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ssimist: one who, when he has the choice of two evils, chooses both.——oscar wilde


    我勉強的睜開眼睛,視線很模糊,隻能模模糊糊的看清楚個大概的輪廓。大腦昏沉沉的,脖子不斷傳來陣陣酥麻,唯一明顯的感覺便是手腕被繩子勒得生疼,繩子的紋路狠狠地紮進肉裏。我咬緊了牙關,使出我全身的力氣,試圖抬起頭觀察一下四周的環境。


    “你終於醒了。”


    我被嚇了一跳,發現眼前有一個恍惚的影子。漸漸地,虹膜調整了瞳孔的擴張,我適應了這個環境裏的光線,緊張地盯著肯尼·溫斯頓坐在我麵前的一張椅子上,但他卻專心地看著華爾街日報,頭也沒抬一下。


    看來我是被綁架了,這種情形下肯尼無疑暴露了自己便是完美扼殺者的身份,但是我相當懷疑我還是否有機會活著回去告訴墨菲。


    “很有趣,你是怎麽發現我的?”肯尼繼續將視線聚集在報紙上,問道。


    我並沒有回答,而是仔細觀察著四周的環境,目前我正被繩子掛在一個類似於木棚的地方,空氣很潮濕,甚至傳來一些發黴的味道,不遠處傳來水流動的聲音,我應該身處於森林之中,而澤卡賴亞城的南部便是一片占地麵積相當的樹林,我所在之處應該靠近著一條小溪。窗戶被厚重的麵部遮掩住了,整個房間裏唯一的光亮隻是頂上那盞老舊的電燈,我抬頭看了看手腕,發現我的手表被摘掉了,看來肯尼並不希望我知道現在的時間,更不用提我的手機了,估計早就粉身碎骨。


    “你不願意回答嗎?”肯尼放下報紙,拿起一旁桌子上的帶有鋸齒的刀子玩弄著,鋒利的刀刃在木質的小桌上刻下道道痕跡,很容易想象這把刀子要是架在我的脖子上會是什麽樣子。


    “因為你太笨了,留下的痕跡太多。”如此諷刺的語氣,我知道我現在完全是在找死,但是對於肯尼這種喜歡控製受害者的殺手,適當的反抗可以讓他認為他還沒有獲得完全控製,這樣我還有一些生存的餘地。


    “哼,是這樣嗎?”肯尼再次拿起報紙,“具體是哪些痕跡?”


    “你的任務導向太嚴重了,暴露了你的很多信息。”我的手腕不斷在緊縛的繩子中掙紮,但繩子綁得實在是太緊了,除了酸痛的手腕,我的身體依舊被懸掛在空中。


    “別試圖掙紮了,”肯尼翻了一頁報紙,“你逃不掉的。”


    說著,肯尼的視線終於從報紙上抬了起來,但是我卻認為這是個不好的兆頭。他拿起刀子,緩緩的向我走了過來,在昏黃的燈光下,銀白色的刀片反射著死亡的威脅。我此時唯一的想法就是為什麽我在fbi時從未做過體能訓練?比如說練練腹肌什麽的,至少還可以學一下電影電視劇裏麵的男主角引體向上伸。


    “現在,我們來玩個遊戲,我問什麽你就回答什麽,如果答案不是我所想要的——”肯尼停頓了一下,抬起了僵硬的嘴角,使用肉毒杆菌過多的臉頰像橡膠一樣,“——我就用刀子,在你身上——”


    鋒利的刀尖貼服在了我的脖子動脈上,隻要肯尼稍稍用力,我的動脈就會被刺穿,最終我就會流血不止而死亡。


    “你說的任務導向,到底指的是什麽?”肯尼似乎很好奇我的回答,他放下了比在我脖子上的刀子,有一種你很有趣的眼神打量著我。


    看來我逃脫的機會完全是微乎其微,不知道墨菲能不能發現我失蹤了啊,目前,他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你對莉莉和艾米·郎博格、蒂莫西·紐曼明顯帶有一定程度的憎恨,隻需要稍稍查一下他們的情況,就知道他們都是不負責任的母親,加以推測,你對你的母親……”我說不下去了,刺激正綁架你做人質的殺手的神經並不是什麽好選擇。


    “嗬,我的母親……”肯尼的眼神變得有些黯淡,甚至開始失去了聚焦點,似乎引發了什麽不好的回憶。


    肯尼突然轉向我,用刀子挑起我的下巴,問道:“你想知道我母親和我的故事嗎,心理醫生?”


