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也與深雪和克人、真由美、將輝用完晚餐返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但是這時間對於高中生來說不算太晚。水波當然還沒睡。


    「歡迎回來。」


    換上工作服(也就是侍女服)的水波,來到玄關迎接達也與深雪。


    「我們回來了。有收到什麽聯絡嗎?」


    達也問完,水波露出有微量猶豫與少量為難交錯的表情。


    「四葉本家、黑羽大人與津久葉大人都沒聯絡。」


    達也確實在等待白天反查掌握到的魔法師相關調查結果。但是聽水波的語氣,感覺像是有收到其他通知。


    「在客廳跟我說說吧。」


    「遵命。」


    達也、深雪、水波依序進入客廳。達也與深雪坐在沙發上,水波就這麽站著報告看家時收到的郵件內容。


    「一高緊急通知一件事。」


    「緊急?」


    「是的,深雪大人。水波認為,應該是因為雖然不是迫在眉睫,卻得在今天告知大家,才列為緊急事項。」


    「那麽,是什麽事?」


    「學校明天起停課。停課期間到二十三日星期六,不過可能會延長。」


    達也問完得到的回答,足以讓兄妹吃驚。


    「……真突然啊。」


    「……繼二高之後發生今天這種事件,可以理解校方為何這麽做。」


    達也也和深雪一樣覺得過於突然。他勉強編個藉口讓自己接受。


    「原來如此……不過,這下麻煩了。」


    深雪按著臉頰輕輕吐氣。


    「怎麽了?」


    達也一問,深雪就有些害羞地稍微移開視線。


    「由於回學校途中發生那場騷動,後來又從警局直接回家……所以,我的私人物品還放在學校的置物櫃。」


    達也從深雪的模樣察覺到,這裏說的「私人物品」應該是不想被別人看見的東西。


    「那就明天去拿吧。」


    深雪一臉驚訝地仰望達也。


    「可是哥哥,學校不是封鎖了嗎?」


    「隻是進去拿個私人物品。如果無論如何都進不去,到時候你就會死心了吧?」


    深雪沒說這不是那麽重要的物品。


    「說得也是……」


    深雪確實很在意,因此決定恭敬不如從命,讓達也陪她跑一趟。


    當晚,達也就沒有再出門了。他知道sb魔法的遠距離攻擊是從某處發動的。前往現場也是一個方法,但達也選擇別的手段。


    「深雪,方便借點時間嗎?」


    在接近淩晨零點,隻等上床就寢的這時候,達也敲了敲深雪房門。


    「啊,好的,請稍待。」


    門後傳來慌張的回應。傳來匆忙走動的氣息不久,深雪就露麵了。


    「哥哥,請進。」


    深雪眼角微微泛紅,可能是因為她隻在睡袍外麵加披一件罩衣,為這身打扮感到害羞。但她任憑罩衣前緣敞開,應該不是因為沒時間處理。


    麵對身穿睡衣的深雪,達也就這麽毫不客氣地受邀進房。


    「請隨便坐。」


    「不用,我站這裏就好。」


    但達也背對房門,沒有往前走的意思。


    「哥哥?」


    「深雪,我突然這麽說很奇怪,不過……」


    「嗯?」


    這種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不像達也的個性,使得深雪有點納悶。


    「明天可以早點起床嗎?」


    隻是這點小事,哥哥為什麽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深雪雖感到疑惑,但當然回答了「yes」。


    「好的。我不介意,不過具體來說要幾點起床?」


    達也這時候的回應出乎深雪預料。


    「麻煩四點到地下的實驗室。」


    「……真早耶。」


    「嗯,抱歉……」


    「不,沒關係!」


    深雪過於慌張,不禁回以率直的感想,卻立刻收回可能被解釋為牢騷的這句話。自己絕對不能對達也表達不滿。這份焦急使得深雪以過重的語氣否定。


    「這樣啊。」


    這股氣勢使得達也微微睜大雙眼。但他立刻回複為隱藏躊躇的表情。


    「哥哥,您還有其他要求吧?請盡管吩咐。」


    一點都不想被達也討厭。滿腦子這麽想的深雪,接近達也這麽說。


    沒係腰帶的罩衣敞開,使隔著睡袍,沒穿內衣的胸前曲線映入達也眼簾。


    達也將視線抬高到深雪肩膀以上,忍著不自在的心情回答妹妹的問題。


    「來實驗室之前麻煩先洗澡。隻淋浴也沒關係,總之把身體弄乾淨再來。」


    「好的。」


    深雪回答的聲音變尖,但她正擔心達也是否有聽到自己胸口劇烈的心跳聲,未察覺這點。


    「衣服就穿內衣加罩衣……不,穿泳裝來吧。」


    深雪感受到心髒差點破裂的震撼。


    「好的。請……請問,是要調校cad……嗎?」


    指定前往實驗室時深雪就知道不是要調校,但她為了克製自己的激動情緒,刻意這麽問。


    「不,不是。」


    達也說著移開目光。


    深雪見狀睜大雙眼。


    ──凡事都不為所動的哥哥居然在害羞?


