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鎮中,鷲泓找了家當鋪將一塊美玉當了,很低廉的價錢,皇冕旒覺得他應該是被騙了的,但是又覺得與自己無關,索性閉口不言。待出了當鋪還是忍不住問道:“你那塊玉佩成色極佳,又是死當,會不會太虧了些?”


    鷲泓略有猶豫,但還是道:“那是我的生辰佩,如此成色,想必那精明老板會將其上報,我父定在追查我的下落,這樣便留了線索。”


    鷲泓不明:“您,沒有想到嗎?”


    皇冕旒:“……”


    到了客棧,鷲泓正想將那當了玉佩的銀錢拿來用,皇冕旒先一步付了錢:“那些錢你裝好,若有萬一,孤身一人時也不至於一文不存。”


    鷲泓愣愣地看著他付了店錢,吩咐小二去給他買來一套新衣,頓了頓笑道:“有天下第一的皇冕旒在,我怎會有險?”


    皇冕旒搖頭,鄭重道:“我雖自負劍法高超,但終究隻是凡人,總有力不能及之處,多分準備總是好的。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既答應了你,就不會食言。”


    鷲泓不再多言。


    為了方便保護,二人隻要了一間客房,扮作了兄弟。鷲泓嫌惡的看著房內簡陋的布置,卻沒有說什麽。不久後小二帶著衣物回來,又讓人抬了一桶水到屏風後麵。皇冕旒道:“你去洗洗吧。”


    鷲泓躊躇了半天才到:“您……皇先生,您……”


    皇冕旒:“?”


    他咬牙道:“先生您先洗好了,鷲泓來伺候您。”


    皇冕旒忍不住笑了,道:“那我先出去,嗯不用著急,一會我帶晚飯上來。”


    鷲泓待皇冕旒離開才進了浴桶,習慣被人伺候的男童根本就不會自己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水終於涼透的時候弄幹淨頭發,從桶中爬了出來。


    他連衣服都不會穿。


    勉強穿上了裏衣,卻對更加麻煩一些的外衫幹瞪眼,門被敲了兩下,皇冕旒拿著幾盤菜進屋,奇道:“怎麽了?”


    鷲泓幹咳兩聲,支吾道:“沒事。”


    皇冕旒放下飯菜,看了看對方,明白了:“你不會穿?”


    鷲泓:“……”


    皇冕旒笑道:“沒關係,我最開始也不會。”


    鷲泓:“……”


    皇冕旒無奈:“你別看我啊,我真的不會給別人穿,嗯,我叫小二給你穿?”


    鷲泓:“……拜托,先生了。”


    皇冕旒朗笑道:“別客氣。飯都要涼了,快吃吧。”


    鷲泓看了看他,隨手披上了外衫用腰帶固定了,坐在椅子上緩緩道:“謝謝您。”


    頓了頓,他問:“先生為何救我?您不為錢財不為權勢,又聲名赫赫武冠天下,為何會救我著毫不幹係之人?”


    冕旒微微一愣,隻是搖了搖頭:“隻是你的眼睛很像一個人而已,所以就幫忙了。”


    鷲鴻未言信也沒說不信,隻是點了點頭。


    一路上刺殺的人不斷,偶爾還能遇到些黑店。冕旒心血來潮時也會指點一下鷲泓的武藝,甚至兩個人夜宿在外的時候會聊聊家常。少年的武功底子打的極好,根骨也是奇佳,不出十幾年放到江湖定是一等一的好手。


    鷲泓性子毒辣,下手毫不留情。皇冕旒幾次都想說些什麽,卻最終沒有開口。因為他理解,他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也許他能將他改變成世人眼中的“好人”,但同時或許也會將他逼進絕路。


    更重要的是……


    與他無關。


    皇冕旒想的最多的問題是,陸小鳳世界有這麽一個叫“鷲泓”的人嗎?當然,你不能指望古龍把所有龍套或是高手的名字都寫出來,但在皇冕旒看來,鷲泓絕對不應是一個默默無名的人。


