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地的時候,我感覺腦袋好像砸在了什麽硬硬的地方,好像是牆壁,之後我就沒意識了,歸於黑暗……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奇怪的夢,夢見自己行走在一條很古老的古道中,周圍落葉紛飛,夕陽的餘暉灑下,遍地金黃色,這是一處很夢幻的場景。


    但是我卻越走越心驚,仿佛我腳下的,不是石板路,而是薄薄的冰塊。


    古道很短,連一百步都沒有,就見底了。我看見一個穿著民國時期的老人坐在石板凳上,一副悵惘的樣子。


    我內心很是吃驚,這是什麽年代?為什麽這裏的景物、房屋、還有人的服飾,都這麽複古?


    我覺得很詭異,本來不想和那個民國老者說話的,但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我驚駭的發現,我似乎控製不住自己的身子了,居然主動和他說話。


    “老人家,你為何而歎氣?”我問道。


    沒有理會我,老人依舊惆悵的看著日落的餘暉,殘陽傾灑在老人的臉頰上,於是顏色就開始變得明滅不定起來,一半正常色,一半卻如同鍍了金。


    良久,老人收回目光,又開始看地上的螞蟻,然後,老人腳挪動了一下,對著那隻正在覓食的螞蟻一腳踩了下去。


    半晌,腳挪開,而螞蟻已經死了,我驚奇的發現,踩死了一隻螞蟻後,老人的表情反而更加失落了,跟死了兒女似的。


    正想開口問點什麽,老人卻率先開口了,幽幽歎了口氣,老人把麵孔轉向我,說:“剛才你問我為何而歎氣,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為這充滿罪惡的年代而歎氣。”


    聽了老人的話,我直接一個大寫的懵比,什麽叫為充滿罪惡的年代而悲歎?


    想了想,我問:“老人家,能說的再詳細點嗎?”


    老人眼神裏充滿悲憫:“每個人都有罪,犯著不同得罪,我沒有資格決定誰對誰錯,隻能在此發出感慨。”


    我繼續一個大寫的懵比,說的話太深奧了,不過這句話我聽過,周傑倫的《以父之名》有。


    《以父之名》裏麵這麽說:我們每個人都是罪,犯著不同的罪,我能決定誰對,誰又該要沉睡。爭論不能解決,在永無止境的黑夜,關掉你的嘴,唯一的恩惠。


    回味著這句話,我才轟然醒悟,覺得老人在想的東西是多麽的深奧,這已經上升到了善與惡,罪與恕的層麵上了。


    就聽老人繼續說:“我有罪,你也有罪,所有生活在這片藍天下的人們,都有罪。”


    這話把我逗樂了,就笑著問:“老人家,你何罪之有?”


    “有,我的罪多的已經無法洗刷了。我六歲皈依我佛,一心向善,但依舊擺脫不來世間善惡罪行的輪回。”老人虔誠的雙手合十,口誦佛經,當真有得道仙佛的道韻在。


    我吃了一驚,他,竟然是一個和尚?看了一眼老人的頭發,我奇怪地問:“聖僧,您既是佛門中人,那又為何不曾削發呢?”


    雖然我不信佛,但我還是知道,佛門中人不削發,那就是對佛祖的大不敬,是沒有一顆赤子之心。眼前這個老人自稱是佛門中人,但是頭發都快長的可以紮成辮子了。


    “阿彌陀佛。”老僧人雙手合十,又誦了一口佛號,說道:“施主,這也是貧僧一大罪過之一。”


    “皈依我佛時,我曾削發梯度,待我我功德圓滿,下山欲普度眾生,解救人於水火中。但有一天我驀然回首間,才明白,這世上罪惡太多了,我本就是有罪之人,卻欲解救他人,豈不可笑?於是,我行走於紅塵中,看一代代紅塵變遷、人的生老病死,而一直不曾長出的頭發,二十年過去,也早已成了飄然長發。”


    “人之發,代表罪,發有多少,罪便有多少。過去,我一心向佛,赤子心建在,故而罪惡不曾侵我身,如今我已入世,重新投入苦海,罪惡之源便長了出來。我也不想重新削發,就這麽留著吧。”


    老者玄玄乎乎說了一大堆,我算是聽懂了一些他的生平來曆。他六歲做和尚,一直做到老,下山時想普渡眾生,但是忽然發現,其實自己也是一個罪惡之人,卻欲普渡其他世人,這不是可笑嗎?於是他遊走紅塵中,久而久之,他的頭發也就長出來了。


    我很想告訴老者,人會長頭發是自然反應,和什麽虛無縹緲的罪惡無關,但是看他虔誠的樣子,我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老僧信仰佛道,認為他長頭發是因為被佛門拋棄了,如果我告訴他,其實你信了一輩子的佛,其實不存在,人長頭發是自然現象,他會不會突然崩潰,萬念俱灰,然後不想活了?


