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七月九日,新蘇聯的艦艇依然停留在能登半島外海。軍事威脅還沒離去。


    不過昨天擊沉十二艘敵艦(雖然都是小型艦)的戰果,大幅鼓舞了日本國民。以空母為首的敵軍主力艦還健在,所以緊張局勢沒有緩和,狀況還不至於樂觀,但國內確實逐漸醞釀出「新蘇聯不足為懼」的氣氛。


    民眾想知道是何種手段立下這份戰果,媒體逼迫政府公開情報,或許是理所當然。


    隻要得知並非僥幸立功,國民的不安應該會更加縮小吧。政府也這麽判斷。擊沉敵艦是戰略級魔法的功勞,這個事實在昨天的時間點已經以推測的形式報導出來。政府決定的方針是正式承認這件事,認定一條將輝是國家公認戰略級魔法師。


    上午十點,防衛省記者室。防衛大臣回答集結的記者問題,公布將新蘇聯小型艦隊一網打盡的魔法「海爆」,以及使用該魔法的魔法師姓名。


    「──這裏說的一條將輝先生,是國立魔法大學附設第三高中的一條先生嗎?」


    女記者以追星般的眼神詢問大臣。將輝的外型客觀來看不如光宣,但他的英俊不同於達也,屬於大眾喜愛的類型。他在部分圈子是知名的「美少年魔法師」。


    「一條將輝現在就讀國立魔法大學附設第三高中三年級。政府已經認定他是我國第二位國家公認戰略級魔法師。」


    防衛大臣以這種說法肯定記者的詢問。


    ◇ ◇ ◇


    上午十點十五分。媒體早早就查出將輝的所在處,聚集在小鬆基地。


    「為什麽連我也……」


    「別這麽說啦!我們交情都多久了。喬治很習慣進行記者會吧?」


    吉祥寺在記者會會場的台側發牢騷,將輝以懇求的語氣安撫。


    「但記者是來采訪你,我覺得不需要我。」


    「沒那回事喔。『海爆』是你為我創造的魔法,大家肯定也想聽聽開發者怎麽說。」


    「……唉……」


    被將輝拍肩膀,吉祥寺歎了口氣。


    基地的女職員告知「時間到了」,將輝催促吉祥寺上台,走到高一階的講台中央放置的麥克風前麵。


    收起表情的吉祥寺隨後跟上。


    身穿三高製服的兩人同時行禮,一齊接受鎂光燈的洗禮──以現代相機的感光度肯定不需要閃光裝置,但在記者會就像是「約定俗成」般會使用電子閃光燈。


    過強的閃光使將輝稍微蹙眉,吉祥寺卻麵不改色。將輝說他「很習慣記者會」確實沒錯。


    將輝與很習慣進行記者會坐在與先準備的椅子之後,記者會立刻開始。


    ──一條先生這次立了大功。您的軍功給予國民莫大的勇氣。


    ──能成為大家的助力,我倍感光榮。


    ──您是自願出麵迎擊新蘇聯艦隊嗎?


    ──是的。我透過父親向國防軍自願成為義勇兵。


    ──因為您有自信以新的戰略級魔法打垮敵方艦隊嗎?


    ──是的。都是因為有身旁這位吉祥寺為我創造的「海爆」。


    此時記者的關注早早就移向吉祥寺。


    ──吉祥寺先生,新戰略級魔法「海爆」據說是您研發的,這是真的嗎?


    ──是的。


    ──您就讀第三高中的同時,也任職於金澤魔法理學研究所,研發新戰略級魔法是研究所的方針嗎?


    ──不。在金澤魔法理學研究所沒進行軍事用的研究。


    ──「海爆」的研發是您自主進行的嗎?


    ──是的。


    ──這是預期到新蘇聯的侵略嗎?


    對於這個問題,吉祥寺略顯猶豫的樣子。


    ──如您所說,「海爆」的研發是防備新蘇聯的侵略。


    ──獨力研發出新的戰略級魔法,不愧是我國引以為傲的英才「始源喬治」。


    消息靈通的某記者說出這句話,使得吉祥寺明顯露出猶豫的表情。


    接著吉祥寺停頓片刻,說出對他而言很誠實,對聽眾而言卻造成莫大困擾的話語。


    ──不,「海爆」不是我獨力研發的。


    ──這個魔法的基礎部分,是第一高中的司波達也同學提供給我的。


    ◇ ◇ ◇


    「這麽多嘴……」


    以電視收看將輝與吉祥寺記者會的達也一臉有苦難言,忍不住這麽說。


    他身旁的深雪沒反駁這句呢喃。如果是在別種情況,她應該會以「哥哥的功績獲得正當評價是值得高興的事」這個主旨發言,但這次她知道達也將新戰略級魔法基礎設計寄送給吉祥寺的真正動機。


    也知道吉祥寺的告白毀了達也的算盤。


    「正直與誠實明明不一定總是最好的處世之道……」


    達也接著說的這句牢騷,模仿自英文諺語「誠實為上策(honesty is the best policy)」。他沒要把話說到「說謊也是權宜之計」這麽重,但或許懷著「沉默是金,雄辯是銀」這種程度的想法。


