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澤轉身走入後排,一眼就看到了顏歌。


    大熒幕的光打在她的臉上,她纖細的右手支撐左肘,左手捧著半邊小臉,眼眸雖仍盯著大熒屏,卻似乎有些閃神,像是在想什麽事情。


    直到他走近,顏歌才發現他回來。


    傅長澤慢條斯理地坐下,對她微微一笑:“完世那邊有點小事,我稍微處理了下,電影講到哪裏了?”


    “你如果有事可以先回去,不必顧及我。”顏歌側身看著他,想了想又道,“今日本來就是為了答謝上次你的幫忙,要是你不滿意,下次我再會s市回請你一頓。”


    傅長澤仍是淡淡地笑著:“沒事,”


    東道主都這麽說了,顏歌也就不再推辭:“剛才你出去的那會,電影正好到□□,那本舊書被女主角全部寫滿,所以她就被永遠地困在了過去。”


    傅長澤微微挑眉,轉向大熒屏:“這部電影色調很溫暖,我還以為是部溫情片。”


    顏歌回道:“可能導演是別有深意吧。”


    大熒幕上,女主角對著書桌上的舊書呆坐著。涼風吹過,書頁隨著風一頁頁翻過,這些內容都是由女主角一遍遍用心修改,從第一天到最後一天,所有的一切都如她所願,可她卻永遠都被困在自己創造的世界裏。


    電影就這樣在極其舒緩的鋼琴聲中結束了。


    國內觀眾向來習慣電影結尾一放字幕就離開,很快,陸陸續續就有人從觀影席離開,放映廳瞬間變得熱鬧起來。


    傅長澤微微側身看顏歌,她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坐在原來的位置依舊盯著大熒屏。


    他修長的手抵住鼻梁,清咳了兩聲,淡淡笑了:“顏歌,我看你好像挺喜歡這部片子的。”


    “我覺得電影到這裏或許還沒結束。”


    傅長澤也不與她爭辯,幹脆耐著性子陪她看完映有外文的字幕。


    隨後,畫麵一轉,女主角穿著一身紅裙出現在鏡頭之中,她的身後是一片極其蔚藍的天空。她手一揚,舊書的書名這才又一次清楚地浮現在熒幕之上。


    【littlemiracle(小奇跡)】


    她拿出火柴盒,取出火柴,輕輕一劃,瞬間,舊書被點燃,微弱的火苗蔓延至整本書,書被扔得極高,似乎能染紅整片天空。


    女主角一身紅衣,轉身回眸一笑。


    瞬間,大屏幕一片漆黑,放映廳的燈光隨即亮起,照得人明晃晃地幾乎睜不開眼。


    顏歌低低呢喃了一聲:“結束了?”


    傅長澤笑了:“先出去吧,不然工作人員要出來趕人了。”


    兩人走出放映廳,一波小孩子從檢票口湧進來,大概下一場是部動畫電影,孩子們都興奮地叫著自己的爸爸媽媽趕緊進來。


    傅長澤把顏歌拉到身側,免得她被小孩子給撞到。


    正巧,電影院內場有家開放座位的咖啡廳,傅長澤看了看表,時間還早,就建議先坐一會再走,顏歌想想有道理,就和他一起點了兩杯咖啡坐下來。


    服務員上了兩杯黑咖啡,傅長澤嚐了一口:“味道還不錯。”


    顏歌嚐了卻皺起眉來:“好苦。”


    傅長澤看她一臉糾結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對不起,忘記給你加糖了,可能你喝不慣,過去我喝過比這苦上百倍的藥,倒是沒什麽感覺。”


    顏歌拿著湯匙的手一頓。


    他那副病容她是見過的,每逢隆冬,他總要在軍營裏難熬上數日,軍中大夫至多隻能開點藥治標不治本,隨官們急得要命,偏偏沒法子,最後隻能求到她頭上。


    可她是將軍,又不是什麽懸壺濟世的大夫,最終隻能將皇帝犒賞的珍貴藥草來充數,死馬當活馬醫,親自來營帳中看望他。


    還記得他那時的模樣,明明整個人困躺在病榻上,即便披著寬大的白貂袍,也遮不住清瘦殘弱的身形,可他的眸色卻深若潭淵,清明而灼人,像是一團火,不屈又固執。


    大概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她漸漸明白,為何這個體弱多病的禦史,會這麽幸得皇家青睞。


    她加了點糖,又慢慢道:“都說完世的太子爺體弱多病……這話幾分真幾分假?”


