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華芷依兩人趕到事故現場的時候,旁邊早已圍滿了人。列昂諾夫傭兵小隊的人十足警戒地呈半圓形圍在他身邊,其他人相當識趣地遠遠看著,有兩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正蹲在列昂諾夫身邊。


    以華芷依的目力,在隔著百米遠的地方她就清楚地看見列昂諾夫的現狀。他的身體因痙攣而抽搐著,雙目怒瞪,唇色顯出詭異的豔紅,而在他的肩膀上,可以見到一道極深的撕裂傷,看那傷口的痕跡,應當是被什麽大型動作一爪子撓下而導致的。


    但是在苗省生物製藥這樣一個大型的企業之中,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那麽大型的生物——而且勇猛到可以一爪子拍倒列昂諾夫這個外號毛熊的人型肉盾。


    等到走近了華芷依才發現蹲在列昂諾夫身邊的根本就不是什麽醫生,而是另一個科研小組的組員——穿白大褂的不一定是醫生,還可能是實驗員。隻見他們手中拿著器材快速在列昂諾夫那血淋淋的傷口上快速采集血液和肌肉樣本,卻根本沒有給對方處置傷口的意思。


    “你們在做什麽!”華芷依毫不猶豫地上前撥開兩名研究人員,蹙眉看著列昂諾夫身上的傷口。


    “華小姐。”這幾日華芷依頻繁出入於實驗區,且跟疫苗小組的蕭夢丹十分熟稔並隱約有成為高級研究員的架勢,所以旁邊的兩個研究員客氣地對華芷依打聲招呼。其中一人將剛剛收集好的標本整理完畢匆忙退開,另一個才對怒上眉梢的華芷依解釋道,“這是公司當初跟他們簽訂的協議之一,至於具體內容我這邊不方便透露。”說完,那人才從口袋中掏出幾份藥劑送到一旁守護的傭兵手上。


    看著兩個研究員一先一後地離開,再看著其他傭兵默認了對方那關於協議的說辭,華芷依暫時壓下了心頭的疑惑,本就是醫學院畢業的她義不容辭地承擔起為列昂諾夫清洗傷口的任務。


    “這個傷口的痕跡……”華芷依眼簾半闔,腦海中快速晃過各種動物的抓痕,最後定格在兩幅畫麵之上,“是狼還是狗,又或者是介於兩者之間的動物?”


    “都不是。”旁邊有人搭腔,但是卻根本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華芷依眼角餘光掃過他們糾結的表情,知曉自己雖然跟列昂諾夫有著相當的交情,但跟其他人也不過勉強算是粗淺認識的點頭之交。


    華芷依目光往四周一掃,敏銳地發現在場的人似乎少了一個對列昂諾夫來說最為重要的存在,“伊萬諾娃呢?”


    在場的其他人異樣地沉默著,華芷依心底一沉,卻知道現在並不是發問的最佳時機。在將傷口簡單處理完畢之後,她掃視著神情都有些異樣的傭兵小組成員,“那麽至少告訴我,為什麽到現在,你們沒有任何一個人打算將列昂諾夫送去醫療室進行救治?又,我來到研究所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卻知道這裏配備著一流的醫療設備和醫生,他們的出動速度絕對以快著稱,你們又是為了什麽不打算叫來醫生?”


    “很抱歉,我們受到合約的限製,不能對外人透露太多的東西。”或者是看出華芷依是真切擔心列昂諾夫,有個自由傭兵丟出這麽一句。


    合約?華芷依猛然想起當初跟列昂諾夫重逢時他的那番說辭,以及這段時間他隱約流露出的勸說口吻。列昂諾夫必然是知道了某些與苗省生物有關的秘密,甚至他就是組成這項秘密的一份子。


    “他的氣息雖然有些弱,但安然無恙。”祁雲山蹲在華芷依身邊,伸手在列昂諾夫的傷口上方輕輕一揮,幾縷肉眼不可見的靈氣悄然滲入對方的傷口。這些靈氣雖不能讓列昂諾夫的傷口瞬間痊愈,但在那猙獰的表象之下,一直被緩慢破壞的肌肉血管卻是悄悄恢複著。


    或許是這道靈氣的緣故,原本陷入深度昏迷的列昂諾夫猛然一顫,在一陣強烈的痙攣後緩緩醒來。睜開眼,他那略微渙散的焦距先是落在華芷依身上,隨後轉向四周的傭兵兄弟們。


    “放心,一切順利。”那些人高馬大的傭兵們在自家兄弟麵前露出難得的和顏悅色,直接無視了華芷依與祁雲山,嘈雜著說出類似的安撫話語。


    列昂諾夫咧嘴一笑,一下子坐了起來,“我這次受的傷似乎有些狠,看來要休息兩天。剩下的工作,就交給你們去處理了。”


