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府因為將軍夫人史氏去世,兩個兒子連帶著兒媳,賈敷與賈敬兩對夫婦都要守孝三年。


    看著如今宗室幾乎各個“不安於室”,一向又有賢王之名的恭王勢頭越發不對,賈代化還暗自慶幸:敬兒為母守孝,正好跟這位王爺拉開點距離,也算歪打正著了。


    武將出身的賈代化之所以不看好這位王爺,真正的理由隻有一條:恭王又不掌兵,再怎麽拉攏臣子,也是竹籃打水!


    至於孫兒輩的賈珞和賈珍隻要為祖母守上一年即可。


    兩人不過二十出頭,趁著這個機會靜下心來,好好鑽研下學問——這也是賈代化親口吩咐。憑他沉浮宦海半輩子的眼光來看,誰在這個時候出頭挑事,將來聖上騰出手來就先收拾誰。


    因為北方與江南都牽扯了聖上的精力和實力,他如今拿不出太多的手段來對付各懷心思的宗室和世家們,但此時也正是他仔細考驗並權衡的時機,等他騰出手來,就是大開殺戒的時候了。


    到時候,與一個在西北、北麵和南方接連取勝的聖上作對,跟著宗室王爺們造反,這壓力可不是一般的大……自從相伴半生的妻子、以及多年老友北靜王接連去世,賈代化也自覺年老體衰,便想在這些年裏好好培養孫兒,別再像敬兒似的,跟錯了人,就得費大力氣扳回來。


    話說賈珞有嚴父慈母教導關愛,謙和沉穩,從容有度,越發有嫡長孫、家族未來族長的風範,而且他學問也不錯,騎射也說得過去,一個二甲進士可是穩穩的,至於一甲乃至於將來步入內閣,要看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總之,賈代化對這個孫兒十分滿意,作為對比的賈珍……賈代化的態度可就不太“如沐春風”了。


    在賈代化看來,君子愛財取之以道,那麽,公子愛色也不能鬧得後宅不寧!一個連下半身都管不住的男人,你還指望他在麵對絕大利益時能有什麽操守嗎?實在不成,就像榮府赦哥兒似的,往大營裏一丟,不怕臭小子不成材!


    因此……賈珍就讓親祖父操練得要死要活,滿肚子苦水又說不出口。因為他平素來往的小夥伴們如今也各個收斂起來,鮮少湊在一處花天酒地了。


    話說紈絝也有若幹級別,自然也混不同的圈子,比如家裏得意的圈子,還有家裏在走下坡路的圈子等等。毫無疑問,跟賈珍廝混的那群紈絝屬於前者,他們的長輩在朝上都說得上話,尤其是家中還都有一兩個看盡浮沉榮辱的老狐狸……


    賈珍也就是混蛋了點兒,腦子可不笨。當他累得壓根不想動彈,看著如花似玉的通房都提不起精神,躺床上左思右想時也琢磨出了點兒味道。


    賈珍這一收斂,跟他媳婦鳳姐也融洽了不少。


    這天,鳳姐恰巧剛見過娘家人:她娘家嫂子又自己過來尋她說話了。話裏話外除了奉承,就是想讓鳳姐給親哥哥王仁謀個正經差事,最好還是稍微有些油水的差事。


    自己的哥哥王仁什麽樣子,鳳姐心裏最清楚。要不是這個哥哥實在扶不起來,又指望不上,她何至於跟二叔王子騰家的兄弟姐妹們走得更親近呢?


    可她這嫂子也是個拎不清楚的,還一個勁兒地說他們夫婦可沒二叔家的兄弟們嘴甜,但知人知麵不知心:這親疏遠近擺在明麵上,隔了一層也差了許多呢。


    最後這嫂子說得口幹,卻勸不動鳳姐,自己也來了脾氣,“姑奶奶這是攀了高枝兒,就不念著我們這些窮親戚了?”


    聽見這話,鳳姐胃裏便是一陣翻湧,對著這樣的嫂子,她也不必硬忍,用帕子一遮,想吐就吐……


    鳳姐的娘家嫂子也怕真把小姑子氣著了,連忙起身叫人,鳳姐的大丫頭自然頗有眼色,扶著鳳姐就回了臥房。


    嫂子厚著臉皮進去看了一眼,見鳳姐不想搭理她,便訕訕地告辭了。


    送走這位惡客,大丫頭才問:“奶奶,要不要叫個大夫過來瞧瞧?”


    鳳姐心裏也有猜測,自然允了。


    於是賈珍回來的時候,就見他媳婦靠在床上……氣色還相當好……“怎麽了這是?”


    鳳姐笑意盈盈,也不答話,隻是雙手輕撫平坦依舊的小腹。


    賈珍大喜過望,摟著媳婦道:“有了?”


