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來被打入冷宮的妃子,無不淒惶度日,想來燕澶雙應也是打了這樣的主意,想要沈臨風在這冷宮中鬱鬱而終。


    可偏生,沈臨風從來不是逆來順受性子。


    才不過半天的功夫,沈臨風便不知叫宮人去稟了燕澶雙幾次。


    皆是腹痛難忍的由頭。


    燕澶雙自是知道沈臨風打的什麽主意。


    他將她打入冷宮,動的不過是要將她藏起來的心思。


    人都是健忘的,隻要沈臨風懷孕的消息未曾傳出,又有誰能記得起燕辰啟曾有位未曾正式成婚的未婚妻?


    可沈臨風這般,便越發讓他篤定了燕辰啟再難轉醒。


    男人冷了眸子,摒去了往日裏的混賬樣子,戴的是通天冠,白玉寶珠十二旒,垂於麵前,氣宇軒昂,細看之下,竟與燕辰啟有六七分相似。


    登了寶座的新帝,因著攝政王委屈了數年,而今終於要發出自己的聲音。


    “諸位大臣可到了?”


    白須太監常遇春微微垂了垂身子,尖銳著嗓子恭敬開口,“早早便在萬象閣候著了,聖上,老奴扶您過去。”


    燕澶雙略點了點頭,眸裏清冷,卻帶著睥睨天下的威嚴。


    全不似從前那個隻會胡鬧的昏君。


    他等這一日,不知等了多久……


    胸口微沉,他攥緊兩側的拳頭,大步流星往萬象閣而去。


    屬於他的時代,就要來臨了。


    ……


    沈臨風百無聊賴斜倚在凝霜宮門口,知自己如何鬧燕澶雙都不會理會,隻凝霜宮外又是守衛重重。


    她頗有些無聊,忽念起三月前的嫣紅,雖失了孩子,卻也因有她的醫治,決計不可能喪命,想來已然測量燕澶雙帶至宮中,成了他的某位妃子。


    因無聊的緊,她隻能同守門的兩個年輕宮人沒話找話,“不知這宮裏的嫣紅貴人如今身在何處?被封了何等名分?”


    當日燕澶雙為將其納入宮中,不知費了多少功夫,又不惜幾次惹了燕辰啟生氣,想來定也是因著極喜歡,才會這般。


    而今嫣紅入了宮中,雖位分不會多高,可到底也是摒了前塵,做了主子。


    沈臨風本便是隨口一問,未曾想那宮人卻似聽了什麽不得了的問題,麵上古怪異常。


    沈臨風再問,他也是支支吾吾,“宮中從未、從未有過什麽貴人……”


    從未?


    沈臨風的心一瞬沉入穀底。


    怎麽可能?


    她當日對嫣紅及時施救,雖身體終究虧空幾分,可隻要好生將養,便絕不會出事。


    怎麽可能從未在宮中出現。


    她強撐著站直身子,冬日的光和煦溫暖,可她身上卻不覺生了層密密麻麻的冷汗。


    正出神,忽聞院中另一處破敗之所傳來動靜,沈臨風心底咯噔漏了一拍,繼而不顧宮人勸阻,直奔那同樣破落的房間!


    素手一推,那舊門似陡然受不住這麽大的力氣,竟轟然向前倒去——


    來不及發出驚呼聲,裏頭的場景便叫她啞然失聲!


    腐臭的味道撲麵而來,沈臨風胃裏如翻江倒海,可卻並非緊緊因那味道。


    榻上的人長發胡亂披散,身上胡亂裹了層薄薄的棉被,卻是破舊灰白的辨不清楚顏色。


    偶有蛆蟲或跳蚤自那人身上掉落,在地上來回翻滾片刻,便又蠕動著往外爬去!


    沈臨風腦海裏發出尖叫聲!


    那人似也終於察覺到聲音,下意識微動了動腦袋,顫抖著扒開頭發,露出一隻混濁的眼來。


    “是……是聖上嗎?聖上,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看我!”


    聲音嘶啞難聽,眼見其就要衝沈臨風爬去,沈臨風腳下踉蹌,止不住連連往後退去。


    她一抬手,腕上的玉鐲露出來。


    沈臨風這才認出,原來她竟是原來千嬌百媚的嫣紅!


    沈臨風再忍不住,胃裏一陣翻滾湧至喉頭,她飛速跑開,扶著院中的大樹嘔吐不止!


    皇家……便是這般嗎?


    嫣紅,隻是燕澶雙的一枚棋子?


    也是了,用一個青樓女子,來蒙蔽燕辰啟視聽,讓他深信新帝荒淫。


    放下了戒心,他才方便做更多事……


    那嫣紅腹中未出生的孩子,也在燕澶雙的算計中嗎?


    沈臨風雙眼酸澀,身上忽發出陣陣寒意。


    一瞬,有什麽自她腦海一閃而過。


    背後忽傳來急促混亂的腳步聲,沈臨風身子陡然一轉,銀針直抵常遇春咽喉處!


    砰——


    瓷器落地!


    烏黑的液體蜿蜒自那破碎的酒杯中流出!


    她所料果然不錯。


    無論是否懷孕,燕澶雙絕不會留她!


    “常公公!如今你的小命在我手中,若不想死,便讓他們放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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