    除非我腦殘了,我才不會再這種時候答應聽殺手講述刺激他殺人的導火線,說不定說著說著我就頭身分家了。


    “不……我不想——”


    話還沒說完,刹那間,一種刺痛感從我的胃部傳來,刀子刺穿皮膚通過血管時發出的那種粘稠聲傳入我的耳膜。


    “這是個錯誤的答案。”肯尼就這麽笑著,慢慢的拔出了沾血的刀子。


    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血液從傷口處蔓延出來,染濕了我的襯衫和羊毛背心。瞬間,死亡的威懾力怔住了我,之前我還能勉強保持著鎮定,但現在我完全惶恐了,一想到我會死,死得不明不白,然後又被匆匆掩埋在荒山野嶺裏,用不著天日,然後慢慢地在泥土裏腐爛,最後隻剩一具光禿禿的骨架。想到這裏,我的心髒仿佛在不斷腫大,壓擠住了我的肺泡,讓我難以呼吸。


    “我……我聽,你隨便講。”肯尼是一名有組織的罪犯,他的邏輯思維相較於無組織罪犯來說要相對慎密一些,但也正因為如此,當他執意時,想和他這種人講道理,或者使用心理技巧來控製他,簡直比登天還難。


    肯尼舔了舔嘴唇,咂嘴的聲音搞得我以為他會想像漢尼拔致敬,把我分食了,但他卻繼續說道:“這才是正確的答案。而我的母親呢,她是個婊()子()。”


    肯尼開始在狹窄的房間裏踱步著,手裏的刀子在指尖翻轉,我盡量平緩住了我的心跳,減慢血液流動的速度,不知道這樣是否能給我一線生機,畢竟這隻是個試探傷,還沒有真正傷及內髒。


    “我沒有父親,估計我也是我母親哪次酒後亂性後的雜種。有些時候,我覺得我真的很幸運,像我母親這樣嗜酒為命的人,生下來的孩子並沒有患上fas(胎兒乙醇綜合症),”肯尼轉過身子,帶著破碎的微笑,出神的凝視著我。而我的想法是,就算你沒有患上fas,你也壞掉了。


    “她喜歡打我,喜歡讓我餓肚子,喜歡看著我傷痕累累的蹲在角落裏,然後她就那樣嘲笑著我,把空蕩蕩的酒瓶砸在我的身上。”肯尼說到這裏,眼裏冒出一陣怒火,他狠狠地將刀子一把紮進木頭牆壁裏,還好,沒有紮到我的身上。


    “每天,她的屋子裏總會來不同的男人。一旦有人過來,她就把我支使到一邊,而我就躲在牆角,聽著從她的房間裏傳來奇怪的聲音。”


    “就算義工將我帶到了新的寄養家庭,她總會想方設法的將我帶回去,好像她就是缺不了我這隻,‘寵物’?”


    “最讓我始料不及的是,是她先拋棄了我,當我回到所謂的家裏時,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包括她。”


    我靜靜地聽著肯尼的自述,我並不知道他為什麽想要和我說這些,但是我可以理解他的憤怒以及不滿。佛洛依德,作為一名心理分析學家,將人生分成了四個階段,口唇期、肛()門()期、性蕾欲期、潛伏期和生殖期,每個階段如果沒有滿足或者過分滿足都會導致後天的缺陷。


    兒童在三至六歲的時候會經曆性蕾欲期,在這與階段期間會萌發俄狄浦斯情節,俗稱戀母情結。肯尼在那個階段對母親開始產生類似於性()欲()的感情,但是並沒有得到滿足,從而導致他走向了歧路。


    很多連環殺手與母親之間都有著相當微妙的關係,比如愛德華·蓋恩,在他控製欲極強的母親的占領下他養成了孤僻的性格,即使在母親去世後,他依舊當母親還活著,將她的屍體保留在家中,逐漸的,從女性的好奇逐漸轉變為了製作人皮製品。


    “我很悲傷,同時我也很憤怒,我不敢相信我的母親竟然現將我拋棄了!”肯尼對著木桌重重的砸了一拳,脆弱的木桌經受不了這樣的力量,細細的木腿斷裂開了。


    “接著,我被送到了寄養家庭,我想要找到她,當著他的麵指著她的鼻子說你這賤貨!然後,我有錢了,我雇傭私人偵探追蹤到了她,你猜猜,發生了什麽?”


