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呢,覺得帶醬應該離開哦”


    我在晚飯的餐桌上說了出來。


    然後、


    “為什麽啊?”


    帶著一臉既像是驚訝又像是憤怒的表情,帶醬這樣反問道。


    因為是早已預料到的反應,所以我毫無停滯地做出了回應。


    “因為很不自然哦。那個啊帶醬,帶醬既不是我的姐姐也不是我的妹妹,更不是我的新娘。而且帶醬是有著自己的家人的,這樣的帶醬並沒有不得不住在巫家的理由,所以現在住


    在這裏的這個現狀很不自然哦”


    “那種事、現在才”


    “是呢,現在才提起。強行把你帶來的人是我,我也認為自己剛才說的話很獨斷專行”


    “沒、錯就算、你突然說那種話”


    “所以”


    我笑了起來。


    “這是我的意見。在最開始的時候我應該就已經說過了,我並沒有約束帶醬的權利,巫家也不會對帶醬的存在感到麻煩。所以,想要離開的時候就離開吧。不過,如果想留在這裏


    的話,留在這裏就好”


    “既然是這樣的話、為什麽還要說那種話啊?”


    “隻是因為有件事帶醬可能還不知道,所以想要告訴你哦”


    “是指什麽”


    “「你的世界並不隻是這裏」——這件事哦”


    “”


    “更進一步說的話,帶醬應該紮根的世界,也不是這裏。嘛,比起事實,這些就更像是意見吧。不過,帶醬的世界並不在這個巫家裏這件事,確實是毋容置疑的事實哦”


    “我,給你們添麻煩了嗎?”


    “我想是沒那回事的哦我我們都很喜歡帶醬。所以,才會這樣說——離開這個家會比較好”


    “”


    帶醬沉默地看了看大家。


    花就像是感到害怕一般移開了視線、


    小珠則一副「不關我事」的樣子繼續吃著飯、


    而小目則回以了微笑。


    “目小姐”


    帶醬說道。


    “你是怎麽想的呢?”


    “我覺得不管是哪邊都無所謂哦?”


    小目笑著說道。


    雖然帶醬似乎把這句話理解為了「留在這裏也可以」。


    ——但並非如此。


    對於那位鬼來說,不管帶醬是留在這個家還是離開這個家,反正哪邊都是不感興趣的。因為這一切都隻是觀察對象而已。不管變成了怎樣,那個人隻會遠遠地眺望罷了。


    不過、


    “但是,在這個家裏為帶小姐考慮最多的人是遍哦”


    偶爾會像這樣進行參與。


    那大概就像是向流動的河川中投入石頭以借此觀察水流變化的行為吧。之前之所以會唐突地說什麽「某位座敷童子的故事」,也是因為如此。


    所以,無法摸清她的想法。


    “也就是說”


    帶醬低著頭顫抖起來。


    “目小姐的意思也是讓我出去嗎?”


    “不是哦?我覺得兩邊都可以”


    “請說實話吧”


    “所以說,兩邊都可以哦。不管你想選哪邊,我都隻是會進行觀察而已”


    “小目”


    小目應該也注意到了我向她投去的非難的視線了吧。


    不過,小目卻無視了我。


    “畢竟,不管多你一個還是少你一個,我們的生活都是不會改變的”


    “!”


    “小目!”


    “可惡!”


    帶醬站起身來,向客廳跑去。


    “「我吃飽了」還沒做哦?”


    小目的聲音並沒有傳達到帶醬的耳中。


    我深深地歎了口氣。


    “淨給我做這種多餘的事呢,百目鬼”


    “讓我做這種多餘的事的人,正是帶小姐哦”


    微笑微笑。


    這位滿臉穩重微笑的鬼如是說。


    “向我尋求意見就會變成這個樣子哦”


    “鬼”


    “本來就是鬼哦話說回來,花小姐,請再幫我添一碗飯”


    “啊、啊嗚”


    看起來非常尷尬的花地接過了碗,接著尷尬地走進了廚房。


    “而且”


    看著這樣的花,小目說了起來。


    “如果就這樣下去的話,很容易就能預料到結果了,所以就讓我滿足一下好奇心吧”


    “真的是鬼呢”


    “畢竟是在過去足以成為武士的討伐對象的鬼哦。我的存在意義就是給人類添麻煩呢”


