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8


    火紅的夕陽背景下,一名男子正坐在時鍾塔的頂端。


    他的頭發如黃金般閃耀。他的美貌讓人不覺得應存於此世。而他所散發出的氣氛與那閃耀的外貌並不相符、充滿野性——說的惡毒些甚至是野蠻。


    “奧德拉大人。”


    有一個人輕輕地跳向空中,自下而上飄了過來。就是之前被稱作貝拉德娜的女性。她正拎著個超市便利袋。


    然而,奧德拉連瞟都沒瞟她一眼,一臉嚴肅地說道:


    “是王者。”


    “——哈?”


    “本大爺在禁樹園也一直叫‘王者’。今後稱本大爺就叫‘王者’——可要充滿畏懼和敬畏啊。”


    “……王者、給您準備好餐點了。”


    貝拉德娜雖然吃了一驚,還是老實地聽從了他。


    不知是否因被稱作“王者”而滿足,奧德拉終於把頭轉向了貝拉德娜。


    他收下遞上的便利袋,翻了一下裏麵的東西。裏麵裝著適量的麵包、甜點之類。


    很快,他就從袋子裏翻出個香腸麵包啃起來。


    咕嚕咕嚕咀嚼過後,奧德拉突然不動了。


    “以前,被請到杜鵑花家的府邸裏,吃過一次人類的飯。”


    他臉色似乎有些憂鬱,一直盯著手上的麵包。


    “那時候,味道可比現在像樣多了啊。”


    “恐怕那是貴族的食物吧。這個隻是平民的食物。”


    “全是一股鹹味道,像混進了什麽雜質一樣。這種便宜的口味,怎麽配的上本大爺高貴的舌尖!”


    “呸”地一聲便把嘴裏的東西吐了出來。這場景被饑寒交迫的人們看到,怕是會招來憤慨吧。


    “這可真遺憾。”


    話雖這麽說,可貝拉德娜一動不動,並沒有去準備其他吃的的意思。


    奧德拉丟了香腸麵包,又開始翻著便利袋:


    “那麽,斥候做的有意義嗎?”他問道。


    “是。發現了目標。花烏頭的——艾可妮特。”


    貝拉德娜用腳尖踩了踩屋頂,示意自己腳底。


    “化了個蹩腳的妝,正在這


    學校裏讀書哦。”


    “——”


    奧德拉眼睛都瞪圓了。


    “……又不逃又不躲嗎?”


    “已經逃到人界了。”


    這說法像故意挑刺,可奧德拉不以為意:


    “現在的藏身處,上次應該已經被羅比尼亞家的小少爺弄爛了。換個住的地方應該更好啊。”


    “是陷阱嗎?”


    “說不定。不過,本大爺覺得,這不是單純的陷阱哪。”


    他把手按在額頭上,開始思索。


    “真的是想引人上鉤的話,就應該東躲西藏,裝出一副‘不想被人襲擊’的樣子才對。這樣才有陷阱的意義。居然覺得這種馬上就會暴露的化妝也能釣魚,那家夥不是蠢到家了嗎?”


    “……聽說是相當會動腦筋的人類。雖然隻是在人類範圍裏。”


    “既然如此,這情況就反過來——本來就沒有什麽花招,或者說。”


    “讓我們覺得有陷阱,從而限製我們的行動……?”


    貝拉德娜聳了聳肩,苦笑道:


    “可是,就打算讓我們這樣以為的可能……。”


    “也有。”


    奧德拉臉上露出充滿野性的微笑。


    “哼……麻煩的狀況啊。不管是行動還是不行動,都可能中對方的花招嘛。”


    切,他重重地咂了下舌頭。可是,他的態度卻不知為何充滿了喜悅,像是因勁敵出場而感到興奮般,甚至讓人覺得從容。


    奧德拉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露出可怕的笑容說道:


    “好吧,桃原誓護你這家夥。就讓你的名字,加在本大爺的傳說裏吧。”


    看著這突然麵向天際擺出pose的上司,貝拉德娜隻是送去冷冷的視線。


    “那麽,在下也再去探查一會兒。‘準備’的情況也值得在意。”


    她說著,就從時鍾塔上跳了下去。


    大風吹落了她的罩帽,露出她黑色的頭發。如扇子般張揚的黑發,與她的身姿一同溶入黑暗,再也看不見了。


    奧德拉被丟在原地,還擺著他的pose。他的肚子裏,發出“咕~~”地一聲。


    他咂了下舌,又開始掏著便利袋。就在他尋找什麽可以果腹的東西時,手突然碰到了一個像女孩子肌膚般觸感的柔軟物。


    那是一個球形的東西,整個表麵都撒滿了白色的粉末。


    他有了點興趣,解開包裝想嚐嚐看。他用手捏著這東西靠近鼻子,聞了一聞,然後歪了下頭。這種地方也像極了動物。


    終於下定決心,麻利地一口吞下。


    這質地一下子咬不斷,反而粘粘稠稠的。


    “……什麽啊,這東西。”


    他放在嘴裏嚼了好一陣,才吞了下去,然後目不轉睛地觀察著手中的物體。


    “這口感又濃又粘令人不快……不可思議的咽都咽不下去……甜的又過了頭……這是豆子嗎?和剛才那個一樣不知道混了什麽東西……”