    在一大堆類似於“好好休息”之類的話語之後,傭兵們快速散去,就連那些看熱鬧的人也走的無影無蹤。就剩下完全沒搞清楚狀況的華芷依兩人。


    看著俏臉緊繃的華芷依,列昂諾夫撓撓後腦勺,將原本就極為淩亂的短發撓成極為個性的鳥巢,才尷尬道:“嚇到你了嗎,華。”


    “你說呢?”


    “其實這是正常的事情,隻是剛剛伊萬諾娃突然失控,才嚇到了那班小崽子們。”列昂諾夫說著快速用衣服將自己肩上的傷口蓋起來,“這樣血腥的事情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沒想到藏了幾天,還是被你撞見。”


    “你在苗省生物肯定不止是擔任簡單的安保工作。”華芷依的聲音沉了幾分,“人體實驗?你居然這樣子對待自己的身體,伊萬諾娃知道嗎?”就算華芷依覺得蕭夢丹的小組十分有趣,就算她覺得苗省生物還是可以嚐試信任的,但是剛剛見到自己朋友血淋淋的樣子,又知道他居然拿自己的身體當試驗品參加人體實驗,華芷依忍不住就把事情往壞裏想。


    “哦,華,你知道我們這一行都是有簽署保密協議的,所以你問的事情我都不能告訴你。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我現在做的事情都是我心甘情願,而且伊萬也知道的。所以華,不用擔心我,我在這邊過得很好,這種生活也十分適合我。”


    “那你是覺得這邊的生活不適合我?”華芷依沒好氣地想給對方一拳,但想到對方現在還是傷員就勉為其難地收起自己那蠢蠢欲動的拳頭。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小姑娘,但是我知道你的最大目標就是平平淡淡地生活,這裏還是太刺激了點。”列昂諾夫指著自己肩上的傷,“這些都是小事。”


    “那什麽才是大事?身體的某個部分從人類變成動物,又或者……你打算告訴我你現在已經不是純粹的人類了?”華芷依冷眼看回去,“從你的傷口,我已經看出太多的東西。”


    “華,你再度讓我覺得吃驚了。”列昂諾夫投降地舉起雙手,“但是因為保密協議,我什麽都不能告訴你。親愛的華,你也不想看到我被辭退吧,那絕對會是我這個頂級傭兵的巨大恥辱。”


    “算了。”華芷依自然明白列昂諾夫的苦衷,她也不追問對方,交代對方好好養傷之後就放過對方。


    看著幾近於落荒而逃的列昂諾夫,華芷依摸著自己的下巴,問著身側的祁雲山,“你說要是我強勢地踹開方書硯的大門,並要求他將實驗相關的材料一一交出,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先前不是還說等著他自己送上門?”


    “事情的發展總是會超脫原有的預料,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調整才是最為明智的做法。”華芷依右掌一伸,在她掌心有一縷黑灰色的氣息盤旋遊蕩,這是她剛剛趁著為列昂諾夫療傷的時候,從他的傷口取下的一點樣本與氣息。“我當初以為列昂諾夫會來到苗省生物是為了他們在研製的傷藥,要知道每一個傭兵身上都有著各種陳年舊傷。但是剛才我才發現我一開始想的太過簡單,縱使苗省生物表麵上掛著製藥公司的牌子,他的骨子裏還是鬼修門派,行事作風自然也會帶著鬼修慣有的劍走偏鋒。”


    “不過列昂諾夫說得對,這些實驗他是自動參與的,除開道義,你根本沒有任何可以指責方書硯的地方。”祁雲山相當不以為意。或者說,如果不是華芷依在乎的話,他連這份不以為意都不屑表達。


    “人氣、鬼氣、妖氣。”華芷依快速分析著自己剛才截取的那一縷氣息,“我很懷疑列昂諾夫他們是否知道自己被植入的根本不是一般的動物基因,而是妖修身上的細胞組織。以現代科學來說,修真的細胞活躍程度是平常人根本無法理解的,就這樣貿貿然去嚐試自己無法控製的東西,到時候那隻笨毛熊隻怕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看著華芷依用力一握拳,將剛才掌中的那縷氣息直接滅殺,祁雲山出言安撫道:“你在苗省生物的科研小組研究了好幾天,也相信他們行事雖然大膽而異想天開,但都頗有分寸。具體細節我們再去詢問一番,或者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糟糕。”