    說著,便將碗接了過去。


    我再次歎了口氣。


    “那麽,我的存在意義就是讓人們得到幸福了。嘛,努力吧”


    “請努力”


    收到了這種完全當成別人的事一般的應援。


    ——嘛算了。


    帶醬害怕與人交往的理由是「會被背叛」。


    就因為存在著這種強迫觀念,所以基本不會去主動跟他人扯上關係。


    如果帶醬就這樣離開巫家的話,說不定她的防備會變得更加頑固,甚至產生不再與人交往的想法。


    所以在這方麵我本來是打算慢慢來的,但拜那位鬼所賜,現在卻變成了十萬火急的問題。


    不過,這樣也好。


    雖然說我並不是那種困難越多就越有幹勁的性格。


    即使如此,我也隻能貫徹到底了。


    ——把座敷童子想要讓人們獲得幸福的心願。


    這天夜裏。


    我站在帶醬的房門前,隱藏住氣息並開始考慮起來。


    要怎麽做,才能開始對話呢。


    要怎麽做,才能讓帶醬把我的話聽進去呢。


    要怎麽做——才能將好不容易才開始變得幸福、現在卻又慢慢向不幸轉移的帶醬的命運,向幸福的方向誘導呢?


    考慮了很多的事情。


    這並不是靠言辭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讓除我以外的其他人來跟帶醬交談,也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所以,總而言之。


    我隻要像平時的我一樣,裝傻就行了。


    稍微瞄準帶醬大意的地方。


    稍微嚇嚇帶醬。


    然後,在她的心中打開空隙。


    從那裏鑽進去。


    啪鏗!


    我把帶醬的房門門鎖破壞了。


    “來說說某個座敷童子的故事吧”


    我剛一走進房間就說了起來。


    雖然帶醬一副想要說些什麽的樣子,但似乎是因為受到驚嚇而隻能沉默不語。


    跟計劃的一樣。


    有破綻。


    “住在房子裏時而搞惡作劇時而跟小孩子玩耍的那個妖怪,在兩百年前住進了某個山間小村的一戶人家裏。


    該怎麽說呢,那是一個窮山惡水的村子。不僅無法種植農作物,而且因為沒有外人來訪,所以後代都是由近親之間所生的,因此偶爾會生出很奇怪的孩子,這令偶爾到訪的旅人都


    慌張地逃離了。嘛,該怎麽說呢,是個寂寞的村子呢。


    因為討厭不幸,所以想要靠自己的雙手創造出幸福——嘛,就是這樣一個奇怪的、想要做這種職務外的事情的座敷童子哦。


    然後,在發生了很多事之後,那個村子的人們都變得幸福起來了。


    而讓村子變得幸福的座敷童子幾乎被當成了神一般。


    ——但是某一天,那變得非常無聊了。


    座敷童子不想留在無聊的地方,所以產生了「走吧、走吧」的想


    法。但是,因為討厭自己建立起來的幸福會因此被破壞,他並沒有離開。


    因此座敷童子向村民提出了請求。


    「請把我封印在這個家裏」。


    因為是神的請求,再加上不想就這樣讓村子變得不幸,所以村民們都讚同著、勉強算是張開了將我封印的結界但是,嘛,該怎麽說呢,很拙劣呢。就是那種想要出去的話隨


    時都可以出去的程度的東西。


    但是,我並沒有出去。


    因為我相信著「隻要我留在這個地方,大家就都能夠變得幸福」這件事。


    就這樣,我度過了一段漫長的歲月。


    雖然被關在裏麵的時間又長又無聊,但隻要一想到這個行動正在讓大家獲得幸福,我就變得歡欣雀躍了。


    然後,當我在大約兩百年之後被從封印中帶出來時。


    村子早已因疫病而全滅、本應是村子的地方也化為了滿是殘垣斷壁和白骨的廢墟。


    雖然一開始並沒有理解這個狀況,但將我從封印中解放出來的鬼把那個村子所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接著,那位鬼在沒辦法接受現實的我的麵前,將村子燒掉了哦。


    不,與其說是燒掉,不如說是消滅了呢。簡直是讓人不禁產生「再怎麽說也不用做到這個地步」這種想法的overkill。而受此影響,不僅天氣變得非常糟糕,甚至還引發了好幾次


