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徽記上有九朵蓮花,呈棋盤狀排作縱橫三列,但唯獨東北方位,也就是右上的那朵蓮花顛倒著。擺正的八朵蓮花象徽開創天道教的八位道長,顛倒的蓮花象征棲息於人心的魔鬼。借以警惕人心軟弱,再怎麽行善積德,人都無法消滅心中的魔鬼。


    八朵聖蓮加上一朵顛倒的蓮花,即是於八華山山頂建了莊嚴道觀的八華山護樂院徽記。至於是先有徽記,還是先有八華山這個名字,柚紀並不清楚。總之,在分散大陸各地的天道教道士中,也隻有在護樂院修行過、獲得法術直傳,尤其是才能傑出的極少數人,方能打著「八蓮一鬼」的名號。這是值得誇耀的證明,代表自己是擁有高強法力、能施展最高等級方術的道士。佩戴「八蓮一鬼」徽記的道士凡是走過,人們皆要感激涕零地低頭叩拜,有難之人更會抓住他的雙腳求助。


    縱使是天道教的道士,若不是護樂院出身,便不被允許佩戴這個徽記,更遑論根本不是道士的一般老百姓了。


    ……原本應該是這樣才對。


    山上多達數十麵的「八蓮一鬼」旗幟在參拜步道兩側隨風飄動,掛著相同招牌的紀念品攤販林立,頭巾也染著相同徽記的商家扯開嗓子大聲吆喝。一身旅行裝束的參拜香客被商家纏住後,紛紛掏錢買了符紙或護身符。這些商品上頭也都有「八蓮一鬼」。


    「……原來可以隨便亂賣嗎?」


    柚紀呆站在整齊分作左往右返的香客人潮正中央,傻眼得臉部僵硬抽搐、低聲嘀咕。呃,她不否認自己為了賺取道觀的營運資金,也近乎強迫推銷地在賣符紙和護身符啦……可是,天道教總廟這麽擺明了想賺錢沒關係嗎?不能怪她很想這麽吐槽。


    「那個,不好意思,這位大哥!」


    柚紀揚聲叫住一個綁著「八蓮一鬼」頭巾的商人,拉了拉男人提著的布袋。布袋裏塞滿了用朱墨在黃紙上寫了咒文的符紙。


    「是、是,這位姑娘,您要買什麽東西?要保佑戀愛還是保佑安產的符咒?這可是各方麵都有效的萬能符咒,隻要買一張就高枕無憂!」


    「呃,我目前都不需要。」


    見商人一回過頭來,便掛著可疑的笑臉,滔滔不絕地說著可疑的兜售台詞,柚紀有些退縮地回答。和柚紀差不多年紀的女孩,有不少人都已嫁作人婦,但她目前既沒有遇到好對象,暫時也沒有成親的打算。比起建立家庭養兒育女,現在還有更多該做的事。


    「我想見劉濤華道長,要去哪裏才能請人代為通報呢?」


    「劉濤華道長……啊,是指護樂院的劉濤華道長嗎?道長他們都在山上喔,有時也會下山,但沒那麽容易能親眼見到他們。」……嗯?這裏不算是「山上」嗎?柚紀歪過腦袋瓜。「若有事情想拜托道長,就去那邊的護摩【※護摩是佛教的一種火供儀式,焚燒護摩木或供品以祈福消災。】受理處……」


    「那個,我是道士。不是來參拜的,是有事要找劉濤華道長。要上哪兒才能見到他?」


    「咦?你是道士?」


    商人瞪大了眼,重新從頭到腳仔細打量柚紀。


    參拜香客們都穿著茶色、青色或米白色的樸素旅行服裝,背著竹子編成的行囊,他應該一眼就能看出柚紀的打扮明顯不同。她背著塗了樹脂的桐木櫃,身旁立著比她還高的棍子,身穿以金銀絲線繡了陰陽圖騰的藍墨色馬褂,橫看豎看無疑都是道士的旅行裝束。棍尖還係著驅除旅途鬼怪的鈴鐺。


    「哎呀——還真是可愛的道士大人呢。」


    商人那戲譫的口吻讓柚紀十分火大,努力擺出嚴肅的表情,挺起不怎麽豐滿的胸脯。相較於男道士無條件地受人敬畏,女道士卻常被輕視。這種傾向在柚紀長大的五龍州就很明顯。男人一般都不樂見女人出外工作、表現得能夠獨當一麵。


