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沒有回應, 隻是呆呆的立在那裏,滴圓的眼睛睜到最大,頭暈目眩,仿佛被什麽石化掉了。


    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麽久,它才有些茫然反應過來,自己被調戲了,伸翅膀默默攏住胸口——就那個一瞬間, 它的頭皮仿佛都要炸掉了,胸口的小心髒都要跳出喉嚨, 甚至現在都有些火辣辣的痛。


    明明沒有被誇, 它卻依然虛得仿佛要飄起來。


    目眩良久, 它緩和過來,有些忐忑地轉守頭……


    嚴江心血來潮調戲了一把愛寵, 被它的反應萌到,驚歎著自己的魅力越發強了,便將它拋到一邊,微笑著繼續專心撰寫見聞,有很多靈感不能放, 一放就會忘記。


    另外一邊,被忽視的陛下漸漸漲紅了臉——雖然有羽毛擋著, 沒人會看到, 但依然抵不住那漸漸浮起了惱羞成怒。


    豈、豈有此理,他居然、如此放肆,簡直膽大妄為……用完不是該再抱寡——簡直、簡直無禮之極!


    陛下腦中混亂了數息, 又惱怒地瞪他一眼,心中盡是無處發泄的不甘,仿佛被貓撓了心肝,又沒辦法,想湊上去,又放不下臉麵,生氣地徘徊數步後,它看到牆角正舔爪子的花花,上去踢了一爪,這才地回到案上,見天快亮了,已是朝會時間,憤憤地閉目歇息了。


    嚴江也差不多寫完,吩咐花花看門後,上床把陛下抱在懷裏休息了。


    明天還有蒙毅要應付呢。


    ……


    一覺醒來,已是下午,嚴江感覺到了滿足,他揉了揉眼角,順口誇獎了花花守夜就是讓人放心,然後便如挨了一記悶棍,完全呆住了。


    一名總角童子一身常服,唇紅齒白,拿著上好的牛肉,正乖巧地遞到花花麵前,但花花不會吃別的人類給的食物,所以隻是高傲地別過頭,不理會他。


    嚴江晃了晃頭,他現在似乎、好像、也許……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扶蘇怎麽會在這裏玩花花?


    “一定是幻覺!”嚴江倒頭準備繼續睡。


    但幻覺很明顯已經發現嚴江的醒來,立即站起身:“先生醒了?”


    嚴江猛地一躍而起,嬴政tm的搞毛啊!腦子裏進水了是不是?


    他指尖輕輕磨抓著木榻,幾乎是咬著牙,讓自己扭曲著聲音溫和下來,道:“公子怎麽一人在此?蒙毅李信何在?”


    “父王說我為大秦王子,成日長於婦人之手於國於益,應受些磨礪,命我隨中郎將出國增長些見識。”扶蘇乖巧的小臉上有掩飾不住的興奮,“他問我是否願意隨先生一起增長見聞,我、學生自是願意的。”


    他還從未離開過鹹陽那麽久——一切都好新奇。


    “真是胡鬧!”嚴江驟然起身下榻,幾乎一秒就換完衣裳,頭發也懶得束了,隨便一紮便出門,“走,我送你回去。”


    “好。”扶蘇有些遺憾,但還是乖巧地跟上去。


    花花知道自己不能上街,叼著肉蹭主人,問自己能不能吃了。


    嚴江把扶蘇帶來的肉,往它嘴裏狠狠一塞,牽著馬就逃出了家門。


    等見了李信蒙毅,他一定要把兩人收拾夠一整天,少一分鍾他就回歸秦國再不出國玩了!


    怒氣勃發,但他倒沒失了理智。


    “你此前來,怎無一點消息?”街上人來人往,怕扶蘇走丟,嚴江眉頭緊皺,牽著他的手仔細詢問道。


    “爹爹說不必什麽禮儀,跟著蒙叔叔走才能看到真正的樣子。”扶蘇十分機巧,在外人麵前都不提公子身份。


    嚴江心中越加不安,幹脆抱起的扶蘇,騎著阿黃從鬧市奔去,饒是如此,等他到達驛館時,這裏早已人去樓空,隻剩下幾個打掃的本侍人,不懂雅言,一問三不知。


    再找城門官員一問,對方說秦使天一亮就出城了,還帶著韓非和張家一眾,此時都不知走多遠了。


    真相大白。


    這兩個是早有預謀,難怪說昨晚不能給,原來是就準備溜了!