    他撿起了剛才扔掉的包裝,上麵印著商品的名字。


    “大福……?”(譯注:就是日式麻薯)


    總覺得有些喜感的名字。


    “這樣啊,大福喲。也讓你這混蛋的名字,加進本大爺的傳說中吧。”


    他一邊咕嚕咕嚕地咀嚼著,又“唰”地一下用大拇指對準自己的胸口。在這不知有何定數的pose中,名為王者的奧德拉,繼續著和大福的戰鬥。


    episode 19


    今天的星,也流露著令人驚豔的美色。


    她一如既往地身著純白服飾,珍珠色的長發輕輕飄動。


    那一出現、仿佛就能將空間置於自己支配之下的強烈存在感也依舊健在。軋軋、艾可妮特和莉可莉絲,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闖入者的氣勢給鎮住,連話都說不出來。


    誓護一半是驚奇、一半也是安心,張開了口:


    “出入無常哪,在別人家裏……”


    “唉呀,好失禮,桃原君。得到了別人的幫助,可不能這麽說話哦。”


    星像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嘟起嘴唇。


    隨後,那微微帶著紅色的眼睛,環顧瞠目結舌的教誨師們。


    艾可妮特正用露骨的警惕目光打量著她……理所當然。自傲的閃電被輕而易舉地消除了。明顯不是普通人類所為。


    星的目光和姬君重疊在一起,“呼”地一下漏出笑聲。


    “嗬嗬……猛毒的公主殿下心情不佳呢。”


    “……誰啊,誓護?”


    似乎已恢複清醒的艾可妮特還按著頭,低聲說道。


    “啊,你們是第一次見麵吧。這位是星小姐……”


    “桃原君重要的人哦。”


    “等下,星小姐!?這種會讓人誤解的說法——”


    “隻要我希望的話,他什麽都會為我做。就是有這份約定的交情哦?”


    “欸,等……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怎麽回事?誓護,說明。”


    艾可妮特的聲音冷徹心扉,似乎能使空氣都為止冰結。


    “那個,說什麽才好呢……”


    誓護張皇失措的態度讓艾可妮特愈發起疑。剛才才消失的閃電,不知何時又劈裏啪啦地響起來。誓護急忙說:


    “就是把魔書給我的人啊!”


    這一瞬間——


    “居然是閾界的居民!?”“竟是星帝


    藏書的看守!?”


    艾可妮特和軋軋同時擺好架勢。軋軋甚至已經把長刀架在了手上。然而,星卻根本不以為意,臉上露出妖豔的笑容。


    “哪種說法我都不喜歡哦。我是一流的古書店員——古書店magister grim的看板娘哦。”


    這是毫無緊張感的語氣和內容。教誨師們也不由得說不出話來。


    星微微一笑,用表情表示自己完全沒有敵意。


    “嗬嗬,能和您見麵很高興哦,猛毒的公主殿下。公主的護衛……唉呀,這位女孩子是新來的呢。”


    “在、在、在下是大小姐的侍從,叫做莉可莉絲!”


    “那啥,別管這事了,祈祝的情況如何?”


    誓護不假思索地插了句嘴。“別管這事!?”背後雖然傳來了莉可莉絲的抽泣聲,但正如所言,誓護並沒有關心“這事”的閑心。


    實在實在是太掛念,毫無辦法,終於問了出來。


    決定讓艾可妮特作為“留學生”潛伏在學校的時候,最為不安的一點就是祈祝。刺客追殺艾可妮特時,會被當作最大障礙的,便是持有魔書aegis的誓護;而那誓護最大的弱點,便是最愛的妹妹祈祝了。


    誓護必須確保祈祝的安全。為此而選擇的手段,就是把她交托給某個“古書店”——那被不可思議的結界保護的地方。


    星果然又笑了一下。


    “很精神。看樣子,哥哥不在身邊也完全沒問題哦。”


    “這、這樣啊……”


    很精神是值得高興。然而,為何心靈間會有風吹過縫隙的感覺。


    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境,星呼呼地笑了。


    “騙你的。好像有點寂寞哦。”


    誓護一下子放心了。另一麵,他又想到不是放心的時候。就算早一分鍾,也要把祈祝送回原先的生活中去。


    “那麽,祈祝具體怎樣過的——”


    想進一步了解妹妹的生活,可是誓護的願望沒有能實現。


    啪啦一聲,空氣冒出火花,掠過誓護的鼻尖。


    看過去,艾可妮特臉上隱約有些微笑。她臉頰顫動著,雙手叉腰站立。


    “可以不要無視本人,擅自展開話題嗎……?”


    本來就沒打算無視,可優越感十足的公主殿下,稍微放置一會兒就沒有耐性了。


    “已經知道這女人是閾界的居民了哦。那麽,這女的來這兒是幹嘛的?”


    這也是一開始的問題。誓護也抱有著同樣的疑問轉向星。


    “實際上,有件事要拜托桃原君。”


    呼呼,她發出一聲充滿謎團的笑聲。星並沒有麵向艾可妮特或是誓護,而是朝向軋軋說:


    “那邊的那位——是叫軋軋君吧。你昨晚撿到的殘滓,能不能給桃原君看一下呢?”


    一瞬間,軋軋像是說不出話來。


    “……為什麽,會知道這事?”


