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個讓人嘖嘖稱奇的漢子啊……」


    十兵衛讚歎道。


    挨了自己的絕招還能生還,甚至可以活動自如,簡直堪稱奇跡。


    「麵對你這種人,我若不拿出『殺人的覺悟』,恐怕會跟不上你的攻擊哩……」


    說著,十兵衛從腰間懸掛的刀鞘中,拔出了一柄白晃晃的真刀。


    他在這場大賽中一路以來都使用木刀,表示他不願打破「不殺人」這項底線。


    就某種意義而言,也可以解讀成十兵衛尚未用盡全力。


    能赤手空拳和十兵衛打成平手的男人,應該隻有那名連魔界也畏他三分的強者,和十兵衛擁有相同臉孔的——早乙女禪十郎而已吧。


    (不妙啊……我真的要撐不住了。)


    反觀男鹿,他的力量則還在持續成長。


    如果再給他一年……不,或許半年,也許就能扭轉現在的勝負局麵。


    但至少就現在這個階段來說,十兵衛的力量淩駕於男鹿之上。


    「噠。」


    「嗯?」


    最先注意到這個聲音的人是男鹿。


    「噠啊啊啊!」


    原本被古市抱在懷中的那名小嬰兒,忽然用不像嬰兒的靈巧爬行方式奔向男鹿身邊。


    「小孩?這是怎麽回事……?」


    忽然看到一個嬰兒跑上競技場,讓柳生十兵衛也不禁一頭霧水。


    「嘿……你這笨蛋,終於恢複記憶了嗎?」


    「噠啊!」


    卜寶和男鹿眼神一個交會,之後便不需要任何確認與說明了。


    他的眼神已然從方才那個怯弱膽小的軟派小嬰兒,轉換成擁有堅毅意誌、魔王之子才有的銳利目光。


    「噠噠噠啊啊啊啊啊!」


    卜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男鹿身上攀爬,最後停在他平常總會停留的那個定點。


    男鹿辰巳的背上,有著他——卜寶的專用固定位置。接著……


    「噠啊————!!」


    卜寶複活後的第一聲呐喊,雄赳赳地響徹了整個競技場。


    麵對突然現身的全裸嬰兒,場邊的氣氛登時驟變。


    「那個奇怪的嬰兒是誰啊?」


    「小雞雞整個露在外麵耶!」


    「看他的頭發顏色……該不會是異邦人之子吧?」


    「小雞雞整個露在外麵耶!」


    「應該是在混亂之際,從哪裏混進來的。太危險了,誰快去把他帶走!」


    「小雞雞整個露在外麵耶!」


    「混帳!從剛剛開始就小雞雞來小雞雞去的!吵死人了!」


    「呃,可是他的確完全沒穿衣服啊!?」


    「也是……而且他不但全方位露鳥,還把裸體當成製服一樣,理所當然地引以為傲!」


    觀眾們嘩然騷動起來。


    這也不能怪他們。誰知道在欣賞兩個男人以性命相搏的最後戰役時,會忽然闖入一個全裸的小嬰兒呢。


    狀況來得太突然,想不到該如何反應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噠————!!」


    反觀卜寶,他不但沒有因為大人慌亂喧嘩的態度而畏縮,反而拉開喉嚨大聲喊叫,並向觀眾群舉起拳頭。


    「噠啊……噠叭滴嗶噗噗~……」


    觀眾們紛紛一頭霧水,不曉得該怎麽應和這個聲音。


    看到大人們的反應,卜寶垂頭喪氣地搖搖頭。


    他的動作就像現場直播的舞台音樂家正憤慨地呐喊「哈羅哈羅?今天的聽眾朋發們氣氛很低迷喔。給我多一點激情反應!」似的。


    「噠唔噠唔噠唔!」


    卜寶接著伸出小手,一一點出反應不佳的觀眾。


    想當然爾,觀眾並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但盡管聽不懂,還是能感覺到「似乎有點讓人生一氣」、「為什麽我非得配合你啊」的氛圍。