    “真是胡鬧至極!”嚴江簡直惱怒,秦王搞什麽飛機,他就這麽信任他,把兒子都直接丟給他管,真不怕他轉手把孩子賣給韓國當質子嗎?


    “先生,怎麽了?”扶蘇仿佛也感覺到不對,小聲問。


    “……”嚴江與他清純的眼睛對視許久,終於有些挫敗地道,“沒什麽,回去吧。”


    蒙毅李信跑的飛快,他又不知對方走得哪條路途,怕是追上都入秦了。


    秦王把兒子放在他身邊,他總要送回去的。


    還能丟咋滴?


    ……


    等晚上的陛下早早地醒來時,便見嚴江正在院中烤肉一邊與扶蘇聊天,相處得甚是融洽,一時愉悅驕傲地走了過去,十分地霸道。


    “先生還是不開心嗎?”扶蘇拿著一串烤木耳,小聲地問。


    “有一點,我不小心,惹到一個壞人,中計了。”嚴江難得吃虧,給他吐槽道。


    “壞人?有多壞?”扶蘇天真地問。


    “霸道妄為,小氣毒辣,一點小事能記仇一百年,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罔顧他人意願,強行羅織事端,這種人,阿蘇你長大了千萬不能學。”嚴江諄諄教導。


    扶蘇身份敏,嚴江暫時帶在身邊,就讓他自稱嚴蘇,是他侄子,免得多生事端。


    “阿蘇受教了。”扶蘇乖巧地點頭應是。


    陛下悠然地走過去,叼了一串肉過來求投喂,仿佛被罵的人並不是它。


    “而且不能如他那樣妄自尊大,一點底細都不知的人,也敢隨意托付!”嚴江明眸裏印著碳火,憤怒地簡直想將這盆碳踢到秦王臉上,“簡直做事不過腦子!”


    “阿蘇不會的,阿蘇做事一定會過腦子。”扶蘇更乖巧了。


    陛下心中有一種勝利的驕傲與暗爽,把這些都當誇獎收下了,伸翅膀戳了戳仆人,示意的要那串加了辣椒的肉。


    嚴江立刻滿足了主子的需求——他的辣椒已經收獲了一季,他將所有辣椒取子磨粉,帶了好大一袋,夠吃一年了。


    隻是才吃一口,陛下就辣地飛了起來,差點落到炭火盆裏,全靠扶蘇和嚴江合力將它拉住才保住它一身華羽,立刻憤怒地對嚴江嘎聲叫了起來。


    “抱歉啊陛下,我太久沒吃高辣了。”嚴江也十分愧疚,“你都不知道,當年我那一袋辣椒麵吃幾年,過得是什麽日子啊!所以這次便買了一隻新羊,想好好吃點來著。”


    陛下還是不能接受,被嚴江抱在懷裏安慰了好些時辰,才勉強不鬧了,更讓嚴江欣喜的是,這位平時不喜歡在他懷裏的驕傲愛寵似乎受到了驚嚇,居然願意在他懷裏呆了。


    扶蘇好奇地詢問先生為什麽喜歡吃辣呢?


    他的食物上也撒了,可那份量——絕不會比一朵桃花上的花粉更多了,所以並未感覺到不對,隻是覺得更鮮香了。


    嚴江歎息著講起當年離家遠遊後,才知道世界對辣的接受度低得難以想象,所以習慣出門時除了野外用品,也習慣帶著一包家鄉的辣椒麵,調整飲食,比較遺憾的是當時沒帶玉米土豆,就很遺憾了。


    扶蘇聽得似懂非懂,又詢問起嚴江接下來去哪裏。


    嚴江麵露微笑,道:“先在韓國修整幾日,見見風土人情,我還沒見過這裏的韓王呢。”