    地震。那幾乎就像是有著什麽深仇大恨一般的破壞呢。


    為什麽要做這種事——當我這樣向鬼發問時,鬼卻微笑地說道。


    「想請你讓某個人獲得幸福」


    根本就不算是回答對吧?嘛,那位鬼從以前開始就一直是那個樣子呢。


    接著,我就在沒有跟上狀況的情況下,來到了這個家裏。


    然後到現在,我後悔了。


    要是我能早點離開那個村子的話,說不定就能讓更多的人獲得幸福了。而且——如果我沒有選擇封閉自己的話,那個村子是不是也不會遭到毀滅呢”


    “所以說,你到底想說什麽啊”


    帶醬抓住我停了下來的機會,將這種就像是早已準備好了的話說了出來。


    我點了點頭。


    “首先是第一點。小目之前雖然說得好像是「因為我討厭這個村子了所以村子才毀滅了」一樣,但並不是那樣的。村子之所以會遭受疫病,元凶其實是無法看到人們幸福的表情、


    封閉住自我的我的自我滿足而已”


    “”


    “然後,第二點。我之所以會對帶醬說出「離開會比較好」這種話的理由,是我希望帶醬能理解到,自己獲得幸福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住在有著座敷童子的家裏」,而是「帶刀帶


    有著能夠抓住幸福的力量」這一點”


    “我根本、就沒有那種力量”


    “是呢。可能沒有”


    “哈啊?”


    “「還」沒有,呐”


    我對著一臉訝異地瞪著我的帶醬笑了起來。


    “不過,帶醬已經遇到了有可能會成為朋友的人”


    “朋友”


    “呐帶醬,對於帶醬來說,我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呢?真的不是朋友、嗎?”


    “倒也不是那樣”


    “如果把我當成朋友的話,那小愛不也是朋友嗎?”


    “但是、”


    “——比如說,一起度過的時光、有著同樣的愛好、遇到困難時能夠幫助自己——說不定會有一些人是以這些條件來作為朋友的判斷標準的。不過,帶醬又如何呢?”


    “我沒考慮過那種條件或者基準之類的事”


    “雖然可能還不到「想要時時刻刻都呆在一起」這種程度,但是,差不多已經是「交談的時候不會有太多顧忌」這種關係了吧。因為帶醬在和小愛說話的時候,看起來並沒有覺得


    她很可怕吧?”


    “嘛,雖然說在另外一種意義上很可怕就是了”


    帶醬露出了苦笑。


    我也笑了起來。


    “所以,我希望你能跟小愛建立起可以挺起胸膛說出「我們是朋友」這種話的關係。而且我希望你能靠自己的力量獨立完成。然後,那將會化為自信,成為幫助帶醬在今後抓住幸


    福的力量”


    “”


    “所以,先從離開這個家開始吧說實話,我呢,覺得巫家是個非常舒適的地方喲。舒適到足以令我都差點忘記了自己的目的”


    “目的?”


    帶醬向我投以了疑問的眼神。


    我輕輕一笑、


    “我啊,打算在高中畢業以後出去旅行”


    “哈啊?為什麽又突然”


    “因為如果隻是停留在一個地方的話,就僅僅隻能讓那裏的人獲得幸福了”


    “”


    “所以我不僅想讓像帶醬這樣在學校裏發現的人變得幸福,而且也想讓這個家裏的大家,在我離開這裏之前得到足以連我的離開都不會察覺的最高級的幸福嘛,好像有點


    偏題了呢”


    我喃喃道。


    “巫家確實是很舒適的地方。但是,我認為帶醬應當紮根下來的家並不是這裏。因為,帶醬是有著爸爸媽媽的。雖然我對帶醬的了解也隻是利用「幸福度」進行的推測而已,但是


    ,在留有這種問題的情況下所抓住的幸福,隻是海市蜃樓而已哦”


    “”


    帶醬沉默下來。


    我之前雖然說過帶醬的雙親因為一直被騙而最終絕望地放棄了她這種話,但那最多也隻是推測而已。


    但是,那卻是事實。


    自己的女兒像這樣連續一周都住在別人家裏,對方卻沒有任何音信。


    從這裏就大概可以看出是怎樣的家庭關係了。


    因為不知道住所所以聯絡了警察——應該也不會是這樣。因為帶醬還是跟往常一樣每天都去上學。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應該會在因下落不明而向警察報告之前先到學校來跟帶醬見


