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適，當然不適！
胃裏翻滾著難受，應寒生想要吐出來，可是沒辦法。滅人全家，滅人全家……他終於意識到【陰修羅】席萼是多麽的狠！
尤其這還是應家！
他把心裏的滋味一點點品嚐，最終最深的是苦澀，無論是發現自己隻是個工具，還是如今眼看家族被滅都是苦澀。
“還好。”
他咬了咬嘴唇，麵色看起來倒是不太好。
席萼解了鬥篷幫他披上，說起自己方才發現的事：“那幾個藍衣人，就是當初把你從我身邊帶走的人。真可惜，沒有讓你看看，我是怎麽輕易的解決他們的。”
他說著可惜，看著倒一點兒也不像，深邃的眼睛裏流動著興奮的光芒，親昵的抱著應寒生，像是努力展現自己的小孩子一樣。
應寒生敏銳的感覺到這時的他狀態有些不穩，便沒有抗拒，乖巧的呆在他的懷裏。
行到那他曾居住的舊院門，應寒生先一步進來，正好見自己以前的小廝舉著棍要打下來。
強烈的靈力爆發，沒有傷著他分毫，卻讓小廝吐血飛了出去。應寒生偏頭，果然見席萼笑容不見，滿臉是煞！他有心勸阻，無力回天。
隻得看著席萼殺人。
殺很多很多的人。
那個小廝，跟他長得有點像，一直對他不怎麽好，不救也行。應寒生這樣安慰著自己，心卻越來越冷。
昔時供他安然入睡的草坪鋪了層紅胭脂，火光代替了陽光，照得這裏亮亮的。
應寒生看著走回來的席萼，忽而問：“你是不是跟應家有仇？”他在心裏驚訝，總覺得席萼表現的比他還恨應家人。
席萼輕笑：“差不多吧。”
當年打斷他的手腳，將他沉入河底，又帶走他唯一在乎的人。他怎能不恨？！日夜不休，隻想獲得強大的力量，有朝一日踏平應家帶回寒生。
席萼溫柔的看著他的寒生，他臉上還有血跡，眉宇間甚至有道疤，然而不損英挺桀驁。
這樣一個凶徒，他把他所有的溫柔和僅有的情感都給了應寒生。
“你不知道你對我多重要。”
—
從靈陣裏出來，方才目睹屍山血海臉色蒼白的應寒生才卸下了鎮定，懨懨的靠在席萼身上。
“我不想再見第二次了。”
他有氣無力地說。
席萼頜首應好，有些惋惜的看了眼四分五裂的靈陣，廢了他那麽多功夫和靈石，卻也隻能用一次。不過從宣城到青城這麽遠的距離，倒也難怪。
他柔聲哄著：“你大概困了吧？先去睡，我有事出去，很快就回來。”
應寒生估計他應該是出去收尾，這麽大的事，遠程遙控畢竟有些地方會把握不到。
他點了點頭。
席萼為他沐浴後，抱著放到床上，仔細的掖了掖被子，要多溫柔有多溫柔。
應寒生睜著眼，看著他離開。
大概過了一刻鍾的時間，他猛然雙頰一紅，拉出圩盆幹嘔了起來。
席萼在的時候他不敢表現出來，那無疑會讓對方留下來照顧他。而他要離開這裏，離開席萼，就趁這個機會！
應淩程和左意如騙他，他感到失望難過卻不會害怕，但在席萼麵前，這麽短的時間裏，他還無法適應對方事無巨細的寵溺和占有欲，兼之席萼的殘忍。
離開，離開……然後去哪裏？
雪山之巔，斷崖之上。
應淩程看到了遠方行來的人，低沉地道：“左城主，人到了。”他不等左意如，自己在說話的時候已經飄然而出，接過屬下懷裏的少年。
少年也許是才沐浴過，還有著清新的香氣。他下意識的摟緊了點，然後就看到狐裘遮住的脖頸上點點紅痕。
作為一個男人，應淩程很清楚這是怎麽回事。
“真可惜，我還沒吃到手，阿生弟弟就被那個煞星禍害了。”左意如想當然的認為是席萼壓了應寒生。
應淩程神色不辨喜怒，瞥她一眼：“去準備一下。”
左意如嫣然一笑，既然通靈體已經在掌控之中，她也就沒必要跟應淩程起衝突了。
