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在這裏,章嘉氏這對母子總是有些約束。胤禛同情這對深宮裏的母子,更不想讓幼弟和自己一樣的命運,便有心想幫忙。略一沉吟,上前對德妃說道:“都怪兒臣粗心,忘了稟告額娘,兒臣來之前,佟貴妃特意找人來尋過您,好像有什麽事要與您商量。兒臣當時回說您過會兒便去。此刻已是耽誤一陣了,不如額娘先去佟姨娘那裏瞧瞧,待會兒兒臣將十三弟送回永和宮,可好?”小佟妃如今已封為貴妃,打著她的旗號,德妃也不得不當回事。


    德妃眼波一閃,臉上依舊帶著笑,柔聲說:“你這孩子都這麽大了,正事怎麽還能忘呢?讓你皇阿瑪知道了,說不好又是一頓訓斥。”此刻她心裏是萬分的不舒坦,既為胤禛,也為章嘉氏,可也不能發作,否則怎麽配得上皇上賜的這個“德”字呢?見胤禛淡然地低了低頭,轉過頭對章嘉氏說:“既然貴妃找我,那姐姐也不多待了,改日再來看妹妹。”說著又點了點胤祥的小額頭,笑道:“好好跟你額娘說話,可不要惹她生氣哦!”說罷,便起身離去,留下一群人呼啦啦地在她身後行禮。走出殿外,烏雅氏不禁冷笑,章嘉氏最好是識時務,否則今日之我於她,當如當日之佟佳於我。


    看到德妃走了,胤禛感覺整個人都輕快了許多,微笑著向章嘉氏一躬身,“胤禛還有一章書沒背熟,在這向姨娘告罪,容我回去先背熟了,再回來接十三弟。”


    章嘉氏冰雪聰明,胤禛的一番苦心她都看在眼裏,心裏十分感激胤禛。聽胤禛這樣說,知道他是讓他們母子單獨相處,微笑著道:“四阿哥讀書是大事,你先去,胤祥,我一會兒讓秦嬤嬤送回去也行。”可剛說完,胤祥一下就從椅子上跳了下來,一把抱住胤禛的腿,嘟著嘴道:“四哥不走,額娘給做好吃的,書裏可沒有好吃的哦!”胤祥雖然看不懂其中的機關,可他也能感覺到這個哥哥對他們母子的好,再加上弟弟本都仰慕哥哥,胤祥更是想黏住胤禛。


    胤禛失笑,這個年紀的孩子是不是都很貪吃啊。於是裝作一臉陶醉的模樣說:“誰說書裏沒有好吃的?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更別提好吃的了。你不是想額娘了嗎?怎麽還纏著四哥,四哥可是什麽時候都能見到的哦!”


    胤祥聽的一臉糊塗,還在那裏摸著小腦袋的時候,胤禛已經走了出去。章嘉氏笑著揉了揉胤祥的頭,笑道:“傻孩子,都走遠了,還想什麽呢,讓額娘好好看看,長沒長高。”說著就將胤祥緊緊摟在懷裏。胤祥膩在額娘的懷裏,感受著溫暖,腦子裏卻想著:“哪天一定要找四哥,去他那裏吃好吃的。他剛才笑的那麽好看,嗯,他那裏的吃的一定好吃!”


    胤禛回到西六所的時候,胤祀已經在這裏等了好久,從剛剛來時的興奮,到現在已經漸漸平靜。見到胤禛麵上帶著笑意進來,心不禁停了一拍,有多久沒看見四哥這樣高興了。不禁好奇地問:“四哥這是有什麽喜事啊,這麽高興!”


    胤禛一愣,才意識到自己又喜形於色,驀然恢複了臉上的淡然。不以為意地說:“沒什麽,隻是覺得十三弟有趣的緊而已。”說罷坐在胤祀對麵,端起茶來,輕啜了一口。


    “十三弟?”胤祀疑惑地望向胤禛,在他印象中胤禛以前從不提這個十三弟,兩人也很少接觸。可現在聽口氣,兩人倒好像十分熟絡一樣。胤祀的心裏莫名地升起一絲警惕,四哥從不曾為自己這樣笑過,現在卻為了一個那麽小的家夥笑的開心,感覺好像有人要將四哥搶走似的。


    “是啊,就是十三弟,以前到沒看出他這麽有意思,到底還太小,整日裏就想著玩啊,吃的,想想八弟小時候,可不像他這樣,懂事的反倒像個大孩子。”胤禛眼睛虛望前方,好像回想以前,那裏有寵溺自己的二哥,聽話的五弟,懂事的八弟,不過隻一會兒,又苦笑著搖了搖頭。


    胤祀見胤禛這樣,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想把他從不高興的事情裏拽出來“四哥,你知道嗎?今天皇阿瑪誇獎我了,我畫了一幅寒梅圖,還題了首詩。皇阿瑪說詩畫都不錯,還賞了我一方硯。聽說這硯皇阿瑪也是才得的,太子想要他都沒給呢。”胤祀說的眉飛色舞,抓著胤禛的手更緊了。


    胤禛聞言眉頭一擰,反手抓住胤祀的手臂,低聲喝了一句“胤祀,慎言!”