    麵才是。


    但是,他們也沒有做出這樣的行動。


    這一點已經由「看著」帶醬的百目鬼確認了。


    所以、


    “第三點。——把自己抓住的幸福,好好展現給應該看到的人吧”


    “”


    “封閉自己而獲得自我滿足是不行的喲。因為那樣的話,幸福是會在不知不覺間喪失殆盡的”


    “你想說的,我已經明白了”


    帶著一臉認真、但看上去又有些不服輸的表情,帶醬說道。


    “但是,我啊覺得呆在這個家裏麵很幸福啊”


    “第四點”


    “!所以說我並不是因為討厭回家、”


    “從外側重新審視一下自己的幸福吧”


    “”


    “在被封印的時光中,我一直在裏麵咀嚼著幸福的味道”


    ——那真的是非常幸福的日子。


    被稱為座敷童子的妖怪非常討厭無聊,隻喜歡做開心的事,更重要的是——喜歡看到人們幸福的樣子的。


    然而,我卻、


    “那兩百年間,我感到非常地無聊”


    然後,忍了下來。


    在那個狹小的房間中。


    在連季節的推移都無法感覺到的、一成不變的寒冷中。


    那個地方從來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也沒有任何娛樂。在那裏,真的——什麽都沒有。


    但是。


    “那裏確實曾存在過足以讓我連那種無聊都能夠忍耐下來的快樂的事”


    ——雖然現在想起來,其實那裏真的什麽都沒有。


    不過,當時的我確實是認為「就存在於那裏」的。


    「隻要我呆在這裏,大家就都能夠變得幸福」


    「我的這個行動正在讓大家獲得幸福」


    「光是想到大家變得幸福的這個事實,我就感到無比滿足了」


    也就是說、


    “在這雙手中,確實曾存在過「大家的幸福」”


    明明是小心翼翼地、小心翼翼地握在手心中的。


    明明我和大家一起度過的快樂日子是會繼續擴散到周圍的。


    明明不管是過了一百年還是兩百年,那份幸福都會永遠持續下去的。


    “沒錯,我是這樣認為的。——最後看到的卻是累累白骨和殘垣斷壁、呐”


    “”


    帶醬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就像是感到悲傷一般,嘴角也抽搐了起來。


    不行呢,帶醬。


    “真是個笑話呢”


    “什!這種事到底、有什麽好笑的”


    帶醬並沒有笑。


    所以我先失聲笑了出來。


    “但是,不是很滑稽嗎?”


    “!”


    “真是可悲的自我滿足對吧?「唔哇好蠢」地笑出來吧。笑出來後,帶醬也要當心不要做出會惹出這種笑話的事哦”


    “”


    “我並不是說你現在感受到的幸福就是滑稽的自我滿足喲。現在帶醬所感受到的幸福,也許是無可爭議的真實但是,即使如此,還是試著從外麵看看吧。因為等到注意到那


    其實是非常滑稽的事的時候,就已經晚了。所以,趁現在還沒為時已晚,好好地做個確認吧”


    “”


    “呐帶醬,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啊?”


    “什麽意思”


    “確實,我是說過帶醬應該離開這裏會比較好這種話。但是,那並不意味著「不要再來了」哦?”


    “”


    “回去一次,想來的時候再來。——那種時候,巫家的大門是隨時向帶醬敞開的”


    “”


    帶醬低下了頭。


    ——真不像你呢。


    真是的,這種氣氛真討厭。


    嘛,不過也要考慮下時間和場合。


    正是因為有著偶爾的嚴肅,喜劇才能變得更加精彩。


    就像是正因為體會到了沒有笑聲的世界的寂寞,才能認識到笑的可貴一般。


    “遍”


    “什麽?”


    我用沉浸在思考中的低沉聲音回應道。


    帶醬雖然低頭不語了一段時間,但最後還是抬起頭來、


    “給我、一晚上”


    這樣說道。


    我看了看帶醬的臉、


    “不管多久都可以哦”


    但是,聽到這個回答的帶醬卻露出了不滿的表情,瞪著我、


    “隻要一晚。隻要給我一晚就夠了不然的話,肯定會一直磨蹭下去的”


    “嗯。那麽,就一晚”


    “不好意思了呢”


    “”


    “”


    “”


    “”


    “”


    “遍?”