    「外國人之後竟又來了可愛的女道士……啊,是剛才也有個男人間了我護樂院要怎麽走。護樂院要再往上喔,往上!」


    商人說著指向參拜步道前方。柚紀剛才已經去過那裏了,但盡頭隻有一座金碧輝煌的祭壇,人們在那裏參拜完後便又折返。所以柚紀以為那裏就是終點,現在正一籌莫展。


    「我都說了在上麵啊,上麵的上麵!」


    商人的指尖朝著天空不知在比劃什麽。


    隻見整麵天空都覆蓋著顏色隱約有濃有淡的白雲,但定睛細瞧,好像也可以看見白雲後頭聳立著某種東西。不過,也有可能隻是雲的形狀,柚紀還是一頭霧水。


    □


    天道教在五龍大陸擁有眾多信徒,聖地所在的靈峰八華山座落在大陸東北部的山嶽地帶,麵向上麵有諸神退隱之地蓬萊山飄浮著的東海。在如長槍般朝天聳立的連綿群峰中,八華山又格外險峻、高聳入雲,險要程度在大陸中數一數二。相傳八祖——後來成為天道教開山祖師的八位道長為了進入仙界,就是在此潛心修行。


    香客們一麵穿過散布在山中各處的八座牌坊,一麵從山腳下登上陡峭的長長石階。每座牌坊都刻著一朵蓮花,通過八座牌坊便意味著收集齊了八蓮。


    而第九個巡禮地點是「喚鬼石」。巨石大如小山,前方擺有高掛著顛倒蓮花的祭壇,線香不斷冒起白煙、供品堆積如山。


    香客們拜完祭壇後紛紛折返,柚紀停在原地,愣愣地張著嘴巴舉目仰望。一對巨大的板狀石頭正好如「人」字般互相依偎,中間形成了勉強供一個成人通過的細狹三角錐狀隧道。越往裏走,隧道似乎變得更狹窄,無法一眼望到出口。


    「是指要通過這裏嗎……」


    柚紀「嘿咻」一聲重新背好桐木櫃,雖然為自己打了氣,其實非常害怕。


    巨石並未固定,隻是勉強互相支撐住彼此的重量,看起來其中一邊好像隨時會被壓垮、往下崩塌。但畢竟這個狀態也維持了好幾千年,應該相當穩固。可是,會不會偏偏在自己穿過時垮下來呢?柚紀不由得心生恐懼。


    「聽說若心懷恐懼穿過隧道,巨石就會垮下來。因為恐懼會喚來惡鬼,才取名『喚鬼石』。」


    冷不防身後響起話聲。與之同時,仿佛紙片飄落下來,一股氣息忽然出現。附近香客擦肩而過,都露出吃驚的神情看著他們,像在說:「什麽時候出現的?」


    來人不說話的時候氣息會完全消失,盡管就站在那裏,卻能不被周遭注意到。然而,一旦顯露出氣息,那在中域裏十分罕見的容貌便非常引人注目。


    那是個比一般中域人還高出一顆頭的年輕男子。他有如被灰覆蓋的白灰色頭發在腦後綁成一束,頎長的身軀上一絲不苟地穿著與頭發同色係的道服,和柚紀一樣背著桐木櫃、帶著前端係有鈴鐺的棍子(隻不過配合身高所劊成的棍子,比柚紀的長了約一點五倍)。


    他的表情和整身的色彩一樣平淡,右半邊臉上有著像是刻了咒文的燒傷,讓他那張有著冷然鳳眼的俊臉帶有一種奇異的妖魅感。


    「左慈,你跑去哪裏了?」


    柚紀用帶點責怪的語氣問。竟然讓她獨自在遠離故鄉兔雨的陌生土地上徘徊,雖沒有說出口,但她其實很旁徨無助。柚紀早透過氣息察覺到左慈在不久前回來,沉默不語地在後頭跟著,但在對方開口說話前,她一直假裝沒有發現。


    「我去補充了水和糧食,接下來似乎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就算柚紀有些不高興,左慈也絲毫不打算安撫她,態度全然不變。


