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憤怒是有事由的, 它忙了一整個白天,醒來時卻要餓著肚子,冒著風雪找了仆人幾個時辰,這人卻在這笙歌美酒,與美人逍遙,完全忘記他在家裏苦等的陛下。


    以為它離了他就活不了麽?


    “額,小陛你今天怎麽醒的那麽早?”嚴江心中一驚, 麵上卻是連溫和的微笑都準備好了,“寶貝, 我聽說這裏有遠方送來的熊掌, 所以才想給你帶一份回去, 沒想到你居然找過來了……”


    見案前的酒菜被掀翻,嚴江絲毫不氣, 反而伸手把旁邊李信案上的一盤肉醬油煨熊掌拿了過來,熊掌的銅盤下還放著一塊炭火,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陛下冷漠地揮翅膀掀開。


    嚴江隻能小心地哄著愛寵,李信則去給朋友介紹這隻鳥,說它對江兄超重要, 比兒子還親,你們體諒一下, 還提起這鳥兒殺人如麻, 可於千裏之外取人性命,聽得那些軍二代們一臉懷疑。


    蒙毅見過老虎花花,但沒見過陛下的厲害, 便也作了證明,說這位先生極擅長禦獸。


    一時間,眾二代們來了興致,一起圍觀陛下,有的還想動手去摸,被嚴江阻止了——他說我這鳥兒超記仇,脾氣比花花壞多了,一個不好你們脖子就開出窟窿了。


    這讓他們更有興致,嚴江被煩得不行,又要哄家中主子,便開始轉移話題:“我這鳥兒雖然靈性,但畢竟少見,若說禦鳥,我在西方倒見過一法,極是有用,人皆可學。”


    眾二代們立刻便來了興趣,也不糾纏鳥兒了,連生氣的陛下都靜下心來聽了。


    “西方有一國,每逢節日便會放一種鳥兒慶祝,那鳥名為鴿,極為戀巢……”嚴江緩緩講起了鴿子在送信上的用處,說起這種鳥兒隻要養熟後,經常放它出去玩,當出遠門時,將其帶在身邊,需要通信時便放飛鴿子,那是真的一日千裏,極快且不易出事,一封信從鹹陽飛到邯鄲,隻要一天時間。


    這可是軍中利器啊!眾二代聽得十分心動,紛紛詢問鴿子長什麽樣,要怎麽訓練,嚴江便找李信要了一張紙,拿碳畫了一張鴿子,他速寫一向不錯,抓形又準,很快便畫了好幾張,每人一張。


    陛下沒有分到,便搶了蒙恬那張畫,險些被後者掐了脖子,嚴江再畫了一張才算揭過去。


    嚴江一點不擔心他們找不到鴿子,這鳥兒中國也是原產地之一,而且會在以後的曆史裏被人類如雞鴨一樣漸漸馴化,在很長時間類成為人類的助手。


    隻是這種事情不知道要馴養多久了,有他們等的。


    言談中,這些兵家子弟說得最多便是如何攻伐六國,其中趙國是重點觀注對象,趙國與秦國是同一個祖先,後來分別打拚出一番事業,但可惜的是趙國死死卡住秦國東出六國之路,幾百年了掐了無數次,同宗同祖的情分早就掐成了比深仇大恨,弄出了完璧歸趙、負荊請罪、鷸蚌相爭、紙上談兵各種成語。


    王賁的見解和他的父親一樣,覺得應該用優勢兵力碾壓過去,不玩虛頭巴腦。


    李信則叫囂著用一隻奇兵繞過趙長城,直搗邯鄲,生擒趙王。


    蒙家兄弟說要因勢而行,看對方派的是哪個將領,然後把對麵趙國的各個將軍□□分析了一遍,得出的結果是李牧和廉頗比較麻煩,其它在他們手裏都是人頭,盡可用來換爵位。


    楊熊比較老實,說想不出什麽辦法,我聽你們的就是。


    陛下在用審視的目光聽著,一臉我就知道的模樣,仿佛是早就聽過他們的話了。


    然後眾人的目光都落向了嚴江。


    “我,”嚴江努力想了一下,遺憾道,“廉頗老矣,難出,若是生死存亡之跡,趙國必然調遣李牧,這位將軍大敗匈奴的戰績,秦國誰去都很難占到便宜。”


    “江兄,按你的說法,我們又要被趙國阻上幾十年了?”李信皺眉道,好煩。


    “不,戰場勝負,其實在廟堂之上,”嚴江回憶著曆史,細細分析著趙國的利弊,“趙與秦皆不缺名將,這點,大家認否?”