    「吉祥寺同學基於立場,應該不想欠哥哥人情吧。」


    深雪遞出冰咖啡,略為保守地安撫達也。


    「……也對。我看錯那家夥的個性了吧。」


    對電視抱怨也毫無建設性。達也改成這個心態,以這句話中止牢騷。


    深雪貼心關掉電視。


    達也視線從剛才播放新聞的牆麵螢幕移開。


    「哥哥,要來一份司康嗎?」


    達也隻喝一口咖啡就放下玻璃杯,深雪邀他享用剛烤好要當成下午茶的司康──其實原本預定放涼之後搭配冰淇淋端上桌才符合夏季氣息。


    「也好,給我一些吧。」


    「知道了。」


    這個時間別說吃午餐,連要享用上午茶都嫌早,但是在情報次元和光宣的那場戰鬥,也為達也的身體帶來疲勞。他決定感恩接受深雪的機靈之舉。


    ◇ ◇ ◇


    將輝與吉祥寺的記者會是在日本國內播放,但是沒特別進行擾頻處理。交戰的敵國不可能不關注戰略級魔法的情報。


    隻不過這麽說的意思,並不是新蘇聯政府與軍方高官即時收看附字幕的新聞。情報收集是相關部門末端人員的職責,高層的工作是檢討部下整理好的結果。


    然而身為新蘇聯政府實質幹部的貝佐布拉佐夫,在政府準備的哈巴羅夫斯克高級宿舍,從一開始就目不轉睛看著螢幕上竊取訊號播放的記者會。


    (又是嗎……)


    (又是那個男的嗎?)


    (是那個男的「偷走我的魔法」嗎?)


    他用盡全力將激動失控的情緒壓抑在內心。


    ◇ ◇ ◇


    家事做到一個段落,心不在焉看著新聞的水波,聽到吉祥寺說出達也名字的瞬間,反射性地按下遙控器的電源鍵。


    放在飯廳的小型電視變黑關機。


    當然不是因為對達也感到厭惡。現在的水波光是聽到達也或深雪的名字就很難受。


    罪惡感再度在內心抬頭。水波沒有強行消除,反倒是告訴自己應該樂於承受這份精神上的痛苦。


    但她實在沒有再度打開電視的動力。


    水波決定走出宅邸看看。


    光宣沒禁止水波外出。假設水波溜出結界,光宣也不會責備她吧。水波也直覺明白這一點,感覺光宣說的「不會勉強你」這句話可以信任。


    隻不過,現在的水波不打算逃離光宣。但這也不是想和光宣在一起的意思。即使逃走也無處可去──這就是水波的心境。


    背叛深雪的自己,不可能厚臉皮回到「家」。水波就像這樣想不開。


    說到唯一不安的要素,就是可能在戶外撞見光宣。


    既然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就不可能一直回避下去。水波也不打算回避。


    隻是現在不知為何不想見到光宣──不對,應該說不想被光宣看見。


    即使和光宣在同一棟宅邸共度一晚以上,占據水波意識的也都是深雪以及達也的事。若要形容得更正確,應該說滿腦子都是深雪以及「附屬於」深雪的達也。


    第一高中的同屆女學生也有人誤會,但水波沒把達也視為異性關心。而且真的是「沒放在眼裏」的等級。在水波的心目中,達也隻是主人深雪昔日的哥哥,現在的未婚夫。


    深雪是水波的一切。正因如此,背叛深雪的行徑,在強烈到甚至無法自盡的後悔之中抓著水波不放。


    水波自己沒察覺,但她的心打造成隻會對唯一的主人盡忠。不是基因改造或投藥使然。以單一價值觀束縛人心,不需要這種特別的手段。隻要準備封閉的環境,進行準備周全的教育就好。


    出


    生就在四葉本家養育長大的水波,對於「設定」為主人的深雪抱持絕對的忠誠心。水波不認為這樣的自己異常。她「無法」這麽認為。


    說起來,深植水波體內的心理模式,不可能背叛設定為主人的對象。關於當時妨礙深雪魔法的那個行動,達也的推理應該正確。不過說來可惜,水波本人無法像這樣朝著對自己好的方向去想。明明有出口,水波卻視而不見,折磨著自己。


    不想見到光宣,也是這種自虐性心理作用的一環。自己背叛比親人更親的人,卻連懲罰自己都做不到,她不想曝露這種醜態。這份女人心……更正,這份少女心在她和光宣之間蓋起高牆。


    (應該沒事吧……畢竟他說要檢查結界外出至今,已經快兩個小時了……)


    光宣肯定回到自己的房間了──水波的這個推測,應該說這個願望,早早在她走出玄關一步的時候就被打碎。


    不過真的如她所願,光宣沒有看她。


    光宣倒在前院。


    水波連忙跑到光宣身旁。


    「光宣大人?」


    叫名字也沒反應。看起來像是昏迷不醒。


    怎麽辦?水波隻在瞬間迷惘。


    水波操作至今塞在圍裙口袋的cad,發動重量減輕的魔法,抱起表麵上變輕的光宣,送他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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