當即心情很好的去勾畫靈陣，引出斷崖下的雪山精靈。
應淩程負責注意著周圍，可他這時候心神全在少年身上，指尖一回回的擦過頸處的紅痕，眸色愈加晦暗。
寒意森森，少年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蹙眉，隻不過還是沒醒。應淩程神色冷峻，卻小心翼翼的把少年抱緊了，又披上了披風。
紅唇不點而朱，他看著少年白得似乎透明的臉，著了魔似的傾身下去。
“應淩程，靈陣好了，把他扔下來！”
他頓了頓，對近在咫尺的紅唇有些不甘心，隻是，最後還是退了回來，抱著少年走到靈陣裏。
開啟靈陣，華光大盛，少年隨著靈陣漂浮起來，上上下下沉浮不定。
再過不久，雪山精靈就會感知到他，然後撲進他的身體裏。通過靈陣被禁錮住，再一點點的剝離出來，原本無形的身體，會化為一隻小獸。
剝離身體的同時，也在剝離應寒生的生命。
二十多年前，他們的父親就用過這個辦法，隻是那時候應寒生太小了，招惹不來雪山精靈。
他被拋棄在雪山裏，直到又過十年，父親偶然知道須得成年通靈體才能成為雪山精靈宿主，才有派人四處找尋他。
應淩程見到他的時候，他在一群小孩裏沉睡，憑著血脈的天生感應，他很高興的告訴父親這就是他的弟弟。
然後父親就殘忍的抹去了寒生的記憶。
應淩程想起來那時弟弟無聲的落淚，嘴唇開合間一直在喊哥哥，心裏某個地方就有些悶。
左意如沒這麽多想法，見事情步入正軌，才有心情打趣他：“應淩程，想好娶我的時候要用什麽當聘禮了嗎？”他們才是正經的未婚夫妻。
“……”應淩程不看她也不說話，他見到靈陣中少年單薄的身形有些顫抖，額際有汗水滑落。
左意如被他無視過很多次，每次都不怎麽在意，這次也一樣。她也隨著對方的目光去看應寒生，依舊如平常一般溫柔：“阿生弟弟似乎很難受？”
她這幅模樣隻讓人覺得諷刺。
崖底下銀光變了顏色，漫天彩色光點飛舞，如同一隻隻蝴蝶。它們翩然而舞，東來西去，最後像是找到了什麽玩具一樣，全部飛入應寒生的身體裏。
他恍惚了一下，幹裂的嘴唇張開，卻沒有發出聲音。
這時，遠處轟隆一聲巨響。
應淩程一躍而起，身形如飛鳥一般急殺過去。
左意如見之皺緊了眉頭，斥道：“席萼為什麽會來這裏？他不是和其它勢力被引到萬寒窟了嗎？！”
不過這時候也沒有追究的時間了，她眉間憂色難掩，幾番權衡之下，咬牙衝進靈陣，喂給了應寒生一枚丹藥。
“潤靈丹，有了這東西，最起碼能讓時間少些。”
不過卻讓應寒生更疼了，他看起來很憔悴，美麗的容貌一向讓左意如很喜歡，但這時候她卻妾心似鐵！
這靈陣裏非常熱，左意如有靈力護體都覺得受不了，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應寒生孤零零受烈焰炙烤，看身體裏雪山精靈被燙的四處亂竄，逐漸顯示出實體，心中一股恨意不由出現。
“喂，雪娃娃，你還記得我嗎？”
靈陣禁錮了他，卻又無意解開了當年應父下的封印。這一世的所有記憶，他全部想起來了。
雪山精靈是一團彩色的光芒，這時候隨著他的心意變化成了飛狐的模樣，咿呀咿呀的朝他委屈的叫喚：難受，難受……
“我也是，雪娃娃，我們一起殺了那些人好不好？”
他神情冷漠，不再是裝出來的，而是徹徹底底的冷漠。這倒是和席萼有些相似，不過，對方是陰狠毒辣，應寒生卻是寂靜的哀傷。
席萼也很難過，他的難過是因為應寒生的不辭而別——這是美化的說法，更準確是逃跑。
他鎮壓邊城一代人，敢跨越千裏去滅門，將天之驕子應淩程踩在腳下，獨對百人仍舊安然如初。但若細看，他的眼角有些紅，目光狠戾，氣勢恢宏活生生一被惹怒的霸主！
