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宮, 扶蘇在淳於越的教導下認真地完成了今天的功課,他先前出去玩了大半年,陪讀的小夥伴們已經有了友誼,沒事就相互竄門子,而當扶蘇回來後,更是強烈要求家長重新把學前班辦起來。


    昌平君很願意給扶蘇提前埋好人脈,於是小夥伴們又回到了長公子身邊。


    而扶蘇遊山玩水那麽長時間後, 再回到繁華的鹹陽還是感動了一刻的,但曾經滄海難為水, 飛鳥再回井裏, 日子怎是一個難挨的了啊。


    更過份的是, 從回來之後,父王百忙之中總會抽時間來觀注他的功課, 讓他連去找嚴先生玩的時間都沒有,先生明明在鹹陽,卻沒機會去拜謝,也不知道花花有沒有把自己忘記……


    想到這,扶蘇更惆悵了。


    “公子, ”章邯小夥伴在一邊悄聲道,“事情都安排好了。”


    扶蘇眼睛一亮, 貌似平靜地低聲道:“細細說來。”


    “回頭您和王離換上衣服腰牌, 到時王離穿你的衣服先跑,守門的宮人會被王離引開,然後您坐我家的車駕出宮。”章邯比扶蘇大兩歲, 頗有成算,“然後我們就去臨江宮。”


    “甚好,等此事定,我就給你們講是怎樣逃出代城的。”扶蘇心中大喜。


    ……


    可惜小公子的逃亡計劃雖然逃脫了宮城,卻並沒能逃出王城,昌平君等人幾乎把鹹陽城掀了過來,臨江宮在鹹陽城外不遠,於是很快就有衛士焦急闖入臨江宮,不顧大王“非緊急軍情不得擅闖”的命令,闖入臨江台,打斷了正在舉行的楚國大型歌舞晚會,將此事通報王上。


    當是時,秦王正舉杯相邀,欲請卿同賞,氣氛頗為旖旎,甚至準備再摸個手手,邀請愛卿晚上一起睡一覺。


    然後被驟然打斷,當時守門的蒙毅一聽經過,也顧不得通傳,便和衛士一同入門,跪地稟告,頓時聲樂驟停,歌舞全止,大王的舉的杯子正在空中。


    好在秦王淡然將杯放下,宛如無事發生,令衛士說出何事驚慌。


    知事後,王大怒,幸得嚴卿勸慰,扶蘇又很快被找到,這才隻罰了當值宮人俸錢和罪首章邯王離都挨十鞭,為官的父親都被斥責教子不力,被秦王降爵一級。


    嚴江領著大王去安慰了受驚的扶蘇,讓他下次謀定而後動,莫要這麽心急。


    扶蘇委屈巴巴地表示想先生了,您能不能多來看我幾次,乖巧的小模樣看得嚴江心疼又點心虛,於是的當場答應,秦王政倒是多看了兩眼扶蘇,形若審視,並不多言。


    然後成功扶蘇帶著小夥伴章邯一起見了花花和花一花二,兩個總角少年掩埋在一頓毛茸茸裏,看得嚴江眼熱,立是便同意了他過夜的請求,將秦王拋之腦後。


    章邯成功見到了嚴卿的小沙盤和大腦斧,低聲謝公子沒忘記他,以後一定聽你的。


    扶蘇則小聲說你有功於我,我當然不能忘記,這次計劃大家有份,我一個都不會忘記的。


    章邯小聲說達到目的是大家的功勞,公子若是下次再出遠門能帶我們就好了。


    扶蘇說這個不太容易,等以後我長大一點,一定帶大家一起出去。


    一邊的陛下鳥耳明目聰,聞言不悅地踢了兒子一爪,章邯大怒——一隻鳥兒竟敢欺負他的小夥伴,一怒伸手,扯下幾根羽毛,追了陛下上了房梁。


    陛下覺得受到了侮辱,殺氣凜然,瞬間飛到嚴江懷裏睡覺換大號。


    嚴江大驚,飛快奔出門去,正好在秦王寢宮前將其攔住。


    秦王政正冷漠地披衣而起,那殺氣隱而不發的模樣讓嚴江急忙阻止,一時情急,和他扭打了一圈,將他壓在榻上:“是我沒有看好孩子,王上心胸寬廣,可不要遷怒了……”


    秦王政冷漠地打斷他:“你何曾見我心胸寬廣?”