    知道軋軋的名字。知道他昨晚,在哪裏做了什麽。


    後者連誓護都不知道。昨晚,軋軋確實出去了,可到底在哪裏回收了記憶殘滓呢。


    麵對軋軋的疑問,星像是故意要打岔:


    “因為我是一流的古書店員嘛。”


    “喂,別開玩笑啊……?”


    軋軋的妖氣從腳底竄出來。他拉到身前的長刀也愈發可怕,仿佛是在宣告自己已拔劍出鞘一般。


    “唉呀,好急躁的孩子。那麽,大姐姐我,就用你也能聽懂的方式說給你聽吧。”


    星“呼”地歎了口氣,用教誨一般的口氣說道:


    “我們magister·grim古書店裏,有比你慎重百倍、行動縝密的密探,一直在桃原君的周圍監視哦。”


    “————”


    “所以,連你昨晚到哪裏去、在那做了什麽都一清二楚。如何?這樣就滿意了吧?”


    軋軋“切”地咂了下舌,把妖氣與長刀收了起來。


    他滿臉煩躁地頭扭向別處。雖然明顯很生氣,但還是意外爽快地起動了“普爾弗利希的鍾擺”。


    他把左手無名指貼在嘴唇上。沒多久,軋軋昨晚接觸的、寄存在“鍾擺”中的過去景象,就聚集在起居室的中央。


    episode 20


    回家後的中年男子,脖子往下完全被燒光了。


    這畫麵實在與現實脫節,就像一部廉價的恐怖電影一般。


    被害者的樣子很清晰。他鼻梁骨折後臨終的表情,僅僅隻是浮現出一點驚訝,證明了他連酷熱都沒來得及感覺到。


    然而,加害者——給予男子劇痛、把他的身體瞬間燒盡的人,卻隻能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從體格推測,似乎是個年輕男子,但五官和服裝都無法判斷。


    “這家夥突然出現,又消失了。足跡也好、指紋也好、線頭也好,這些能留在殘滓裏的東西完全沒有。所以隻能看見影子。”


    可能是察覺了誓護的疑問,軋軋這麽說明道。


    “能把犯人帶到現場的話,說不定能結成更像樣點的圖像哪。”他接著補充。就是指的殘滓“活性化”的現象吧。


    再現的影像中,被害者的頭部滾落到地板上。“咕咚”,伴隨著一聲沉重的掉落聲,莉可莉絲也嚇了一跳,縮了縮脖子。


    隻剩下頭部,已經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黑影看著被害者死亡,和出現時同樣,突然地消失了蹤跡。這消失的方式仿佛是潛入了別的空間一般。


    和教誨師消隱時的感覺大有不同。


    教誨師是一邊燃起火焰、一邊發光,變得半透明化,然後像溶解於空氣般消失。(他們稱之為“使存在係發生變化”。)


    而這一邊,就像穿過了看不見的門一樣,從頭開始看不見的。


    當然,憑這點不可能揭示犯人的真身。隻是這點不同非常令人在意,誓護不由得歪了歪頭。


    終於影像消失了,星就像向學生提問的教師般麵對誓護。


    “如你所見,這‘火焰’,還有‘瞬間移動’,都不是人類的力量吧。”


    “當然,”她繼續說道,“教誨師會殺害人類,一般而言根本不在考慮範圍。”


    是的,那如果不是教誨師所犯下的事。


    ——有誰就能夠行使與教誨師極度相近的力量。


    “也就是說,”


    和禦子神事件相同的情況。誓護感到一陣惡寒,低聲說:


    “又出現了持有魔力的人類……?”


    “基本上。”


    星直截了當地肯定了。


    “因為,那個叫‘黑色守墓人’的什麽,是自由的身份啊。就像對禦子神做的一樣,還在散播魔力的火種也不是不可能哦。”


    禦子神臨死的時候,留下了“黑色守墓人”這麽一句話。那人便是給予禦子神力量的元凶,誓護是如此認為的。


    “對了對了,關於這起殺人事件。”


    星就像在談論天氣之類般,用隨意的語氣說:


    “已經有教誨師行動了哦。”


    教誨師!所有人都緊張起來。教誨師這個詞語的沉重,艾可妮特、軋軋、連誓護都能夠理解。


    “……不管事態如何,行動得也太早了吧?”


    “唉呀。連你也這麽說嗎,軋軋君?”


    星帶著捉弄般的口吻否定了他:


    “麻煩您回憶一下你們的任務吧。‘犯下大罪之人、不被人界之法裁決時,等待他的必是恒久的深淵’——這起事件已超越人類常識,必然會陷入僵局。再加上又是小艾身邊發生的事件。不過行動居然這麽迅速,教誨師也費了不少神吧。”


    “請等一下……那個教誨師現在……?”


    誓護從一旁問道。那名教誨師會成為敵人,還是成為夥伴,會具有巨大的差別。從壞處考慮,甚至會增加不必要的威脅。


    星微微一笑:


    “這一點、你自己去確認比較好哦。”


    這句話聽上去既獨特,又意味深長。


    “……要讓我做什麽?”


    “很敏銳呢,桃原君。”


    就好像是在褒揚聽話的好孩子一般,星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希望你查明真相。這‘火焰’是誰的東西,又是誰犯下的殺人罪。當然,你還記得和我的契約吧?”