“哥哥……”
應寒生對著他笑起來，虛弱的像朵風中開敗的花。
席萼來之前想了很多，不乏有從此□□他，將之鎖在自己身邊的想法，甚至說懲罰他。
這一聲哥哥喊的很依戀和自然，說起來，自從相認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喊哥哥呢。席萼的心都因此柔軟起來，怕是都要化了。
左意如見到雪山精靈已經快要離體，麵上一喜，又衝進靈陣製住他當作人質。
“席萼，你敢近前一步我就殺了他！”
席萼狠狠的踩上昏迷的應淩程，迫使他發出□□，狠戾道：“你敢！這人你不想要了？”
“失敗者而已，”左意如冷笑，“死活與我無關。”
席萼看了一眼，輕聲說：“既然是沒用的廢物，那就好好當一個廢物吧……”
廢除靈海，挑斷手腳筋，割舌挖眼……
席萼當著左意如的麵做這些事，沒想到這女人竟然神色不變，他麵無表情，將應淩程扔到了她腳下：“你落到我手裏，隻會比他更慘。”
左意如覺得手心被燙的疼，她自幼嬌生慣養，這時候心神全用在抵禦疼痛上了。應淩程被扔到腳下，她看了眼就不在乎了，專心盯著破體而出的雪山精靈，眼中的光芒越來越灼熱。
應寒生被她禁錮，雙頰病態的嫣紅，他在心裏悄悄地說：“雪娃娃，注意著我哥哥，待會兒盡量不要傷到他。”
“咿呀咿呀，讓他離遠點啦~”
“咳，”應寒生難受的咳了下，有氣無力地說：“哥哥，我其實，其實特別討厭你……”
席萼擔憂的麵容一下子凝固了。
“還，煩你、怕你，而且，你隻是個奴隸而已，配不上我的……”
席萼寒著臉，說：“別說了。”
應寒生勉強搖搖頭，去看左意如：“我喜歡的是女孩子，可你卻趁我失憶，硬是和我糾纏在一起，男人……硬邦邦的一點都不好，咳……”
左意如詫異，繼而微笑著說：“阿生弟弟，姐姐也很喜歡你呢。”
席萼凶狠的瞪她一眼，喊道：“別說了！”
“看，你還凶我，”應寒生慘然一笑，“我跟你在一起，什麽都很怕，你比我強太多。我有時候就在想，萬一你不愛我了，會不會突然覺得這一場□□太荒謬，要殺了我？”
“……別說了。”
席萼輕聲的，哀求。
“我記得有一次大雪夜，你背我走了很遠很遠的路，你說要跟我走到白頭。”
應寒生眨了眨眼，發現自己的頭發已是銀霜。
【剝離身體的同時，也在剝離他的生命。】
雪紛紛揚揚的落下，到靈陣裏就融化了，但是落在席萼頭上，卻像是也白了頭發。
“哥哥，既然我們都白了頭，那就停在這裏吧。”
席萼這次沒有再說別說了。他絕望又悲傷的看了應寒生最後一眼，一步步踏出，順從他的意思離開。
一個人的背影能有多悲傷？
隻是看著就讓人覺得痛苦和哀戚。
左意如連連歎氣，她看起來也有些難過的樣子，語氣輕快地說：“沒想到阿生弟弟這麽薄情？”
應寒生反而不覺得哀傷，他身體機能已經損傷，本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同歸於盡。這時候逼走了席萼，他反而覺得舒了口氣，眉眼間揚起笑意。
“我是薄情，”他輕聲說，“尤其是對你。”
雪山精靈轟然爆炸，剛凝聚的虛體就這麽化為無形，湧動的靈力幾乎要撕裂了虛空。
席萼離的足夠遠，應寒生再也無牽無掛。
他嘴角一抹滿足的笑容，去迎接左意如的花容失色，氣急敗壞。
再見，這個世界。
“小星！……”
冥冥中一人撲到了他的身上，聲音是這樣熟悉，可是，他不是離開了嗎？
應寒生費力的想睜開眼睛，隻是睡意襲來，他感到頭有些昏昏沉沉的。算了，就這樣吧，欠席萼的他已經還清了，別鬧的死也不得安生。
