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劍帝國,赤鸞母星。


    偌大的飛行港裏人山人海,歡呼聲此起彼伏,此時巨大的全息屏幕上主持人正慷慨激昂的播報著新聞:


    “……曆經十個月艱苦卓絕的戰鬥,鷹隼號今日終於凱旋歸來,在這場戰役中,我軍殲滅全部敵軍,守衛了帝國母星,而此次戰鬥雖是靳恒和晏殊青兩位少初次合作,卻取得了如此傲人的成績,想必與兩人多年的同校情誼分不開關係,我們期待兩位日後更多的合作,爭取為帝國和人民取得更多的勝利!”


    兩人從上軍校時就是鐵打不動的年級第一和第二,被拿出來比較了多年,哪怕沒有任何關係也能被別人瞅出點“ge命情誼”,所以主持人這一番話自然又迎來現場一陣喝彩,更有甚者直接拿著終端暗搓搓的在論壇上發帖高呼“靳晏發糖活久見!”


    這時人群中傳來騷動,隻聽一陣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傳來,銀白色的戰艦如同一隻掠過水麵的鵠子,劃出奪目的光芒,終於停在了泊口。


    恢弘激昂的交響樂響起,升降機緩緩降落,一道挺拔勻亭的身影箭步走下軍艦。


    一身筆挺的軍裝在太陽的照射下散發著肅穆莊嚴的藍色,腰間的皮帶束出一截迷人的弧度,肩膀上代表少校軍銜的金色徽章熠熠生光,映襯出一雙帶笑的黑色眼睛,正是眾人盼望已久的晏殊青。


    人群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等候已久的元帥在眾人的跟隨下迎了上來,“少校,歡迎回家,一路辛苦。”


    晏殊青沒想到元帥竟會親自前來,連忙站直身子行了個軍禮,“謝謝長官,763行動組組長晏殊青向您問安。”


    他本身就是瘦高的身材,這會兒抬起胳膊時,修身的衣服勾勒出挺拔的脊背,整個人宛如颯爽英姿的白楊樹,牢牢吸引著在場所有人的視線。


    元帥看到他這般神采奕奕,臉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已經聽靳少校提到你負傷的事情,本來還在擔心你的身體能否撐回母星,沒想到你竟然恢複的這麽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一聽這話晏殊青的臉色微變。


    靳恒竟然真的把他重傷的事情告訴了元帥,那麽那段偷錄的音頻呢……元帥是不是也聽過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他心裏當即咯噔一聲,下意識回頭尋找靳恒的身影,可偌大的軍艦這會兒早就空空如也,哪裏還有他的影子。


    他之前明明還跟自己在同一艘軍艦裏,到底是什麽時候離開的,自己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晏少校這是在忙著找什麽,連跟我說話都顧不上了?”


    元帥的聲音一下子把晏殊青的思緒拉了回來,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因為靳恒而把元帥晾在了一邊,頓時耳朵漲紅,“讓長官您掛心了,屬下……沒在找什麽,隻是在醫療艙裏躺了太久,反應還有些遲鈍。”


    其實從那天在醫療艙裏醒來,他頭暈眼花四肢無力的症狀就沒有過好轉,甚至現在還發著低燒,之所以看起來神采奕奕,也不過是強打精神不想讓別人擔心。


    可惜這個實在太像借口的理由明顯沒有說服元帥,隻見他低低一笑,打趣道,“你是在找靳少校吧?”


    “說起來,你們都在一起打了十幾個月的仗了,我不過是提前讓他回來了幾天,你就心急成這樣,難怪都說你們感情好,這下我真信了。”


    元帥打趣的笑聲跟炸彈似的在晏殊青耳邊炸開,他目瞪口呆的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該從何反駁。


    您……到底從哪兒看出我心急?又從哪兒看出我們感情好?還有什麽叫“都說你們感情好”,這個“都”是什麽意思,到底還有誰有這麽逆天的錯覺……


    晏殊青的臉一陣紅一陣綠,趕忙道,“元帥,您誤會了,我們不是您想的那種關係,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沒有關係……”


    這話說了還不如不說,看他著急的樣子,元帥臉上的笑紋更甚,回身對後麵幾個軍官說,“你們瞧,這孩子還害羞起來了。”


    身後一群人頓時全都笑了,臉上就差寫著“別解釋,我們都懂”。


    “……”


    晏殊青一口血卡在喉嚨裏,明知道他們隻是很純潔的在打趣他和靳恒的“友情”,可這些曖昧的話還是聽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幸好笑夠了的元帥沒有再為難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時間不早,慶典之後你還要去找上司述職,現在先參加儀式吧,大家可是等了你很久。”


    “……那靳少校呢,他難道不來了?”


