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姓劉?劉家的孩子?”


    陳實隻覺這個名字有些熟悉,突然腦中轟鳴,睜大眼睛看著麵前的瘦弱男孩。


    他想了起來,三旺曾經說過最後一個失蹤的孩子是劉家的,名叫富貴!


    而眼前這個孩子,就叫劉富貴!


    難道這個村子,有兩個劉富貴?


    恐怕不是!


    那個叫劉富貴的瘦弱男孩向村裏走去,見陳實沒動,連忙向他招手,笑道:“陳實,到這邊來,我給你介紹幾個好朋友!”


    陳實遲疑一下,跟著他向村裏走去。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多出一個活生生的朋友,現在看來,這個朋友隻怕不那麽活生生。


    “陳符師!”三旺大聲喊道。


    陳實充耳不聞,繼續跟著劉富貴,黑鍋則快步跟上陳實,心中惴惴不安。


    那個瘦弱男孩走的很快,村裏其他人仿佛都看不見他一般,任由他一路小跑來到村中心。黃楊村的房子與其他村莊一樣,也都是圍繞著幹娘一圈一圈的建造,形成一個個同心圓結構。


    陳實向前看去,隻見一座古老的宮闕留下的殘垣斷壁的中央,矗立著一座廟宇。


    廟宇應該是後來建造的,雖然已經很古老了,但是與殘垣斷壁相比,應該還很年輕。


    廟宇中供奉著一座盤膝而坐的銅像,不知是什麽年代留下的,銅像雕琢的是一尊奇特的神靈,靛藍皮膚,口中長著獠牙,坐著也六尺有餘。倘若站起來,隻怕有一丈多高。


    它便是黃楊村的幹娘。


    陳實跟著劉富貴進入廟宇,卻見銅像前堆滿了各種供品,雞鴨鵝,魚蝦蟹,瓜果梨桃,很是豐盛。


    供品後麵坐著一個肥頭大耳的胖子,一隻手抓著一隻清水雞,張開大口正在往嘴裏塞,滿嘴流油,另一隻手卻扣住一個甜瓜,小眼神東張西望,唯恐有人搶他的供品。


    這個圓滾滾的胖子,應該便是由不凡之力凝聚而成的神相。


    陳實向廟宇的角落看去,角落裏躲藏著幾個孩子,正在與劉富貴說話。


    “他叫陳實,小名小十,能看到我!”


    劉富貴很是興奮,向那幾個孩子道,“爹娘都看不見我,村裏人也都看不見我,隻有他能看見我!他肯定也能看見你們!”


    那幾個孩子立刻向陳實看去,露出希冀的神色。


    “小十哥,我娘找我找得都快瘋了,哭了好久了!”


    一個孩子連忙來到陳實身邊,說著說著眼淚便滾落下來,哽咽道,“我看娘哭,我也想哭,我抱著娘的腿跟她說,娘我在這裏,可是她就是聽不見,也看不見!你能幫我去找我娘麽?”


    另一個孩子眼圈紅了:“我爹娘也看不見我!”


    後麵的那個孩子道:“我娘眼睛快哭瞎了!”


    陳實心中一沉,這四個孩子,應該就是失蹤的那四個孩子。


    他們已經變成了鬼魂,說明自己還是來晚了。


    四個孩子都死了。


    “作為村民供奉的幹娘,不是應該有責任保護村民麽?”陳實轉過身,看向坐在供品後胡吃海喝的大胖子。


    那胖子停止向自己喂食,轉過頭來,目光凶惡。


    黑鍋連忙衝到陳實前頭,齜牙咧嘴,喉中嗚嗚作響。


    那胖子哼了一聲:“我隻負責驅除邪祟,其他的事與我無關!小鬼,念在陳寅都的麵子上,我便饒你一次!下次再對我出言不遜,把你吃了,陳寅都也屁都不敢放一個!”


    他轉回頭,繼續大吃大喝。


    陳實微微一怔:“其他的事與你無關,難道……害死這四個孩子的,不是邪祟?”


    村裏的幹娘有驅除邪祟的責任,但倘若害人的不是邪祟,那麽幹娘便沒有必要出手了,除非村民獻祭供品。


    陳實原先聽聞白天鬧邪祟,便覺得奇怪。


    聽爺爺說,邪祟隻會在晚上出現,因為月光中有一種奇異力量。


    大白天出現邪祟,這就極為罕見了。


    大胖子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沒有回答。


    陳實詢問道:“富貴,你是怎麽死的?”