胃裏翻滾著難受，應寒生想要吐出來，可是沒辦法。滅人全家，滅人全家……他終於意識到【陰修羅】席萼是多麽的狠！
尤其這還是應家！
他把心裏的滋味一點點品嚐，最終最深的是苦澀，無論是發現自己隻是個工具，還是如今眼看家族被滅都是苦澀。
“還好。”
他咬了咬嘴唇，麵色看起來倒是不太好。
席萼解了鬥篷幫他披上，說起自己方才發現的事：“那幾個藍衣人，就是當初把你從我身邊帶走的人。真可惜，沒有讓你看看，我是怎麽輕易的解決他們的。”
他說著可惜，看著倒一點兒也不像，深邃的眼睛裏流動著興奮的光芒，親昵的抱著應寒生，像是努力展現自己的小孩子一樣。
應寒生敏銳的感覺到這時的他狀態有些不穩，便沒有抗拒，乖巧的呆在他的懷裏。
行到那他曾居住的舊院門，應寒生先一步進來，正好見自己以前的小廝舉著棍要打下來。
強烈的靈力爆發，沒有傷著他分毫，卻讓小廝吐血飛了出去。應寒生偏頭，果然見席萼笑容不見，滿臉是煞！他有心勸阻，無力回天。
隻得看著席萼殺人。
殺很多很多的人。
那個小廝，跟他長得有點像，一直對他不怎麽好，不救也行。應寒生這樣安慰著自己，心卻越來越冷。
昔時供他安然入睡的草坪鋪了層紅胭脂，火光代替了陽光，照得這裏亮亮的。
應寒生看著走回來的席萼，忽而問：“你是不是跟應家有仇？”他在心裏驚訝，總覺得席萼表現的比他還恨應家人。
席萼輕笑：“差不多吧。”
當年打斷他的手腳，將他沉入河底，又帶走他唯一在乎的人。他怎能不恨？！日夜不休，隻想獲得強大的力量，有朝一日踏平應家帶回寒生。
席萼溫柔的看著他的寒生，他臉上還有血跡，眉宇間甚至有道疤，然而不損英挺桀驁。
這樣一個凶徒，他把他所有的溫柔和僅有的情感都給了應寒生。
“你不知道你對我多重要。”
—
從靈陣裏出來，方才目睹屍山血海臉色蒼白的應寒生才卸下了鎮定，懨懨的靠在席萼身上。
“我不想再見第二次了。”
他有氣無力地說。
席萼頜首應好，有些惋惜的看了眼四分五裂的靈陣，廢了他那麽多功夫和靈石，卻也隻能用一次。不過從宣城到青城這麽遠的距離，倒也難怪。
他柔聲哄著：“你大概困了吧？先去睡，我有事出去，很快就回來。”
應寒生估計他應該是出去收尾，這麽大的事，遠程遙控畢竟有些地方會把握不到。
他點了點頭。
席萼為他沐浴後，抱著放到床上，仔細的掖了掖被子，要多溫柔有多溫柔。
應寒生睜著眼，看著他離開。
大概過了一刻鍾的時間，他猛然雙頰一紅，拉出圩盆幹嘔了起來。
席萼在的時候他不敢表現出來，那無疑會讓對方留下來照顧他。而他要離開這裏，離開席萼，就趁這個機會！
應淩程和左意如騙他，他感到失望難過卻不會害怕，但在席萼麵前，這麽短的時間裏，他還無法適應對方事無巨細的寵溺和占有欲，兼之席萼的殘忍。
離開，離開……然後去哪裏？
雪山之巔，斷崖之上。
應淩程看到了遠方行來的人，低沉地道：“左城主，人到了。”他不等左意如，自己在說話的時候已經飄然而出，接過屬下懷裏的少年。
少年也許是才沐浴過，還有著清新的香氣。他下意識的摟緊了點，然後就看到狐裘遮住的脖頸上點點紅痕。
作為一個男人，應淩程很清楚這是怎麽回事。
“真可惜，我還沒吃到手，阿生弟弟就被那個煞星禍害了。”左意如想當然的認為是席萼壓了應寒生。
應淩程神色不辨喜怒，瞥她一眼：“去準備一下。”
左意如嫣然一笑，既然通靈體已經在掌控之中，她也就沒必要跟應淩程起衝突了。
當即心情很好的去勾畫靈陣，引出斷崖下的雪山精靈。
應淩程負責注意著周圍，可他這時候心神全在少年身上，指尖一回回的擦過頸處的紅痕，眸色愈加晦暗。