    「嗯……虧我還以為總算到了呢。」


    「你累了嗎?先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再出發也沒關係吧?」


    「不,繼續走吧。」


    漫長的路途中,柚紀磨破了兩雙布鞋,現在正穿著第三雙踩著地麵。她再度仰頭看向成對巨石所形


    成的銳角隧道洞頂,咽了一口口水。要不害怕太困難了吧……


    喚鬼石—它仿佛看穿了棲息於柚紀內心的魔鬼,隨時要垮下來將她壓扁。


    「放心吧。萬一崩塌了,我會在柚紀快被活埋前把你丟到出口。」


    「……思,我很明白你不惜犧牲小我的忠誠心啦,但就沒有更溫和一點的救人方式嗎?」


    左慈氣定神閑的話聲從頭頂上方傳來,柚紀半眯起眼吐槽。她可以生動地想像到,屆時他真的會連眉毛也不動一下,就揪起自己的後領使勁丟出去。


    但柚紀很清楚,在身後待命的男子,雖然他人隻感覺得到紙張般淡薄的氣息,對自己來說卻是非常可靠的保鏢。


    兩個人的話就不用擔心,別害怕、往前走就好了。


    柚紀緊皺眉心,走進三角錐狀的狹窄隧道。


    昏暗隧道的遠方盡頭,可見一道從天垂下、白線般的白濁光芒。柚紀手扶著凹凸不平的牆壁,仰賴著那道光芒前進。一走進岩石內部,就完全聽不見參拜步道上的世俗紛擾。明明沒隔很遠,卻靜得恍如虛幻。冰涼又清澈的氣從岩壁滲出,充盈在整條隧道裏。感覺棲息於自己心中的小惡魔隻要稍有動靜,馬上就會被發現……柚紀恍然發現自己又有些害怕,慌忙趕走恐懼。


    「劉濤華道長……不曉得是什麽樣的人?他是師父的師父吧?」


    自己的聲音在三角錐狀的岩壁之間胡亂反射,形成了奇妙的回音,柚紀自然地壓低音量。走在身後的左慈答腔時,聲音也帶著難以捉摸的距離感。


    「我也沒有見過他。除了他是掌管護樂院的八老之一外,一無所知。」


    「是個老爺爺嗎?」


    「我不清楚。不過,在一路升格至八老之前,他應該已經修行了好幾十年,搞不好還將近百年,所以就算垂垂老矣也不奇怪。現在護樂院仍遵循了開山祖師八祖的做法,也是由八位最高階級的道長共同發號施令。師父就是八老其中一人的直傳弟子。」


    柚紀重新體認到在大陸這塊土地上,自己和左慈的師父趙濤龍,在那些不計其數自稱道士的人中(絕大多數都是常常出入當地道觀,隻會施展一點方術的人,也有分明沒學過方術,卻自稱道士的騙子),可是名門正統且具備高強法力的道士。


    劉濤華道長是護樂院裏師父的師父,換言之,柚紀該尊稱他一聲師公,但在師父門下的這十年來,她一次也沒見過劉濤華道長。每兩年都有一次護樂院出身的道士非出席不可的法會,每次師父都是叫左慈和柚紀看家,自己一人前往護樂院……


    「師父每次都是一臉老大不高興地出門,再一臉老大不高興地回來呢……他討厭劉濤華道長嗎?」


    「師父那算是叛逆期吧。」


    這麽形容還真貼切。


    「那就麻煩你們看家了,我會盡早回來的。」師父每次出門前都會丟下這句話,柚紀便回:「難得回去,你可以待久一點啊。」但一個留著邁遢胡子、老大不小的大男人,卻像對羅嗦的娘親避之唯恐不及般驚慌地說:「別開玩笑了!要是在那種地方待上好幾周,我會被那些教條壓得喘不過氣來。既不能喝美味的酒,也不能打麻將。啊—貭不想去—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今年不出席呢……喂、喂,能不能說我臨時有急事,像是故鄉的老母親病危之類的?」