    “嗯?”


    “可以出去了嗎?”


    “嗯”


    ——就像這樣,我離開了房間。


    不過。


    “因為鎖被弄壞了,所以門關不上了,這樣也可以嗎?”


    “”


    帶醬瞪了我一眼。


    ——關不緊。(注:這裏是一語雙關。“關不緊”和“不再緊張”這兩個意思)


    雖然門是這樣,但對話也是如此。


    因為。


    最後以嚴肅為結尾的話,就不像巫家了。


    第二天早上。


    帶醬拒絕了吉娃娃親手製作的便當。


    然後,帶著一大包行李向學校走去。


    “明明挑周六之類的時間也可以的”


    當我將這句話說出口時、


    “不用了。我已經決定了”


    帶醬這樣說道。


    “在生氣嗎?”


    當我這樣問道時、


    “有點”


    帶醬做出了這樣的回答。


    “真是的,結果你最開始說的那句話不就是事實嗎”


    “最開始說的?啊啊、是「我愛你」嗎”


    “才沒說過那種話吧!”


    “啊啊,是那個嗎”


    “想起來了嗎”


    “「要不要來試試做模特?」”


    “雖然是說過但不是那個啊!是更後麵的啊!”


    “誒?如果是更後麵的話,那不就不是「最開始」了嗎?”


    “!淨鑽這種小空子!”


    帶醬顫抖起來。


    我看了看帶醬的胸口因被運動包的帶子勒住而稍微陷進去的部分。


    然後,恍然大悟。


    “「內衣的顏色是青色?」”


    “去死吧變態!不是啦!”


    帶醬用雙手遮住了胸部。


    真是帶有少女風情的反應。


    我不禁感到心跳加快。


    “請跟我結婚”


    “也不是那個啊!你是故意的吧!”


    “不,剛才的單純隻是在求婚而已”


    “你的求婚是不是有點隨便過頭了啊!?”


    “那麽就用更加嚴肅的感覺——”


    “不用做也可以!是「不幸的人並不隻有帶醬」啦!”


    “啊啊”


    好像說過,又好像沒說過。


    “總感覺,雖然這個話題是我先挑起來的,但可以結束了嗎?”


    “不不不,請再讓我多聽聽帶醬的美聲吧”


    “”


    帶醬加快了步伐。


    我慌忙地追了上去。


    “然後呢?”


    “”


    帶醬在“唧——”地盯著我看了看後、


    “我是在想,我的不幸也讓周圍的人都變得不幸了呢”


    這個聲音聽起來非常不高興。


    大概,是因為我的原因。


    稍微反省一下吧。


    “但是,嘛,我說那句話並沒有那個意思哦”


    “雖然我很清楚,但既然是這樣的話,就不要把那種話給我說出來啦”


    “座敷童子是會把所想的事全都立刻說出來的類型的妖怪哦”


    “啊啊是嗎”


    看來帶醬已經學會怎樣「應付」我了。


    有點寂寞。


    “緊緊抱住我”


    “給我適可而止一點啊你這變態”


    “巫遍,就是變態”


    “嘛確實呢”


    被應付了。


    “那個、然後,是在說聖菲利普號的事嗎”(注:聖菲利普號是17世紀西班牙無敵艦隊的旗艦)


    “根本沒在說那個啊”


    可能是因為有好好考慮過節奏分配吧,帶醬的吐槽也變得和緩起來。


    “不幸的人並非隻有我一個,我的不幸會讓其他人也變得不幸——嘛,其他人,就是家人呐。隻要這樣一想,就感覺可以整理好心情了”


    “那麽,剛才說有點生氣又是指什麽呢?”


    “不記得了嗎喂!跟你說話還真累啊”


    “但是,也很開心對吧?”


    “。那麽,回到那個問題上來”


    帶醬很明顯地將我無視了。


    “不是對你生氣,而是對我自己感到生氣啦”


    “呼嗯”


    “根本就不感興趣嗎喂”


    “不不不,隻是因為一想到帶醬不是在對我生


    氣,就安心下來了”


    “你這家夥總是會讓我產生殺意呢”


    “是病嬌呢”


    “嬌你個頭啊!”


    “誒誒!?不會嬌的病嬌不就隻是個犯罪者了嗎!”


    “話說本來就不是什麽病嬌啊!我的事已經不用再聽下去了對吧!”