    「關於要做什麽,我到時候再說。抱歉,麻煩你了。」


    達也就這麽看著他處迅速說完,走出深雪房間。


    深雪關上房門,隨即癱坐在地上。


    按著臉頰的雙手感受到熱度。


    她一邊在內心百般叮嚀自己「一定要在三點起床」,一邊鞭策脫力的雙腿走向床。不能睡過頭是當然的,卻也絕不能對哥哥露出沒睡飽的丟臉模樣。深雪對自己如此告誡後,便硬是入睡。


    深雪或許是因為在各方麵上過於「胡思亂想」而昏迷,但總比興奮到睡不著來得好。這麽想就覺得結果還算妥當。


    ◇◇◇


    即使睡眠時間隻有短短三個小時,但深雪依然在淩晨三點完全清醒,並在仔細將身體洗乾淨之後穿上新買的內衣,再穿上罩衣綁好腰帶。達也結論上是要求她穿「泳裝」,但她覺得穿內衣比較好。


    深雪在梳妝台前麵反覆梳頭發。她的頭發不會打結,梳一次就夠了,但她反覆梳理。


    化妝用品映入眼簾,但深雪最後決定不化妝。因為她認為達也不希望她化妝。洗發精也是使用無香料的種類。身上也不戴任何飾品。達也那句「把身體弄乾淨」,深雪是這麽解釋的。


    即將四點時,深雪前往地下實驗室。首度測試飛行演算裝置的那個房間。


    「我是深雪。」


    「進來吧。」


    深雪深呼吸一次之後打開實驗室的門。她雖不由自主停下腳步,還是立刻進房關上門。


    她之所以停下腳步,是因為被達也的模樣嚇到。達也隻穿著一條貼身的五分泳褲。


    走廊也有開暖氣,但房內更暖和。一定是有刻意調整為隻穿泳裝也不會冷的溫度吧。


    深雪隻有短暫猶豫。


    她主動解開腰帶,罩衣滑落地麵。


    這次輪到達也倒抽一口氣。他原本以為罩衣底下是泳裝,而且是不太清涼的連身款式。


    但實際上不是這樣。


    那是使用大量蕾絲,換句話說,就是看得見肌膚的半透明部分很多的白色成套內衣。


    如果是黑色或紅色就肯定是強調性感的設計,但白色的內衣卻醞釀出優雅印象。不過穿這套內衣的深雪自己散發的氛圍,肯定


    也大為影響這層印象。


    「哥哥……」


    深雪羞紅著臉地(仔細看會發現不隻是臉頰與眼角,連頸子到胸前都染上淡淡紅暈)稍微將視線朝下,對達也這麽說。


    「有什麽吩咐,請盡管說……」


    即使達也在這裏命令「將內衣全部脫掉」,深雪也不會違抗吧。她的聲音透露出這個覺悟。


    「──進入正題之前,先聽我說一下。」


    「──是。」


    兩人維持約兩公尺的距離麵對麵站著,而達也就這樣向深雪說明。


    「如你所知,我的『眼睛』不是千裏眼那類的。這不是在潛意識領域自動挑選想知道的事物,再投影到意識的方便能力,而是一定要遵守因果原則,主動對世間萬象進行選擇與取舍,才能取得想要的情報。」


    「不是任憑直覺,而是確實讀取想要的情報──我認為這是了不起的特異能力。」


    聽見深雪稱讚,達也沒有謙虛。


    「確實,雖然比較費力,但因為是主動篩選情報,相較於任憑潛意識運作的能力,或許比較準確。不過由於必須自行尋得因果的係統樹,需要消耗的資源也確實比千裏眼之類的多。」


    「是指魔法方麵的資源嗎?」


    「注意力、集中力、毅力、多方麵的思考力……雖然不是隻和魔法相關的能力,不過要統稱為『魔法資源』也沒問題。應該說,這樣說明反倒比較好懂吧。」


    「好的,我會這樣理解。」


    大概是被達也的話題吸引,深雪不知何時起就不再移開視線。


    達也朝著專心注視他的深雪點頭,繼續說明。


    「接下來不是一般論點,是關於這次任務的話題。我在座間『看到』過這次的目標顧傑。雖然後來沒獲得關於顧傑的情報,但即使沒有新的因果關係,光靠當時的顧傑本人情報,我就可以查出他的藏身處。不過前提是要有足夠的資源。」


    「是魔法資源不足嗎?有沒有我能幫忙的地方?」


    「不,隻要我投入自己擁有的所有資源,好歹能在國內找到具備特殊構造情報的特定個人。而且不必動用百分之百的資源。將分配在精靈之眼的資源挪用七成,應該就夠了。」


    深雪聽完便疑惑地蹙起眉頭。但她不到五秒,就一臉恍然大悟地睜大雙眼。


    「難道說,是因為您將一部分的超知覺資源用來保護我嗎?」


    達也麵有難色地點頭。


    「我總是將精靈之眼的一半資源用在你身上。」


    無論距離多遠,達也的魔法都能排除深雪麵臨的威脅。


    之所以做得到這種事,無疑是因為達也隨時「看」著深雪。


    這裏說的「隨時」,千真萬確的是全天候二十四小時的意思。雖然即使是達也,也無法在睡眠時使用魔法,但他熟睡時也在潛意識領域守護著深雪。無論睡得多熟,達也都有自信在深雪麵臨危機時立刻清醒。不,這不是有沒有自信的問題,是百分之百確實會啟動的係統。