    「真是的,別說這種會遭天譴的話啦!而且對師父來說,故鄉的親人就是濤華道長吧?」


    「唔……這麽說也對,可惡……」


    「師父,您太不幹不脆了,請快點死心出門吧。您再怎麽鬧別扭,我今日起也不會準備師父的飯菜。」


    師父嘀嘀咕咕地發著牢騷、緊抱住門柱,最後被左慈揪起後領丟到坡道上。他很沒風度地口出惡言罵道:「你們這兩個臭徒弟,給我記住!」然後才不甘不願地上路。送他出門的柚紀和左慈完全生不起氣來,隻是唉聲歎氣。真受不了,那個人不管到了幾歲都像小孩子一樣——


    一切都恍如昨日,隨時可以回想起來。那段時光完全沒有褪色,在心裏占據了很重的份量。


    然而,她覺得痛苦似乎在慢慢消退。不知不覺間,師父過世後在心底造成的傷口正慢慢地一點一滴愈合。誰想要愈合了?明明她不想愈合……明明不想忘記這份痛苦……現實卻如此無常……


    師父過世後,已過了四個半月。


    「——柚紀,可以看到出口了。」


    左慈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隻有這悠然自得的嗓音,在師父過世前後都沒有絲毫改變。


    「看樣子不用把你丟出去就能穿過隧道了呢。」


    前方細細灑落進來的乳白色光芒中,隱約可以看見外頭的景色了。凝神看著外頭時,腳步也自然加快。剛才一直覺得怎麽也走不到出口,但現在隨著越往前進,越能清楚無疑地感受到出口的存在。不自覺間柚紀受到吸引般變作小跑步,衝出岩壁間的縫隙。


    原先被切割得很狹窄的視野突然變得明亮開闊,柚紀不由得眯起雙眼——


    「柚紀!」


    左慈往常總是平靜到太過平靜的聲音倏地拉高,揪住她的後領。


    柚紀整個人半被騰空抓起,她低頭看向腳邊後,倒抽一口涼氣。


    喚鬼石的出口隻有一塊寬約三尺(約一公尺,一尺約三十三公分)的岩台。在自己跨出的腳尖一寸(約三公分)前方,是陡峭得近乎垂直的斷崖。


    險些失手鬆開的棍子不過是輕輕撞到岩台邊緣,便見幾顆小石子鬆脫後滾向懸崖,彈跳著往下落去。底下就是有如白色浪花正猛烈拍打著的翻騰雲海。柚紀被左慈揪著,一邊後退一邊冷汗直流。


    她移開被眼下光景吸引住的目光,看向山穀另一麵,隻見一座看似比至今登過的山頭都要險峻的高山朝天聳立。剛才從參拜步道看向喚鬼石的方向時,白雲中依稀可見的事物就是這座山。


    「上麵的上麵!」


    柚紀想起了商人說過的話。原來如此,她一直以為喚鬼石就是終點,但原來隻是通往八華山的中繼站。


    至今他們也是費了一番千辛萬苦才爬到這裏,才鬆了口氣心想終於到了,卻還得再往上走嗎?一思及此,柚紀就眼前一黑。更何況還有個大問題在……


    「……這要怎麽過去啊……?」


    柚紀環顧左右,隻見寬度相同的岩台沿著懸崖往兩側延伸,既沒有看似可以走到對麵的路,也沒有見到類似橋梁的東西。


    「護樂院的道士至少都會習得淩空漫步的法術,所以可能不用橋梁吧。」


    「話是沒錯,但我不會那種法術啊。」


    都到這裏了,難道隻能吃閉門羹嗎?就在柚紀幾乎絕望之際——


    「柚紀,你看。」


    左慈指向右側岩台的前方遠處。


    在彌漫四周的薄霧後頭,出現了疑似橋梁的板狀物體。在這種深不見底的廣闊山穀中,不可能架得起石橋或木橋。但是,依那形狀也不可能是吊橋。吊橋應該會往下彎曲,但那板狀的橋卻略微往上拱起。


    沒錯,就像是霧中出現的彩虹一樣——


    「要消失了。」


    納悶地盯著那座橋時,橋開始綻放出閃閃發亮的光粒慢慢變淡。


    「啊……快、快過去看看!