    “就算要讓我下跪也想繼續聽”


    “”


    “誒,難道說真的要讓我在這種大庭廣眾中跪下來嗎?討厭啦、姐姐大人也真是的”


    “不要叫我姐姐大人那啥,就是說啊啊啊好討厭,就因為你這家夥總是轉移話題,這不是讓我感覺超難為情了嗎”


    帶醬害羞地將視線從我的臉上移開。


    心跳加快。


    “請跟我結婚”


    “鬼才要啊”


    “已經說得平時嚴肅多了哦”


    “就算是那樣也不要”


    反應好冷淡。


    “那個,也就是說,隻要我變得幸福了,家人說不定也會變得幸福,然後就是明明在最初就應該明白這一點、卻一直磨磨蹭蹭沒有察覺的我實在是太沒用了——隻是這個意思而已


    啦!”


    說著,帶醬便加快了步伐。


    我則小跑著追了上去。


    “帶醬相信我是座敷童子了呢”


    “唔”


    看起來有些苦惱的帶醬降低了移動速度、


    “嘛,呐”


    接著在看了我一眼之後立刻把視線轉開,這樣說道。


    感覺,有些意外。


    “我啊,本來還以為帶醬是屬於那種不會相信這種事的人呢”


    “不,妖怪什麽的,那種事怎樣都好啦”


    “什麽意思?”


    我歪了歪腦袋。


    帶醬將臉撇開、


    “隻是因為你所說的話,而想要試著去相信一下而已”


    “是愛呢”


    “不是啦”


    在沉思良久之後這樣說道、


    “隻是,你的生活方式中並沒有謊言啊,夠了,不知道該怎麽說。不過,在看到你之後,我也產生了想要讓家人變得幸福的想法”


    好不容易將這句話說出來的帶醬,再次加快了步調。


    希望家人變得幸福——我認為這是好事。


    隻不過、


    “但是啊帶醬,隻有這一點請一定要記住哦”


    “什麽啊”


    “家人的幸福和帶醬的幸福,這兩者之間並不是一定能夠畫上等號的”


    “”


    “不過,嘛,要是身處在內側的話,也會有搞不清情況的時候”


    “”


    “所以那個時候,就到這裏來吧。巫家會一直等著你的”


    “啊啊”


    帶醬點了點頭。


    因為在把臉轉向一邊的同時提高了移動速度,所以沒能看到她的表情。


    不過,肯定是在害羞吧。


    害羞的帶醬可愛到了足以讓人感覺心髒怦怦直跳的程度。


    “請跟我結婚吧!”


    我試著用最正經的語氣說了出來。


    “才不要啦”


    回過頭來這樣說道的帶醬,臉上帶著笑容。


    在春風的吹拂下,櫻色的幸福飛舞在了空中。


    今天的午休我還是來到了二年級的教室。


    嘛,雖然說我在二年級教室裏吃午餐已經成為了日常的景象,但從明天開始就不會每天都來了。


    因此,現在的心情就像是最後的晚餐一樣。


    “板垣退助(注:日本明治時期的政治家。民權運動的倡導者之一,1882年被刺殺身亡)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咕呼」”


    “正解!”


    “根本就不是什麽正解吧!”


    就算沒有帶醬的吐槽,我也是知道的。


    是「板垣雖死自由不死」。


    所以、


    “我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教你的了”


    “師、師父”


    “你們兩個什麽時候變成那種關係了啊!?”


    雖然帶醬這樣說道,但那種事我也不知道。


    大概,隻是當場的氣氛使然而已。


    我輕輕地握住了徒弟——小愛的手、


    “聽好了、徒弟喲,裝傻不應是隨心而欲的,而是應該注意引導對方吐槽的哦”


    “是、是的!”


    “裝傻激發吐槽,而吐槽也激發裝傻這種相輔相成的效果,正是笑話的精髓”


    “銘、銘記在心!”


    “小愛也要遠走高飛了嗎雖然很高興,但也有點寂寞呢”


    我向窗外的遠方眺望起來。


    ——這時。


    在窗外的校門附近,我發現了一個人影。


    是高橋同學。


    “”


    “巫、巫君?”


    “安靜一點”


    “是、是!”