寒意森森，少年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蹙眉，隻不過還是沒醒。應淩程神色冷峻，卻小心翼翼的把少年抱緊了，又披上了披風。
紅唇不點而朱，他看著少年白得似乎透明的臉，著了魔似的傾身下去。
“應淩程，靈陣好了，把他扔下來！”
他頓了頓，對近在咫尺的紅唇有些不甘心，隻是，最後還是退了回來，抱著少年走到靈陣裏。
開啟靈陣，華光大盛，少年隨著靈陣漂浮起來，上上下下沉浮不定。
再過不久，雪山精靈就會感知到他，然後撲進他的身體裏。通過靈陣被禁錮住，再一點點的剝離出來，原本無形的身體，會化為一隻小獸。
剝離身體的同時，也在剝離應寒生的生命。
二十多年前，他們的父親就用過這個辦法，隻是那時候應寒生太小了，招惹不來雪山精靈。
他被拋棄在雪山裏，直到又過十年，父親偶然知道須得成年通靈體才能成為雪山精靈宿主，才有派人四處找尋他。
應淩程見到他的時候，他在一群小孩裏沉睡，憑著血脈的天生感應，他很高興的告訴父親這就是他的弟弟。
然後父親就殘忍的抹去了寒生的記憶。
應淩程想起來那時弟弟無聲的落淚，嘴唇開合間一直在喊哥哥，心裏某個地方就有些悶。
左意如沒這麽多想法，見事情步入正軌，才有心情打趣他：“應淩程，想好娶我的時候要用什麽當聘禮了嗎？”他們才是正經的未婚夫妻。
“……”應淩程不看她也不說話，他見到靈陣中少年單薄的身形有些顫抖，額際有汗水滑落。
左意如被他無視過很多次，每次都不怎麽在意，這次也一樣。她也隨著對方的目光去看應寒生，依舊如平常一般溫柔：“阿生弟弟似乎很難受？”
她這幅模樣隻讓人覺得諷刺。
崖底下銀光變了顏色，漫天彩色光點飛舞，如同一隻隻蝴蝶。它們翩然而舞，東來西去，最後像是找到了什麽玩具一樣，全部飛入應寒生的身體裏。
他恍惚了一下，幹裂的嘴唇張開，卻沒有發出聲音。
這時，遠處轟隆一聲巨響。
應淩程一躍而起，身形如飛鳥一般急殺過去。
左意如見之皺緊了眉頭，斥道：“席萼為什麽會來這裏？他不是和其它勢力被引到萬寒窟了嗎？！”
不過這時候也沒有追究的時間了，她眉間憂色難掩，幾番權衡之下，咬牙衝進靈陣，喂給了應寒生一枚丹藥。
“潤靈丹，有了這東西，最起碼能讓時間少些。”
不過卻讓應寒生更疼了，他看起來很憔悴，美麗的容貌一向讓左意如很喜歡，但這時候她卻妾心似鐵！
這靈陣裏非常熱，左意如有靈力護體都覺得受不了，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應寒生孤零零受烈焰炙烤，看身體裏雪山精靈被燙的四處亂竄，逐漸顯示出實體，心中一股恨意不由出現。
“喂，雪娃娃，你還記得我嗎？”
靈陣禁錮了他，卻又無意解開了當年應父下的封印。這一世的所有記憶，他全部想起來了。
雪山精靈是一團彩色的光芒，這時候隨著他的心意變化成了飛狐的模樣，咿呀咿呀的朝他委屈的叫喚：難受，難受……
“我也是，雪娃娃，我們一起殺了那些人好不好？”
他神情冷漠，不再是裝出來的，而是徹徹底底的冷漠。這倒是和席萼有些相似，不過，對方是陰狠毒辣，應寒生卻是寂靜的哀傷。
席萼也很難過，他的難過是因為應寒生的不辭而別——這是美化的說法，更準確是逃跑。
他鎮壓邊城一代人，敢跨越千裏去滅門，將天之驕子應淩程踩在腳下，獨對百人仍舊安然如初。但若細看，他的眼角有些紅，目光狠戾，氣勢恢宏活生生一被惹怒的霸主！
“哥哥……”
應寒生對著他笑起來，虛弱的像朵風中開敗的花。