    晏殊青並不想主動開這個口讓別人更加誤會他和靳恒的關係,可這次行動的總指揮說到底不是他,哪怕他心裏再討厭靳恒,也不齒在人前當個搶他功勞的“小人”


    可元帥似乎不想搭腔,撂下一句“少校現在不是閑話家常的時候,你要分清主次”之後,就直接把他拽上了演講台。


    一瞬間,所有的鏡頭都對準了他,他的一舉一動也跟著投影在大屏幕上,麵對台下無數雙眼睛,晏殊青明智的選擇了閉嘴,哪怕他很想吐槽究竟誰才是跟他閑話家常的那一個。


    慶典持續了整整一天,等晏殊青應付完最後一波祝酒的人,匆忙趕到軍部大樓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下來。


    這會兒大樓裏的人基本已經走光,空蕩的走廊裏漆黑一片,隻剩上司的辦公室裏還透著微光。


    興許是強撐了這麽久,身體終於精疲力盡,又或者是剛才那幾杯薄酒下肚的關係,晏殊青這會兒全身乏力的厲害,不過走了這麽幾步路身上的衣服就被汗水浸透了。


    可即便這樣,那間隱約透著亮光的辦公室卻好像帶著鉤子似的,引著他往前走,空氣中似乎也飄散著不同尋常的氣味,淡淡的像某種熟悉的草木清香,讓他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他整個人都像魔怔了一樣,明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不對,還是被這味道牽引著走到了辦公室門口。


    門縫裏透出橘色的光亮,而那味道也愈發的濃烈,他穩住戰栗的身體,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口腔裏彌漫出的血腥味讓他瞬間清醒了不少,於是他挺直腰杆叩響了房門。


    “咚咚咚”三聲門響。


    “763鷹隼行動組組長晏殊青向您報告。”


    門裏靜了片刻,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進來。”


    深吸一口氣,晏殊青推開了房門,橘色的燈光照亮了漆黑的走廊,而那股熟悉的草木味道也像無形的風一樣,瞬間席卷而來。


    一刹那間,他的腦袋一陣轟鳴,這味道像一把尖刀猛地刺進他的胸口,心髒驟停,巨大的眩暈讓他眼前一黑,瞬間什麽都看不到了,如果不是意誌支撐著身體,他很可能立刻一頭栽倒在地。


    “你看起來好像很糟糕。”


    低沉硬朗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來,晏殊青微微一愣:這似乎不是上司之前的聲音……


    可現在他眼前什麽也看不見,又不能在上司麵前表現出來,隻能強裝鎮定的站直身子,“長官多心了,屬下現在很好。”


    屋裏的人沒再說話,隻是一步步向他走來,晏殊青能感覺到對麵投過來的視線,卻猜不出他此刻的表情,心裏越發不安,喉結跟著上下滾動了一下。


    “晏少校,你知不知道自己每次說謊的時候,這裏都動的很快。”


    一根冰涼的手指突然落在他的喉結上,而這裏又恰好是晏殊青的敏=感帶,他猛地打了個哆嗦,立刻覺察到不對:


    這個人絕對不是以前的上司!


    身體先於意識迅速出手,直取那人的咽喉,而那人像是早就料到如此,反手就攥住了他的手腕,接著往前狠狠一拽——


    巨大的慣性讓晏殊青差點跌在地上,鼻尖一下子撞在那人的肩膀上,那股濃烈的草木味道瞬間鑽入腦海,像電光一樣燃起熊熊烈火,燒得晏殊青腦袋霎時一片空白。


    “瞧,你連站都站不住了,還嘴硬什麽。”


    那人的聲音近在咫尺,甚至都能感覺到他噴在自己耳朵上的氣息,晏殊青覺得全身越來越不對勁,被這個人碰到的地方更是燃起大火,他觸電般猛地把人推開,踉蹌的後退了幾步,卻直接被那人攔腰箍在了雙臂之間。


    “晏殊青,我有時候真懷疑你是故意占我便宜,想讓我摟著你就直說,別總來欲擒故縱這一套。”


    這麽惡劣的說話方式和不要臉的行事作風,終於讓晏殊青認出了他是誰,瞬間瞪大眼睛,連反駁都忘了,“……靳恒!?”


