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青醒來的時候,窗外的陽光正好。


    明媚的光線透過窗簾,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影子,他下意識的擋了擋照在臉上的陽光,終於掀開惺忪的睡眼。


    入眼是一片白色,空氣中還漂浮著消毒水的味道,病房天花板上懸掛著蒼劍軍團的徽章,很顯然這裏是軍部的醫療處,至於他是怎麽一睜眼就來到的這個地方……不用說,肯定又是那該死的舊傷複發了。


    閉上眼,昨晚在軍部發生的一切又浮現在眼前,一想到自己的醜態接二連三的被靳恒看到,晏殊青趕忙晃了晃腦袋,恨不得立刻把這段回憶從腦海中清除。


    這時通訊器“滴”一聲響,跳出一條訊息,一看發信人的名字,晏殊青不悅的心情立刻轉晴,連眼睛都跟著亮了起來。


    “殊青哥,恭喜你凱旋歸來,我今天才知道你和靳恒哥竟然不是一天回來,早知道我昨天就去飛行港接你了。”


    李恪然清亮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他本就是個活潑開朗的性子,這會兒大概是剛下課的關係,聲音帶著運動後的陽光活力,讓人即使沒看到他本人,也能想象到他笑容滿麵的樣子。


    低頭看了一眼通訊器上他的照片,盯著那雙圓眼睛和那頭柔軟的自然卷發,晏殊青的心不自覺柔軟了幾分,可聽到他說的這些話,嘴角還是不禁扯出一抹苦笑。


    你瞧,這就是差距,哪怕昨天全帝國人民都知道鷹隼號返航,恪然也隻會記得靳恒回來的日子,後知後覺的才會想起他。


    不過這早不是第一次,而他也向來不會為難這個珍視許久的弟弟,所以仍然唇角帶笑的回複道:“我哪兒敢勞駕咱們軍校高材生,你每天課業這麽重,來湊這個熱鬧做什麽,等你放假之後我請你吃飯。”


    “那太好了,殊青哥你要說話算數哦,到時候我們再拽上靳恒哥一起聚聚,說起來你一去就是十個月,我真的好想你們啊。”


    李恪然的信息回的很快,顯然心情十分愉快,但晏殊青的手指卻在看到“靳恒”兩個字的時候頓了一下,心也跟著沉了幾分。


    這種事情在以前不知道發生了多少回,明明是他和李恪然兩個人的約會,最後卻總是莫名其妙變成三人行,靳恒這家夥總是有辦法橫插一腳,陰魂不散的卡在他們之間,絕不給他們單獨相處的任何機會。


    晏殊青明白靳恒心裏打的什麽算盤,一想到這些他就如鯁在喉,後麵的話無論如何也接不下去了。


    可惜李恪然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仍然興高采烈的發著信息,“聽教授說,這次任務靳恒哥完成的太出色,所以直接升了軍銜,成了帝國最年輕的上校,咱們見麵的時候一定要好好為他慶祝,我得想想準備什麽禮物送給他,殊青哥你準備送什麽,有什麽好建議嗎?”


    他字裏行間都充斥著欣喜,而這些話卻像刀子似的一句一句的刺進晏殊青心裏,他隻知道給靳恒買賀喜的禮物,又知不知道自己此刻正身受重傷躺在醫院的病房裏?


    心裏剛剛閃過這個念頭,他立刻晃了晃腦袋,晏殊青啊晏殊青,你什麽時候變成這麽斤斤計較的娘炮了,不是你的強求也沒用。


    順手把通訊器放在一邊,他不想再回複李恪然的消息,他沒法像個聖母似的假模假式的討論送靳恒的禮物,也不願拿自己受傷的事情來演苦肉計,所以此刻隻能選擇沉默。


    或許是他太久沒有回複,李恪然終於意識到了什麽,過了半響發過來一條信息。


    “殊青哥,我是不是吵到你了?你這次出征這麽長時間,身體肯定吃不消,正好我也要上課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有空我們再聯係。”


    說完這話,李恪然的頭像就灰了,晏殊青盯著屏幕許久,半天才扯了扯嘴角。


    他的關心顯得如此敷衍,明明都已經猜到他的身體不舒服,卻也隻是說說而已,如果現在換做是靳恒,他恐怕會立刻翹課來探望吧?


    明知結果如此,本不應胡思亂想,可他卻沒法控製自己的腦袋,心裏不禁自嘲一笑:真他=媽傻透了。


    默默的退出跟李恪然的對話界麵,順手翻開剩下的未讀留言,不想再想這些煩心的事情。


    之前一直忙於工作,沒來得及翻看訊息,沒想到不過短短一晚上的時間,信箱裏竟然已經積攢了上百條留言。


    隨便一掃,無非就是些同事朋友發來的祝賀,他打了勝仗,昨天又被元帥親自嘉獎,自然有數不清的人湊上來拍馬屁,甚至還有不少“服從者”發來一些曖昧不明的信息,向他表達著愛意。


    看著這些男男女女發來的或矜持或露骨的信息,晏殊青沒忍住勾了勾嘴角,你看,他也不是沒人要,至少放棄一棵樹,他還有一整片大森林,隻不過作為“執劍者”總是被這麽多陌生人主動追求,他還是覺得有些窘迫。