    我小心翼翼的搖了搖頭,胃部的刺痛警示著我的大腦,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她又結婚了,她竟然他媽的結婚了!她加入了aa(戒酒協會),戒酒後,竟然拋棄我,和一個混蛋結婚了!”肯尼的臉因憤怒開始扭曲,原本緊繃的臉頰開始變形,如同一具雕塑因巨大的壓力而脹裂,平滑的表麵皸裂開了,無數紋路毀壞了這精心保養的麵容。


    “我想殺了她,但是——”肯尼踹了木桌一腳,可憐的木桌被踢飛到牆上,炸成了千萬碎片,“——她竟然已經去世了,和她親愛的丈夫一起去世了,天殺的上帝竟然讓她就這麽安詳的去世了!竟然什麽屎都不留給我!”


    “你說,”肯尼使勁揪住了我的衣領,“你說這是不是我的錯,成為一名連環殺手?”


    “是,這就是你的錯,”我完全沒有經過大腦思考,脫口而出:“這是你做出的選擇,你自己他媽的做出的選擇!”說完,我就後悔了,這和自掘墳墓有什麽區別!


    “嗬嗬,我的錯,”肯尼的眼神開始潰散,瘋狂的笑容掛在嘴角,“他媽的為什麽我的母親錯了這麽多,她還能活得這麽痛快!”


    說著,肯尼攥著刀子的手越來越緊,他的眼睛睜得很大,突出的眼球布滿了血絲,渾濁的雙眼看得我直打顫。


    “鈴——”突如其來的手機鈴響吸引住了肯尼的注意力,我不由得吐了一口氣。肯尼打開手機,看來是一封短信,他快速的瀏覽了一遍後,抬起頭,死死的盯著我,冷笑一聲道:“再見了,心理醫生。”


    下一刻,刀刃透過了我的毛衣與襯衫,劃破了我的皮膚,痛楚感隨著連接皮膚的神經運送著神經傳遞素經過丘腦,然後到達頂葉,杏仁體作為恐懼的感應區開始運轉,心髒開始加速,血液的流動速度逐漸變快,紅色的液體滲透開來。


    又是一刀,刺入了我的腹部,我痛得快哭出了,可是我隻能強忍著淚水,被牙齒蹂躪的嘴唇被咬出了血,但我隻能盡量不要尖叫出來,鬼知道肯尼會幹出什麽事情!


    我必須幹點什麽,我還不想死!!!


    “你想知道為什麽你的母親會拋棄你嗎?”我盡量沉住氣道,同時,雙手努力掙紮著,雖然捆住我的繩子很緊,但是繩子跨過的橫梁有些鬆動。


    肯尼愣住了,他怔怔的看著我,失聲道:“為什麽,她為什麽會拋棄我?”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就給我鬆綁。”我的呼吸聲很急促,但我仍然試圖著保持冷靜。


    “鬆綁?”肯尼咧嘴冷笑道:“你當我是白癡?我怎麽可能不知道你們這些心理學小白鼠把戲?”接著,他朝著我的腹部打了一拳,巨大的力量導致我的傷口裂得更開了,疼痛遍布全身,一直在眼角打轉的淚水也忍不住掉了下來。


    “好啊,鬆綁也好啊,畢竟我是個相當公平的人。”肯尼一把抓住我的脖子,又用另一隻手切開繩子,頓時,施加在手腕上的力消失了,但即刻我又被重重的撞在了牆麵上,腐朽發黴的木頭味圍繞著我,後腦勺傳來陣陣疼痛,耳朵也發出了嗡鳴聲。


    “他說得對,像你這樣的人還活在世界上完全就是個浪費。”肯尼又將我的手掌狠狠的釘在了牆上,刺骨的疼痛刺激著我,感覺我脆弱的心髒隨時都有可能爆炸。此時,我終於能夠體驗到耶穌受難時的痛苦了,但是我倒是沒有希望能夠埋到土裏還能複活。


    但是我還不想死,為什麽我會死去,而不是其他人?我知道這是個自私的想法,但是誰能扣心自問在危機時刻,沒有過這個念頭。


    “你他媽才是浪費!”


    我用盡我全身的力氣使勁咬住了肯尼掐著我脖子的手臂,又朝著肯尼的襠部狠狠地踢了一腳。肯尼一吃痛,鬆開了手,我重重的掉落在了地麵上,脊椎收到了很大的擠壓,但是我一刻也沒有延遲,咬緊牙關拔出插在我手掌心的刀子,往肯尼的方向刺去。


    這個時候,肯尼反應了過來,他一把抓住我手上的手,再一次疼痛襲來,我的左手手腕很不幸的脫臼還是骨折了。此時的我,衣衫早已混合著了汗水和血液,額頭也凝聚著豆大的汗珠,同時還大口喘著粗氣,但是我不能放鬆!