    “現在才認出來啊,這不是不瞎麽。”


    靳恒看到他的神色,微微有些不悅,臉色也跟著冷了幾分,說了這麽久的話才認出他是誰,真是好得很。


    興許是吃驚到了極點,晏殊青這會兒腦袋倒是清醒了幾分,眼前的一切也終於有了輪廓,然後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張陰魂不散的死魚臉。


    “你怎麽會在這裏,上校呢?”


    晏殊青一臉吃了大便的表情,卻因為撞紅的鼻尖和濕漉漉的眼睛,顯得有些可愛,靳恒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到“可愛”這麽惡心的詞,但神色卻緩和了幾分,連嘴角卻控製不住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這裏就是我的辦公室,你說我為什麽在這裏。”


    晏殊青心頭一凜,一個不好的念頭陡然冒了出來,“……你該不會升職成上校了吧?”


    “不能這麽說,畢竟授勳儀式還沒舉行,但有些工作還是需要提前練手的,比如教導你這種屢犯錯誤的下屬什麽叫尊重長官。”


    靳恒很淡的挑了挑眉,身體輕鬆的靠在身後的桌子上,這個動作讓他白色的領口向兩邊扯開,露出了裏麵古銅色的皮膚。


    興許是獨自在辦公室的原因,他一改平時人前禁欲肅穆的樣子,一向古板梳在腦後的頭發散落下來,幾縷淩亂的碎發落在眉間,軍裝很隨意的披在身上,昏黃的燈光照亮了肩頭明晃晃的兩杠三星。


    斑斕的光影中,那雙漆黑的瞳孔晦明晦暗,竟透出極其危險又性=感的氣息。


    這樣的靳恒,晏殊青從來沒有見過,這讓他沒來由呼吸困難,手心冒汗,全身火燒火燎,一時竟連跟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了。


    怪不得元帥始終不跟他透露靳恒的下落,怪不得對他的態度如此怪異,原來這都是靳恒提前設計好的!


    晏殊青心中既憤懣又羞恥,這讓他無比的唾棄自己,明明掐死靳恒的心都有了,可這會兒麵對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想逃。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無數情緒交織在一起,他眩暈的根本站不住,狠狠甩開靳恒攬在自己腰間的手臂,踉蹌著就往外走,可他的體力這時已經透支到極限,隻邁出去一步便眼前一黑,徹底暈倒在地。


    靳恒嚇了一跳,趕忙抱住他,正巧晏殊青手腕上的終端這時亮了一下,跳出醫院建議他去複查的訊息,靳恒瞥了一眼,立刻毫不猶豫的回撥了過去。


    不過片刻,窗外就傳來急救飛行器的警報聲,接著一組軍部的治療小組帶著擔架趕了過來,一打開房門,其中幾個人立刻紅了臉,為首的醫生也不自在的咳嗽了幾聲,目光徘徊了一下才落在了靳恒和他懷裏的人身上。


    靳恒見他們立在原地不動,冷聲道,“你們不救人站在那裏做什麽?”


    一行人這才回過神來,其中一個護士頂著張紅臉,趕忙結結巴巴的解釋,“……抱歉少校,這間屋子執劍者的荷爾蒙味道太濃了,我們以為您正在跟……所以……”


    後麵的話她沒說下去,就被靳恒的眼刀嚇得閉上了嘴,這會兒靳恒所有心思都在晏殊青身上,自然也沒聽到她說什麽。


    醫生快步上前,這時才看清靳恒懷裏的人竟然是晏殊青,頓時睜大眼睛,又趕忙低下頭隱藏起情緒,迅速幫他檢查了一番,望著他通紅的臉還有溫度計上狂飆直上的體溫,臉色變了又變,眼裏閃過不敢置信,猶豫再三才低聲開口,“長官,晏少校的身體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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