    然後他又覺得,雖然當時的眼神很是相似,但是鷲鴻和那個人終究是不同的。那人沒有鷲鴻的決絕,更沒有鷲鴻的毒辣。


    一路上冕旒左思右想,終於想起校長曾說過,校長會幫他更多的是因為想看一場好戲。那麽除了讓他有新的突破之外,鷲泓也許就是校長“戲”中的人物。


    一時間,皇冕旒說不出心裏的感覺。


    帶著鷲泓,速度自然慢了不止一點,待從敦煌到巴中,已經過了三個月有餘。


    剛到巴中地界,尚未走進城門,就有一隊人馬趕到了二人麵前。兩人並坐在馬上,來者全部下馬跪在地上:“參見世子!屬下等護主不利,請世子責罰!”


    “一群廢物。”鷲泓冷冷道:“現在情況如何?”


    為首一人道:“王爺已經查出王府細作,屬下等照世子吩咐部署各地,現已將隴南、望關、廣源、旺蒼數地敵人全部繳清。屬下等人受到世子飛鴿傳書趕到此地迎接,且王爺甚為擔憂世子,望世子速速歸來。”


    查處的地區正是他們來的路線,皇冕旒自然知道鷲泓與王府的人飛鴿通信,還疑惑為什麽他依舊尋求自己的保護,原來竟是依著他的武力,以身涉險,誘敵而出,將對方一網打盡。


    再一次覺得,在鷲泓麵前,他的智商還不如個小學六年級的小孩……


    鷲泓轉過頭看向他:“冕旒……”


    皇冕旒敲敲他的腦袋:“叫先生。”


    鷲泓冷哼了聲:“大叔。”


    皇冕旒油鹽不進:“那也行。”


    “……”鷲泓頓了頓,道:“冕旒,到我的別院住段時間可好,我說過,定要好好答謝你的。”


    “我從不在乎這些,”皇冕旒搖搖頭抱住他從馬上跳下來,失笑道:“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已經耽誤太久了。”


    鷲泓不甘道:“留下來不可以嗎?冕旒想要做什麽?什麽事我做不得的?”


    皇冕旒搖了搖頭:“別強求了。”


    “我從不欠人情,”鷲泓堅持道,“在我未報恩之前,你不許離開!”


    皇冕旒失笑,這種時候他還是覺得自己能從鷲鴻的眼中看到那個人的影子,不由道:“如果你想我的話,就用這個吧。”


    鷲泓一愣:“這個?”


    竟然是一隻巴掌大的紙鶴。


    “不論我身在何方,它總能找到我。有機會,我也會常常去看你的。”對於鷲泓這個老練又不失堅強的男孩,皇冕旒總會想到那個人,自然是愛屋及烏的喜歡:“後會有期吧,鷲泓。”


    他翻身上馬,鷲泓看著說中白色的紙鶴,神色幾度變換,最後似是想到了什麽,突然冷笑一聲,終於不再強留:“冕旒。”


    一物朝著他飛來,皇冕旒伸手接住,調笑道:“用我教你的方法對付我,鷲泓,你還太嫩了。”


    鷲泓冷哼一聲,沒看他。


    皇冕旒看向手中帶暖的物什,發現竟然是一塊玉佩,因為精神力的高超,他的記憶力極佳,赫然想起這便是兩人初遇那日鷲泓當掉的生辰佩。“這……”


    鷲泓冷哼道:“拿好了。”


    皇冕旒多少有些感動,他將玉佩係在腰間:“隻要皇冕旒還能帶,一定會戴著它。”


    鷲泓這才滿意,突見皇冕旒拋來一物,伸手接住,竟是一個劍穗:“嗯?”


