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陽,清晨的陽光映照在一片晶瑩雪地裏,反射出燦爛的光華。


    院子裏三三兩兩的開著幾樹紅梅,稱著白雪越發如火般鮮豔。應寒生披了大氅,站在梅花樹下,伸著手似要去摘。


    “應公子,這些奴婢來就行了。”


    負責伺候他的侍女紅燭連忙道,“您身體還沒好,先歇著吧。”說著,就小心翼翼的,為他折下一枝紅梅來。


    應寒生神色自若,接過紅梅對她一笑:“小僧多謝姑娘。”


    紅燭一時看呆了,忽而又懊惱的低下頭,再不敢看他,急道:“應公子,您還是快回房吧,主人回來見不到你,一定會生氣的!”


    陸約塵的怒火,不是她們能承受的,他的人,也不是她們敢覬覦的。


    應寒生斂了笑容,如冰雪般的麵容愈發蒼白,心中不由生起幾絲惱意。


    那個莫名其妙的陌生人,不經同意把自己囚禁在這個山莊裏,甚至說什麽想不起來他,就永生永世別想出去,他以為他是誰?


    隻不過,縱然惱他,應寒生卻暫時也沒有違抗他的想法。


    “紅燭,我們回去吧。”


    畢竟,那天晚上,他因為不安扔掉了糖人,結果被那個神經病綁在床上一天,任憑他怎麽無奈,陸約塵也隻是冷眼看著。


    他終於死心的時候,陸約塵才湊過來,用體溫溫暖他的身體。


    將他抱的緊緊的,似乎要融於骨血中。


    果不其然,回到房間的時候,陸約塵搬了太師椅,大爺似的閉目休憩,直直的擋在入門的地方。


    應寒生竟有些鬆了口氣,好歹這次沒有砸東西,不過也不能就代表著陸約塵不生氣。他走到對方身邊,看了一會兒,見對方沒有開口的意思,正準備進屋。


    陸約塵卻忽然說:“你擋到陽光了。”


    他沒有睜開眼,姿態仍是懶洋洋的,應寒生卻不會因此小看他,這人就如一頭猛獅,冷酷凶殘非一般人,即便是睡獅狀態,依舊讓人不敢忽視。


    “莊主,你可以到外麵曬太陽。”應寒生不怎麽怕他,隻要不戳中爆點,陸約塵對他還是很好的。


    好到讓他有些奇怪,自己是不是真的認識他。


    “你陪著我?”


    陸約塵腳一勾就把他帶懷裏了,太師椅被衝擊力撞的搖搖晃晃,引起陸約塵的幾聲輕笑,調笑說:“迫不及待的投懷送抱啊,真是不乖。”


    應寒生冷下了臉,恨不得一腳踹死他。隻不過這幾天學乖了,知道反抗也沒什麽用。


    他低聲問:“你真的不放我走,別忘了,我畢竟是世所聞名的禪師……唔!…”


    剩下的話消逝於陸約塵的親吻裏,狠狠的咬噬著他的唇瓣,隱隱有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應寒生氣的不行,踩了對方一腳,卻也沒什麽用。


    直到快呼吸不過來,眼中浮現生理性的鹽水,陸約塵才算是放過他。


    陸約塵解下大氅披在兩人身上,凶戾的眉間幾許溫柔,無奈道:“你怎麽總是學不乖?不知道我不喜歡你提到佛——及有關的東西麽?”


    反佛派!


    應寒生氣惱的瞪著他,嘴唇鮮紅誘人,隻不過卻顯得臉色愈發蒼白。


    陸約塵憐惜的撫摸他的臉頰,說:“你身子還沒好,好好待在屋裏不行麽?總要出來……”又極為低聲,像是呢喃似的說,“讓我找不到你。”


    應寒生沉默了一會兒,摸索著抓到他的手,說:“我就在這裏。”


    陸約塵明顯怔了一下,目光晦澀不明的集中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嘴角掀起了一個弧度,說:“你想起我了麽?說,我叫什麽。”


    “……”應寒生幾乎是要怨念了,不滿道:“你怎麽總是執著於這個問題?世間縱有三千緣,我未一一盡識得。一切不過由心,如果忘記,那便再想起,何必活在過去?”