    但也因為這樣,原本做得到的事情可能會因為資源不足而做不到。現在正是這種狀況。


    「哥哥,請立刻釋放用在我身上的資源!我就在這裏,現在不需要用精靈之眼看著我!」


    從深雪的個性來看,她會這麽說是理所當然的吧。達也因為她而無法完成任務。即使當事人不是深雪,也鐵定會有相同主張。


    「這我做不到。」


    但達也搖頭拒絕。


    「為什麽?這裏沒有敵人。這個房間是被厚厚牆壁圍繞的地下室,原本就很難從外部以魔法幹涉。假設受到魔法攻擊,為了實驗而設置的大量感應器也能立刻偵測到。我認為哥哥比我更清楚這點才對。」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


    深雪以浮現好幾個問號的雙眼,注視著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有點害臊的達也,等待後續的回答。


    「雖然是這樣沒錯……不過基於我『情感上』的問題,我做不到。」


    深雪停止呼吸。浮現在她眼中的問號全部變成驚歎號。


    「深雪,把『眼睛』從你身上移開,我會不安。即使隻有百分之一秒,要是我將『眼睛』從你身上移開,而你在我沒『看著』時有什麽三長兩短……想到這裏我就差點無法自製。」


    「哥哥……」


    深雪竭力吸氣,好不容易才說出這兩個字。


    達也唯一殘留的真正情感,是對深雪這個妹妹的愛情。深雪也有從母親口中得知這件事。


    不過,這是深雪第一次聽達也親口說自己如此強烈,幾近瘋狂般地愛著她。


    「我的理性知道即使移開『眼睛』,隻要你在我身旁,發生任何事情我都會立刻察覺。而且現在的你沒那麽弱,就算隻是移開目光一秒左右,你也不會因而受傷。現在已經和衝繩那時候不一樣了。我也知道這一點。」


    達也從深雪身上移開目光,略為自嘲地歎氣。


    「但即使理性上能夠接受,感性上也不願接受。要是放任顧傑不管,類似今天的事還會再度發生。我知道以結果來說,這樣會增加你遭受暴力威脅的風險。要打破這個僵局,就應該將精靈之眼的能力集中在顧傑身上。我明明理解這一點,但這裏……自己的情感卻成為阻礙。」


    達也以右手拇指指向自己的心髒,泄氣地搖了搖頭。


    「我覺得自己第一次體認到,情感是如此棘手的東西。」


    深雪跑向達也,從外側包覆住他的右手。


    「我……有什麽能做的事情嗎?」


    達也和深雪目光相對。


    達也的雙眼注視深雪的雙眼。


    「有。深雪,幫我吧。」


    「好的,請盡管吩咐!」


    雖然隻是暫時,但深雪在這時候完全忘記了羞恥心。


    而大概是多心了吧,反倒是達也看起來有點害羞。


    「我自問為什麽我的『眼』無法從你身上移開,得到了一個答案。」


    在深雪視線的催促之下,達也壓抑難為情的內心,說出結論。


    「大概是因為,我害怕無法實際感受到你平安無事。」


    「……可是哥哥,我就在這裏。」


    明明看得到深雪就在麵前,卻沒有實感。深雪無法理解達也這番話。


    「肉眼看得見的隻有光與影。」


    但這也在所難免。達也用「眼」看著什麽,隻有達也本人知道。


    「如果是平常就隻以肉眼觀看的事物,即使隻有光與影,我也不會感到不安。但我總是以另一雙『眼』看著你。」


    達也的超知覺能夠讀取的情報,遠勝過以五官取得的訊號。達也總是以這個超知覺「精靈之眼」看著深雪。對於達也來說,深雪擁有的實體遠比其他隻能以五官捕捉的人、物體與風景來得濃密又紮實。


    或許,在達也心目中,深雪以外的人即使不到洞窟牆上人影的程度,也隻是沒有厚度的彩色影像。


    「隻以肉眼觀看,無法實際感受到你平安無事。而這點正妨礙我釋放資源。」


    達也伸出左手,輕輕放在深雪按在他右手上的手。


    「所以深雪,讓我安心吧。」


    被達也視線纏身的深雪,沒意識到自己已經點頭回應。


    達也就這麽穿著泳裝,盤腿坐在實驗室正中央。不是蓮花坐或半蓮花坐,單純是放鬆身體的盤坐。


    不對,形容為「單純」或許不妥。因為隻穿著縫上許多蕾絲的胸罩及短褲的深雪,正背靠達也坐在他盤起的腿上。


    達也手臂從左右兩側環抱深雪身體,右手握著深雪左手、左手握著深雪右手。這樣的姿勢


    如同在宣言「絕對不會放你走」。


    繃緊身體低著頭的深雪,不隻是臉蛋,而是全身肌膚都微微泛紅,真的是連趾尖都不例外。之所以不是「如同熟透番茄般鮮紅」,大概是因為興奮與緊張兩種情緒正維持絕妙的平衡吧──不過這怎麽看都有害健康就是了。