    聞言,陛下瞬間虛弱的模樣就消失了,它本能精神起來,整個鳥都洋溢著搞事的光芒。


    嚴江以前每次在國外搞事它都這樣,一時愉悅,拿了塊肉就塞給它。


    罷了,帶著扶蘇轉一圈也沒事,讓他見見人心險惡,也不至於將來被趙高一張假詔就蒙騙了——認真說,如果秦朝想傳承下來,扶蘇的作用一點都不比秦王政小。


    秦國這戰車再強大,也需要修理與潤滑,秦王政卻是完全不懂服輸示弱的性子,他的搞事之魂永遠無法停止,當年嚴江玩一個知名的國外曆史策略遊戲時,選秦王朝都有一個“萬裏長城傾向”,表示秦始皇喜歡一刻不停地建造奇觀,和他搞奇觀競爭會直接被敵視。


    給扶蘇買了幾套衣服,嚴江帶著他在燈下學了一會秦文,又教了他一些數學,便讓他睡覺了。


    隨後,他坐在燈下飛快穿針引線,這方麵他還是會一點的,出門在外針線包也是不少的東西,縫人皮和縫衣服都很有用。


    他把那幾套衣服修改成適合出遊戰鬥的模式——沒什麽小孩子要細養的想法,斯基泰牧民六歲的孩子已經可以獵小動物了,跟著他就不要想享受了。


    等到明年辣椒可以再收一季時,他再把孩子送回去。


    “如果扶蘇受不了……”嚴江看著自己來從現代社會帶來的細針,悠然道,“我就提前把他送回秦國,順便找秦王算個小賬。”


    他翻指一擲,尖針撞滅燈芯,穩穩紮在桌上。


    在弑君這個職業上,他可不是荊軻那個業餘刺客。


    翻身上床,早睡早起,明日還有要事。


    他喜歡的遊曆,從來不止山河。


    貓頭鷹陛下本能地吞咽了口水,神色複雜地看向睡在一邊的孩子,用翅膀包緊了自己。


    淩晨,月西斜,天將明。


    鹹陽宮中,秦王政少有地提前醒來,習慣地伸手用翅膀蓋住身邊人。


    蓋了個空。


    長夜漫漫,若大的寢宮卻有一種近乎荒涼的孤獨意境。


    孤獨……


    伸手撫摸著床沿——第一次對這空曠的床榻心生不喜。


    以手支頤,他漠然凝視著前方山河屏風,月光透過窗棱,斜照著輿圖上那九州天下,正正映亮了那秦趙之地。


    那趙國阻秦百年,反複相戰,卻總能維持著最後一口氣,重活過來。


    阻他一統天下,同遊江河。


    昨日韓非嚴江並論時稱,六國能存,不因其它,乃共抗秦也,若一國將被秦所滅,便有五國救之。


    而如今六國如今君主皆庸,豪強把持朝政,而豪強不能全數忠於君,由內而破,遠比軍馬強戰有益。


    這和尉繚獻技不謀而合,先前他還想秦國內亂剛定,又有鄭國渠占用巨量民力,不能輕易動兵。


    但嚴卿既已說明鄭國渠隻一半有用,便能放出大量民夫,先取趙國。


    至於豪強可用……


    “尉繚。”他緩緩出聲。


    “臣在!”門外有人尊敬入內跪拜——蒙毅出使後,尉繚便暫代中郎令護衛王上,這個職位,代表君王對臣子最大的信任。


    “欲使各國散而不合,需幾何?”


    “回大王,予吾三十萬金,賄賂列國豪臣亂其謀,便能瓦六國之能士,使諸國盡滅!”尉繚恭敬低頭。


    三十萬金,縱是強秦,這也是整個國庫的收入了,這位臣子,需要支取整個大秦府庫……


    秦王俯視數息,淡淡道:“準。”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晚了一點,一寫就忘記看時間了。


    金和錢是有區別的,錢是方孔錢,金是按兩算的銅,一金大約是一兩銅,折算600錢,嫪毐大約值一萬金。


    大王是真的在考慮幾年後就把國庫給尉繚了,任由其支取賄賂各國豪強,他人不得過問——作為超級玩家也是很玩的起了。


    感謝 肥啾、痛心疾首一拱手 的火箭炮


    感謝 astupidcatx3、璃花、心寬腿長雙商在線、秦楚、墨澀雲影、遠煙、浮一白、雲夢成殤、秦皇官方粉絲後援會頭、不悔、雨落塵埃、ea、晨霧裏渡船、受受相遇 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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