    畢竟在蒼劍一族的特殊婚配製度下,執劍者和服從者之間有非常明確的“分工”,而這一傳統的由來又要從幾百年前古地球毀滅之時說起。


    那時地球資源枯竭,人類走到了滅絕的邊緣,有些種族隨之滅亡,有些則在優勝劣汰之中脫穎而出,其中就包括蒼劍一族。


    為了適應惡劣的環境,蒼劍人的基因在漫長的歲月中不斷進化,如今即便活到二三百歲也早已不是夢想,而且多數時間會一直保持在中青年時期,但即便擁有如此強大的基因,蒼劍人還是不得不麵對一個致命弱點——極低的繁衍率。


    本身能夠繁衍後代的雌性在蒼劍一族就極其珍貴,曆經滅世之災後,絕大部分雌性更是直接滅絕,麵對嚴峻的種族滅絕危機,適應力極強的蒼劍族中,一部分雄性基因就產生了變異,擁有了雌性才具備的繁殖能力,這一部分人就被叫做“服從者”,而沒有產生變異的自然就是“執劍者”。


    雄性社會一向信奉勝者為王,因此執劍者在婚配求偶之中,占據絕對的主導地位,可以命令自己的服從者做任何事情,而服從者顧名思義,從屬於自己的執劍者,從婚姻開始的那一天就變成了對方的附屬。


    正是這種看似極其不公平的婚配製度,使得每個蒼劍人從青春期開始發育的那一天起,就明確了自己將來要扮演的“角色”,“強悍”和“進攻”一向是執劍者的代名詞,每個執劍者都以主動追求配偶為榮,而像晏殊青這種xing經驗為零,還需要服從者倒追的執劍者,跟別人相比怎麽看都有些丟臉。


    正在他陷入思緒的時候,病房的大門突然“哢嚓”一聲打開了,晏殊青一抬頭就看到了穿著白大褂推門而入的陳澄。


    “喲,竟然醒了,我還以為憑你的症狀怎麽說都得睡得明天早上。”陳澄看著坐在床頭的晏殊青,隨手關上門笑著走了過來。


    他看起來不過古地球時期三十多歲的年紀,卻已經是醫療界泰鬥級人物,醫術之高超,不知為帝*團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以至於在整個軍部他一直是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神級”人物。


    晏殊青當然也認識這位人物,但平時卻與他沒什麽交集,這位“大神”一向神出鬼沒,並不經常在軍部出現,即便出現也是前呼後擁,身後跟著不知道多少學生,像今天這樣單獨出現在病房還是破天荒頭一次。


    到底是什麽事值得這位“大神”親自前來?


    晏殊青心裏禁不住有些打鼓,但還是熟稔的笑著打招呼,“身體恢複了自然也就醒了,實際上本來也沒那麽嚴重,不過就是長途飛行太疲憊罷了,根本不需要來醫院麻煩您的。”


    陳澄眉毛一挑,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那依你的意思,我叫你來醫院複查還錯了不成?”


    一聽這話,晏殊青驚訝的揚了揚眉毛。


    他記得醫療處的確給他發過幾次前來複查的訊息,但昨天又是慶典又是述職,他實在太忙了就沒顧上回複,沒想到這些訊息竟然是陳醫生親自給他發的。


    可陳澄親自給他發這些訊息是什麽意思?他不過一個小小的少校,打仗受傷早就是家常便飯,這次雖然比以前嚴重了一些,但也不至於驚動到這位大神吧。


    晏殊青越想越迷惑,“陳醫生,為什麽是您讓我來複查?難道一直以來我的主治大夫都是您嗎?”可當時他受傷醒來,也沒有在軍艦上看到陳澄的身影啊……


    後麵的話他沒說出口,但陳澄卻像看透了他的心思,眨眨眼說,“雖然我現在還不是你的主治大夫,但是相信以後會是,畢竟沒有什麽意外的話,我們還要相處很長一段時間。”


    “意外?您……什麽意思?”戰鬥都結束了,他還能遇上什麽意外。


    對上晏殊青茫然的表情,陳澄嘴角的笑容更甚,“這麽說吧晏少校,你這次暈倒被送到醫療處之後,我仔細翻了翻你的病例,發現了一件非常有趣事情,所以決定以後全程負責你的病情,直到你的身體狀況穩定為止。”


    這話說的半藏半露,處處都透著蹊蹺,不由得讓晏殊青蹙起眉毛,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難不成真是他的身體出了什麽要命的狀況?


    一想到這這些,他的聲音不自覺沉了下來,“陳醫生,有話您就直說了吧,不論多壞的結果我都扛得住,我的身體到底怎麽了。”


    陳澄被他嚴肅的口氣逗笑了,頗有興味的說,“你不用露出得了絕症的表情,其實你的症狀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就是變性罷了。”


    “變……變性?”


    晏殊青以為自己聽錯了,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陳澄順勢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輕鬆,別那麽緊張,嚴格來說你這種變異不能叫變性,畢竟你還是雄性爺們兒,但是從生理上你已經從執行者變成了服從者。”


    “……”什麽!?


    晏殊青目瞪口呆,下意識的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一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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