    是的,誓護為了交換魔書而許下諾言。為星而奔勞。成為他們古書店的獵犬而行動。


    而且——誓護自己也對這起事件,有著相當的興趣。


    平日的誓護,並不會想做這種身入險境的英雄壯舉。然而,禦子神——那名和誓護懷抱著同樣悲哀的少女、在誓護的麵前死去了。化為光粒消滅。沒有能幫到她。


    既不是為了複仇,也不是為了贖罪,隻是內心想知道真相。為了不讓禦子神白白犧牲,想要去查明在背後蠢動的主使。


    可是——


    誓護朝背後望了一眼。那裏是正因無法跟上話題,一臉不快頭扭了過去的艾可妮特。內心因星的登場而感到不安,一定在膽戰心驚著的艾可妮特。


    現在比起任何事情,艾可妮特的護衛任務都是第一位的。


    要是多管閑事,讓艾可妮特陷入險境的話,就沒有獲得魔書的意義了。


    話雖如此,也不能無視和星的契約……


    在進退維穀的誓護麵前,星突然開口:


    “這是你的杯子吧?”


    她一邊喝著誓護為她泡的紅茶,一邊示意自己手中的杯子。


    “抱歉。因為一直和妹妹兩個人住,沒有準備客人用的杯子。”


    “明明給小艾買了專用的杯子。”


    “為什麽連這種事情都知道!”


    “一流的古書店員啊,顧客的事情什麽都知道哦。”


    不會是單純的偷窺狂吧,誓護不得不這麽想。


    “……既然什麽都知道,也一定知道我無法輕易行動的理由吧?”


    “因為追殺小艾的刺客隨時可能出現?”


    “是的。”


    “可是,‘盡可能還是想行動’——我連這都知道哦。”


    “————!”


    “所以我給了你行動的理由哦。哦嗬嗬,我是何等犀利的大姐姐。喜歡上我也沒關係哦?”


    “這就免了。”


    “唉呀真囂張。明明不受女孩子歡迎。”


    “請不要老是說不受歡迎不受歡迎的……太傷人了。”


    誓護歎了口氣,接下來的話,八成是打算接受了。


    “該怎麽查明才行?對方可是會‘瞬間移動’的啊?”


    靠著追蹤對方痕跡之類的方法不可行。


    星的表情毫無困惑,她一邊優雅地品嚐紅茶一邊回答:


    “給過你一把很棒的鑰匙——anrokian了吧?”


    被她這麽一說才想起來。是的,誓護從星處得到的並不隻是魔刃之書。也拿到了一把可以解除魔力封印的奇妙鑰匙。


    “隻要空間是被魔力打開,又被魔力關閉的話,憑這鑰匙就應該能打開哦。隻是,空間並不是永遠連結在一起的……在聯係它們的因果消失之前,我希望你盡早行動。然後……”


    星的視線在房間裏轉了一圈。


    艾可妮特依舊板著個臉鬧別扭、軋軋也同樣緊繃著臉。還有嗚嗚咽咽杵在那兒的莉可莉絲……星順次看了看三個教誨師,小聲說道:


    “有‘普爾弗利希的鍾擺’的話,會更能幫上你的忙吧。”


    “……要借給他?”


    艾可妮特狠瞪著星,一副冤家路窄的樣子。


    “嗯。是啊。人類探查‘過去’的方法,也就是你們右手上的那個了。”


    “……沒有其他手段的話,我借給你吧。”


    語氣雖然不情不願,但軋軋還是伸出了手。


    “幫上大忙了,軋軋。可是,離開‘鍾擺’你們就……”


    教誨師齊集兩個‘鍾擺’之後才會超越凡人。隻有一個的話,不僅魔力會減半,連憑空消失、飛翔在空中都沒法做到了。


    “蠢貨,所以才由我來啊。公主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麽辦。沒事的,我是魯梅克斯族,麗王六花天南星的眷屬。比大多數教誨師都要強壯。而且,”


    他從衣服裏掏出一個墜飾。是一個黑色寶石,外型被雕琢成了一隻張開利爪的猛禽。這便是衛士環。叫成“李普曼之門”也行,是衛士身份的證明。能分到主人幾成的魔力的又一個神秘道具。


    “就算沒有鍾擺,我也有這個。麗王六花公主持有的龐大的魔力,正在供給給我。沒問題的啦。”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右手的指環取下,拋給誓護。誓護在空中接住指環,套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


    然後,誓護仔仔細細地端詳著指環,冷笑一聲:


    “可是,用了這個的話,就是間接接吻了吧?”


    刹那間,軋軋的腳後跟就嵌進了誓護的臉頰。


    “……嗚嗚嗚。何必真的踢啊!”


    “誰叫你說這種不知所雲的話啊,蠢貨!”


    “誓護!”