    「深雪。」


    達也在深雪耳際輕呼她的名字。吐氣的溫度搔弄耳垂。


    「再放鬆一點。」


    深雪違背達也的話,被他握著的手加強了力道。


    「我……我做不到……!」


    深雪如哀號般低語。之所以沒有放聲哀號,是因為呼吸不順,無法大喊。


    相係的手好大,真的是男生的手。


    環抱身體的手臂結實又強壯。


    和達也胸膛緊貼的背,傳來哥哥暨未婚夫的體溫。


    劇烈的心跳不知道是來自達也還是自己。深雪已經無法區別了。


    「你體溫稍微上升了。冷靜下來。」


    深雪害羞到快要死掉了。雖然希望至少可以用雙手摀住臉,但右手與左手都被握著,連這種事都無法如願。唯一的慰藉就是深雪背對達也,所以達也看不見她的臉。


    不過,深雪絕對沒感到抗拒。達也像這樣緊抱自己,她反而很高興。


    所以才更加難為情。


    ──這並不是在做什麽色色的事情──


    深雪拚命這樣告誡自己。她無疑是溫室裏的花朵,不過升上高二的她也和普通人一樣──或許稍微缺乏一點,總之她多少擁有那方麵的知識。


    以隻穿內衣的不檢點模樣,和異性親密接觸。雖然構圖完全是限製級,卻也僅止於此。隻是被異性從身後緊抱而已。


    達也的手和深雪的手相係。


    深雪的手和達也的手相係。


    達也與深雪之間,甚至沒進行愛撫之類的行徑。


    即使如此──


    (感覺身心好像要一起融化了……)


    明明完全無法思考,卻也不會昏迷。


    達也的細語鑽進這樣的深雪耳中。


    「你肌膚的柔軟,你身體的溫度,我閉上雙眼也感覺得到。你確實在我的懷裏。」


    「此時此刻,我就在這裏。我就在這個地方,接受哥哥的保護。」


    還沒思考,這句回應就從雙唇溢出。


    「所以,哥哥……」


    「您無須擔心任何事。」


    「請自由做您想做的事。」


    「請任憑哥哥的意思,使用所有的能力。」


    這或許是一種出神狀態。


    性質等同於巫女通靈之後傳達的神諭。


    深雪這番話,扣下達也「能力」的扳機。


    固定在深雪身上的資源回複自由。


    達也的「視線」穿梭在情報大海,尋求答案。


    循著因果係統樹直馳而下,在一瞬間進行無數次的摸索──


    他終於捕捉到敵人的身影。


    ◇◇◇


    箱根恐怖攻擊的主謀,操縱屍體的前大漢出身無國籍古式魔法師顧傑,突然暴露在銳利如針的視線之下,因而被拖出夢鄉。


    不知道對方是從哪裏看著自己。不是從這個房間之內,也不是從這個房間之外。


    那不在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簡直是從另一個世界投過來的視線。


    顧傑還沒確認到視線的真實身分,就先布陣隔絕咒法。他不是以步罡踏鬥實際踩出北鬥七星步,而是在昆侖方院改良過,可省略過程直接得到結果的對抗魔法。但這個術式是用來阻止sb入侵,對現代魔法的防禦效果有限。對方繼視線之後應該會發動攻擊,不知道能以這個魔法反彈到何種程度。


    顧傑擺出架勢準備對抗的下一瞬間,如子彈般單點集中的想子壓力,破壞了他的防禦陣。


    他連忙建構新的防禦術式。


    接著就這麽暫時屏息以待。


    沒有第二波攻擊。


    視線的氣息消失了。


    顧傑輕輕吐氣,然後確認自己受到何種傷害。全身都沒有痛楚,不過在不造成任何知覺下就逐漸剝奪生命的魔法,比比皆是。


    隻是說來神奇,熟悉這種咒殺技術的顧傑再怎麽調查,都沒發現任何部位被剛才的攻擊打傷。也沒有遲效性或條件發動型魔法上身的徵兆。


    不知道對方做了什麽事,讓顧傑覺得心裏毛毛的,但這種事晚點再思考。這個地方肯定被某人以某種方式查到了。顧傑決定立刻轉移陣地。


    ◇◇◇


    達也身體噴發強烈的魔法氣息,使得深雪恢複理智。雖然差點再度成為羞恥心的俘虜,但達也在這之前就移開雙手,鬆開手臂釋放深雪。


    深雪一邊注意別讓達也不舒服,一邊從他身上迅速起身。


    背部感覺到達也跟著起身的氣息,讓深雪反射性地繃緊身體。但是達也沒有給她預料之中,或者說期待之中的擁抱,而是無聲無息經過深雪身旁。


    達也在房門前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就朝著注視他背影的深雪說:


    「深雪,謝謝你。」


    深雪整個人顫抖了一下。並不是因為寒冷。


    「深雪有幫上哥哥的忙嗎?」


    深雪問。她的聲音因為喜悅而沙啞。


    「嗯,當然。」


    達也依然沒有回頭地如此回應,微微一笑。


    「詳情等你穿上衣服再說吧。」


    深雪滿臉通紅,雙手環抱身體,按著胸口蹲下。


    達也就這麽背對著她,離開實驗室。


    時間還不到五點,卻沒心情睡回籠覺。雖然稍微冒汗,但深雪決定聽達也說完再淋浴,所以她不是換上製服,而是換上居家服。


    她來到飯廳一看,身穿運動服的達也已經坐在桌旁等待。


    「深雪大人,早安。」


    「水波早安。」


    不隻是達也,身穿侍女服全副武裝的水波也在場,大概是她的專業意識使然吧。


    「請問喝茶可以嗎?」


    「好的,謝謝。」


    深雪坐在達也正對麵,水波端上一杯熱騰騰的煎茶。清爽的滋味使得意識完全清醒。


    「水波,這樣就好,休息一下吧。」


    「遵命,達也大人。」


    水波行禮之後離開飯廳。她之所以沒有抵抗,是因為理解到達也這番話不是在關心她,而是要談某些不能讓她聽到的事情。


    達也目送水波完全離開飯廳之後,轉頭麵向深雪。


    「深雪。」


    「是,哥哥。」


    深雪原本就打直的背脊變得更挺。聽到達也對她說話,剛才肌膚直接相觸的溫度,就在她的意識中鮮明蘇醒。除了害羞,緊張情緒更是束縛深雪的身體與舌頭。


    「剛才很抱歉。」


    不過,達也關心深雪的這雙視線,使得深雪的緊張立刻融化消失。


    「……能夠幫上哥哥的忙,不對,能夠免於拖累哥哥,深雪好開心。」


    深雪就這麽注視達也的雙眼,微微搖頭,露出嬌滴滴的微笑。


    「不提這個,哥哥,狀況如何?」


    然後,她將話題引導到任務上,省去達也繼續辯解的工夫。


    達也沒白費深雪的這份貼心。


    「確實捕捉到了。」


    「那麽,已經做個了斷了嗎?」


    雖然深雪本人並沒有意識到,但她也不太將殺人視為禁忌。不,應該說她不把達也殺人視為禁忌。


    如果達也下殺手,代表對方無疑是該死的人。


    她在不知不覺之間,被這種扭曲的思考附身了。


    「不,我沒除掉對方。」


    對於達也來說,隻要捕捉到對象的存在情報,物理距離就完全不影響他出手。無論是不是生物,達也都能將對方化為塵埃消除,即使是人類也不例外。達也正確理解到深雪所說「了斷」的意思,搖頭回應她的詢問。


    「方便請教理由嗎?」


    深雪這個問題不是在批判達也的判斷,純粹隻是因為感到疑問。她不知道為何要對顧傑手下留情。


    「這次任務的目的不是收拾敵人,是要讓世間知道恐怖攻擊事件已經解決。」


    達也間接回答這個問題,不過對於深雪來說,光是這樣的回答就夠了。


    「要是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除掉幕後黑手,就不可能達成任務。是這個意思嗎?」


    「沒錯。姨母大人說過不問生死,但是能夠活捉當然最好。即使要殺掉,也必須展現我們將對方逼入絕境的樣子,還得留下屍體。」


    「也就是說,解決這個事件的時候,必須讓世間知道恐怖攻擊的幕後黑手是誰吧?」


    達也點頭回應深雪這番話。


    被達也認同是正確答案,深雪似乎很開心,但她忽然恍然大悟地睜大雙眼。


    「既然這樣,您現在應該沒空在這裏對我解釋吧?好不容易查出對方的藏身處,應該立刻前往逮捕才對吧?」


    達也朝慌張的深雪露出從容的微笑。


    「放心。我剛才留下印記了。」


    「印記……嗎?」


    「嗯。用的是我解決周公瑾時學到的方法。」


    達也在京都追蹤周公瑾時沒能獨力破解遁甲術。之所以沒讓周公瑾逃走,是因為之前和周公瑾對決敗北的名倉注入的血液,正確來說是名倉留在血液裏的「念」暴露了周公瑾的行蹤。


    達也沒有發射自己血液的技術。但他研發出新的魔法技術,不是發射血液,而是以應付寄生物時學會製作的高耐久性想子塊當成微粒子彈射中對方,成為可以追蹤數天的訊號彈。隻要以這個魔法掌握地理座標接近到對方身旁,再來就能以八雲傳授的操縱「意氣」技術,讓遁甲術完全失效。