    「噠——!」


    「「「噠……噠——……」」」


    也有願意回應卜寶,畏畏縮縮地出聲應和的觀眾。


    「噠噠噠——噠哇——!!」


    這時卜寶再度激昂起來,似乎在熱情地傾訴著「不行不行不行!你有用心嗎?聲音要從丹田發出來!再大聲一點!我是為了你們好才說的哦!?」一樣。


    「噠——!」


    「「「噠啊——!!」」」


    「噠——!!」


    「「「「噠啊————!!」」」」


    現場氣氛燃燒起來了。


    「噠……噠……噠……」


    卜寶麵對觀眾席,舉起手指倒數讀秒。


    他的身影霎時和被人敬稱為「※燃燒鬥魂」的偉大摔角選手重疊在一起。(編注:指日本職業摔角選手アントニオ豬木。)


    「噠————!!」


    「「「「「噠啊————」」」」」


    最後,他把拳頭高舉向天,全場也配合卜寶,氣氛頓時融為一體。


    「「「「「噠什麽噠啊!?」」」」」


    在現場呼吸整齊一致後,觀眾們才一起自我吐槽起來。但是為時已晚,現場的氣氛已經被卜寶完全掌控了。


    「那……那嬰兒是怎麽回事?」


    「現在情況是怎樣?」


    「實在搞不懂哪……」


    貴賓席上——三大家臣的眾大叔們也被這意外的事態弄得一頭霧水,正陷入混亂。


    「我想起來了……那孩子是……」


    在席間,隻有藍姬——應該說是邦枝,感覺自己莫名其妙地被眼前的光景所吸引。


    「卜寶……?」


    她不由得脫口喊出了那個名字。


    「我……怎麽會……知道?怎麽對那個孩子……對他們兩人有印象呢……?」


    當她迷惑不已時,腦中忽然憶起了一句話:


    『請你成為這孩子的母親。』


    「呀啊——!?」


    「「「公……公主!?」」」


    三大家臣的大叔們,匆然聽到背後傳來公主殿下的驚叫,不禁回頭察看。


    「不、不好意思!我沒事!什麽事都沒有……剛才那是……?我曾經被那個人……當麵說過什麽話呀!?」


    少女情緒激動地陷入混亂。這時,她腦中關閉的記憶之扉,再度激烈地震動起來。


    「卜寶……你這家夥,就算是剛複活,情緒也太亢奮了吧?」


    「哇哇~?」


    卜寶表現出喜孜孜的模樣;另一方麵,男鹿雖然對他吐槽,卻也顯得有些高興。


    男鹿不但遍體鱗傷,恐怕連骨頭也斷了一兩根。


    但不可思議的是,他的精神力比剛剛交戰時還要高亢了。


    「喂喂……小兄弟?你要不要……先把那個嬰兒放下來比較好啊?現在……好歹也算是在戰鬥……讓他待在這裏會很危險哦……?」


    另外一邊,十兵衛已經完全無法跟上劇烈的事態變化了。


    「噗哈!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鹿聞言,不覺噗哧大笑起來。


    因為這句台詞實在太耳熟了。


    和男鹿對峙的敵人,通常在看到他背上有嬰兒時,反應會是先吃一驚,接著勸他「先把那嬰兒放下吧」。


    照道理說,如果是一般打架的話,男鹿會顧慮卜寶的安危,將他交代給附近的人照顧,使他不受到傷害波及。


    不過——


    「謝謝你的忠告。別介意,這家夥……該怎麽說昵?他的存在對我而言,就好像刀之於你一樣。」


    刀對武士來說,不僅隻是一把武器或道具。


    刀就像


    武士身體的一部分;為了在持刀時發揮出自己真正的力量,武士必須鍛鏈身體、武技並修練心靈。


    「隻有我自己『認真』還不夠……必須要我的『認真』和這家夥的句認真瘤融為一體時,才能發揮出『認真』的力量……」


    與此同理,隻用木刀作戰的話,即使使出超越十成的力量,也無法見證十兵衛劍技真正的價值。


    「你在說什麽……?想藉著一邊戰鬥一邊保護稚兒,來提升自己的覺悟嗎?」


    「不是啦……你搞錯了。算了……睜大眼睛仔細瞧吧!!」


    男鹿向十兵衛揚起右手手背。


    他向對方現出清晰可辨地浮現在自己手上——那代表蠅王的紋章。


    「上吧,卜寶!讓他看看我們的真本事!!」


    「噠啊!!」


    蠅王紋放出光芒,邪異的魔力光輝籠罩整座競技場。


    雷雲積卷而生,風和大氣也開始鳴動。


    這些都是卜寶以男鹿辰巳為媒介,將龐大的魔力爆發性地增幅而產生的現象。


    「讓我們用上這招,大叔你可以引以為傲啦!!」


    魔力形成的雷電劈啪迸射。


    在現代與男鹿對陣的敵人看到此情此景,大部分不是瑟縮畏懼,就是愣在當地反應不過來。


    但是這位最強的武士顯然和他們不同。


    「真有意思!沒想到你會在最後的最後拿出這種殺手鐧來對付我!!盡管上!讓我們彼此用真本事互相較量吧!!」


    「好啊!!」


    男鹿揮出的鐵拳挾帶雷光,使出「魔王的咆哮」——蠅王轟炸。


    「見神殺神……見佛殺佛……這才是柳生刀法的精髓!」


    十兵衛沒有展露出絲毫膽怯或想逃避的意念,隻是把刀以大上段的架式高高掄起,準備下麵迎擊這一招。


    激烈的閃光和爆炸籠罩住整個競技場,爆風直刮到觀眾席上,讓現場陷入一片白煙之中。


    「大叔,你果然有兩把刷子嘛……」


    「嘿曛……可別小看了武士的能耐哦。」


    待塵埃散去,隻見男鹿和十兵衛對峙而立的身影雙雙出現在場上。


    「想不到……你居然把電擊『斬斷』了……不過,我的本事還不隻這樣啊啊啊!」


    「如果隻有這樣,我才真的感到失望呢……」


    就在兩人準備再度激烈交鋒時,代表「比賽結束」的太鼓聲忽然狂響了起來。