    眾人都點頭,這個真不缺,相比齊燕魏韓楚,秦趙兩國的名將多得數不過來。


    “是以,秦趙之爭不在名將,而在君王,”嚴江舉了個例子,“長平之戰前,我秦國已有傾國而戰之心,糧草皆備,趙據地利,兩軍相持三年,百萬大軍,耗盡兩國錢糧時,秦王讓蜀地修道鋪路,又遠交諸國,用計謀讓它國不敢幹涉其中,前線秘密換上戰神白起,更親至邊境拜爵征兵。趙王呢,同時無糧,他的選擇,是換掉不願進攻的廉頗,換上趙括。”


    “原來我等戰場之外,竟還有暗戰,”蒙氏兄弟第一次聽這種分析,頗覺耳目一新,“若如此,我大秦英主輩出,趙國怕是有難了。”


    嚴江也隻能無奈笑笑,趙國如被詛咒一樣,出來的國主一屆不如一屆,誰都救不得。


    這頓飯算是吃得賓主盡歡,李信叫囂著我們兄弟今晚一起大被同眠,被嚴江婉拒了。


    他得回去給陛下做它喜歡吃的東西,還得好好安撫,晚上且難著呢。


    李信哈哈大笑,表示鹹陽宮門現在已經落鎖了,除非你是拿著陛下的手令,否則你是回不去的。


    好吧,既然這樣,嚴江無奈同意了,但陛下看起來更不開心了,順爪把想來撫摸他的楊熊抓得慘叫,更對李信躍躍欲試——攝於陛下淫威,李信終是不敢再和它獨處一室,隻能認慫給嚴江另置屋室。


    陛下霸占著床榻,高傲孤立的模樣像極了帝王,萌得嚴江抱他在床上滾了個滾,被翅膀打了臉也要埋頭吸貓。


    陛下先還掙紮了一下,但立刻就被威脅“你不讓我吸我就去找花花”,然後帝王貓頭鷹便哼哼唧唧地妥協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絕不能讓大貓威脅它的安全。


    嚴江滿意,於是親自下廚,給陛下做了皮凍,一吸凍一吸貓,大家都很滿足。


    ……


    四月的這場寒凍完全出乎眾人意料,包括嚴江,知道會冷,但這種接近零度的冷真的就很過分了,更重要的是空氣裏濕度非常大,陰冷的氣溫讓體弱的老人孩子很難抵擋,在第二天,鹹陽就抬出去不少人。


    嚴江的小課堂開在宮裏,他隔了一個簡易地爐,支了個煙囪出房頂,既可以將柴火悶燒成碳,又可以不讓學生們凍著,十分有用了。


    第一天時,他的課堂很空曠,根本沒有一個人來。


    他也沒心急,隻是好奇秦王為什麽會忘記了這件事情。


    就他所知,這位的記憶力非常強大,都不會忘記。


    他坐在案前,繼續編寫自己未完的教案,過了一會,便見秦王獨自前來,坐在他的身邊。


    “又遇何事?”嚴江頭也不抬。


    也不知道秦王是吃錯了什麽藥,心煩的時候總會來他這邊坐,也不說話,坐會就走,仿佛是找到什麽心靈安慰一般,但看他自我調節能力也挺好的。


    “有人為她求情。”秦王淡然道。


    嚴江懂了,卻心說這事怎麽還沒完啊,那些給趙姬求情的人吃錯藥了麽?人家不見就不見唄,礙著你們什麽了?


    他繼續聽著,這麽一點小事,不應該讓他煩惱啊。


    過了一會,秦王又道:“我說,再有為太後事進諫者,戮而殺之,蒺藜其背。”


    嚴江生生按斷了那支碳筆,他太清楚眼前這位是個多能說到做到的主。


    “早朝上,我殺了十七個朝臣。”秦王平靜道。


    “艸,”嚴江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一把將他撲在牆上:“你腦子抽了啊,虧大了你知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敢以太後事諫者,戮而殺之!”從蒺藜其脊肉,幹四肢而積之闕下,諫而死者前後二十七人矣——《說苑·正諫》


    一共殺了二十七個,就這點來說,秦王可以說是頭鐵的典範了,從不接受誰的威脅……


    感謝的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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