    「之前在座間沒這個餘力,但剛才我確實命中了。今後不用再投入大量資源,我也能查到顧傑的下落。」


    因此達也如此宣布。


    捕捉到了。


    深雪對這句話深信不疑。


    ◇◇◇


    達也一如往常前往九重寺修行,當然不是因為從容或自滿。


    如同他對深雪的說明,這次的任務並不是隻要逮捕或殺掉主謀就好。組織搜索隊是必備程序。這個時段要聯絡相關人員還太早。


    在適合動身的時間來臨之前,達也一如往常在八雲的寺廟鍛煉。


    不過,和往常相同的對打練習結束之後,有一段和往常不太相同的對話。


    「達也,任務那邊怎麽樣?」


    八雲坐在主殿階梯,一邊喝著徒弟端來的茶,一邊以閑話家常的語氣詢問。


    「不甚理想。」


    其實這是直到昨天的狀況,但達也省略這段補充,如此回答。


    「你雖然這麽說,但看起來不太著急啊。」


    八雲不是抱持疑惑,而是打趣地這麽問。


    「因為這終究是別人家的事。」


    其實這是直到前天的狀況,但達也這次也省略。在反魔法主義者襲擊深雪的那一刻起,逮捕並消滅禍首顧傑,就成為達也的「工作」了。


    「別人家的事啊……但你似乎相當投入呢。」


    「因為是任務。現在還無法抗命。」


    達也無視於八雲看似知道內幕的笑嘻嘻表情反問。


    「不過,師父居然會關心我的任務,真是難得。」


    「沒什麽好難得的。比方說『吸血鬼事件』的時候,或是『寄生物事件』的時候,其實我至今在各方麵都有幫過你不是嗎?」


    「換句話說,這次師父也基於某些隱情不能坐視嗎?」


    「說來可恨,但是就算出家,也不代表完全擺脫世間的枷鎖喔。」


    八雲漫不在乎地回答,但至少達也無法從他的表情看出足以形容為「可恨」的不悅感。


    「那麽,可以請師父協助搜索恐怖攻擊的幕後黑手,前大漢的古式魔法師顧傑嗎?」


    感覺就這樣被哄騙也不太舒暢,達也便厚臉皮地試著請求協助。這個要求是以遭受拒絕為前提,達也的目的是在這之後挖苦八雲。


    「好啊。」


    所以八雲二話不說答應時,達也一時之間無法反應。


    「怎麽啦?看你好像嚇一跳。」


    這時候頂嘴就輸了。達也再怎麽說還是明白這一點,決定乖乖舉白旗──但他無論如何都鐵定吞敗。


    「我嚇了一跳。因為我沒想到師父會二話不說就接受我的請求。」


    「這始終是協助喔。隻是稍微幫個忙。」


    八雲老樣子掛著漫不在乎的微笑,達也無法看透他真正的想法。


    「那麽,我再想想要請師父幫什麽忙。」


    「沒問題。我會在允許的範圍內提供助力。啊,不過可別再叫我教你術法喔。」


    「我知道的。」


    這時候的達也還不知道,其實是他被引導口頭答應八雲介入這個事件。


    ◇◇◇


    達也修行完畢返家之後,一如往常地換上製服前往學校。


    他並不是忘記學校從今天停課到周末。深雪與水波昨天接受警方偵訊之後就直接回家,所以私人物品還留在學校,必須去拿回來。


    現在和一百年前不同,上下學不需要帶課本或筆記本。但是上體育課、實習課或參加社團活動時需要換裝。


    如果不計較,學校也有提供便宜的送洗服務,但女學生即使會把製服交給業者清洗,也沒人連內衣一起送洗。


    除此之外,女生尤其會隨身攜帶各種物品,因此雙手空空通學的幾乎都是男生,女生或多或少都會帶一些私人物品到學校。


    校門因為停課而關閉,但是達也順利完成入內手續。畢竟他確實穿著製服,也攜帶學生證,又有正當的理由,當然進得去。來到學校的途中也沒被襲擊或受到示威抗議妨礙。這麽一來應該可以早早返家。達也、深雪與水波都這麽認為。


    這個預料本身沒錯。但校內有個出乎預料的人物。


    「司波同學!」


    「一條同學?」


    將輝獨自坐在二年a班教室的座位上。


    「……在用功嗎?」


    深雪不由得問這個看了就知道的問題,是因為將輝孤伶伶地在停課的教室開啟線上課程終端機的身影令人過於意外。


    「嗯,是啊。」


    將輝也自覺現在這副模樣很奇妙,苦笑回應深雪的詢問。


    「因為三高今天也要上課……」


    「哎呀……」


    雖然有露出驚訝的樣子,但是不論原本就知道的達也,深雪也能理解這段解釋。將輝是要在第一高中上第三高中的課,才擁有這裏的座位。不是擁有「學籍」,而是「座位」。是否停課當然也是按照第三高中的基準。


    深雪的驚訝……應該說附和,引得將輝露出苦笑。


    「三高好像也會從明天開始停課,所以我今天想在中午之前結束。」


    既然這樣,今天也休假不就好了?這句話來到達也喉頭待命,但他最後沒說出口。


    就在這個時候,將輝使用的終端機響起警告聲。將輝露出「糟糕」的表情,將視線移回終端機。深雪也為了避免吵到他,而放輕腳步前往教室後方的置物櫃,靜靜取出私人物品。


    她繞到將輝斜前方行禮致意之後,和達也一起悄悄離開教室。


    ◇◇◇


    從第一高中回家的路上也沒有遭遇任何麻煩事。與其說覺得發毛,達也更覺得掃興,不過即使是「改革人士」,好歹也知道連續兩天在相同地點鬧事不太妙吧。達也決定當成這些人多少有這樣的「良知」。