    柚紀慌忙在岩台上起腳飛奔,跑向橋畔所在。岩台的寬幅雖窄,但現在沒時間害怕退縮了。想要越過山穀,就隻能走那座橋。


    從遠處看去確實是座橋,但越來越靠近後,柚紀是滿腹疑惑。那是座非常奇妙的橋。遠看像是堅硬的板狀材質,但它既非石製也非木製,而是透過光線折射,才能勉強發現有虛無縹緲的透明板子浮在半空中。


    柚


    紀氣喘籲籲地跑到橋畔時,岩台與橋的銜接點已經消失。現在他們與橋的末端約有一丈半(一丈約三公尺)的距離,根本無法跨過去。


    「這先由我保管吧。」


    左慈突然搶過她的棍子,一把抱起她。「咦?」柚紀還搞不清楚狀況,左慈便抱著她扭過身,蓄足力量後,轉回的同時將柚紀打橫扔了出去。


    「呀啊啊啊啊!」


    柚紀像隻圓盤般旋轉著飛進半空中,接著左慈也蹬向岩台縱身躍起。柚紀驚險萬分地構到了橋的邊緣,但她沒有抓穩、險些要掉下去時,左慈揚棍掃向她的身體下方,將她撈了起來。


    「結、結果你還是用扔的嘛!」


    「有時間抱怨,不如快跑吧。」


    左慈扶柚紀站穩後,催促她前進。這段時間內,板狀橋持續從邊緣緩緩消失。雖然成功跳過來了,但再不加快腳步就會失去立足之地。被逐漸消失的橋追趕著,柚紀一邊不斷回頭一邊拚命拔腿狂奔。


    這是……水嗎?不,不可能用水造橋,更何況用水造橋根本是倒因為果。因為人就是為了要橫渡水麵,才會用其他物質造出橋梁。


    但是,這材質也確實隻能以水來形容。每走一步,腳下就像踢到水麵般泛起波紋,觸到橋的兩側又彈回來,與下一道波紋撞出漣漪後雙雙消失。隔著水橋可見下方波濤洶湧的雲海。就算前進的腳步突然變成踩到真正的水,穿透橋底,頭下腳上地掉下去也不奇怪。


    然而不可思議的是,腳掌傳來就像跑在石橋上的堅硬觸感。


    風吹過山穀之間,彌漫四周的薄霧開始往旁散去。眼下雲海翻滾著的白浪被吹到下風處去,縫隙間可以俯瞰到銳利地往下深鑿的溪穀,讓人聯想到巨鱷的嘴巴。而從陡坡尖銳地往外突出的岩石,看起來正好像是鱷魚的牙齒,鬆樹與灌木則無助地生長在斜坡上,勉強沒被饑腸轆轆的鱷魚吞下肚子。


    「柚紀,別看下麵,快跑!


    柚紀忍不住驚懼地停下腳步。橋正從後方不斷消失。


    她仰頭看向前方,宛如美麗青綠色礦石的嶔崎高山雄偉地直入天際。霧一散去,可見好幾道細小的瀑布濺著水花、流淌穿梭在常綠樹蒼鬱繁茂的山間。形似蓮花花瓣的瀑潭承接了瀑布,在各處盛開著白色花朵。


    柚紀發現有道瀑布比其他細小,而且彎彎曲曲地蜿蜒淌下,結果原來是條極械慕滋蕁=滋萃ㄍ的遙遠上方、沒入雲層的山頂附近,某座紅色的建築物若隱若現。在被青色至綠色冷色調覆蓋的山頭上,那抹鮮豔的溫暖紅色就像熊熊燃燒的火焰——是道紅色大門。隻是從這裏抬頭仰望,就能想像到有多麽巨大。


    那就是護樂院——祭祀著天道教八位開山祖師的道觀。現由繼承了八祖衣缽、天道教最位高權重的八老掌理,也是舍棄了塵世、力圖登仙者的修行地。


    更是師父趙濤龍年輕時生活過的地方。


    柚紀終於體認到,在通往開放給一般香客的喚鬼石那條登山步道上,八華山根本還沒顯露出半點真正的樣貌。單是親眼目睹,其險峻的程度就教人望而生畏,幽深的自然之美也教人不禁屏息,確實可以感受到神的呼息。這才是被人稱作靈峰的八華山。


    「毛道士……我們終於到了……」


    被壯麗的景色震撼住,柚紀低聲呢喃。


    在毛道士的目送下,他們離開兔雨已過了一個月,總算來到這裏。


    ——一切都要回溯到一個月前在兔雨縣發生的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五龍世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壁井有可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壁井有可子並收藏五龍世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