    劉富貴嚇了一跳,怯怯道:“小十哥,我、我死了麽?”


    “你先別怕,你仔細想想,你是怎麽被人擄走的?”


    “我在尿尿,然後就天旋地轉,什麽都不知道了,我應該是睡著了,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才醒過來。就聽到我爹娘在喊我的名字……”


    陳實聞言精神一振,聽到爹娘喊名字,表明出事的地方不遠!


    劉富貴道:“我翻牆出去,看到爹娘在找我,我就跟他們說我在這,他們聽不見,也看不見我。小十哥,我真的死了?”


    陳實疑惑道:“你是翻牆出去的?你翻的是誰家的牆?”


    “就是村裏的那家沒有人住的荒宅。”


    “田家荒宅?”


    劉富貴點點頭,道:“對,那戶人家就是姓田。他們幾個也是我在田家遇到的。”他指了指其他幾個孩子。


    陳實看向其他孩子,突然道:“你們四個跟我一起,咱們去一趟田家荒宅。”


    他帶著四個孩子走出廟宇,廟外黑壓壓都是人,村民們都聚在廟外,大氣也不喘一下,直勾勾的看著他。


    陳實回頭看去,卻見隻有劉富貴跟著他,其他三個孩子被廟宇門檻困住,怎麽也跳不出去。


    陳實返回廟中,道:“你們跟我出去,我們去現場看一看。”


    其中一個孩子道:“我出不去。我走到門檻前,這門檻就越來越高,把我們擋住了!”


    其他兩個孩子連連點頭。


    陳實聞言,看向供品後的大胖子。


    大胖子懶洋洋道:“別人吃肉我喝湯,這三個小鬼死了,他們的魂魄,被人獻祭給我了。你帶不走。”


    陳實疑惑道:“為何富貴能離開?”


    “他還沒死,隻是魂魄離體。”


    大胖子道,“待到他死了,魂魄也會歸我。”


    陳實深深看他一眼,沒有試圖帶走另外三個孩子,向劉富貴道:“我們去田家荒宅!”


    他向外走去,村民主動讓開一條道路。劉富貴連忙跟著他穿過去。


    “這個小符師行不行啊?”有人憂慮道。


    “廟裏啥都沒有,隻有他在那裏自言自語的,可能精神有問題。”


    陳實充耳不聞,讓劉富貴帶路,很快帶著他來到田家荒宅前。


    這座荒宅也是土牆,沒有一塊磚,用泥巴和灰砌成,簡單的搭上梁柱,鋪上稻草,便是前堂。


    前堂的門用鐵鏈鎖著,鐵鏈已經鏽跡斑斑。


    院子裏有一株老槐樹,極為高大,鬱鬱蔥蔥,幾乎將整個院子罩住。


    再往裏麵,就看不清了。


    陳實不急於進去,放下書箱,取出小刀,黑鍋連忙上前,讓他紮一刀取血。


    “黑鍋,委屈你了,我這裏沒有異獸的肉,回去補償給你。”


    陳實研墨,將朱砂黑狗血調好,也不用符紙,徑自來到田家荒宅門前,提筆在門上畫符。


    他催動三光正氣訣,四周星光紛至遝來,在他身遭化作北鬥七星,腦後忽現神光,凝聚形成神龕。


    陳實提著一口氣,意到筆尖,氣到筆尖,單手持筆龍飛鳳舞,很快便在一扇門板上畫出一副鬱壘圖,隨即一口氣吐出,腦後神光退散,神龕消失。


    他目前無法留存真氣,隻能憑借一口氣,讓自己的神龕顯現,待到這口氣散了,神龕也會散去。


    陳實再吸一口氣,舔飽筆墨,神龕再現,又畫出一副神荼圖。


    這兩幅圖,便是桃符上所畫的門神符籙。


    兩幅圖形成,便有淡淡的神光自門中迸發,隨即越來越清淡,神光融入到空氣中,肉眼難辨。


    陳實吐出濁氣,道:“桃符沒有任何反應,看來這座荒宅中根本沒有邪祟。”


    若是有邪祟,必然會激發桃符,桃符上的兩尊門神便會浮然躍出,驅除邪祟!