    因為這樣可以專心進行原本的搜索行動,所以達也沒道理抱持不滿。達也根據將輝要到下午才有空的情報,安排追蹤顧傑的計畫。


    『達也學弟,你掌握到主謀的下落了吧?』


    「是的。剛才老家通知我了。」


    『這樣啊……』


    達也說的謊,使得視訊畫麵裏的真由美露出著急表情。大概是因為事件發生在七草家地盤,卻被四葉家領先,而覺得丟臉吧。


    其實四葉家那邊也沒什麽進展,但達也當然沒提到這件事。


    「箱根恐怖攻擊事件的幕後黑手顧傑,現在躲在平塚市。」


    『咦,平塚?』


    「敵方從一開始就沒什麽動作,隻有小範圍移動。我們認定犯下大案的罪犯肯定是狡兔三窟,結果被反將一軍。」


    『這樣啊……』


    真由美臉上浮現的焦躁,是針對她自己、她的父親,以及哥哥。


    哥哥智一指揮的七草家搜索隊,現在是從江東地區往成田方向撒網。他們依照搜查結果,判斷目標不太可能躲在箱根、伊豆與三浦半島方麵。


    然而嫌犯卻躲在搜索完畢的區域。這僅僅代表搜查網不夠縝密。七草家號稱在十師族和四葉家一樣優秀,但真由美如今無法相信這種評價。


    「七草學姊,我可以說下去嗎?」


    『對不起,什麽事?』


    用不著解讀真由美的心,從表情就看得出她正受到無力感的折磨。


    但達也不是安慰她,而是以應該處理的課題拉回她的注意力。


    「我認為應該立刻出動逮捕,以免他有時間準備逃亡。但是箱根恐怖攻擊案件隻由我們解決並非好事,也應該顧慮警方的尊嚴。」


    『也對。大規模炸彈恐怖攻擊就發生在首都附近,而逮捕凶手也攸關警察的威信。如果隻由我們民間魔法師破案,我們和警方之間可能會留下心結……』


    即使抓到顧傑,要是因而和警方關係惡化,整體來看是得不償失。


    七草家也有積極和魔法師以外的組織建立關係,因此真由美立刻明白達也的意思。


    「所以七草學姊,可以動員警察逮捕顧傑嗎?」


    畫麵裏的真由美聽到達也的委托,皺起了眉頭。


    『要用什麽名義逮捕他?我想你應該知道,光是四葉家斷定顧傑是凶手,也沒辦法申請逮捕令喔。』


    達也麵不改色地同意真由美的指摘。


    「我知道。若要以正規程序讓警方出動,我不會刻意勞煩學姊。正因為物證不足以讓司法機構接受,我才希望在關東和警方關係良好的七草家動員警力。」


    真由美知道達也明顯在挑釁,卻沒藏起不悅的表情。


    『我會問問看……不過老實說,我認為你那位女性友人對警方的影響力更強喔。』


    即使如此,真由美也沒有貿然鬥嘴開支票,甚至展現老神在在的一麵,意有所指地將艾莉卡形容為「女性友人」來捉弄達也。


    隻不過,對達也展現這種表麵上的從容完全沒用。


    「說得也是。如果學姊不在意我找千葉家,那我跟艾莉卡談談吧。」


    這種情況下,主要會損及的是七草家的麵子。


    『拜托不要!』


    如果真由美獨斷接受千葉家介入,可不隻是被自家人批判這麽簡單。她會高聲製止也是理所當然。


    「就算學姊這麽說,但我打算今晚就下手。」


    『知道了!我會在傍晚之前安排好!所以不要這樣整我啦!』


    「拜托學姊了。」


    達也沒對真由美「不要整我」這句話提出異議。


    達也聯絡真由美之後,也以視訊電話和克人、將輝談妥,思考能否在預定出發的時間稍做休息的時候,告知訪客上門的鈴聲響起。


    來訪的是文彌與亞夜子。


    「亞夜子、文彌,歡迎你們。但你們今天不是要上學嗎?」


    深雪剛好在挑選也能當成外出服的保守服裝。她來到客廳迎接兩人時,如此詢問。


    時間還不到下午四點。每所魔法科高中的上課時間都一樣,除了課外教學,周一到周五都要上課到下午三點二十分,即使從第四高中直接來這個家,也不應該在這個時間抵達。兩人(不隻是文彌,亞夜子也是)都穿著這個年代平均標準的低調外出服。看他們雙手空空,應該是先到飯店登記入住之後才過來的。既然深雪不知道隱情,當然會問兩人為何沒上學。


    「深雪姊姊,打擾了。四高也從今天開始停課。」


    「是嗎?但我聽說三高今天也要上課啊。」


    文彌回答達也這個問題。


    「二高與四高跟從一高的決定,從今天開始停課。聽說另外五校也從明天起配合辦理。」


    「事情鬧得真大啊。」


    達也事不關己般地低語,不過停課原因在於昨天他自己也是當事人的那個事件。他原本不應該以局外人的態度評論。場中沒人點出這件事,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壞。


    深雪是第一高中學生會長,本來應該會知道這個情報,但是昨天回報校方的任務完全交給泉美負責,所以她沒收到消息。「看來得補償一下泉美才行……」深雪在心中低語──泉美要是知道這件事,肯定樂壞了。


    達也絲毫沒想起泉美,而是看向眼前的兩人。


    「所以,可以問你們為什麽特地過來嗎?」


    坐在達也正對麵的雙胞胎姊弟以眼神溝通,決定由誰回答──他們並不是相互推托。


    「達也哥哥情報中所說的那名古式魔法師,我們已經找到屍體了。近江圓磨是別名『傀儡師』的古式魔法師,擅長術式是將精靈依附在屍體操縱的大陸流sb魔法。他和這次的目標顧傑是不同類型的屍體操作術士。」


    「不是直接操縱屍體,而是以sb依附之後操縱……和我知道的顧傑魔法不一樣。所以他們不是師出同門?」


    達也問完,文彌沒花時間思考就點頭回應。


    「近江是大約一百五十年前從大陸歸化的道士後代。比大漢或大亞聯盟的方術士更忠實傳承傳統的法術這點,似乎是他們私下的自豪之處。」


    「在魔法正式見光之前就歸化的魔法師後裔嗎……」


    即使自認是傳統魔法的繼承人,在幾百年前就在這個國家生根的古式魔法師眼中依然是菜鳥,不難想像他們待得多麽不自在。名字取得莫名老氣,或許反映出家長想融入日本術士圈的意願。不過當事人似乎往反方向發展了。