    皇冕旒眨了眨眼,拍馬而去:“交換而已。”


    鷲泓遙望他離去的背影,微笑著將劍穗收進懷中。此時城門內又來了一隊人馬,正是巴中縣令。


    年過半百的老縣令大汗淋漓的跑到鷲泓身後三米處,下跪叩首道:“下官巴中縣令龔餘,參見太平王世子!”


    鷲泓冷笑著轉過了身。


    ******


    兩個月後南海


    白衣少年挽出一個淩厲的劍花,豁然將手中長劍收入鞘中。他抬手自桌邊拿起白帕拭了汗,便起步欲離開此處。


    突然,一枚石子打在他足前一尺處,深深陷在青石板內。少年神色一凜,低喝道:“來者何人!”


    皇冕旒現身從桃樹上跳下,連連擺手道:“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打招呼,所以才用這種方式進來,抱歉。請問,你是白雲城城主,葉孤城嗎?”


    “正是在下。”葉孤城的神色是淡漠的,他看了看皇冕旒手中的劍,道:“閣下擅入我府內,不知有何要事。”


    皇冕旒並不擅言談,有些尷尬道:“那個,我叫皇冕旒,你好。我來這裏隻是想要確定你是不是真的是葉孤城。”


    “白雲城葉孤城有何作假。”葉孤城微微蹙眉:“閣下就是皇冕旒?閣下若找在下有事,為何不從正門拜訪,反而做這梁上君子?”


    皇冕旒尷尬道:“我擔心你不屑見我。”


    終究隻是不滿十四的少年,麵對這樣的回答,葉孤城也有些愣住了,隨即失笑道:“皇冕旒之名誰人不知,在下又怎會拒之門外。不知閣下來此找在下有何要事?”


    皇冕旒也為自己方才的表現失笑,少年的葉孤城比他想象的好相處的多:“沒什麽,我真的隻是想與你交個朋友。”


    葉孤城疑惑:“為什麽?”


    皇冕旒搖搖頭道:“交了朋友自然是認識了,隻望你劍法大成時我再來拜訪,你不會將我拒之門外。”


    葉孤城略微頷首也不再多問,微微施禮漠然道:“在下葉孤城。”


    皇冕旒也笑了:“我叫皇冕旒。”頓了頓,他又因自己越發習慣的古人動作而失笑,對著葉孤城點了點頭:“告辭了。”


    “請等等。”卻不料葉孤城突然出聲:“雖然很失禮,但是皇先生,在下此時可否與你比劍?”


    皇冕旒一愣,看向那雙少年特有的明亮眸子,明明冷漠非常,其中卻燃燒著對劍的執著。他正色道:“不行。”


    葉孤城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隻是淡淡道:“是在下孟浪了。”


    “並不是看不起你什麽的,隻不過……”他看著他,鄭重道:“現在的你無論是言及‘比劍’又或‘決鬥’還太早。的確,在你這個年齡你的劍法確實高超,但現在的你,並沒有‘鬥’的資格。問劍者,自是不可躁動。”


    葉孤城抬劍一鞠,神色中多了分尊重:“多謝皇先生指點。”


    “沒什麽的。”皇冕旒笑了笑:“十年之後,你必將成為你手中之劍。”


    葉孤城一震,看向手中的寒鐵寶劍。這是白雲城的寶劍,也是整個江湖可數的絕世神兵。他的眼中宛如燃火,冰冷的臉上露出了點點微笑。


    “皇先生可曾用膳?”


    皇冕旒一愣:“嗯?沒有……”


    葉孤城道:“一同否?”


    他披星戴月坐船過來,自是早就餓得很了,皇冕旒笑了笑,也不推辭:“那麽,便打擾了。”


    葉孤城點了點頭:“請。”


    兩人都是一心向劍之人,一頓飯下來,葉孤城便提出讓皇冕旒住下,指導他的劍道。


    能與未來的絕代劍客互論劍道,皇冕旒也是喜不自勝,便應了下來:“叨擾了。”


    這一叨擾,便是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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