    “是真也是假,真就真在確實是體弱多病,但沒外頭那些媒體寫的那麽慘。”傅長澤微微一笑,“不說這個,看你剛才好像挺喜歡那部《小奇跡》?”


    以他的個性,岔開話題就是不想提這件事,顏歌也不追問,順著他的話接下去:“我喜歡這個題材,回到過去,甚至有能力改變過去,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嗎?”


    “那你想回到過去嗎?”


    顏歌一頓,好像被問住了。


    回到過去,或許就可以阻止長玉城的慘劇,她和傅長澤都不會死,凱旋回朝,繼續奮戰在大陳王朝的前線。


    可……果真如此嗎?


    她垂下眸:“回去了又如何,誰也無法保證以後會如同自己料想的那樣,我喜歡導演的這個立意,即便擁有改變過去的能力,依舊會被困在過去,倒不如向前走,看看未來有什麽。”


    傅長澤望著她,褪去一身戰袍,她小小一人坐在這裏,眸色黑白分明,說話間沉靜而隱忍,似乎那夜裏為長玉城百姓與將士而流的淚水,隨著春風一起飄散消失。


    她真的放下了。


    傅長澤閉了閉眼,又慢慢睜開,極淡地笑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出去吧。”


    *


    走出電影院,人才稍微少了點。略微陰沉的天幕顯示著春季的多變,細雨淅淅瀝瀝,似乎有要變大的趨勢。


    傅長澤打起傘,望向顏歌:“我的車還停在剛才的中餐廳,你幾點的火車?等會我送你過去。”


    顏歌看了看時間,現在是下午三點半,她定了五點半開往y市的火車,時間還算充裕。


    “五點半,從這裏到火車站要多長時間?”


    傅長澤回道:“最多半個小時,你先陪我去取車,然後我送你去車站。”


    顏歌一頓,黑白分明的眸望著他:“沒事,我自己坐地鐵去就行,不用麻煩你。”


    傅長澤走到她左邊,將傘往她那邊微微傾斜,似笑非笑:“既然都是老朋友,沒什麽麻不麻煩的,再說今天是周末,地鐵上擠得很,等你趕過去再取票,說不定就誤點了。”


    老朋友?


    顏歌望他,心中暗忖,是他說把在長玉城的一切都忘了,可為什麽現在又冒出來一個老朋友?對於他而已,她是個十八線開外的小演員,不客氣的說,她似乎沒有可利用的價值。


    傅長澤看她一副認真沉思的樣子,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他微微一笑,慢條斯理:“顏歌,就算拋棄過去的一切,相識多年的同僚之誼總不能忘得一幹二淨吧?況且,在這個世界上,隻有你我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做個朋友,總比成為陌路人要有意思的多不是嗎?”


    顏歌剛邁出的腳步收了回來,側身望他,黑白分明的眸微微一眯,盯著他看了許久。


    傅長澤也不閃躲,大大方方地讓她看。


    沉默了片刻,顏歌垂下眸,似乎有所妥協,轉身便向前走:“你說得對,做朋友總比做敵人好。”


    傅長澤跟上去,與她並肩而行:“顏歌,你要知道,這個世界再不是你過去那個鮮血淋漓的戰場。朋友也好,敵人也罷,我都希望你不再像過去一樣冷得像塊石頭。”


    顏歌一愣,還沒太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對方已經順勢握住她的手,微微挑眉:“果然冷得像冰塊。”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傅長澤麵容蒼白得近乎透明,一副病弱的樣子,手心卻溫熱滾燙得像火,熱度從手心傳遞到她的四肢百骸,幾乎要灼傷了她。


    忽然之間,她不知怎麽想起了在醫院的那夜裏,他的唇就好像是這溫熱一般,叫囂著翻湧上來,席卷全身。


    瞬間,她甩開他的手,白皙的麵容轟一下發燙起來。


    她別過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便加快腳步往前走,也不管細雨落在了身上,沾濕了白色的毛衣。


    傅長澤追上去,紳士地把傘借了大半給她,留了她點麵子沒再多說一句,唇畔卻揚起了極淡的弧度。


    嗬,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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