頭不言語,劍布衣見他如此,自己心下卻是有些不忍,隻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為了保住樓至清譽,自己隻好出此下策方可避嫌,若是來日得罪了自家王上,也隻得任命。因對咎殃歪頭笑道:“你幾次三番糾纏我,事到如今怎的沒了主意?若是你真有這個心思,我現下就還俗對你兄長說去,隻怕你卻沒有這個膽魄,倒來招惹我一番又是何苦來哉?”


    咎殃如何禁得起劍布衣這話,因倏忽坐直了身子道:“若說我不是真心,就……”話未曾說道一半,倒被劍布衣伸手掩在他唇邊笑道:“好好地說這些做什麽?你的心思我已盡知,現下我正要出去尋你兄長述職,你隻回到戰雲王殿等我便是。”咎殃聞言,心中雖然詫異,到底因自己心思竟然成真,心中有些蜜意起來,因點了點頭柔聲說道:“既然如此,我回去等你。”說罷正欲起身而去,卻給劍布衣按住他手腕笑道:“你且等待不遲。”因伸手在曇花叢中攀折了一朵,斜插在咎殃鬢邊,卻見他此番妝扮,倒與樓至年少之時竟有七八分相似,因不覺內心一動,連忙收斂心神笑道:“你且回去,路上小心。”


    咎殃因自己身為男子,卻給劍布衣插了一朵曇花在鬢邊,倒有些不自在,隻是此番兩人初次交心,卻也不好拂了他的心意,隻得有些羞澀地點了點頭,施展輕功往佛鄉之外而去。


    劍布衣打發了咎殃,雖然了卻一段心事,心中卻有些對他不起,因不知何故悶悶不樂起來,正在曇花叢中閑坐之際,卻聽得身後一人笑道:“衝撞了人就這樣跑了不成?”回頭一瞧,卻是樓至淩波微步翩躚而來,隻因他懷有身孕卻骨骼嬌小,走起路來十分小心,卻更顯母儀風範嫵媚動人。劍布衣一麵觀瞧一麵笑道:“便是我衝撞了你,你隻告訴我師兄打我,或是竟拿出主子的款兒來將我以國法論處,若是教我再不與你親近,卻是不能。”樓至聞言噗嗤一笑道:“好沒臉,這麽大了還耍賴呢。”因俯身在劍布衣身旁坐了,與他一同觀賞曇花美景。


    劍布衣唯恐此處風大,吹得樓至著涼,因解下外衫披在他身上道:“自從你我相認以來,幾番三災八難的,怎的不知保養自己,卻跑來這裏吹風,仔細坐久了濕冷之處頭疼。”樓至聞言笑道:“曇花最是溫潤,如今雖在深秋,可巧是閏月,倒還不妨的,我因想著身懷質辛之時常在此處走動,因想帶了兩個小的也略逛逛,誰知又遇上你的促狹鬼。”


    劍布衣聞言,因伸手撫上樓至的肚子,卻覺觸手之際十分溫潤綿軟,便知他內中生絹束腹,分擔腰身負荷,連忙住了手不再碰觸。樓至見狀,心知他還在為方才之事不自在,此時倒是臉上一紅,不知如何提起話頭,劍布衣見他紅了臉低頭不語,因笑道:“等你回了他身邊,替我向他求個恩典可使得麽?”樓至聞言道:“這倒奇了,往日裏你最不待見他的,怎的如今卻有求於人?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雖在深宮不知朝政,這天底下的事,隻怕都做的了主,你有什麽隻管對我說便罷了,隻是不知得多少好處的謝禮。”


    劍布衣聞言白了他一眼道:“如今你仗著自己寵冠後宮,難不成還想學人家賣官鬻爵的勾當,我卻求不著你這些,隻要你將我前世的度牒銷案便罷。”樓至聽聞此言卻是一驚道:“你要還俗?”劍布衣聞言噗嗤一笑道:“這事也是混說的?我早想好了,今兒趁著沒別人,先跟你提一提,若是準了,我便正經上書請恩旨也使得,因我如今卻是在你家廟裏掛單的,這事便先說與你知道。”


    樓至聽聞此言,卻有些大出自己意料之外,因蹙眉尋思了一陣道:“凡事都有個緣故,當日我與他還俗……”說到此處因臉上一紅,低頭摩挲著遍地曇花道:“也是為了子嗣大禮,如今你清清白白的,好端端怎麽想起這事來,莫不是……”劍布衣聽聞此言道:“今日凡心偶熾,總要下世曆劫一番,方能重得平安喜樂。”樓至聞言嗔道:“少跟我裝神弄鬼的,咱們的心事從來不瞞人的,你要是有了私心,我如何不知道。”劍布衣見狀笑道:“這也罷了,如今有求於你,便說與你知道,隻因我戀慕師兄多年,此番還俗,意欲向你求取婚姻。”說罷猴上身來勾肩搭背地嬉笑起來,樓至見狀,沒好氣推了他倆把道:“勸你安分些吧,方才你沒見我房裏的女官唬成那樣,如今咱們比不得從前了,你怎麽還是小時候的脾氣,恁般胡打海摔的,論理如今大了,也該斯文些。”


    劍布衣聽聞樓至教訓,因放了手不再勒掯他,一麵賠笑道:“如今你也算是我唯一的親人,這事少不得與你商量,方才我已經打發了咎殃去找他兄長說明此事,隻等我銷了度牒,也算是萬事俱備了。”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人家滴媳婦有花戴~布衣我錢少不能賣~扯上二尺綠頭繩~給我咎殃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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