    艾可妮特大聲喝止了不由得對視起來的兩人。


    她微妙地有些結結巴巴,目光也避開了。


    “那個……所以說、總而言之……不可以哦,這種事情!當然,我也不是說三道四,但兩個男孩子……還是很奇怪,很奇怪啊!所以說……”


    聲音越說越小,最後變得聽都聽不見了。


    艾可妮特到底想說什麽,誓護的大腦還沒能理解。莉可莉絲和軋軋,也是一臉驚訝地看著主人。


    在場似乎唯一理解了艾可妮特意圖的星,差一點沒忍住笑出來。艾可妮特還在咕咕噥噥,而星就好像故意要顯擺一般:


    “好了,那就快點出發吧。”


    她拉起誓護的手站了起來。“啊……”艾可妮特小聲叫了一聲,隨後把充滿殺氣的眼神投向星。


    星的表情,反倒像是在享受這視線。她爽快地露出燦爛的微笑:


    “桃原君借給我了哦。小艾。”


    “……能別給我叫得這麽親熱嗎?”


    “那就這樣,借走了不還了——如何?”


    “不可以!”


    話音未落,艾可妮特就滿臉通紅。她嗶哩嗶哩地放出閃電,極度不爽,簡直像威脅一般地說道:


    “誓護很派用場的。就算你是閾界的居民,要拿走我艾可妮特的私有物,想都不要想哦!”


    “艾可妮特。”


    雖然因為星的闖入,她的心情也平複了一些,但重臣背叛帶來的陰影無疑仍舊壓在心頭。麵對著如此的艾可妮特,誓護發自內心地告訴她:


    “我絕對不會背叛你。我會保護你,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


    “……哼。什麽啊,明明一邊說這種話,一邊就丟下我走了。”


    “馬上就回來的啊。所以說,做個聽話的孩子。”


    “……我又不是小孩哦。”


    臉突然就板起來,鬧著別扭的艾可妮特,比往日更增添了小孩子氣。


    把護衛她的任務交給軋軋,誓護就與星兩人離開了家門。


    兩個人走在公共走廊上,走到電梯廳便停住了。像星這等遠離凡塵的存在——也會使用電梯嗎?誓護在這奇妙的地方感到種驚


    奇。


    趁著電梯還沒來時,誓護正對著星,問她:


    “突然就現身出來,到底有什麽打算?”


    不知不覺變成了責備的語氣:


    “在公眾舞台上不是不出場的嗎?正因如此,才需要我這般傀儡吧。毫無打算的話,沒必要親自登場,對吧?”


    “你想太多了,桃原君。不過是沒有隱藏的必要,所以堂堂正正現身罷了。”


    “還是說,”她接著說道:“一直偷偷摸摸地相會,直到被小艾撞破更好點?”


    誓護無言以對。如果變成這樣,到底會被懷疑成什麽樣子隻有天知道。偷偷見麵這件事本身就足夠讓人起疑。如果讓艾可妮特懷疑到自己與她的友情,確實相當麻煩。


    倒是像這樣一開始就現身,能夠降低艾可妮特與軋軋的警惕。這麽想來,說不定還得感謝星的關照。


    “那個……非常感謝!”


    “什~麽?說清楚點。”


    “今天的事情。還有,能收留祈祝的事情。”


    僅僅一瞬,星的臉上似乎可以看到沉痛的表情。


    然而,那真的隻有一瞬,短到甚至讓人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星很快恢複了笑容:


    “也把剛才幫助你實現計劃的事情加上去。給了無法離開的你,一個離開的理由吧。”


    誓護歎服不已。他露出苦笑:


    “為什麽,你什麽都知道呢。”


    “因為是一流的古書店員嘛。”


    她呼呼地笑著。然後,突然變得一本正經,視線落在了誓護手頭、那本古老的紅銅色的書上。


    “魔刃之書還沒有把你認作真正的主人吧。”


    “……嗯。”


    “魔刃之書若不發揮真正的力量,我們的願望是無法實現的喲。”


    “你們的願望……我還沒有聽過。”


    “當然會告訴你的。隻是還沒有到時間……”


    電梯來了。星先乘了進去,然後也招呼誓護進來。


    她投來不同往日、真摯的目光,熱切地注視著誓護:


    “斬妖除魔、能擊退任何魔術——‘橫斷伊甸之暴威’便是魔刃之書喲。它與原始之書ignis相對立的意義,希望你好好想想呢。“


    她所說的話的大半,誓護並不理解。名為原始之書的星帝藏書究竟是什麽也不知道。然而他卻明白,星正在把某種非常重要的使命托付給自己。也明白她是如此鄭重其事。


    因此,誓護也同樣,帶著鄭重其事的心情點了點頭。


    episode 21


    店麵裏如平日一樣,溢滿著舊書的清香。


    占滿了整個一個牆麵的書架。堆成小山一樣的未整理的書物。看上去像高價的古董一般、充滿著風格與品味的茶桌。每一件家具都滿是歲月的磨痕,仿佛數百年前就早已存在,個個都穩重而大氣。


    這裏便是magister·grim的古書店。


    這是不應存於此世、隱於室外的書店。也是保管著星帝藏書——據說能將神的力量具現化——的書店。


    灰色與黑色的頭發。發色雖然不同,但兩人都是白襯衫、黑領帶、黑褲子的統一套裝。灰發青年領帶沒有打緊,領口也皺巴巴的;黑發青年則規規矩矩係著領帶,打扮也很嚴謹。黑發青年看上去較為年輕,恐怕也是後輩。


    那名後輩對著前輩模樣的人悄悄地說:


    “灰先生。我們的公主在考慮什麽啊。居然把那樣小的孩子帶進來,然後就丟下一個人跑了。”


    “別偷懶。……那家夥也有自己的考慮。”


    “這算個啥啊。怎麽不設身處地為我們想想。”


    “別說了。說到底,照顧他的也是伊吹先生吧。”


    “我是說紀律啊、法規的問題啦。”


    年輕人的視線轉向閣樓底下、茶桌的一帶。


    藤製間壁的對麵,糖稀色的茶桌邊,麵對麵坐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女,和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


    少女像小動物一樣緊縮手足、大大的眼睛緊盯眼前的年輕人。這模樣明顯是在警戒。被盯著的年輕人,是個說成絕世也不為過的美男子,給人冷淡印象的美貌中,似能窺視出一絲憂鬱。


    “是叫、小祈吧?”


    像是要緩解少女的緊張感,青年露出柔和的微笑,用溫柔的語調說道:


    “還記得我嗎?”


    祈祝很快點了點頭。她的視線落在了青年的頭發上——白銀的發色中間著縷縷紅發,相當有特色。


    “是啊。那時候利用了你,很不好意思。”


    “…………”


    祈祝呼呼地搖著頭。是已經原諒了自己吧?


    “這麽說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呢。”


    青年苦笑著,把手放在自己胸口。


    “我名字叫伊吹伶人——現在。”


    過了好一會兒,祈祝的嘴唇才微微張開。


    “……祝。”


    “嗯?”


    “桃原、祈祝。”


    她也是在自我介紹。雖然已經知道對方認識自己,可還是禮貌優先吧。是個很有家教的孩子。她的監護人(雖然就是誓護)看來不僅僅是個妹控嗎。


    然而,恐怕也有過度保護的成分。和哥哥分散的現在,祈祝是相當緊張。甚至看上去有些膽怯。


    看著她這幅幼小而怯懦的模樣,伶人的眼神似有某種思念。


    “我啊,也有個妹妹哦。”


    意想不到的發言。祈祝不可思議地抬頭看著伶人。


    伶人露出脆弱的微笑:


    “非常重要的——曾是我的寶物。”


    “…………”


    “可是,我把這個寶物,”


    他歎了口氣。就像傾訴一樣,把接下來的事情告訴祈祝:


    “丟掉了。”


    “————”


    他的笑容如此柔情,但又像是被痛苦所苛責著。


    “小祈的哥哥的話,是不會做這種事的吧?”


    “…………”


    祈祝雖然沒有回答,但她的眼神中充滿著對哥哥的信任。……至少、現在。


    突然,伶人的外套裏有什麽東西震動起來。


    伶人從口袋裏拿出來的是個手機。看到這手機,祈祝眼睛瞪圓了。在這種地方,信號居然接的通實在是意外吧。


    伶人說了聲“抱歉”,接了電話。


    然後,表情蒙上了陰翳。


    “……果然是奧德拉嗎。”


    伶人深紅的眼瞳放出光彩。


    “當然知道啊。七劍花者第二位——單純拳腳論英雄的話,被認為是禁樹園中最強的人。”


    真是無可奈何,他像是帶著這種心情閉上眼睛。


    “我知道啊,星。我像‘往常’一樣就行了吧。”


    然後,他瞥了一眼祈祝。


    “當然會做。因為還欠他一份人情啊。”


    他們又交談了兩三句,掛斷了電話。


    伶人很快收好手機,轉向祈祝說:


    “抱歉啊,小祈。我看來不得不出去一趟。”


    祈祝呼呼地搖著頭。


    “星馬上就會回來的。能幫我等到那時候嗎?”


    她點頭答應了。祈祝到哪兒都很老實。


    伶人向她投去一個疼愛的眼神,隨後離開了座位。


    走出店鋪之前,他向閣樓說了聲:


    “灰,下麵就拜托了。”


    被叫做灰的年輕人——灰色頭發的年輕人,依舊背對著伶人,舉起單手答應了。


    伶人打開鑲嵌著玻璃的門,走


    出店鋪。他抬頭望著遲遲不落的夕陽,一個人小聲說道:


    “奧德拉嗎……被個麻煩的家夥盯上了啊,艾可妮特。”


    episode 23


    天空已被染成豔麗的紅色。誓護快步走在人行道上,絲毫沒有理會這燃燒著的遲暮夕陽。


    屋影重重、街道緋紅。若是詩人,或許會在這交織的美景下潸然淚下,激起濃濃的鄉愁吧。然而,誓護有著不得不去完成的事情,並沒有不緊不慢欣賞美景的閑心。


    誓護第一個要去的,是軋軋昨晚回收殘滓的民居。


    住宅區已經恢複平靜,仿佛昨晚的喧囂從未存在。辨別著交通燈上的路牌,很快就找到了星所說的那個住宅,目的地所在的地方。


    棱角分明的構造、木柵欄構成的籬笆,外牆刷成黑白色的現代住宅。門牌上寫著“愛川”。沒錯就是這家了。


    在這房子裏,男子的身體被燃燒殆盡。隻剩下頭部死去了。


    雖然聽上去不怎麽讓人信服,但確實發生過這樣悲慘的事件,斷片——也就是過去的情景是這麽表述的。


    誓護先路過了愛川家前,走了大約有五十米的路程。


    為了使用魔法鑰匙“安洛基安”,必須進入家裏才行。


    幸好——不知該不該這麽說——愛川家裏似乎沒有人。燈沒有點亮,換氣扇也關了。可能是在準備葬禮,也可能在配合警方調查吧。家人都出門去了也不奇怪。既然如此……雖然闖空門讓人有些過意不去,但偷偷溜進去是最快捷的方法了吧。


    誓護歎了口氣,下定決心——好,開工吧!