    嚴江哪能讓開,那可是章邯啊,大秦最後的救火隊長,怎麽能因為我蝴蝶掉……


    秦王政看著他,輕蔑道:“既然阿江不忍,那明日處置亦可,寡人……”


    你受了什麽刺激,要不要這麽小氣!?


    嚴江皺眉看他,四目相對間,一者冷傲,一者堅定,幾乎火花四起。


    數息之後,嚴江低頭親了上去。


    秦王眼眸微睜,那瞬間,似驚愕,又似迷茫,柔軟清新,又似甘甜如蜜,直上天靈。


    許久,嚴江淡定起身,微微一笑,道:“大王可消氣了?”


    秦王政半靠在榻上,他俊顏如玉,雖鬢發散亂,卻依然優雅尊貴,氣定神閑。


    他看著阿江,唇角微彎,道:“並未。”


    嚴江微微挑眉,手摸腰間,這才想起走得急,沒帶刀,便果斷地轉身離開:“既然此,那王上便誅他三族吧。”


    秦王看他背影遠去,輕笑一聲,回味甚久,方才滿足入眠。


    秦得韓地,領戶籍,征壯士,得兵戈,一時間兵員充盈。


    韓地治煉鐵業發達,韓弩之強,天下有名,隻是再強的兵器也不能抵擋由內而來的腐朽,在籌備近一年後,秦軍的戰鼓,終於敲響。


    當是時,秦軍三路東出,趙國上下人心惶惶,急令李牧南下卻秦。


    嚴江給帶著陛下和花花,沒有跟著王翦,而是跟著李信一路北上,襲擾趙國代地——王翦的打法向來穩建,從不打沒把握的仗,最擅長以優勢兵力打垮敵軍,而沒有把握一次打垮時,就會按兵不動,尋找破綻,從這一點來說,生在秦國的將領,都是極幸運的。


    因為秦王的製度維持了將領權益,讓君王可以放心大膽地用兵領將,若是王翦生在趙魏韓楚,那若是按兵不動幾個月,君王能生吃了他,若是生在齊國,他根本沒仗可打;如果生在燕國,他連當將軍這事都不要想。


    更重要的是,秦國坐擁三大糧倉,在拚吃飯這事上,從來不虛。


    所以嚴江可以放心地先跟著李信浪一浪,等李信這邊熱鬧完了,再南下去看王將軍打仗,正好來得及。


    此次出兵,王翦為總將,李信楊端和為副將,本來李信是王翦的副手,奈何這位少爺和王老板的作戰思維那簡直是火星人遇到地球人,根本進不去一個維度。


    和王老板同事這一年中,兩人都把對方氣得吐血,李信不能拿老板怎樣,王老板也不能拿李信怎麽滴——狄道侯和南鄭公雖然都說“沒事、狠狠給我打,別當是我兒子(孫子)”,但王老板多謹慎的人啊,又怎麽會為這點小事和現如今的大秦第一軍功家族起衝突。


    於是給他點兵,把他遠遠打發去代地了,走前反複叮囑,別冒進,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然後李信帶兵兩萬,從太原北上,一路至代地,他的任務是牽製代地軍民,免得他們南下支援,趙國北方五郡向來是征兵重點,這裏民風彪悍,男人上馬就是戰士。


    “哎,你都不知道,我在隴西的時候,可想打仗了,那裏的胡人居然都不打過來,”李信一身重甲,意氣風發,“這裏的趙地卻年年被胡人騷擾,他們怎麽就不來狄道,那裏離前套可近了。”