    「到此為止!你們兩個通通住手!勝負已分,這場比賽是十兵衛閣下的勝利!」


    把裁判推到一旁,擅自宣布贏家的是三大家臣的大叔們。


    「喂!你們這些混帳到底是什麽意思啊!竟敢擅自判定我輸!?」


    男鹿激動地抗議。他認為勝負還沒分曉……應該說,現在才正要進入重頭戲呢。


    「少羅唆!你使用那種詭異的妖術,還敢狡辯!?」


    「說得沒錯。要是害柳生家的大人有個萬一,你要怎麽擔當得起!?」


    「追根究柢,帶著嬰兒參戰根本就有違於常理!」


    三人原本在藩國內不惜搞得人心惶惶也要互相爭奪利益,但是此時他們卻因為害怕而站存同一陣線上。


    他們害怕自己會和柳生家、和將軍、甚至和幕府為敵。


    他們認為與其獲勝招惹對方不開心,不如故意輸掉比賽、賣對方人情比較好,而且這樣一來也可保自己三大家臣的地位安泰。


    真的是隻會顧慮自己,醜惡不堪的思考模式。


    「少在那裏擅作主張了,混帳……」


    豈知,對此事感到反感的並非隻有男鹿而已。


    十兵衛也無法接受自己拚上性命與尊嚴的激戰被人潑冷水一事,憤怒的表情全都顯現在瞼亡。


    「你們以為用這種方式贏到的勝利,能讓我滿足嗎……?」


    三大家臣的當家領袖看到十兵衛連鬼神也能斬殺的猙獰表情,嚇得顫抖起來。


    「請、請您稍安勿躁……!您看這裏!」


    殊不知他們拿出來的,隻是石武祭的比賽規章——注意事項一覽表而已。


    一 允許選手使用各種武器。


    二 不問參賽者身分貴賤,即使是罪囚也可出賽。


    三 比賽形式為一對一單獨對戰。不過,若當事人未提出抗議則不在此限。


    男鹿是赤手空拳上場,雖然不是武士但也符合比賽資格,而且十兵衛也允許他把卜寶背在背上。


    「所以到底是哪邊有問題啊!?混帳!」


    男鹿逼近大叔們,一把抓起家臣的衣襟逼問道。


    「噫!噫咿咿咿咿!?你看另一條……第四條規定!」


    「啥——?」


    第四條是——


    四 參賽者必須在十五歲以上。


    「這條哪裏有問題啊!?」


    這個時代把「元服」——相當於現在「成人」的年紀訂在十五歲,所以出席參加公共儀式的資格多半規定在十五歲以上。


    「那又怎樣?我今年已經滿十六歲了啊!」


    雖然生日當天是飄流到魔界,被困在荒山野嶺上度過的;不過男鹿的生日是八月三十一號,所以他已經滿十六歲了。


    「先別激動、先別激動!聽我說完!」


    衣襟被揪住的大叔,用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指向男鹿背上。


    「再怎麽看……那孩子都未滿十五歲吧?」


    「……………………呃。」


    「噠?」


    被家臣一指,卜寶歪著頭像是在說「找我有事嗎?」一樣。再怎麽看他都是未滿足歲的嬰兒,用老成一點的角度看頂多也一歲多而已。


    「這個嘛……不是啦……這家夥他……該怎麽說呢~……唔嗯……」


    男鹿拚命使喚他那不中用的腦袋,想要找出理由辯駁。但是——


    「啊啊!不行啦!!」


    還是想不出任何藉口搪塞。


    就這樣,男鹿辰巳在決賽中意外地因為違反規則而敗陣。


    ——一切都完蛋了。


    強悍如男鹿,此時也不禁渾身脫力。


    「請等一下!!」


    忽然間,從貴賓席最高位的位置傳來喊叫聲。出聲的人是藍姬——不,是不久之前都還一直認定自己是藍姬的少女。


    少女脫下厚重的長袖和服掛袍,用固定腰帶的係繩把衣袖交叉綁起,並拾起掉在旁邊的一柄木刀,把刀口指向十兵衛。


    「由我來擔任你最後的對手!」


    邦枝葵用正氣凜然的眼眸望著對手,堂堂做出邀戰宣言。


    「邦枝……?呃,不對……藍姬公主?你這家夥在胡說些什麽啊——」


    由於事發突然,男鹿不由得感到混亂。邦枝則緊張地笑著回應他:


    「男鹿,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吧。而且……你看你都已經滿身瘡痍了,不是嗎?」


    「你的記憶……難道……!?」


    「嗯嗯。」


    邦枝因為一路觀看這幾場戰鬥,記憶不斷波動著。


    而恢複記憶的關鍵,就是在近距離親眼目睹蠅王轟炸;當時的衝擊讓她想起了自己是誰。


    「柳生十兵衛閣下,怎麽了?還是說,你想逃避女子的挑戰嗎!?」


    這是邦枝所下的最後一盤賭注。


    想要從淘汰賽優勝者身上強行奪走權利,隻有讓藍姬——也就是邦枝自己下場比賽一途。


    姑且不論別的……雖然隻有很短暫的時光,但既然自己曾經以公主的身分君臨此地,她就無法眼睜睜看著石矢魔藩遭遇滅亡的下場。


    「真有趣……石矢魔這塊地方,真是直到最後一刻,都讓人覺得有趣極了。」


    十兵衛從邦枝身上散發的氣魄,感覺出她是認真的。


    而這個遇神斬神、遇佛斬佛,連魔王的雷電也敢正麵迎擊的男人,並沒有理由因為邦枝是女兒身,就拒絕真心誠意向自己叫陣的對手。


    「柳生十兵衛三嚴,鄭重接受閣下的挑戰……上來吧。」


    於是,最後的最終決戰就此揭開序幕。


    「………………嗯?」


    男鹿在觀看邦枝和十兵衛交手的戰況時,同時感覺到一股奇怪的氣息。


    不對……正確地說,應該是某個一直在觀察整場淘汰賽的視線。


    「………………」


    那道視線,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


    邦枝葵很強。


    不隻是以女高中生的身分而舌,就一名劍士來說,她的實力茌二十歲以下的人才中也算是頂級高手。


    要提證據的話,她曾經讓六騎聖之一——雖然性格有點問題,但實力足以稱霸全國的男人——榊在她手下輸得失魂落魄。


    但是,即使強如邦枝——不,應該說正因為同為劍士,所以邦枝更能絕望地理解自己和眼前的十兵衛,在力量上有著絕對無法填補的驚人差距。


    不過她和男鹿一樣,都與平凡人類不同。


    『哦哦~小葵,你終於恢複原狀啦?我很替你擔心呢。看來失去記憶的狀態下,我們的連結似乎會中斷哩。』


    直接與邦枝內心溝通的是別名「小狛」的西沙裏翁——和她締結契約的獸神使祓魔。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邦枝低聲回應西沙裏翁。


    『哪來的話~我可是小葵的好朋友,不必跟我那麽客氣啊。不過,如果無論如何都想補償我的話,下次不妨一起泡個澡……對不起,我太囂張了。』


    西沙裏翁感覺到邦枝散發出無言的威嚇感,連忙用超高速道歉。


    「小狛,我問你……十兵衛他……真的是人類嗎?」


    邦枝望著眼前釋放出淒厲劍壓的男子問道。


    足以壓倒東條、男鹿的身體機能;連蠅王轟炸也能斬裂彈開的劍術造詣——他擁有的能力全都強得超乎常理範圍。


    因此邦枝推斷,或許十兵衛的真實身分也是不知名的魔族,或者承襲魔族血統的後裔。


    『不,那家夥無庸置疑地是個人類。他似乎能夠察覺我的存在跟氣息,不過卻感覺不到我散發出的微量魔力波動。那個大叔隻是個普通的人類兵法家……隻不過是個「強得不像話」的家夥……』


    世界在非常微乎其微的機率下,會出現這種人類。


    如果用遊戲來譬喻世界法則的話,普通的人類雖然各有成長空間,但最多隻能成長到等級99就會停止變強;而十兵衛這種特例則不會受此局限。


    隻要持續鍛鏈、持續累積戰鬥經驗,他就能無限度地變強……可說這個角色是近乎係統bug的存在。


    『一千年都不知道會不會出現一個像他那種奇葩……他的存在本身就算犯規啦。』


    「那麽,小狛……你曾經遇過這種對手嗎?」


    『說什麽蠢話。要是遇過兩三次這種怪物,我的首級早就不保了。』


    想必這句話應該沒有誇大其辭的成分。


    眼前的男人,絕對擁有能和上級魔族分庭抗禮的力量。


    「我懂了……那麽,我隻有一個對策可選……」


    邦枝說著,掄起木刀擺出自己的劍技中最快速的招式——「破岩菊一文字」的架式。


    『你想怎麽應付?要借用我的力量嗎?』


    「不了……我想應該沒有幫助。」


    她回憶起從前祖父述說的——關於「柳生新陰流」的故事。


    「——柳生新陰流,乃是治世之劍。」


    當戰亂橫生的亂世,君主需要的是能攻破敵國防衛的攻擊力;而在太平盛世時,需要的則是能夠擊退動搖和平的外敵、刺客的防衛力。


    在這種背景中孕育而出,而且不斷精進進化的劍術,正是柳生新陰流。


    與東條對峙時展現出的是銅牆鐵壁般的防禦能力;而和男鹿交手時展現的,則是足以把雷電也一刀兩斷的迎擊力量……這些都是其精髓所在。


    「我想就算把小狛的力量加在刀上,也隻會被避開或化解……不對,他連卜寶的力量都能斬斷,恐怕他會正麵迎擊打敗我吧……」


    正因如此,邦枝才會使出同時舍棄防禦與迎擊的戰略。


    「小狛……幫我增強木刀的強度,然後把我的腿部力量提升到肉體能承擔的極限。這場戰鬥……將由先擊中對手的一方獲勝。」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邦枝取勝的方法隻有一種——「先發製人」——在對方采取反應,做出防禦、回避、迎擊其中任何一種動作之前,以神速的劍斬將對方打倒。


    「————!?」


    這時,十兵衛持刀的動作改變了。


    他擺出柳生新陰流當中「一刀兩斷」的身法——斬斷蠅王轟炸時的架式;以大上段的高度持刀,將所有敵人盡數劈倒在眼前的技巧。


    兩者之間,敗陣的一方將會沒命。


    ————————…………


    現場籠罩在空氣為之窒息、時間為之停止的沉默氣氛中。


    「————!!」


    「————!!」


    鏗錚!!