    於是他轉過身去,又走向愛川家。並沒有四下打探周圍的情況,而是裝成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直接走進了宅地。把房屋圍的像個籠子的木柵欄很好地遮掩了視線,可謂天時地利。


    他沒有從正麵玄關入手,而是繞著庭園觀察情況。正在尋找是否有可侵入的地方時,懷中的鑰匙熱了起來。


    看來,是感知到了魔力。誓護依靠熱量的引導,在庭園樹木的樹蔭下,邊走邊尋找著魔力的氣息。


    鑰匙已經像燒起來一樣熱了。差點能夠灼傷人。


    誓護取出鑰匙,按照星所教的方法,刺向了空中。這時,仿佛感覺到插進了一個看不見的大門、看不見的鎖孔之中。


    這手感簡直像插進了真的鎖孔中一般——有“什麽”打開了。


    誓護咽了一口口水。下足決心邁了出去。刹那間,他的視野就被黑暗遮擋,一瞬後又開闊起來。


    回過神來,已經是房屋裏麵了。


    和殘滓中見到的相同,是愛川家的起居室。可能是搜查完成的緣故,室內已經收拾幹淨,變得整整齊齊。


    (這算什麽啊……真的瞬間移動了……)


    誓護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一邊壓抑住心髒的劇烈跳動,一邊讓思考活躍起來。剛才的“通道”是連結庭園和室內的。既然如此,這起事件的“犯人”也是先到了庭園,然後從那裏轉移向室內的吧。


    誓護盡量不發出聲音,屏氣凝神,觀察室內的情況。


    沒有任何人的氣息。果然是沒人。


    他安心地歎口氣,把魔法鑰匙握在手裏,繼續進行搜索。


    因為不想浪費太多時間,所以直接就走向起居室深處。根據時間殘滓來看,確實“犯人”是在這一帶消失的……


    不出所料,鑰匙又發熱了。誓護又一次找到“鎖孔”,比先前多了一份寬鬆,朝著不知何處“轉移”了。


    誓護接下來所站的地方,是被夕陽染紅的墓地。


    墓地位於隆起的山丘半山腰上,可以俯瞰下麵的街區。這看來就是誓護所住的城鎮,可以通過白耀學園寬廣的校園和其標誌時鍾塔確認。


    小丘上並排著墓碑。對麵是一片小森林。越過森林再朝裏,可以看到三角形的屋簷和十字架。看來,附近應該是有個教堂。


    為什麽“犯人”會來這兒?


    為了解決這個疑念,誓護很快把“普爾弗利希的鍾擺”貼上嘴唇。


    集中意識,傾聽過去的輕語。


    沒多久,過去的殘滓就集結起來形成影像。


    在朦朧之中浮現出來的,是正在吃什麽水果的年輕人們。


    這似乎是晚上的景象。是在月光下凸顯出來的人影。四人圍著頭戴罩帽的少女成了一個圈。可惜,年輕人們的相貌看不清楚。單憑身高體形,覺得是少年少女。


    終於,影像緩緩消失。


    誓護低頭思量。完全不明白。這影像到底意味著什麽?第一眼看去,覺得是什麽都算不上——也就是“沒有事件性”的景象。然而……?


    隻是,特地在晚上的墓地吃水果實在是微妙。


    思考不會明白的東西也沒有用。誓護切換思路,試圖呼喚下別的景象,然而卻隻出現了掃墓之類的事情,一無所獲。


    就在這樣那樣嚐試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


    ……不行。盲目探索隻會毫無進展。不確定特定的時間、地點的話,是無法探索具體的過去的。


    沒辦法,用鑰匙找找別的“通道”吧。


    這判斷似乎是正確的。沒多久,就發現了讓鑰匙滾燙的地方。沿小丘下坡走一段路,在一棵巨大的杉樹下,鑰匙產生了強烈的反應。


    有誰通過了這條“通道”沒錯。在用鑰匙移動之前,誓護也在這試試啟動“鍾擺”。


    episode 14


    是深夜吧。昏暗的杉樹叢裏,月光分成一束一束,像長槍一般刺進樹林。


    在這月光下,兩個人影麵向而立。


    一個人是年輕的女子。比普通人要更漂亮,身材也很勻稱。她正單膝跪在杉樹根上,細長的劍刃毫不輕敵地架在麵前。這身姿簡直像電影中的女騎士。身上能看到的地方到處是青腫,實在令人可憐。


    女子被月光照映出的手指上,有著閃爍金銀光芒的指環。


    蛇的造型。令人感到魔力的光輝。


    沒錯。“普爾弗利希的鍾擺”——教誨師的證明!