    “希望。”華芷依揉揉眉心,“剛才你出手幫忙列昂諾夫的時候應該也察覺到了,他身上的細胞現在正處在一種極度亢奮的狀態,而那被撕裂的傷口細胞活躍度更重,剛才幾近失控。”


    “咳,芷依。”就在華芷依將自己剛才發現的問題一一道出的時候,祁雲山忍不住開口勸道,“你能用點簡單的解釋嗎?比如妖氣力量過盛,吞噬他的自身神魄?”他雖然自忖聰明,但也不能在極短時間內跟上華芷依的現代知識容量。


    “……”侃侃而談的華芷依猛然被噎住了。


    在那之後,華芷依並沒有直接去找方書硯,而是拐了個彎,先去找淳於蘭了解情況。作為天狐一族的族長,且又跟方書硯私交甚篤,甚至於出入苗省生物各大實驗室如入無人之境,如果說淳於蘭一點都不知道苗省生物內部這些彎彎繞繞的事情,華芷依第一個不相信。


    當華芷依找上門的時候,淳於蘭正在研究插花,而那隻黑貓錢一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一隻爪子抬起捂著它自己的鼻子,似是對不遠處那濃鬱的花香敬謝不敏。見到華芷依兩人進來,依然惦記著上次在不夜城的“交手”事件的小黑貓頓時弓起身子,對著兩人齜牙咧嘴,就算淳於蘭安撫地為它順毛它也依然不肯放鬆下來。


    “芷依你終於舍得來找我了,我還以為你有了蕭夢丹這個新歡,就拋棄我這個舊愛了。不過以你的性子,這次前來隻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淳於蘭將華芷依兩人請到屋裏的皮質沙發上坐下,開門見山地詢問著對方的來意。


    “蘭姐你還是那麽直接,那我也直說了,我隻是想問,你——或者說你們是否跟方書硯的苗省生物有什麽實驗上的往來?”


    “果然被你發現了啊,做實驗用的妖修血肉,確實是我提供的。”淳於蘭把玩著自己垂在肩前的卷發,“你對於地球上修者的現狀應該也有了相當的了解,不止你們人類修真者受靈氣限製而不停在尋找著其他方法,我們妖修一脈同樣止步不前。就算我們擁有著比人類漫長的生命又能占到什麽好處?隻要修為上不去,同樣是被人欺壓奴役的命啊。”


    “所以?”


    “我知道你想問些什麽,我也知道我要死隻給你簡單的口頭解釋你也一定不相信,所以如果你願意加入我與方書硯的合作,我有十分的把握勸說方書硯將我們的所有計劃與進程都給你看,讓你打消心中的懷疑。”


    淳於蘭倒也十分幹脆利落,直接就將自己的要求擺出。但是華芷依卻是緩緩搖頭,“你覺得我是那種會去做無意義事情的人?與你們合作除了給你們增加免費的勞力,我似乎沒有任何的收獲吧。”


    “讓我猜猜,你會將所有的熱情都投注在蕭夢丹的疫苗組上,必然事出有因。雖然我對於你們的愛國熱情不太感冒,但如果你願意貢獻出相應的力量,我可以保證在研究結果出來後,除了反饋給我的族民,剩下的利益都能夠交給你進行處置。”淳於蘭看著明顯意動的華芷依,笑眯眯地拋出自己的誘餌。


    “我想,蘭姐最想要的合作對象根本不是我,而是我家師兄吧。”華芷依側頭看著自進門後就一直當著背景的祁雲山,在收到對方的點頭示意後,她繼續對淳於蘭說,“讓我的師兄貢獻一點力量自然沒有問題,隻是他對於現代醫院的了解程度大概隻能算是懂得最最基本的定義,若是與他合作隻怕會拖慢進度。”


    一邊的祁雲山沒有答話,依然用得體的微笑傾聽著兩人的對話,隻是在聽到華芷依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抬手看似親昵實則用力狠狠敲了下自家“可愛師妹”的後腦殼。


    “他不懂的部分自然可以由你來彌補。”淳於蘭沉思數秒後,果決地取出一份文件,“這是我們的一階實驗結果。”


    華芷依接過文件,本隻打算隨意翻看兩眼的她竟是一路認真讀了下去。


    過了許久,她將手中的文件遞還回去,“現在的我,確實有點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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