    兩人在瞬間錯身交會而過。邦枝揮灑出神速斬擊之後,身影像快動作跳格播放一般,瞬間移動到十兵衛背後。


    經過一小段時間差才傳來物體「咻嚕嚕嚕嚕嚕——」劃破大氣的旋轉聲響。邦枝受到魔力強化過的木刀,竟然被斬斷倒插在地麵上。


    「噗哇……!」


    隨著一聲悶哼,邦枝當場跪倒在地。


    「真是的……石矢魔這塊地方,連到最後的最後……結束前的一刹那,都讓人感到樂趣無窮啊。」


    十兵衛轉身回首,露出心滿意足的神情。接著——


    「咕嗚!」


    他的身體上慢了一拍才浮現出木刀打擊的痕跡,並且嘔出大口鮮血頹倒在地。


    然後另一柄武器的斷片——十兵衛被擊斷的半把配刀——才墜落插在地麵。


    「大姊頭!!」


    花澤由加倉皇地推開人潮,從觀眾席間趕赴到場上。


    「大姊頭!振作點哪!不要拋下我們先走一步啦~!!大姊頭~!!」


    「由……由加,別激動……我還活著……還活著啦……」


    「唔咦?」


    由加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緊摟住邦枝,邦枝伸出手溫柔地摸摸她的臉頰安慰她。


    「我隻是一口氣釋放了緊繃的力氣……所以一時之間……可能無法站起來而已……」


    用魔力強化腳部肌力的反饋,不止如此而已。


    這場超一流劍客之間的對決,雖然隻交手一招,卻已經讓邦枝的身體承受了等同於全力衝刺一整天的疲勞感。


    話雖如此,但從邦枝的身上找不到半點受傷的痕跡。


    「這麽說來……是大姊頭你贏羅!?」


    「唔嗯。不過……由加是什麽時候恢複記憶的啊?」


    「報告大姊頭!剛才我被那個蘿莉控……古市那家夥用卑鄙的手段陷害,吃到麻醉藥。等我睡一覺醒來後忽然覺得思緒變清晰,然後就想起自己的事了!


    「………………」


    邦枝頓時愣在當場——想著自己和卜寶都是經曆一番戲劇化的衝擊才恢複記憶,而由加卻……該


    怎麽說呢,是單純到讓人啞口無言嗎?