    陸約塵抿了抿嘴,神色幽暗,道:“你說的輕巧,卻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


    應寒生:“……”這個我真不記得。


    陸約塵用手將他固定在懷裏,清朗的聲音逐漸帶入回憶……


    “……不是這風在動,不是這葉在動,而是將軍的心在動。”


    應寒生如是說道。


    已入秋,樹葉零零落落的飄落下來,猶如一隻隻飛舞的枯葉蝶。世間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陸約塵拿著飄落在手裏的葉子,問:“隻有我心動麽?”


    他的眼睛看著應寒生,裏麵隻有他一人。應寒生咬了下唇,狼狽的移開視線。


    “小僧隻願在佛前久候,青燈古佛,經綸茶香,……將軍若是有暇,亦可來此小住幾日。”應寒生放緩了呼吸,有些緊張,說:“小僧必掃榻以待。”


    陸約塵笑,說:“寒生,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不待應寒生回答,他自己便念道:“我願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但求你從橋上走過。”


    “……”應寒生默然無語,他自然聽過這個故事。


    佛祖弟子阿難出家前,在道上見一少女,從此愛慕難舍。佛祖問他:“你有多喜歡那少女?”阿難回答:“我願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但求此少女從橋上走過。”


    佛祖說:會有多喜歡可是一見鍾情便傾心一世?可是不問回報而付出等待?阿難,某日等那女子從橋上經過,那也便隻是經過了,此刻你已化身成了石橋,注定隻與風雨廝守。這一切你都明白,仍舊隻為那場遇見而甘受造化之苦。阿難,你究竟有多喜歡那從橋上經過的女子,令你舍身棄道,甘受情劫之苦?


    你終是誤將執著做明白,錯以等待換回眸,過了那陣腳跡,你可侯得什麽?


    “現在,寒生,告訴我,你可候得什麽?”


    陸約塵湊近了他,呼吸交纏癢到了骨子裏,應寒生退無可退,終於凝視著他的眼睛,說:“你。”


    我願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受五百年日曬,受五百年雨打,隻求你從橋上走過。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


    隻將執著做明白,隻以等待換回眸,過了那陣腳跡,我可候得……你。


    ……


    “應寒生,你答應了要等我。”


    陸約塵的頭發有幾縷落到他頸部,癢癢的,應寒生卻沒心思理,他聽著對方的回憶,總覺得裏麵那個“寒生”不是他。


    無論何時,他也不會深情到化身石橋,不止是因為他的特殊體質——死掉就會到下一個世界,還因為,他如果真心告白,絕對不會選佛經裏的故事。


    畢竟他其實也算是個“反佛派”,這樣一想,他就肯定陸約塵絕對不是他戀人了。


    應寒生拽了拽他的衣袖,頗為無措地說:“原來……我們是戀人,我……不是有意忘記的,你不要生氣了,都是我的錯,”他輕輕的喊,“陸約塵?”


    凡是語言必有其美妙之處,尤其是從應寒生的嘴裏說出來的甜言蜜語,對陸約塵的殺傷力大概不低於一枚□□。


    陸約塵柔和了眉眼,說:“你能記起來最好,記不起來也沒關係,隻要知道,我跟你是最親密的人就好。”


    “說起來,你跟榮王府的小丫頭是什麽關係?我見你跟她玩的很開心啊,”陸約塵輕飄飄的說,眉目間凶戾之氣引而不發,“要不要我把她帶來給你玩?”


    “……”應寒生歎了口氣,說:“你陪我就好了,怎麽能想著其他人呢?”


    陸約塵還想繼續裝冷靜,不過臉上不自覺擴散的笑意已經暴露了他,便也不再隱忍,直接摟著應寒生踹開門進去,大步流星的把人扔到床上。


    應寒生:“……”你要幹什麽?!