    這極有可能,哀莫大於心死,一個信仰崩塌的人,可是什麽事都做的出來的。


    就住口了,我突然想起老人還說過我也有罪,我就笑了,說:“老人家,我什麽也沒做,難道也有罪嗎?”


    我本來想勸老人執念不要這麽深的,但是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老人居然點頭了:“是的,你也有罪。”


    我一窒,準備聽聽老人把我的“罪史”說出來,老人指著我的心說:“你活著,就是罪過!”


    我不懂。這太深奧了,深奧的讓我覺得扯淡——照他這麽說,我就不應該被生出來嗎?


    什麽邏輯啊!


    “難道不是嗎?”老人淡淡的看著我:“剛才我踩死了一隻螞蟻,但你卻沒有救它,它死了,我得為它的死負責,你也要。”


    “……”我驚的下巴都掉了,雖然當今社會見死不救要追究法律責任,但那對象是人啊!人!


    但他踩死的,卻是一隻螞蟻,螞蟻和人能比嗎?


    別整什麽眾生平等之類的狗屁道理來說事,眾生要是真平等,那這個世界也就輪不到人類主宰了。


    如果踩死一隻螞蟻就要償命的話,那世界上所有人都要死了——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踩死幾隻螞蟻吧?有誰沒踩死過的,站出來!然後找塊板磚拍死自己吧!


    沒想到老人還在堅持,帶著我來到了一家店,點了一隻燒雞,撕下一隻雞腿來。


    我以為他是拿來吃的,就覺得很鄙夷,出家人五忌,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打誑語,不沾酒肉。但是這個老人卻開葷了,破了戒,多半是酒肉和尚。


    但沒想到,他居然沒有吃,而是指著雞肉問我:“雞有罪嗎?”


    愣了一下,我說沒有。


    “既沒有,那它為何會被人宰殺,烹為肉食呢?”


    “……”我張大了嘴巴,這讓我怎麽回答?又不是我殺的!


    想了想,我隻好說:“因為你付了錢。”


    “付了錢就可以亂殺生嗎?”老者問我。


    “……”我覺得我要發瘋了,我好像被他帶進一個死胡同裏了。


    他繼續道:“你沒有親手殺這隻雞,或許沒有感覺,但讓你來動手,宰殺這隻雞呢,你會有負罪感嗎?”


    “……”我再次驚的說不出話來,雖然覺得挺荒謬的,但他說的,似乎有點道理啊……


    我們平時吃的牛肉羊肉雞肉,都來自那些動物的肉,但因為我們沒有親自動手,所以吃起來沒有半點負罪感,心裏覺得動物來給自己吃,天經地義。但,如果給你一把屠刀,親自宰殺一頭牛,你還會幹嗎?


    手起刀落,牛頭分離,鮮血飛濺。


    有了這樣的場景,你還會吃牛肉嗎?


    “人殺了人,要償命,但人殺雞、屠狗、宰牛,就無罪嗎?難道那些動物,天生就該被我們殺?”


    “……”我還是不說話,一時間竟然語賽了。


    “佛家為何說,這塵世罪惡、苦難,因為塵世裏處處都是殺戮啊!佛家人為何不吃葷,不沾酒?”


    我竟無言以對,但也不想就這麽慫了,於是擰著脖子嘴硬:“佛家也有沾酒沾肉的,你現在手裏正拿著雞肉呢。”


    “那是酒肉和尚,非我佛門中人,而我,也沒有吃,不算破戒。”


    “你沒吃可你聞了啊。”我說道。


    “我聞了,但我心裏是平靜的,視其以無物,所以也不算。”


    我忽然覺得用佛法狡辯也挺管用的,還真說的我一愣一愣的。


    見我沉默著,老僧露出了一抹笑容,說道:“施主,天道循環,當日種下什麽樣的因,來日就結什麽樣的果。如果遭遇了一些平時碰不到的離奇事,定是諸般因果加你之身了。”


    這話聽的我渾身一震,他怎麽知道我最近遭遇很多離奇事了?剛欲開口詢問,就聽老碰繼續說:“施主,因果之事,勿聽、勿視、勿語、更勿贈以執念,擾亂本心。多做點善事,終是好的。”


    說完,老者起身,步伐穩健,漸漸遠了。


    “老前輩……”我情不自禁喊出聲來,剛喊完,我的頭就一痛,抱住頭閉著眼蹲在了地上。


    好像我的腦袋破了,又仿佛整個世界天旋地轉,我竟然有種眩暈感,發現四周一切都變了。


    古道、石凳、落葉都不見了,被裝扮富麗的包廂所取代。


    我感覺自己好像被人背著,急匆匆朝下走去。


    我立刻清醒了幾分,發現背我的人手裏正拿著一個吃飯用的鋼叉,要對我的身體刺下來的舉動。


    就看著刀叉落下,我整個人恐懼到了極點,條件反射的伸出手,去抓那個朝我刺過來的鋼叉。


    “噗……”


    一陣刺穿肉掌的聲音響起,一同濺起的,還有殷紅的鮮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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