    鳳姐點了點頭。


    喜訊當晚就傳回了王家。第二天便是鳳姐的親娘帶著兒媳婦,與鳳姐的二嬸、王子騰之妻一起過來探望她。這回娘家人隻是勸說她全力養胎,別的要求一概沒提。


    鳳姐心裏稍微慰帖,而賈珍在祖父的外書房看見了媳婦的娘家二叔王子騰。


    王子騰如今乃是六品,他琢磨二皇子去往江南,多少得拿下些官員的烏紗,自己若是能就此外任最好,不行混個遞補也成:沒個大靠山,在京裏混可實在艱難。


    賈珍因為媳婦有喜,也替王子騰說了幾句好話:若是事成,王子騰也能成為他的一份助力。


    原本以為王子騰誌在北靜王一係因為守孝而留下的空缺,沒想到他竟把目光放到了江南。賈代化倒是覺得此人當真是個可造之材。


    而且若是謀求江南的五品刺史,賈代化還得拉上榮府堂弟賈代善才能拿得穩,但王子騰一個六品小官的調動,他到吏部堂官那兒說句話,大家都願意賣他這個麵子。


    再說送王子騰去江南,哪怕能打探點消息回來也都值了。因此賈代化都沒有假惺惺地“再斟酌”,而是相當痛快地應允了。


    而對王子騰來說,享受了恩惠,就意味著他徹底歸於寧府麾下,由不得他再左右搖擺、騎牆觀望了。


    消息傳到榮府,史令儀也難得當著丈夫的麵兒感概上了,“咱家還是人少啊。”


    金陵賈家家學建了十幾年,每年賈代化與賈代善兄弟都派上心腹回去,看看年輕族人們的學問和本事,至今也隻培養出兩個舉人……在這種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時候,也不適合提拔自家初出茅廬的族人,拔苗助長也是害人啊。


    比起寧榮兩府,媳婦娘家保齡侯那邊兒……孫兒這一輩一隻手數全了啊!好歹榮府這邊兒,數數孫兒孫女還得再添一隻手不是?


    因此賈代善立即道:“放心,有我呢。”他以為媳婦在暗示他多照應下史家呢。少頃,他又琢磨了一下,問道,“寶玉和你那個侄孫女,你看怎麽樣?”


    史令儀默然,權衡了好一會兒都說不清楚這婚事是門當戶對還是不太妥當。


    話說,她這輩子除非有丈夫吩咐,或是不管不行,不然還真鮮少插手孫兒這一輩的事情,尤其是婚事。


    活了兩輩子,再加上地府曆練,她的收獲之一便是人要有自知之明,沒把握的事情千萬別往身上攬。


    於是她遲疑道:“讓政兒媳婦去探探我嫂子那邊的意思?”


    賈代善一聽,便知道媳婦心裏也沒譜,可又覺得跟熟人做親,總比讓誰忽然擺上一道好:再說將來北麵和西南遲早各有一戰,沒準兒還有更凶險的大事發生,因此早些打算也是正經。


    轉天上朝,聖上公布了幾位官員的任命——這些人都是填補北靜王去世而空出的那幾個空缺。


    史騫升任禮部尚書,眼見著內閣在望,其餘幾個位置也被其他世家瓜分完畢。而費家和那些別有居心的宗室王爺們一無所獲,倒是恭王的門人拿到了一個刺史之位。


    恭王以及他身邊的幕僚們一致認為,這是聖上打算再次重用恭王的信號。有如狼似虎、手握兵權的宗室王爺們步步緊逼,聖上自然會拉上親戚一起應對。


    可在榮國公眼中,恭王還真不算是什麽緊要人物。


    趁著上午陽光極好,史令儀特地召來兒媳婦王谘說話——王谘要等秋初兒子賈珠大婚之後,才能帶著小女兒賈琛到西北與賈政團聚。


    王谘進門先請安,謝過弟妹趙晴親手端來的熱茶。趁著這點功夫,她還細細端詳了一番弟妹,膚若凝脂又粉麵含笑,顯然產後恢複得不錯。


    史令儀把丈夫的意思透露給兒媳婦,王谘毫不猶豫道:“媳婦兒也瞧著史大姑娘很好。”


    作為母親,王谘也有些偏心,隻是她偏愛的孩子正是最貼心最聰慧又最懂事的大女兒賈瑗……至於兩個兒子,她的評價十分中肯,賈珠大約止步於二三品,而二兒子寶玉他根本不是當官的料兒!若是真借著自家名頭娶來個名門淑媛,與不上進的寶玉成婚後沒準兒就成了一對兒怨偶。