    佩劍的教誨師。看到她的樣子,誓護也回想起來。以前不知在哪兒聽說過,帶著武器行動的是普通的、身份偏低微的教誨師。


    女子正在警戒什麽。不對,不應該是“什麽”這類模糊不清的表述。女子就在與眼前的另一人影戰鬥著。


    對誓護而言是背向而立的人影。細長的體格,是個年輕人嗎。


    戰鬥已漸進佳境。年輕人也看得出疲憊,他的雙拳已被女子的鮮血染紅。


    終於,女子銳利地揮舞了細劍,向虛空橫掃。


    這是她的異能嗎,從劍端飛出了旋風真空一般的東西。看不見的刀刃向前突進,切裂空氣,樹枝也紛紛碎落。


    就在真空之刃碰到年輕人的瞬間,年輕人的身影突然看不清了。


    消失了!就在自己這麽想的時候,年輕人已經繞到女子背後。


    女子失去目標,毫無防備。年輕人瞄準她的背部,重重地踢了進去。


    這猛烈的一腳,踢斷脊骨都不奇怪。


    女子吐出血塊,趴在地上。劍也掉了出去,已經沒法再擺好架勢了。


    看來已經分出勝負。


    年輕人緩緩退後,輕輕舉起左手。


    這時什麽暗號嗎。突然,教誨師的身體燃燒起來。


    女子在劇痛中掙紮手足,滿地打滾。然而,這樣的舉動並沒能衰弱火焰的勢頭。就像點燃鎂條一般,一邊發出耀眼的光芒,一邊瞬間就點著了全身。看著這仿佛能傳來臭味的景象,誓護感到一陣反胃,不由得按住了嘴巴。


    終於,女子的生命體


    征似乎已經停止。在她的肉體完全燒完之前,她發出了朦朧的光芒。一閃一閃,就像星空一樣。構成肉體的粒子化為光點,一邊閃爍著,一邊向四周擴散。


    這幅景象,誓護之前也曾見過。


    持有異能的少女、禦子神死的時候。那時候也是同樣如此,禦子神化為光之粒子擴散了。


    沒有等多久,教誨師的肉體就完全消亡。隻留下兩個指環,滾落在杉樹的根部。


    年輕人彎下腰,若無其事地撿起了指環。視線突然間轉向這邊,他的相貌也被照射在明亮的月光下。


    這一刹那,誓護的心髒仿佛被狠狠揪住一般。


    端整的五官,反射著月光的眼鏡。


    血滴混雜著汗珠滴落的臉龐。略微有些虛脫,滲出些疲憊的表情。就在剛才,殺害了教誨師的年輕人。


    ——誓護曾稱作朋友的、那位千秋刀真。


    episode 24


    (開什麽玩笑,居然會這樣……)


    無法相信映入眼簾的情景。那位千秋刀真?品行端正的學生會長?在這裏、殺害了教誨師?


    怎麽回事。到底什麽是什麽啊。因為——很奇怪吧?千秋和教誨師間,到底會有什麽交集?


    不,已經理解了。遭遇教誨師——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罪人,以及身負嫌疑的人而已。再加上,有殺害教誨師的必要的話……?


    不管怎樣,做了這等事情,可不會簡單收場。教誨師們絕不會坐視不管。千秋已經成為冥府之敵——


    誓護像個稻草人一樣呆立在當場,一時陷入了思考的迷局。


    過了一會兒,才被魔具“安洛基安”的熱量給提醒。


    古舊的鑰匙仿佛在聲明自己的存在般,瘋狂地釋放出大量熱量。


    ……對啊,這裏隱藏著“通道”啊。千秋也好,其他什麽人也好,曾經聯係過的異次元的“通道”。


    誓護剛想使用鑰匙,還是住手了。


    按照剛才的影像所見,千秋瞬時就繞到了教誨師背後。恐怕,這條“通道”也隻是通向那裏罷了。就算要確認一下也沒什麽意義。


    誓護深呼吸一下,抑製住內心的悸動。


    同學是罪人。被教誨師追逐著——反將對方殺害的極刑徒。


    愛川氏,果然是被千秋殺害的嗎?為什麽?不明白。然而,他確確實實殺了教誨師。和殘滓告訴自己的一樣。可為什麽?不明白……


    就算拚命調動大腦也不得要領。就在這兒傻站著,光憑大腦思考的話,恐怕是不會找到答案的。


    突然,為什麽會在這裏呢,他浮現出這個疑問。


    追蹤愛川氏的案件的話,教誨師應該在愛川氏的住宅裏探索殘滓。可是,為什麽會在這個地方被殺掉?為什麽會來這裏?


    一定有理由。讓人聯想到,是不是她已抓住什麽重要的線索了呢?


    這一條線索,我說不定剛才看漏了……


    誓護使用鑰匙,要再次回到了愛川家。他心中被沉甸甸的東西揪著,登上了小丘的斜坡,回到先前的“通道”。


    然而這個舉動——稍微有些輕率也說不定。平日的誓護,一定會采取更為謹慎的行動的。


    先前雖然說是空無一人,現在可不能這樣保證。


    穿過看不見的“通道”,誓護轉移到了愛川家中。風聲已經聽不到,取而代之充滿胸腔的,是室內潮濕的空氣。


    瞬間移動成功了。誓護安心地吸了口氣。這一瞬間。


    “小偷、這麽稱你可以吧?”


    突然,背後傳來的這一聲,讓誓護就像被凍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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