    陸約塵扯著他的衣服,將他壓製在身下,邊問他:“說,本將軍是誰?”


    應寒生睜大了眼睛,沒想到事情發展的這麽快,我們才認識啊,不由痛苦道:“你是陸約塵……陸約塵,我頭疼……”


    陸約塵才泛起笑容,就被他的話嚇了一跳,連忙止住動作,急問他:“是不是風寒還沒好?我去叫大夫,你等著!”


    他看著應寒生皺起的眉,蒼白的臉色,內疚爬滿心頭,整理好衣服就要衝出去。


    應寒生拽著衣袖不讓走,問他:“你剛才是想做什麽?”


    陸約塵關心他的病情,又不好扯開他,隻好不以為然的回他:“當然是上床了,你以為……”


    他突然頓住了,眼光奇異的看著應寒生,自語說:“是啊,洞房花燭也要找個好時辰,等你病好了以後,我們找個良辰吉日,把事情辦了。”


    應寒生聽的目瞪口呆,咬牙道:“陸約塵,你敢做,我就敢一直頭疼!”


    陸約塵這才明白過來,麵色冷凝道:“你敢不樂意?”


    “你就隻讓我順著你?不能聽我的?”應寒生還沒有做好被壓的準備——不,他永遠都做不好這個準備,“我以為我們是兩情相悅。”


    陸約塵沉著臉,氣氛陡然緊張起來,應寒生赴死般的閉上雙眼,假裝睡覺。


    許久之後,他聽見一聲幾乎以為是錯覺的歎息,然後有人爬上了床,溫暖的人體體溫讓他無法抵抗,不過一會兒,他便沉沉睡去。


    戀人?見鬼去吧!


    說不清是陸約塵的退讓還是縱容,那日之後,二人隻蓋被純聊天,不,連聊天也沒有,熄了燈就很快入睡,似乎都有意略過了夜生活。


    陸約塵寵他,知道他喜歡醫術,便為他收羅了幾百本醫書,大多是孤本,應寒生因此很是驚喜。


    幾乎每天把自己關在書房和藥房,陸約塵有時候也吃醋,隻不過他事情也很多,山莊上空的鴿子就沒停過,應寒生也好奇的看過一封信,之後便絕口不再提。


    最近幾天,陸約塵越來越忙,有時候直到下半夜才回來,掀起一陣寒風,在應寒生耳邊問:“我是誰?”


    陸約塵。


    應寒生被他搖醒本來不爽,隻不過勢不如人,他隻煩悶的用行動做回答,我不知道,你愛誰誰!


    陸約塵就咬著他的耳朵,手摸進他的衣服裏,一遍一遍的問,他煩不勝煩,不得不回答:你是陸約塵,你是我的人。


    陸約塵就得意的笑起來。他有時候也會煩悶,會假裝輕飄飄的問一句:寒生,我跟你心中的佛,誰重要?


    應寒生當然知道正確答案,但他就是不說,假裝自己睡著了。而陸約塵不知想了什麽,沒有,大概也是不敢搖醒他,去得到不如意的回答。


    入春後,陸約塵被赦封為幽天候,原職鎮西將軍由朝廷另一派係的八王接收。


    是夜,陸約塵抱著他說:“你還記不記得兩年前的那場反叛?我帶兵圍剿,經過竹山。我離開後就去平叛,以我的戰功,決不是一個掛名將軍就可以打發的。”


    “而現在,他們連這個虛名都不肯讓我掛著。”


    八王,是佛教的忠實信徒,如果說陸約塵是反佛派,他們就是保佛派。


    應寒生想著這個兩年,突然發覺,他已經被陸約塵囚禁在這裏小半年了。真的,有人還記得他麽?尤其是主持師兄,總是要他修成佛,這時卻未來救他……


    陸約塵蹭了蹭他,問:“在想什麽?”


    “你。”


    夜已深,國將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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