    肯尼的體格比我強大很多,壓倒性的力量將我撞倒在地,他抹掉了臉上的血跡,大罵道:“媽的,我還以為這是個輕鬆的任務。”


    說罷,他再次掐住我的脖子,被抑製住的氣管讓我難以呼吸,喉嚨裏不斷發出幹嚎聲。


    “不愧是個廢物!”肯尼嘲笑著我,“真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關注你。”


    我已經聽不清肯尼在說些什麽了,而我求生的本能讓我在混亂中摸索到了那把刀子,我使勁的攥在手裏,對著肯尼發出致命的一擊。


    刀身全部陷入了肯尼的皮膚表層,似乎紮進了什麽柔軟的器官,我又立刻將刀子抽了出來,狠狠地劃破他的手臂,接著對著他的喉嚨又是一擊。我已經完全瘋狂了,在極端的壓力下,身體仿佛被惡魔所附體,操縱著我的大腦與四肢,即使肯尼已經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了,我依舊盲目的將刀子插入我所觸碰到的一切。血液四濺,噴灑在我的臉上,混合著肉沫與其他器官液體,我全身都浸泡在了紅色的液體之中。


    直到,我麵前的肯尼變成了一具一動不動的屍體,最後的一絲呼吸戛然而止。


    我殺了他。


    我整個人都茫然了,僅剩的理智告訴我要包紮好傷口,我就那麽呆呆的撕碎襯衣用布條裹在我的身上,像一個破碎的木偶,如果沒有引線的操縱,我什麽也不是了,隻能當做垃圾扔在桶裏。


    惘然中,我的手觸碰到了一個冰冷的金屬外殼,是一部手機。墨菲,這是我心中唯一的念頭,雜亂的數字從我的腦海裏冒了出來,組成了一串電話號碼,我顫抖的雙手打開了手機,看見屏幕上是一條短信,也是肯尼收到的最後一條信息:


    實驗結束


    但我並沒有在意,而是用不斷發抖的手指點擊者腦海裏的數字,然後等待著電話接響的那一瞬間。


    “喂?”


    是墨菲的聲音,他聽上去很困乏,甚至有些憔悴。


    “墨菲,救我……”幹枯的喉嚨,隻能發出這點點顫音。


    “艾菲,你在哪裏!?”


    我的聲音很沙啞,不著調的簡短單詞是唯一的話語:“墨菲,救我……”


    “艾菲,堅持住,千萬不要掛電話!我會找到你的!”


    我不知道在電話那一頭的墨菲在幹些什麽,我也無力思考了,手機從疲軟的手掌裏滑落,跌落在了地麵上。我獨自一人蜷縮在這個血腥味濃厚的腐朽木屋裏,抱著膝蓋,死死的盯著麵前毫無聲息的屍體。


    這是我度過的最漫長的一段時間,恍若一個世紀,但中途的記憶卻有如此模糊,好似不存在。麵前的屍體也在不斷冷卻著,生命的溫度早已喪盡,就像一盞已經燃盡蠟燭,再也無法點燃。最終,這具屍體會被昆蟲所包圍,逐漸腐爛,被吞噬。而我,如果沒有人會發現我的話,我也隻會成為一具粘稠的屍體,爛掉的肌肉和脂肪組織掛在單薄的骨架上,直到成為垃圾。我好想閉上眼睛,休息一下,但我害怕我將再也無法睜開。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仿佛血液已經流幹了,耀眼的陽光從撞破的大門裏蔓延出來,因為無法適應這明亮的陽光,我眨了眨眼睛,恍惚間,我看見墨菲從光亮中走了進來,猶如天神降臨,刺眼的明媚會將我這種罪人燃燒為灰燼。


    他看見了我麵前的屍體,他很震驚,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但並沒有呼出來。


    墨菲快步走到了我的麵前,他好像恨不得一把將我緊緊的抱在懷裏,我的手臂也反射性的動了動,但是他又在咫尺之間停住了。


    “艾菲·格林,你被捕了,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作為呈堂公證。”


    我傻傻的看著墨菲將手銬銬在我沾滿血的手腕上,然後,疲乏感侵襲了我的每一根神經,眼皮似乎被什麽重物所牽引著,我閉上了眼睛,希望能夠享受片刻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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