    “雖然是剛才才想起來的不過,板垣退助原來是用「板垣」來稱呼自己的嗎?這樣一來就有點像是萌係角色了呢就像是「板垣要開始自由民權運動了喵」一樣”


    “結果卻是在考慮這種無聊的事嗎你這家夥!”


    就在帶醬進行吐槽的時候,正猶豫著要不要進來的高橋同學就那樣轉身離開了學校。


    呼嗯。


    “看上去真不幸呢”


    “板、板垣退助嗎?”


    “因為在櫻田門外掛掉了呢”(注:指19世紀初期,井伊直弼等幕府大老被倒幕派誌士暗殺的櫻田門外事變)


    “那個是井伊直弼啦”


    帶醬一邊靜靜地這樣說道,一邊咬起了紅豆麵包。


    看到這幅景象的我想了起來。


    “帶醬!要不要用紅豆麵包的紅豆跟我交換燒鮭魚呢!?”


    “不要剝奪紅豆麵包的存在意義啊!”


    “麵包皮上不是還有那麽一層嗎!”


    “配角也要有個限度啊!”


    “配、配角也是有著自己的人生的哦!”


    “不要鑽空子啊!”


    “自己就是自己的人生的主角哦”


    “那個像是格言一樣的說法已經夠了!”


    “但是在同時也就意味別人在自己的人生中是配角”


    “有什麽不好的啊!”


    “龍、龍套角色也是渴望著愛的!”


    “所以說為什麽你要那麽拚命!?”


    “隻要把鮭魚塞進去就可以變成鮭魚麵包了哦!”


    “不要突然轉回那個話題啊喂!”


    “然後用麵包來交換米飯的話,鮭魚飯團就完成了!”


    “完成你個頭啊!這不是完全變成另外一種東西了嗎!”


    “這、這是「主角也是有可能會被換掉的」的比喻呢!”


    “才沒那種深刻的含義啦、大概!”


    “我、我會加油的!就算是配角也會加油的!”


    “所以說用紅豆來跟我的鮭魚做交換試試吧!”


    “老娘不是說了不要嗎!!!”


    帶醬怒吼起來。


    一想到今後這樣的午餐時間會在間隔兩天或者一個星期左右才能進行一次,我不禁感到有些寂寞。


    不過。


    搞不好,也許我還會繼續泡在二年級的教室裏。


    在回憶起高橋唯醬的背影的同時,我這樣想到。


    ——座敷童子所離開的家,會被不幸造訪。


    “”


    在帶醬離開的第一天晚上。


    吉娃娃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嘛,雖然說


    門鎖壞掉了就是了


    那個先放在一邊。


    我今晚,是一個人。


    隻有一個人的話,我總是會不由得思考起來。


    ——座敷童子這種存在,到底是什麽呢。


    時而惡作劇、時而跟小孩子玩耍的妖怪。


    隻要有那個妖怪,那個家就會不可思議地變得幸福。


    不過,一旦那個妖怪離開的話,不幸就會降臨在那個家裏。


    但我有著即使我沒有離開,我所在的家卻依然變得不幸的經曆。


    所以,我考慮起來。


    難道說,座敷童子也許其實是沒有任何力量的妖怪嗎?


