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雲山一直覺得自己足夠了解華芷依,但是從華芷依蘇醒之後,他就一直在看到不同的華芷依。這樣的華芷依與他記憶中相去甚遠,卻在認真思索後讓人覺得這樣的她似乎毫無違和。


    精明算計是應該的,暴力果決是應該的,就連人脈廣泛也是應該的。


    當他跟苗省生物的負責人在會客室喝茶的時候,華芷依已經陪同林教授去參觀苗省生物的實驗室並研究各個實驗小組的課題和進展;當他跟方書硯看似閑談實則深入了解苗省生物的現狀時,華芷依已經順利地打進研究小組並利用她的專業知識快速跟上小組的節奏;當他好不容易博得方書硯信任並開始就對方的鬼道修行功法開始探討時,華芷依已經丟開那些研究小組,轉頭跟列昂諾夫勾肩搭背開始探討起怎樣布局才能更好地完成保安工作。


    “祁先生,您的心思似乎有些不定?”經過幾日的試探與討論,方書硯對於祁雲山並不敢說了解多少,但隱約可以發現他對於華芷依的在意。雖然在他看來,祁雲山這份所謂的在意隱約有點不對勁的畸形,但是交淺言深向來是最被忌諱之事,作為一個從戰爭年代走過的“老人家”,方書硯為人處世自有他的一份準則。


    “居然被看出來了嗎?”祁雲山微微一歎,卻是毫不否認。“最初奉師命下山,一者曆練己身,二者監督師妹。但是入這塵世不過短短幾日,我卻隻見師妹如魚得水,自己卻混得相當糟糕。”


    “祁先生開玩笑了,您所缺少的不過是時間的浸潤。”方書硯拿起茶壺為祁雲山又添了一杯茶,“至於芷依,她畢竟從小就生活在都市,而且她的經曆也頗為傳奇,若是換了任何一個普通女子,隻怕也鮮有人能做得比她更好。”


    “若非她天分出眾,師父又豈會破例將她收入門下破例為她伐經洗髓?”幾日之間,祁雲山倒是將地球修真界的大致規定摸得一清二楚。


    與滄瀾修真界不同,地球的修真者收徒都會選擇三歲之下的幼童,因為靈氣匱乏的緣故,隻有越早開始修行的人才越有可能進入築基期,真正突破普通人類生命的禁錮。否則就算一個人再有悟性再有根骨,在經脈骨骼定型之後想要踏上修真界,就要耗費大量的心力去伐經洗髓,而這一個步驟就會浪費一個人至少二十年的時間。除非有大能者願意耗損自身的力量為對方伐經洗髓,否則任憑對方資質再出眾,一旦超過了十歲那人在修真者眼中就相當於被宣判了死刑。


    “說起來我真是羨慕你師妹的運道。當年戰場上,若不是我機緣巧合得到了仙人遺留的功法丹藥並借此留命,隻怕我跟我那些戰友一樣,早就死透了。”方書硯含笑答著,“隻是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見到那樣厲害的前輩。”


    “修真最講求機緣二字,該遇見時,總是可以遇見。”


    “說起來人活的歲數多了點,見到的人也多了點。書硯不敢自誇認識天下所有門派,但大致存在還是能說出一二,就不知祁先生能否粗略說下師門長輩,讓書硯看看是否知曉?”方書硯順口問道。


    幾日相處,方書硯的來曆祁雲山也早已知曉。他是當年那場席卷整片中華大陸的戰火下的幸存者,當年作為一名普通士兵的他隨著所在的部隊潰逃,但殘存的所有戰士卻意外跌入一處鬼修的門派,他們抱著試一試的想法開始修行,有人死亡有人活了下來,又有人在之後的戰火中死去。到戰火平息之後,他們就與其他修行鬼修功法的道友們聚集在一起,成立了最初的苗省生物有限公司。


    但他們畢竟是機緣巧合才入的修行道,雖然有相對完整的功法和前人留下的丹藥,但畢竟隻能算是個半路出家的修行,以至於好些人都隕落在探尋的道路之上。時光匆匆,到現在這個時候,他們當初的那一群戰友竟隻剩下三人。而三人中,一人因大限將至幹脆閉了死關祈求再上一個境界,突破壽元的限製;一人因早年受傷嚴重進境無望,幹脆自動請纓顧守門派的藏書閣,隻望後輩子孫有爭氣點的,好讓他走的安心;而活下來的三人中的最後一人自然是方書硯。