    而史大姑娘卻是真心不計較這些。其實就算婆婆今天沒提起此事,王谘也要找機會探探口風。


    史令儀一聽,就知道兒媳婦真心願意。她這會兒倒是擔心起寶玉的反應了。


    事實證明史令儀這位祖母好像一直都猜不太準寶玉的心思,不論她是否還拿寶玉當~命~根~子一樣溺愛。


    正值初夏,西北本該是一片草木繁茂的欣欣向榮之景。寶玉卻在城外親眼見到戰亂過後,殘桓斷壁、田地荒蕪的慘狀,他觸動極大,心裏那些兒女情長早不知道拋到哪裏去了。


    雖然在討伐造反的忠義王之時,聖上大軍多是圍而不攻,但久困之下人心浮動,再加上忠順王當時很是吃了些大虧,於是部分兵將趁著他纏綿病榻之際,劫掠起當地百姓,百姓不堪忍受,這才舉家遷移,甚至有不少人躲入山林之中……


    西北新任的官員主要任務便是撫民安民,百姓聽到消息或是官吏們的勸說,也逐漸回歸家園,但這需要時間,又過了耕種的時節,這些百姓暫時隻能先靠救濟過活。


    這一路上見到麵有菜色、甚至瘦骨嶙峋的百姓,寶玉便命隨從送上他們攜帶的口糧,聊表心意。雖然還沒到易子相食,餓殍遍野的地步,寶玉也有了幾分興亡皆是百姓苦的切膚之痛。


    寶玉神色鬱鬱,回到府中時知道父親尚未歸來,便悶在書房裏奮筆疾書,以宣泄心中不平。


    話說寶玉安插在隨行隊伍裏的蔣玉菡和襲人,早早就被他爹發現了。


    賈政自然沒把一個小戲子和小丫頭的生死放在心上,可聽了寶玉身邊的長隨回稟過蔣玉菡如何與寶玉相識,又為何躲在車隊之中,卻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在賈政看來,寶玉這個兒子雖然不務正業,但勝在仁厚還有幾分俠義之氣,但凡跟著他的人,他都能盡力照應。這種性情其實很得人心,不僅仆從忠誠,甚至還能結交上幾個真正的朋友。


    至於忠順王府和自家早就是解不開的冤仇,哪裏就差上這一筆了?


    傍晚時分,賈政回府,聽說兒子又在書房裏待了大半天,他便親自過去瞧了瞧。等到看見寶玉落在紙上的字句,他欣慰之情簡直溢於言表:若說寶玉以前的詩句雖有靈氣卻限於小情小愛的話,這回卻能看出些邊塞詩人的味道來了。


    全家唯一一個“異類”的父親,賈政壓力也挺大的。發現寶玉真的長進了,興奮不已的刺史大人當晚也寫了封家信:趕緊向媳婦報喜。


    得了“喜訊”的王谘更是頻繁跟著婆婆史令儀出入史家。


    史令儀這會兒也瞧出來了:哥哥史騫和嫂子王彥都挺樂意讓湘雲嫁進榮府。如今局勢微妙,史家和北靜王府一樣,已經不太在意什麽“換親不妥”了。


    作為文臣,尤其是人口不太多又從不結黨的文臣,讓兒孫們和知根知底的武勳世家結親,才更妥當也更安心。


    至於湘雲的母親意思也挺明白:見過世麵的男人總比孤陋寡聞的男人更能把持得住吧?


    這話還害得王谘反複思量了一整天:這是誇寶玉吧?


    這婚事就在賈璉成親之前便定了下來,完全繞過了寶玉和湘雲,也壓根就沒問過他倆的心意。


    聽到自己將要迎娶湘雲,寶玉當時就愣住了,之後便是五味雜陳:他傾心於林妹妹,可是他再傻也知道姑父姑母都沒看中他。至於湘雲妹妹,他自己也有些遲疑,說他對湘雲妹妹沒有情意絕對是說謊,但二人之間卻又不是他和林妹妹那般情投意合、兩小無猜……


    京中的湘雲聽說自己的婚事,登時就紅了臉。嫁給寶玉哥哥,湘雲自己也是樂意:她覺得寶哥哥脾氣好,又跟她合得來……


    誰的閨女誰知道!湘雲的娘太明白女兒這是……還沒徹底開竅呢。說起“脾氣好、合得來”這兩條……雲兒和榮府的璉表哥、珠表哥還不是合得來?換成嫁給這兩個表哥之一,估計女兒心裏也一樣樂意!


    不管怎麽樣,這門親事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可就在賈璉成親的前一天,二皇子在江南遇刺的消息傳進了京城……


    作者有話要說:*神速我都有些不適應了。


    昨天沒更是因為我壓根就沒刷出來後台,今兒補了點字深夜來一發,居然都看不到旋轉的小菊花了。話說*要是能保持這個速度,抽一下也值了,我現在就怕她不!禁!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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