    「想請你讓某個人變得幸福」


    這樣說著的小目把我從封印中放了出來。


    然後,毀滅了村子。


    在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我問她為什麽要這樣做。


    說是過了一段時間,是因為我沉迷於鑒賞小目給我的關於「人類的常識」的資料,而差點忘記了


    雖然在這方麵就可以感覺到座敷童子的那種說是隨便也好、冷淡也好的妖怪式的地方。


    不過這些事先放在一邊。


    總之,我對小目將村子毀滅掉的這件事本身,並不抱有任何感情。


    所以隻是因為覺得不可思議才想要得到那個疑問的答案。


    然後,那位鬼給了我一個非常簡單的回答。


    「因為很礙眼」


    微笑著這樣說道。


    那位鬼真的除了這句話以外什麽都沒說,而且說不定也真的隻是因為這樣而已。


    不過,我並沒有接受這樣的回答,所以就試著自己思考起來。


    ——座敷童子會憑依在家中。


    所以小目是為了把我解放出來才將村子毀滅的——我是這樣想的。


    然後。


    不惜徹底地將我所憑依的家毀滅,也要把我帶到這個家來的理由。


    巫珠樹。


    小目似乎是想讓這位少女獲得幸福


    不過到現在,小珠到底有沒有變得幸福,這一點就連我也不明白。


    因為,完全看不到幸福度。


    所以,我不僅不得不讓她獲得那種不管怎麽看都絕對是最完美的幸福,而且我本身也想讓她獲得那種幸福。


    要問為什麽的話,那就是因為我想從這個家裏出去。


    雖然絕對不是想要跟巫家的人們分開。


    但即使如此,不管是那些出現在眼前的人,還是沒有被這雙眼睛所看到的人,我都想要把幸福給予他們。


    ——座敷童子所離開的家,會被不幸造訪。


    不過,我還是想要相信。


    就算沒有妖怪的幫助,人類還是能夠變得幸福。


    “啊啊,是這樣嗎”


    雖然隻是隱約的感覺。


    不過,我也是在像這樣進行著戰鬥的吧。


    就像百目鬼一樣。


    正因如此。


    我隻會給帶醬和小愛、還有她們之外的所有人一個契機,然後希望他們都能夠在最後用自己的雙手抓住幸福。


    那種經驗將會變成自信,而那個自信則會化為根據。最後,那個根據會喚來幸福。


    雖然不幸會惡性循環。


    但幸福也是會循環的


    我這樣相信著。


    ——所以。


    我還將繼續這個實驗。


    這個「從座敷童子的身邊離開,人到底還能不能維持住幸福?」的實驗。


    ——過去的我,實在是太過度保護了。


    為了給予、培育、然後維持那份幸福,我讓自己被封印起來。


    而越是思考過去失敗的理由,我就越發覺得自己現在所持的假說是正確的。


    「在人類變得幸福的過程中,是不需要妖怪的」


    「如果沒有座敷童子的話,人類不是能更好地維持住幸福嗎」


    隻有一個人的話,我總是會變得嚴肅起來。


    村子自然也會因此而毀滅。


    在聽不到笑聲的死去的世界中心,我一直封閉著自己。


    明明就算隻要我笑一笑,那個世界也是能夠聽到些許笑聲的。


    所以,我決定要盡可能地保持樂觀。


    我希望在離開這個家之前,得出「就算沒有座敷童子也無所謂」的結論。


    沒有任何的確信。


    無法得出那種結論也說不定。


    但是,我還是會樂觀地堅信著,並持續這個顛覆性的實驗。


    ——作為座敷童子,使人類變得幸福是「玩耍」的一環。


    座敷童子大多是隻想做快樂的事的妖怪。


    不過。


    座敷童子卻將所有的存在意義都賭在了那個「玩耍」上。


    萬一,座敷童子所離開的家會變的不幸是真理的話,該怎麽辦?


    ——那種事我才不管。


    那種事,隻要等到那個時候再考慮就好。


    那樣就行了。


    因為是座敷童子,所以我喜歡讓人們變得幸福、無法放著不幸的人不管。這就是事實。


    實驗?那種東西我才不知道。不管目的如何,但我對每個人都是認真的。


    “感覺就像是花心漢的借口呢”


    對於自己所說的話,我笑了起來。


    大概是因為活了很久吧,我在本質上是非常嚴肅的。


    所以,雖然會認真地考慮事情,但卻不想讓生活方式也變得認真。


    巫遍並不是神,而是變態。


    “好,去夜襲吉娃娃吧”


    選吉娃娃是有理由的。


    因為是狗狗,所以肯定會發出好聽的聲音。


    還有,因為我希望大家能對我的形象感到幻滅。


    簡單地說,就是想要被踩踏。


    ——倒也不隻是這樣。


    因為小目大概早就看穿了,所以很無聊,而要是在小珠不知道的情況下侵入她的房間的話,肯定是會被睡迷糊的她擊退的。


    畢竟兩人都是妖怪克星呢。


    “偶爾跟她們一起出去一次說不定也很有趣呢”


    雖然說是這麽說,但我是絕對不會去做的。


    好。


    去吉娃娃的房間吧。


    反正鎖都已經壞掉了,侵入也隻是小事一樁而已。


    等早上醒來時發現跟我睡在同一個被窩裏的話,她到底會做出怎樣的反應呢?


    策劃著這樣的惡作劇的我,一想象到對方的反應就不禁變得興奮起來。


    這正是座敷童子的本性。


    ——所以。


    嚴肅也到此為止,我悄悄地向花的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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