    方書硯因為家世的原因,對於生意頗有一套,當年的苗省生物就是在他手上發展起來的。而此次當他閉關結束後,見到的卻是漸漸頹敗的苗省生物,半是因為怒其不爭,半是門派確實需要這樣一份外門產業,剛剛突破築基境界的方書硯也不急著修行,就這樣將苗省生物的生意接了回去,在經曆短暫的磨合期後就讓整個公司再度呈現蒸蒸日上的狀態。


    “師門長輩的名諱,雲山不敢妄言。但是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近一百年我們逍遙正因為一點小事封鎖山門,咦!”說到一半,祁雲山猛然住口,頗為懊惱自己無意中的失言。


    “隻聽逍遙二字,就讓我忍不住遙想祁先生的師門究竟是怎樣的風采,隻是可惜書硯畢竟修行時間太短,竟從來無緣得見得聞逍遙一門的事跡。”方書硯抬眼,依舊溫文的話語卻是讓人分不清他的真實含義。


    “因為我所在的師門不過是個默默無聞的小門派罷了。”遲疑了一下,祁雲山終究是吐出了一句話,“剛剛我提及的逍遙二字,還請方先生幫忙……”


    “你放心,我剛才什麽都沒有聽見。”


    “如此甚妙。”


    或者是因為說漏嘴的緣故,祁雲山匆匆結束這一次與方書硯的對話,起身去他不太感興趣的訓練館找到了正蹲在一邊看那些傭兵們進行自由搏擊的華芷依。


    抬了抬眼皮瞄一眼祁雲山,華芷依往邊上挪了一下,勉為其難給對方讓了個位置。


    “怎麽,這麽不歡迎我?”


    華芷依嘀咕一聲,竟是應了,“現在所有人都在謠傳你單戀於我卻不知道怎麽表達,就連列昂諾夫那隻毛熊都跑過來問我你我之間究竟怎麽回事。我除了這樣表現這樣對待你我還能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祁雲山眨了眨眼,“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是在嫌棄我?”


    “啊~自然如此。”華芷依拍了拍祁雲山的肩膀,湊過去說道,“我親愛的師兄,所有跟我熟悉的人都知道我對於情愛兩字根本毫無興趣,我身邊從來都隻有哥們的存在。若是我真的表現出對你的濃厚興趣,隻怕所有人都覺得我腦袋壞掉了。”


    聽完這段話,祁雲山扭頭,麵無表情地盯著華芷依。


    大概猜到了對方在想些什麽,華芷依輕咳兩聲,“對於我前幾天剛剛拿回來的記憶,我當時的反應也確實如此。”


    祁雲山繼續盯著華芷依。


    華芷依默默盯回去。


    半晌,祁雲山歎道:“我不曾像你那樣丟失所有的記憶,所以我的情緒與你略有不同。隻是……突然被人這麽嫌棄,我大概還需要時間適應一下。”


    “嗯嗯,你就用這種努力適應的心情多多演戲,徹底忽悠住方書硯那個主事者之後,再慢慢掏出此地的真相。”華芷依激勵著身邊的祁雲山。


    “我剛‘不慎’泄露了逍遙二字,具體效果如何還要觀望兩天,不過比起忽悠朱世,這邊這位似乎更難對付一些。”祁雲山眉心微攏,“我所疑惑的是,作為從同一個年代走過來、又站在同一個立場的人來說,朱世和方書硯居然不熟,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不止不熟,朱世在表麵上還將苗省生物當成一個潛在的敵手進行防備。”華芷依想起來朱世送來的那些材料,當時的他們隻覺得材料頗為詳細可見收集材料的人花費了不少心思,但是現在再回想比對,就會發現那些詳細隻是相對於普通人的材料而言。從修真者的角度來說,他們根本不曾收集到太多的資料。


    “因為曾經起過糾紛而不得不獨來獨往的朱世,作為一個孤僻的修真者不與人交往倒是正常,但是這種防備卻隱約有些說不通。不是因為明麵上的商業競爭,也不是暗地裏的修真紛爭,倒是像警惕防備。”


    “嘖,越發趣味了。”華芷依微微笑著,“這些疑點加上我從列昂諾夫和伊萬諾夫他們這對小夫妻身上得到的訊息和線索,我幾乎可以篤定苗省生物——或者說方書硯確實隱瞞著什麽,而他所隱瞞的東西或者朱世也知道。”


    “已經有許多年沒有遇上敢這麽光明正大設計我的人,確實是趣味了喲。”祁雲山低聲笑著,眸中隱約晃過嗜血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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