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把皇上搬出來了。葉夫人氣得咬牙,道:“既是跟著你的人,自應懂得進退。不懂得進退的,怎麽能留在你身邊?”喝令管家:“明天叫人牙子來,把他賣了。”


    管家看了看蘇瑋,遲疑一下,才應:“是。”


    “母親,”蘇瑋笑了笑,道:“這可是在聽濤軒呢,不是在別處。母親還是省省心,早點歇息的好。”


    這話說得雲淡風輕,葉征聽著卻是眉心一跳。這是在聽濤軒,我的地界,由不得你作主。


    “真是不孝子!”葉夫人掀掉了麵前的案幾,道:“有這樣跟母親說話的嗎?”


    “母親幼讀詩書,應該知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古訓,現在父親已經不在了,母親自應聽兒子的安排,不要人雲亦雲。外人那有兒子親呢。”蘇瑋說著,眼睛還時不時瞟一眼葉征,瞎子都看出來了,他這“外人”純粹指舅父。


    葉夫人沒有一口血噴出來,身體直接向後便仰,當場暈死過去。


    丫鬟們驚呼:“夫人!夫人!”


    “妹妹!”葉征起身就要上前,卻被蘇瑋攔在身後。他探了探母親的鼻息,翻了翻她的眼皮,道:“請華太醫。”


    裏頭一疊聲傳下去,自有人套車,忙忙地去了。


    葉征指著蘇瑋怒道:“能把母親氣死過去,你,真真不孝。”他已忘了要外甥遞話的想法了。這人連生身之母都不放在眼裏,真是大逆不孝之至。


    蘇瑋道:“一時氣血上逆,氣怒交心。閉過氣去罷了,哪裏有什麽大事。天色已晚,舅父也該回去了。”


    葉征好歹是娘家人,這時怎麽肯走開,他袍袖一拂,板著臉道:“我走開,你娘還不知如何被你折磨死呢。”


    “那隨便你。”已有小廝抬了軟榻過來。蘇瑋抱起母親,放在軟榻上。抬回上房。葉征自然跟著,蘇瑋也不理他。


    很快,華青過來,診了脈後說的果然跟蘇瑋一樣,下了針,葉夫人已悠悠醒轉,睜開眼見到兒子站在床邊。抓起頸下的枕頭便擲了過去。


    蘇瑋側身避開。


    華青才移身要去外間開藥方,陡然見到這一幕,愕然看蘇瑋,眼神裏全是問號。


    蘇瑋臉皮也真厚,都這樣了,還麵不改色,束手道:“華太醫。請。”


    帶著滿滿的疑問,華太醫開了調養的方子,告辭時猶豫再三,走到門口才折返道:“夫人一向身體康健,這是為何?”


    華太醫醫術高明,怎麽診不出葉夫人是被氣暈的?問題是,以徐國公府的顯赫,葉夫人的身份,又有誰能把她氣成這樣?直接一個大招,就暈過去了。


    屋子裏的丫鬟們巴不得頭垂到地底下去。以掩飾臉上異樣的神情。


    蘇瑋道:“這個,可得問太醫了。”


    華青一呆,這事與我何幹?


    蘇瑋道:“不是請太醫診脈嗎?為何還請太醫告知。”


    華青差點沒倒仰,你不肯說就不肯說,用得著這麽栽贓陷害嗎?


    “太醫請。”蘇瑋臉色沉沉,見的人一定會以為他憂心母親病情,束手送華青到上房院子門口,由管家代送出府。


    芮老夫人雖然天天念經。卻也不是對府內的事全然的冷漠,府裏上了年歲的老人可是她的人。上房這裏鬧翻了天,她還是很快收到風。


    她早歇下,老年人覺少。已過了睡勁,天色還早,也就沒有起床。聽得外間有人低聲說話,接著有人小心地問侍候起夜的丫鬟:“老夫人可醒了?”


    接下來說的什麽,她便沒有聽清。她不管府裏的事十多年,每天都是清靜而過,什麽時候會出現這種半夜敲門的情況了?不過她還是假寢,直到一刻鍾後,丫鬟輕聲在床邊喚:“老夫人,您醒了嗎?”


    “小丫頭,”芮夫人笑,道:“你們這麽一鬧,我不醒也醒了。說吧,什麽事?”


    丫鬟知道老夫人一向慈祥,也笑了,不過很快斂了笑容,道:“國公爺……”把母親氣暈,這話實在不好說啊,丫鬟小心想著措辭。


    芮夫人已一挺腰坐了起來,因為坐得急了,扭到了腰,“哎喲”了一聲。


    丫鬟吃了一驚,忙掀開帳子,關切地問:“老夫人,您怎麽啦?”


    芮夫人氣道:“快說,國公爺怎麽了?”事關大孫子,那可是要了她的老命了,這半夜三更的,是誰想對她的寶貝孫子不利?芮夫人隻等丫鬟說出名字,拚了老命把那人撕成碎片。


    丫鬟不敢耽擱,隻好快言快語把剛聽到的事兒說了。


    葉夫人去聽濤軒,帶著好些人,這事,在上等丫鬟間已不是秘密。待到蘇瑋送走華太醫,著人煎藥,這才約束上房的人不得亂說。可是話已傳到芮老夫人那裏了。


    大孫子把那個女人氣暈過去?芮老夫人怔忡了好一會,才問:“國公爺現在在哪兒?”