    胤祀一愣,抬頭看到胤禛麵色嚴肅,笑一瞬就不見了。


    胤禛起身推開門看了看,隻看到高無庸一人站在門外,做了個手勢,又關上門,放緩了語氣“八弟,我們與太子君臣之分早定,有些心思你還是不要動,也許你還小,有些事你還沒想那麽明白,可在這宮裏年紀小永遠不是借口。四哥知你立世早,心氣兒也高,可還是那句話,二哥是太子,我們既是他的弟弟,也是他的臣子,對他一定要心懷尊敬。”這番話胤禛很早就想說,對自己說,今天說出來,就當給兩個人都提個醒吧。


    見胤祀皺眉,心中不禁歎息,他心裏也不好受,可他還是要說。而且這種話他也隻能言盡於此,可八弟這個樣子又豈是聽進去的樣子。多說也無益,胤禛話鋒又一轉,“還有那畫上的題字,可是你自己寫的?”


    “啊?”胤祀一驚,說話也有些支吾,“我,我不是,不是……”


    見他這樣,胤禛也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了,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這書法為古之六藝之一,皇阿瑪更是十分重視我們的書法,你不肯下功夫,卻隻是投機取巧,也隻能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而且字如其人,八弟要做什麽樣的人?表裏不一?”


    胤祀頭不禁低下了頭,手卻緊緊攥成拳,沉默了半刻,臉上又恢複了笑容,抬起頭望向胤禛,“那四哥教我吧,你都好些日子沒教我寫字,整日對著字帖練,我半點精神也打不起來。”說完站起來走到書桌前,細細地研起墨來。


    胤禛無奈,這就是胤祀,永遠可以用微笑麵對一切。走到桌前,提筆略一沉吟,揮筆寫了“行雲流水”四個大字。“無論是寫字還是做人,行雲流水都是最高境界,今天四哥就送你這四個字,咱們兄弟共勉之。”


    看這幾個字,胤祀眼睛直放光,平日裏也沒少見胤禛的字,俊秀挺拔自不必說,可今日這幾個字更顯得飄逸瀟灑,透著股靈氣,真合得上是行雲流水。小心翼翼捧在手裏,喜不自勝。


    “什麽好東西,也讓二哥我來看看。”


    兩人一愣,便看見胤礽已站在門口,而身後的高無庸一臉為難。胤祀一見太子就覺得沒有好事,胤禛倒是很淡然,而且眼神中隱藏著一股躍躍欲試的衝動。胤禛拉著已沒有笑容的胤祀給胤礽請安。胤礽看見兩人要請安,一揮手,笑道:“不必多禮了,來,拿給我瞧瞧,是四弟的手筆?”說著就從胤祀手裏抽走了那幅字,細細端詳起來。


    胤祀本不願鬆手,可怕撕壞了字,還是放了手,胤禛的話還在耳邊繞,這就是權勢,不可抗拒的權勢。但兩眼死死盯著胤礽手裏的紙。


    “嗯,四弟這幾個字寫得好,形好意更妙。”抬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胤禛,“四弟,這幅字就送給二哥我吧。”說著輕輕吹了吹上麵的墨跡,將紙卷了起來。


    胤祀猛然抬頭,卻對上胤礽玩味的笑臉,“聽說八弟小小年紀字畫就頗有成就,哪日也給二哥我書畫一幅,二哥不會虧待你的。”胤礽說的雲淡風輕。


    “臣弟……”


    “八弟到底還是還是年幼,書畫上雖然有些天賦,但要拿給二哥賞評還差得遠呢。不如二哥再給八弟幾年時間,等他有所成時,再讓他進奉幾幅給您點評吧。”胤禛打斷胤祀,恭敬地說道。


    胤礽一聽,轉過頭看胤禛,而胤禛也看向他,四目相對,沒有絲毫的躲避。無奈一笑,“好,這樣也好,就聽四弟的。”又轉過頭對胤祀說:“八弟還有功課要做吧,你剛進書房兩年,課業挺重的,可千萬不要落下,要有什麽不懂的,問問你三哥,要是他沒空,來問本太子也可以。”


    這就是攆人了,胤祀也沒有辦法,可究竟不願意放棄自己親親四哥送給自己的字,抿著嘴想要說什麽。


    “八弟,回去吧,讀書可不能偷懶。明兒吧,我給你寫幅帖子。”胤禛上前拍了拍胤祀的肩膀,淡淡微笑。


    屋內終於隻有胤礽、胤禛兩人,卻一下陷入沉默。胤禛神情淡然,麵對著胤礽,眼睛卻是放空。胤礽再也忍不住,抓住胤禛的手臂,狠狠地命令道:“以後少和胤祀來往!”


    胤禛的目光終於回到了胤礽的臉上,淡淡問道:“為什麽?”


    “因為,”胤礽一時語結,他不能拿自己莫名的感覺解釋,隻好生硬地回道:“他算什麽東西,不過是辛者庫賤婦生的賤種,怎麽配站在你身邊?”


    胤禛聞言,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胤礽的眼睛,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問道:“那我呢?我算什麽東西?我配站在您太子爺的身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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