    現在桃符沒有被觸發,說明荒宅中沒有邪祟。


    “那麽,抓走尿床孩子的,到底是誰?”


    陳實一手托著筆墨,一手輕輕一捏,便將鎖門的鐵鏈捏斷,推開房門走入院中。——他雖沒有法力,但力量卻是越來越強。


    黑鍋和劉富貴連忙跟上。


    村民們停在門外,不敢進來。


    這院子裏到處都是荒草樹木,最大的便是那株槐樹。


    陳實來到槐樹前,提筆凝神,借著一口還未來得及散去的真氣,在槐樹上畫下五嶽鎮宅符。


    他瞥見院中有一口枯井,當即來到跟前,在井沿上畫下一道井符。


    如此一來,前有桃符驅邪,中央有五嶽鎮宅符,連水井也被井符封鎖,田家荒宅便固若金湯,外邪莫入。倘若院子有邪,便會隻覺被五嶽大山鎮壓,動彈不得。


    陳實收筆,詢問道:“富貴,你從哪裏醒來的?”


    “就在堂屋裏!”


    劉富貴快步走入堂屋,道,“就是這裏!”


    陳實跟過去,卻不見了劉富貴的身影。


    堂屋裏空空蕩蕩,隻有供桌,桌子上擺著八個黑漆漆的靈牌,桌椅上滿是灰塵,牆角也多是蛛網。


    “富貴,富貴!”


    陳實大聲呼喚,然而剛才衝入堂屋的富貴,卻不見了蹤跡。


    陳實來到左邊的偏房,忽然隻覺涼氣逼人,隻見這左偏房停放著四口黑漆漆的棺材,棺材放在條凳上,擺放整齊。


    他大著膽子來到跟前,隻見棺材上釘子還在,應該停放在這裏很久了。


    陳實想了想,沒有拆開棺材。


    他又來到右側的偏房,這裏也停放著四口黑棺,也是放在條凳上,並未著地。


    陳實微微皺眉,這八口黑棺,應該是田家八口的棺材,不知何故隻是入殮,並未下葬。


    棺材釘也沒有被人取出來的痕跡。


    “剛才富貴明明進來了,怎麽就突然不見了蹤影?除非……”


    陳實目光落在幾口棺材上,遲疑一下,便要上前開棺,正在這時,汪汪的狗叫聲傳來,陳實回到正堂,卻見黑鍋停在堂屋外,沒有進來,隻是仰著頭衝著上方叫個不停。


    陳實抬頭看去,不由呆住。


    堂屋大梁上方的屋頂應該被人翻修過,不是茅草稻草,而是換上了平整無比的木板,搭成人字形,木板很厚實,被刨得光亮無比,上麵用不知什麽東西的血,繪製了複雜無比的符籙,極為鮮紅!


    符籙極大,每一個符籙都有丈餘方圓,共有五個符籙。


    符籙的構造很奇怪,眯著眼睛看去,線條變得朦朧,便仿佛看到五個張開血盆大口,舌頭有一丈多長的猙獰頭顱,鬼怪一般!


    從符籙鬼頭的口中垂下五條鎖鏈,其中四條鎖鏈上各自拴著一個孩子,手腳被困住,倒吊在屋頂。


    這四個孩子的眼睛,上眼皮和下眼皮被人用魚鉤勾住,將眼皮掀開,鼻子也被魚鉤勾住,向上拉。


    他們的嘴巴,上下嘴唇被四根魚鉤勾住四角,向不同方向拉伸,顯得嘴巴很大。


    他們頭下腳上,身子斜垂,嘴巴裏的舌頭被一根鐵鉤子穿過,向下拉去。


    鐵鉤子連著一條細細的鐵鏈,鐵鏈的盡頭是一個巴掌大的小鼎。


    他們的舌頭被拉得很長。


    從他們舌頭上流下的血,便順著鉤子和鐵鏈,流入這個小鼎中。


    “富貴!”


    陳實看到其中一個孩子的麵孔,正是適才要和自己交朋友的那個瘦弱男孩,連忙大聲道,“劉富貴!醒醒!快醒醒!”


    那個孩子像是聽到他的呼喚,迷迷糊糊的轉動眼珠。


    一股狂喜湧上陳實的心頭。


    “活著!”


    “你還活著!”


    “你不要動富貴!我這就救你下來!”


    ——小十在本章用到的符籙,待會放在本章說裏,歡迎翻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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