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不想嫁與陛下,統掌後宮,成為一國之母,當今皇後?”


    史紅藥不料謝臨要問的事,竟是一件這樣的事,不禁瞠目結舌,“這……”


    “當朝聖上雖年剛過弱冠,卻也文治武功非同常人,又勤奮可嘉,勤政愛民,將來定是一有道明君,”謝臨緩緩道,“如今萬兆二年,但仍會有萬兆三年四年,乃至十年,百年,我大楚朝的未來,定在聖上的掌握之中。”謝臨看著史紅藥的眼睛,“你不想嫁給他,輔佐他,看著他成長,直到翅膀逐漸硬起來,豐滿起來,然後展翅,翱翔於天空之上麽?”


    萬兆初年,先帝駕崩,群臣無首,國不可一日無君。明重謀當太子時日尚短,許多政事尚未熟悉,便突然被扶至帝位。時年南有琉球擾亂,北有夷國虎視眈眈,明重謀當日裏雖年紀尚輕,資曆尚淺,然而對此情境,卻絲毫不亂,時啃兵書,常問丞相治國之道,研讀諸子,厚積薄發。丞相雖之前是太子太傅,對陛下有督導之責,然而陛下勤學,丞相隻需稍加點撥,陛下便心領神會,舉一反三。時年,甚至更早,丞相便已立下決心,輔助萬兆皇帝霸業宏圖。


    觀雛鷹豐滿翅膀,翱翔於天際,展現於蒼天雲穹中。


    史紅藥聽了謝臨的話,微微睜大眼睛,好似當真看到了未來景象。夷國戰火平息,百姓安居樂業,萬裏江山,盛世繁華。


    她不禁抿了抿唇,眸子有一些發亮,“好。”


    史紅藥一口答應,當下,謝臨便讓她附耳過來,言道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謝臨本不應該湊得史紅藥如此之近,就算稍微側開,氣息仍吐在史紅藥的耳廓上。但一來四下無人,二來事當從權,謝臨也就先不避忌了。


    說了幾句,史紅藥秀美白皙的臉頰,微微泛起紅暈,“非要如此麽?”


    “事當從權。”謝臨正色道。


    史紅藥輕輕“哦”了一聲。


    謝臨見她明了,微微笑了一下,這才轉身便走。


    吏部尚書史達老來得此一女,自然寵得非常,但好在心思純淨,尚無驕縱習氣。史達是個忠臣,卻也是個有頭腦的臣子,他的女兒,謝臨不覺得會是個笨人。隻要稍加引導,相信她會成為大楚朝非常合適的皇後人選。


    等史紅藥慢慢走回來之後,幾個丫鬟湊上去,七嘴八舌道:“怎麽樣怎麽樣?丞相和小姐談了什麽?”


    一個丫鬟嘿嘿笑了笑,“丞相大人長得斯文俊秀,又權傾朝野,”她低下聲,偷偷摸摸地看了看旁邊,又道,“他的權勢,連陛下都及不上,他這會召小姐過去,究竟是什麽?莫非——”她促狹道,“莫非,是看上小姐了?”


    “胡說。”史紅藥臉上一紅,她瞟了一眼謝臨離開的方向,笑了笑,“我倒是覺得,丞相大人喜歡的姑娘,應該不是我這樣的。”


    “不是小姐這樣的?”丫鬟們一詫,小姐長得漂亮,又出身名門,難道謝臨還看不上?“那又是什麽樣的?”


    “我想,”史紅藥微微思索,“大概,是有著和他共同的目標,相似的追求,很誌同道合的人罷。”


    是青山萬水,還是孤鴻燭影,是天下逐鹿,還是胭脂繁花,是忠是奸,是大無畏還是大謀逆?


    唯世道,唯心而已。


    xxx


    明重謀最近很無聊。


    自先帝時,以往的春闈變成了秋闈之後,眾臣便皆忙於科舉。上一次的科舉,眾臣就把還沒登基的皇帝陛下晾在一邊,沒人理會了。沒想到這次登基了之後,更無人理會了。大約此時此刻,眾臣的想法就是,陛下你出好你自己的殿試題,其他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所以萬兆皇帝很寂寞,他想找個人陪。


    錦繡宮霜妃、晉陽宮洛妃等五個妃子,皆言道既然天下忙於科舉,為圖不會落後,也都紛紛拿起書本來,像模像樣地看了起來。


    看得明重謀好生寂寞。心說你們早不看晚不看,非要在朕很寂寞的時候看。朕好空虛。


    想著想著,明重謀便覺得,似乎也該用功一點,於是擺駕到廬陽書院來,探視一下眾考官。


    說起這廬陽書院,乃先帝時成立的,明重謀當時未曾參與政事,卻也記得上奏折提出成立親手由國庫撥款的學堂學府建議的人,卻是謝臨。廬陽書院可以議書議才比能顯武,不忌身家不忌父母,隻要有才,有向才之心,便可進書院讀書。因此成立之初,舉國上下的讀書人,皆鼓舞歡騰。


    而那個時候開始,為尋求高品位高品質的讀書氛圍和考試氛圍,大楚朝的會試,便安排於廬陽書院之中,而廬陽書院的學生學子們,則被勒令回家憋著。而書院景色心曠神怡,又十分符合讀書人的品味,果然眾舉子洋洋灑灑出來的文章,更加漂亮實在。


    想到這裏,明重謀還十分疑惑,謝臨究竟是怎麽從一個有才華有能耐有實力的忠臣良臣,慢慢折騰成一個大奸臣的?