    「他和陰陽師係的古式魔法師尤其交惡的樣子。」


    「因此顧傑得以乘虛而入。」


    「恐怕就是如此。」


    「即使有同情的餘地,也無法將他的行為正當化。但我也不想同情就是了。」


    達也輕聲說完,再度詢問。


    「其他協助者的相關情報呢?」


    「分析近江遺體殘留的意念之後,得知顧傑又取得兩具屍體了……對不起,沒能查出屍體的真實身分。」


    「既然黑羽與津久葉都查不出來,那很可能是相當高階的魔法師。」


    「吉見小姐與夕歌表姊的意見也和達也哥哥一樣。」


    完全成為屍體之後的狀態下,魔法師和普通人沒有兩樣。魔法形式


    的調查不會隻對魔法師的屍體失效。但是以魔法操縱的屍體如果殘留生前的能力,知覺係魔法的追蹤很可能不管用。


    昔日在顧傑旗下的無頭龍,可以將魔法師大腦加工為特定魔法的發動輔助工具「魔法增幅器」。沒有根據能斷定顧傑做不到相同的事。


    之前在鐮倉,顧傑也曾經想繼續利用改造成施法器的魔法師屍體。如果無法利用屍體生前的能力,就沒必要這麽做。讓施法器在死亡的同時以自爆波及敵人,比較有效率。


    就算這樣,屍體能使用生前的能力,究竟是基於什麽道理?達也心想。


    魔法是精神之力。這是普遍的論點,完全沒有根據能夠否定。


    然而同時,「精神」是什麽?這個基本的問題至今還沒有得出解答。現在的說法都是推測或假設之類。


    這些假設也是五花八門,有的幾乎成為定論,有的依然眾說紛紜。比方說,關於「精神是以什麽東西組成」這個問題,「由靈子組成」這個答案比較廣受支持。反觀「精神位於何處」這個主題,則有「存在於精神次元」、「實際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某處」、「隨時流動,不在固定的位置」等各種說法,而且每種假設都有一定的支持者。


    如果屍體能夠利用魔法──利用精神之力,那麽生命就不是精神存在的必要條件。不,再說「生」與「死」本質上的差異究竟為何?


    確定死亡之後就無法複生。達也直觀地明白這個道理。不是直覺,是直觀。他的固有魔法「重組」告訴他這個道理。這無疑代表生與死之間有一條明確的界線。


    但既然屍體能使用「魔法」這種精神之力,那麽意誌、記憶或情緒這種精神產物,也能從屍體提取吧?理論上,屍體也可能具備和生前相同的人格吧?那麽死者與生者又是哪裏不同……


    「哥哥?」「達也先生?」「達也哥哥?」


    「喔,抱歉。」


    走偏的思緒被深雪、亞夜子與文彌的聲音拉回來。看來達也沉思了好一段時間。


    「不,打擾哥哥想事情,我才應該道歉。」


    「免了。不提這個……」


    達也在和深雪展開道歉大戰之前,就改變話題。


    「現在回到最一開始的問題,你們怎麽來了?雖然通訊可能被竊聽,但你們的目的應該不隻是送調查結果過來吧?」


    達也同時注視文彌與亞夜子。


    「是要來在我外出的時候,幫忙保護深雪嗎?」


    文彌與亞夜子轉頭相視,然後亞夜子歎了口氣。


    「達也先生,我認為過於通情達理也不太好。」


    她說的「過於通情達理」,並不是指辭典上「過於理解對方的立場與感受」所衍生出的「好好先生」。而是在抗議達也不要「看透一切」。


    「由於我們應該避免和十文字家或七草家共同行動,所以沒加入這次的作戰。父親與夕歌表姊也一樣。」


    確實,這次的作戰並不是一定要亮出其他十師族沒有的底牌也要成功,也就是動用黑羽與津久葉的高階精神幹涉係魔法。以四葉家的立場,光是達也參與作戰,就能盡到義務。


    「反正學校也停課到周末,所以我們就報名保護深雪姊姊。雖說是報名當護衛,但深雪姊姊比我們強上很多就是了。」


    「就是這樣,所以到周日都請多多指教了。」


    文彌與亞夜子低頭致意,達也苦笑點頭。


    「別這麽說,既然你們來陪深雪,我也能放心了。你們要在飯店住到周末?」


    「是的,不過可以讓我們輪流住這裏嗎?而且我們不需要寢室。」


    文彌的意思就是要在這個家值夜看門。不過以擔任護衛來說,他的說法並不奇怪。


    「你們如果不介意同房,就退掉飯店房間,住我們家吧。」


    以前的客房已經是水波的房間了,但母親在世時用為父母寢室的房間,現在實質上沒人用。雙人床還留在房內,所以用來睡覺也不成問題。即使父親龍郎心血來潮回家,也隻要把他趕到後妻住的公寓就好。因為達也的立場已經比龍郎強勢了。


    「……姊姊,你想怎麽辦?」


    無論是基於任務還是私情,住在這個家都比較合文彌的意。亞夜子也一樣。不過文彌依然徵詢亞夜子的意見,是因為他認為姊姊可能會抗拒「同房就寢」。


    文彌的擔憂大致正確,亞夜子微微板起臉。雖說是雙胞胎,但是這個年紀的女孩,還是不太願意和異性同房吧。


    深雪察覺亞夜子的內心糾葛,想提議亞夜子睡她房間。但亞夜子早一步開口回應。


    「恭敬不如從命吧。達也先生、深雪姊姊、水波,請多指教。」


    「我們才要請你們多指教。水波,可以幫忙整理他們要住的房間嗎?」


    「遵命。」


    現在要打掃加整理床鋪,時間上有點晚。


    但水波絲毫沒露出半點抗拒表情,以話語和鞠躬回應達也的指示。


    「那我們去飯店拿行李過來。」


    亞夜子說完,和文彌一同起身。


    「我也要出門了。今天很可能不會回來。深雪,之後就拜托你了。」


    「是,哥哥。」


    「達也先生,祝您武運昌隆。」


    達也與深雪也隨後起身。


    「我打算在明天早上之前解決。」


    達也如此回應亞夜子的激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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