    「不愧是大姊頭!什麽柳生十兵衛嘛!小看烈怒帝琉的下場就是這樣!」


    「抱歉,由加……你可以安靜一下嗎?會影響我恢複的……而且,這場比賽的贏家並不是我呀。」


    邦枝在由加的攙扶下站起身子,神情痛苦地說。


    「哈哈哈!沒那回事,贏的人是你沒錯啊。真是讓人刮目相看的公主呢……」


    聽了邦枝的話,仰躺在場地上的十兵衛大聲笑道。


    「您在說什麽呢……我們是合三人之力,才勉強和閣下打成平手的。」


    十兵衛前後曆經和東條、男鹿的馬拉鬆式比賽;不僅如此,男鹿和邦枝還各自借用了卜寶和西沙裏翁的力量。所以正確而言,是四人加一隻的力量。


    「除此之外,您看……」


    「唔哦哦!?那是什麽誇張的玩意兒!?」


    由加沿著邦枝手指示意的方向望去,看到十兵衛從刀鍔位置被連根截斷的配刀,不禁驚訝地叫道。


    隻見刀身上嵌滿了無數細碎的裂痕,彷佛隨時都會碎裂瓦解;這樣的刀刃可說毫無鋒利度可言。


    由於蠅王轟炸帶給刀刃超乎常理的負荷,所以這時十兵衛的配刀早已失去了刀刃原有的功能。


    「閣下出劍時確實掌握了我斬擊的軌道……隻不過刀刃本身承受不住,所以才會斷掉而已。如果在萬全的狀態下被迎擊,恐怕我已經……」


    「無須多言。輸就是輸,我沒有第二句話。至少……在這場石矢魔對柳生家的戰鬥中,勝出的是你們。」


    十兵衛不顧自己落敗,依然露出樂在其中的表情,臉上甚至帶著一抹傲然神色。


    和值得傾盡全力交手的對手邂逅,並且使出渾身解數應戰。


    能得此機緣,不管結果是勝出或落敗,對他來說都是不關緊要的瑣事——他的表情像是在這麽訴說著。


    (這才是真正的武士風範嗎……)


    邦枝雖然贏了比賽,但卻輸給對手;身為劍士,她覺得自己上了寶貴的一課。


    感念之餘,邦枝向對方默默低頭一鞠躬,表達內心的敬意。


    「——先不說這些。」


    十兵衛臉上的笑容驀地消失,他接著說:


    「你注意到了嗎?到剛剛為止一直在場的那股令人厭惡的視線不見了……」


    「咦?」


    「看來,好像有誰一直在監看我……不,正確地說……是一直在監看這整場戰局。想必那家夥是幕府的密探吧……照現在他消失不見的狀況看來,八成是回去飼主身邊報告比賽的結果了呢……」


    十兵衛說著,露出和方才截然不同、像是尊嚴遭到踐踏般的盛怒表情。


    「那個混蛋……居然拿我當試探對手實力的鬥犬啊……」


    「什、什麽意思……?我愈聽愈糊塗了。」


    「我說,公主啊……你試想看看,如果有個氣量狹隘、空有自尊心卻隻會耍小聰明的小角色,當他拙劣的詭計失敗時,下一步會使出什麽手段呢?」


    乍聞十兵衛像謎語般的問答,讓邦枝沉吟了半晌。


    不久,當她在心中歸結出最壞的結論時,不禁驚愕得臉色鐵青。


    「你懂了吧……不過,那個男人好像早就察覺異狀了哩。」


    「不會吧?難道……!?」


    邦枝環顧四周,但是男鹿辰巳和卜寶早已從會場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另一方麵,在石矢魔藩的國境——總數超過千人的軍團正在往前推進。


    「十兵衛那不中用的東西,居然沒能幫我打垮敵人……柳生家有什麽了不起的!父親留下來的東西不過爾爾!」


    聽完密探捎來的報告,某個男子咬牙切齒地怒叱道。


    他收到的消息是「比賽規則裁定十兵衛贏得石武祭決賽冠軍」,可是這樣的結果無法令他滿意。


    用實力壓倒石矢魔那些令人厭惡的家夥們,把他們的驕傲和尊嚴踐踏在腳底下才是他原先的目的。


    然而結果居然是「規則裁定獲勝」?這樣沒有意義,無法令他心滿意足。


    不過,或許這也算是他渴望的結果。


    把石矢魔——那個玷汙了自己畢生名譽的藩國——從世界上鏟除的工作,還是得由自己親手執行才痛快。


    沒錯……由他——德川幕府第二代將軍,德川秀忠親自動手。


    「啟稟大人!」


    「何事?大吵大鬧的成何體統!」


    此時,根據一名探子回報,行軍方向正前方出現準備迎擊我軍的敵陣。


    「哼,敢要小聰明跟我鬥?說……對方有多少人?一百個……還是兩百個!?」


    由於當時並非戰亂之世,所以石矢魔一時之間拚湊得出的戰力,隻要有百人就算多了。


    「這……回、回大人……」


    「什麽?」


    秀忠聽完探子的回答,驚訝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擋道準備迎擊的隻有一個人……正確地說是兩個。


    而那……竟然是個背負著小嬰兒的男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長篇惡魔奶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SOW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SOW並收藏大長篇惡魔奶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