    丫鬟道:“在夫人榻前服侍盡孝呢。”


    芮老夫人嘴角浮起一抹笑,道:“派個人去問安吧。”


    恐怕她醒過來,想見的不是這個把自己氣暈的人吧。她也有這一天。芮老夫人隻覺心情舒暢,喃喃道:“不愧是我們蘇家的子孫,果然有誌氣。”


    自古婆媳是天敵,別家的兒媳婦陪著小心再小心,也不一定能在婆婆跟前討得了好,何況葉夫人個性要強,極有主見,落在婆婆眼裏,那便是自作主張,囂張跋扈,目無尊長。蘇瑋還沒出生,婆媳已不和,隻是顧著徐國公府的臉麵,芮老夫人避其鋒頭而已。


    蘇藝正因為知道母親的委屈,對妻子更是不滿。可憐葉夫人太以自我為中心,竟是沒看清這一點,隻覺得婆婆老實,丈夫不體貼,更希望讓丈夫看到她的能力,更努力的表現。而蘇藝的心卻越走越遠,以楚國公府一落千丈的情況,如果蘇藝不英年早逝,遲早會納妾。


    現在好了,孫子有作為,能治得了她。芮老夫人自言自語:“徐國公府後繼有人了。”


    丫鬟給她按摩著腰,接口道:“國公爺年少有為,人人誇獎呢。老夫人您就放心吧。”


    芮老夫人笑道:“你這小妮子每次看到他,總是眼睛亮亮的。你看上他了吧?”


    丫鬟仗著一向得主子寵愛,撒嬌道:“老夫人就會亂說,哪有啊。”


    芮老夫人哈哈大笑,道:“我眼沒花呢。不過,讓他把你收房,還得再等兩年,待他成了親再說吧,也不知小郡主的性情變得如何,若是跟那女人一樣,我看你還是死了心吧,沒好果子吃哪。”


    丫鬟紅暈上臉,眼睛放出異彩,嘴上卻不依道:“老夫人……”


    很快,派去上房的人回來稟道:“夫人已醒了,趕國公爺出來呢。”


    芮老夫人笑吟吟地問:“國公爺現在哪裏?”


    那人回道:“國公爺回聽濤軒去了,隻吩咐上房的人小心侍候。”


    “瞧瞧,”芮老夫人對丫鬟道:“如何?我的孫兒可是奇男子。”


    丫鬟笑著應是,手上按摩的力道更大了,芮老人道:“力氣小些,我這把老骨頭禁不住你這麽捏呢。”


    樂思齊兩天後才知道這事,秋菊悄悄告訴她,問:“小姐要不要過去看看。”


    住在人家家裏,問候一下總是要的。


    葉夫人本來沒什麽大礙,隻是氣得狠了才會暈過去。現在雖然臥病,精神氣倒好。


    徐國公府乃是勳貴第一家,傳出她生病,貴婦們已一撥一撥過來探望。


    蘇瑋請了假,皇上特地派內侍傳口諭道:“好好照顧你母親,朕準你長假,在榻前盡孝。”


    此言一出,勳貴們都說皇上皇恩浩蕩,對徐國公府那是好得沒話說。走動的人家不免更多了些。葉夫人在病中,芮老夫人不理事,府中沒有主持中饋的人,出來應酬接待貴婦們的,隻能是內院管事。她一個仆婦,在貴婦們自然不夠看,自身不免尷尬,好在貴婦們大多知道徐國公府的情況,也沒計較。


    便有人勸葉夫人:“小郡主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尋到,不如給徐國公納幾房如夫人,也好替你分憂,若是出了庶長子,徐國公府也是後繼有人了。”


    替兒子納妾,葉夫人不是不想,可是真納了妾,葉黛兒的地位更岌岌可危了,總得把她的名份爭到手,才能著手其他,娶她過門再替兒子納妾也不遲嘛。


    葉夫人道:“是啊是啊,我也在這麽想呢。”


    勸她的貴婦好心地道:“這事,還得快,要是等小郡主過門,人家金枝玉葉的身份,指不定不許徐國公納妾呢。”


    那可是皇上堂妹,豈是等閑人家的女子。駙馬可是不準納妾的,要是小郡主要跟堂姐妹們看齊,徐國公豈不是一輩子隻能守著她過?可是在她進門前納幾房妾侍就不一樣了,人都已經進門,名份擺在那兒,小郡主再蠻橫,為名聲著想,也隻好吃了這個啞巴虧了。貴婦們跟小妾鬥爭的經驗無比豐富,哪有不懂這個道理的。


    一旁的葉黛兒聽這話,心裏又急又氣又擔心,表哥現帶了一個女人呢,再納幾房妾,還有她的位置嗎?


    就在這時,丫鬟稟道:“樂小姐來探望夫人。”


    屋子裏的談話嘎然而止,貴婦們臉露詫異,這樂小姐又是何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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