    前套是黃河上流的河穀地帶,後世銀川寧夏之地,水草豐美,再遠一點就是河套和後套,都是胡人的王庭之地,前套生出義渠戎,河套是匈奴的命脈,後套是樓煩祖地,都是遊牧民族會為其打出狗腦子的好地方。


    “因為長城,”嚴江倒是清楚這一點,“秦國這邊,義渠已經被同化,鎮守北地,有長城在,狼煙一起,大軍星夜便至,秦國又喜主動出兵,所以胡人大多繞過長城,前來趙燕之地。”


    萬裏長城絕不是什麽空話,而是有其必要,如果沒有長城,草原上的小部落招起人手就可以去邊地搶了就跑,千裏邊境,你讓大軍沿途駐守根本不現實,放哪國也是分分鍾破產,修長城投入大是大,但牆一起來就成為一條高速公路,大大降低防禦成本,修長城其實是很劃算的。


    但有一點,趙燕秦的長城都是修了幾十年的,後世雖然稱秦王是把燕趙秦三國的長城連起來,可隻連了趙燕的兩段,在奪河套之後,秦國沒有再用原來在黃河之南的秦長城,而沿陰山向西,於黃河以北一線重新修了一條有兩千公裏的長城。


    還是隻花了十年修完……果然該破產。


    “不過長城亦有壞處,”嚴江歎息道,“有長城之後,草原諸部,便得抱團而活了。”


    否則幾十個人的小部落別說打進來了,翻牆都翻不過去,搶個毛啊。


    “為何一定要搶呢?”李信悠然歎息道,“好好放他們的羊不行嗎?”


    “趙國也想知道秦為什麽一定要打他,”嚴江吐槽道,“好好種田不行麽?”


    李信一捏馬韁,斬釘截鐵道:“不行!不攻六國,我拿什麽建功立業!”


    嚴江拿他沒辦法,隻是在路過秦長城時歎息了一聲。


    如今草原諸部還都可以順著秦燕趙三條長城間的縫隙前來騷擾,等到秦王修起萬裏長城,草原怕就是一統之時了。


    話說此時,一統草原的冒頓單於還沒出生吧?


    等他出生了再去找他?


    不好不好,殺小孩子他還是做不到的。


    去殺了他的父親好了?他的父親叫什麽來著……


    可惜了,記不起來了。


    ……


    很快,李信大軍開撥代地,安營紮寨,一副我會聽話的樣子。


    然後派出士卒打探周虛實。


    很快,他發現這趙國代地的兵邊,也太少了一點。


    遠的不說,代城的守備居然隻有那麽兩三千,小一點的城寨隻有幾百人。


    李信接到消息,表現很很正常。


    但嚴江看出他的靈魂已經得到了升華,整個人像吸了草的貓,陷入了夢幻之中。


    嚴江通曉趙語,被李信賴著,去周圍打聽了一下虛實。


    大部分趙人對兩個陌生人都很防備,但很快就還是打聽到了消息。


    “我們北方都被抽得快幹了,”一位放羊的老大爺給他們倒了水,接到兩人做報酬的幹糧,歎息道,“長平戰後,南邊種田的少了,抽了好些北地男兒過去。”


    “前些年十萬人被派去救邯鄲,扈輒將軍被殺,十萬男兒都沒回來。”


    “這次秦人來的特別多,李將軍把代地男兒都抽幹淨了,”那老人歎息道,“這要是北方胡人來了,可怎麽擋得住啊。”


    兩人謝過老丈,兩人回營時,天色已晚,一鳥落於肩。


    李信麵色自若,回到軍營,便要召集大軍將士。


    “王將軍讓我看著你一點。”嚴江在一邊涼涼道。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李信微微一笑,清俊的眉宇間甚是溫暖陽光,聲音卻是斬釘截鐵,“江兄,你要麽殺了我,要麽,看著就好。”


    嚴江無語,轉頭看著懷裏愛鳥,以眼神詢問,殺是不殺?


    當然不殺!愛鳥眼光裏都是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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