席萼來之前想了很多，不乏有從此□□他，將之鎖在自己身邊的想法，甚至說懲罰他。
這一聲哥哥喊的很依戀和自然，說起來，自從相認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喊哥哥呢。席萼的心都因此柔軟起來，怕是都要化了。
左意如見到雪山精靈已經快要離體，麵上一喜，又衝進靈陣製住他當作人質。
“席萼，你敢近前一步我就殺了他！”
席萼狠狠的踩上昏迷的應淩程，迫使他發出□□，狠戾道：“你敢！這人你不想要了？”
“失敗者而已，”左意如冷笑，“死活與我無關。”
席萼看了一眼，輕聲說：“既然是沒用的廢物，那就好好當一個廢物吧……”
廢除靈海，挑斷手腳筋，割舌挖眼……
席萼當著左意如的麵做這些事，沒想到這女人竟然神色不變，他麵無表情，將應淩程扔到了她腳下：“你落到我手裏，隻會比他更慘。”
左意如覺得手心被燙的疼，她自幼嬌生慣養，這時候心神全用在抵禦疼痛上了。應淩程被扔到腳下，她看了眼就不在乎了，專心盯著破體而出的雪山精靈，眼中的光芒越來越灼熱。
應寒生被她禁錮，雙頰病態的嫣紅，他在心裏悄悄地說：“雪娃娃，注意著我哥哥，待會兒盡量不要傷到他。”
“咿呀咿呀，讓他離遠點啦~”
“咳，”應寒生難受的咳了下，有氣無力地說：“哥哥，我其實，其實特別討厭你……”
席萼擔憂的麵容一下子凝固了。
“還，煩你、怕你，而且，你隻是個奴隸而已，配不上我的……”
席萼寒著臉，說：“別說了。”
應寒生勉強搖搖頭，去看左意如：“我喜歡的是女孩子，可你卻趁我失憶，硬是和我糾纏在一起，男人……硬邦邦的一點都不好，咳……”
左意如詫異，繼而微笑著說：“阿生弟弟，姐姐也很喜歡你呢。”
席萼凶狠的瞪她一眼，喊道：“別說了！”
“看，你還凶我，”應寒生慘然一笑，“我跟你在一起，什麽都很怕，你比我強太多。我有時候就在想，萬一你不愛我了，會不會突然覺得這一場□□太荒謬，要殺了我？”
“……別說了。”
席萼輕聲的，哀求。
“我記得有一次大雪夜，你背我走了很遠很遠的路，你說要跟我走到白頭。”
應寒生眨了眨眼，發現自己的頭發已是銀霜。
【剝離身體的同時，也在剝離他的生命。】
雪紛紛揚揚的落下，到靈陣裏就融化了，但是落在席萼頭上，卻像是也白了頭發。
“哥哥，既然我們都白了頭，那就停在這裏吧。”
席萼這次沒有再說別說了。他絕望又悲傷的看了應寒生最後一眼，一步步踏出，順從他的意思離開。
一個人的背影能有多悲傷？
隻是看著就讓人覺得痛苦和哀戚。
左意如連連歎氣，她看起來也有些難過的樣子，語氣輕快地說：“沒想到阿生弟弟這麽薄情？”
應寒生反而不覺得哀傷，他身體機能已經損傷，本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同歸於盡。這時候逼走了席萼，他反而覺得舒了口氣，眉眼間揚起笑意。
“我是薄情，”他輕聲說，“尤其是對你。”
雪山精靈轟然爆炸，剛凝聚的虛體就這麽化為無形，湧動的靈力幾乎要撕裂了虛空。
席萼離的足夠遠，應寒生再也無牽無掛。
他嘴角一抹滿足的笑容，去迎接左意如的花容失色，氣急敗壞。
再見，這個世界。
“小星！……”
冥冥中一人撲到了他的身上，聲音是這樣熟悉，可是，他不是離開了嗎？
應寒生費力的想睜開眼睛，隻是睡意襲來，他感到頭有些昏昏沉沉的。算了，就這樣吧，欠席萼的他已經還清了，別鬧的死也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