    慰問了一幹臣子之後,明重謀想起自己的丞相來,便決定去和謝臨見見麵。


    “謝臨呢?叫他出來見朕。”明重謀踏實地坐了下來,端著臣子遞過來的一杯茶,慢慢地喝了下去。他本還想,謝臨既為本次科舉主考,定不會玩忽職守,此刻,隻怕正在和眾臣緊張的議題之中,來不及參見陛下,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身旁站著的輔考之一左明,擦了擦額上的汗,有些訕訕,“丞相大人他……”


    明重謀喝茶的動作一頓,“丞相怎麽了?”


    丞相大人陰狠狡詐的模樣在左明的頭腦中浮現出來,左明打了一個寒戰,將丞相大人的影子從腦袋裏扔了出去,然後鼓起勇氣,慢慢低下頭,“陛下,丞相大人,不在……”


    明重謀一抬眼,輕輕從鼻子裏“嗯”了一聲,有點疑問的意味,他把茶杯放到桌上,雙手抱胸,隨意地靠在椅背上。“怎麽了?”


    左明卻驀地心中一沉。


    如今的明重謀,早已逐漸不同於往日,往日裏讀書的厚積薄發,加上丞相的點撥,自己的舉一反三,處理政事的能力,他已然逐漸消化掌握,並越來越像一個帝王。若是以前,明重謀隻怕一發怒要重重地拍桌子,他武功高強,手下十分有勁,宮中常常有桌子被他一下子拍了個四分五裂。所以眾人怕他,不過畏懼的是他武力的可怕。


    而且陛下的火爆脾性,眾人也都知道,一個不小心,陛下說要砍誰的頭,那就會砍誰的頭。關於這一點,深具隻手遮天能力的丞相大人,一次都沒管過。眾臣自然怕,怕丟了官,掉了腦袋。


    然而這一回,左明卻發現,陛下似乎有了一些變化。他隻是隨意地靠在椅背上,隨意地一抬眼,放在桌上的茶杯,也許隻是他想聽自己的解釋。所以明重謀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看得他忽覺手心裏有一些冷汗淌了出來。


    “雖說名義上為了怕泄題,丞相大人是不該離開書院的,可是……”左明顫顫道:“大人根本就沒有來過書院,他根本不知道題目是什麽,又談何泄題?”


    明重謀一聽,看了他一眼,眯起眼睛,“謝臨沒來過書院?”


    左明微微點了點頭,“臣與邢大人一同討論考題時,因謝大人才是主考,曾特意尋過謝大人,不想卻吃了個閉門羹,”左明露出有些憤然的表情,看來當時吃了閉門羹神態上還算平靜的左明大人,其實內心是極度憤怒的,“臣也勸過謝大人,可謝大人卻絲毫不聽。如今也未見他出現在考場中。臣自覺瞞不住了,便還是告知給聖上,請聖上定奪。”


    明重謀聽了,讓他把邢餘也叫過來,並在邢餘那裏也得到確切的消息——本朝丞相自當主考官後,拿著聖上恩寵當令箭,到現在都沒去考場幹活,根本就是在玩忽職守,還把職務推諉給下屬,本人反倒無事一身輕,其心可誅。明重謀冷冷一笑,看著兩個義憤填膺、七嘴八舌告狀的下屬,他咧了咧嘴,露出森森白牙,“你們且先回去,朕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邢餘和左明這才微微鬆口氣,主考懈怠,輔考也難逃責任。先供出主考問題,洗脫罪責,邢餘二人還正良心微有不安,但涉及到自身利益,也便顧不得了。


    正說著,忽然一個下人走過來,低聲向邢餘耳語了兩句。邢餘臉色一變,看了一眼陛下,又垂下頭去。


    明重謀一見邢餘反應不同尋常,直覺有事。


    萬兆皇帝眯起眼睛,“怎麽回事?”


    邢餘隻得硬著頭皮道:“陛下,丞相大人他……他來了。”


    玩忽職守的主考來了,作為陛下曾經的太子太傅,陛下會如何做?


    邢餘二人隻見明重謀慢慢地彎起唇角,鋒利的眼睛透著一股不一樣的光彩,他冷漠的聲音,直接透到那下人身上,把他打成個篩子,“讓他守在外麵,別讓他進來。”


    “是!”說罷,那下人便立刻轉身跑了出去。


    明重謀站起身,微拂了拂身上微服所著的衣袖,“大楚朝的丞相大人,朕得親自去迎接才是。”


    聲音透著一股寒意,邢餘二人聽著,隻好默默地垂下頭去。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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