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器劇烈的搖晃,陡然湧進來的空氣讓它根本沒法再保持平衡。


    【左翼中彈,機身正在下墜,請緊急迫降,現距地13400米——12100米——10056米——】


    刺耳的警報聲響起,係統一遍遍重複著緊急情況,劇烈的下墜讓飛行艙裏的一眾人根本無法保持平衡,被甩到七零八落,而就在這個時候,控製屏上原本空蕩蕩的航道裏不知怎麽冒出來十幾個猩紅色的亮點,接著耳邊響起更恐怖的警報:


    【發現不明飛行器十架,現在正不斷我方迫近,是否立刻進入一級警戒】


    毫無防備的亞希兵此刻全都慌了神,往窗外一看才發現他們竟然已經被十幾架飛船包圍,頓時一眾人傻了眼:這些飛行器到底從哪兒冒出來的,為什麽雷達都沒發現他們!?


    可就在他們愣怔的瞬間,更強的火力突然襲來,“轟”一聲巨響,整個機尾瞬間燃起了熊熊大火。


    “艸他媽的!”


    澤隆大吼一聲,顧不上肩胛骨的冒血的傷口,立刻下令開火反擊,可他們本來的目的就隻是劫持晏殊青,為了隱藏行蹤更是用了非軍用的飛行器,就算經過改進,火力也遠遠不是十幾架軍用戰艦的對手。


    眼看就要逃出蒼劍邊境,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被伏擊了!


    澤隆狠狠地砸了壁艙一拳,知道這架飛行器怕是保不住了,用單臂一把架起昏迷的晏殊青就往逃生艙走,“你們幾個掩護我!今天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這小子帶回母星!”


    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扛著槍簇擁了上來,將澤隆和晏殊青牢牢地護在其中,這時艙外傳來警告聲:


    “澤隆,你已經無處可逃了,馬上交出人質束手就擒!”


    響亮的警告聲在整個天空回蕩,攥著擴音器的副官剛要說下一句的時候,一隻手直接按住了他,他一抬頭對上了靳恒一雙冷凝的眸子,“不用說這麽多廢話,‘眼鏡蛇’要是這麽容易被唬住就不叫眼鏡蛇了。”


    “把飛行器開過去,我要親自過去。”


    “……上、上校?”副官嚇了一跳,“我知道您救人心切,可澤隆他今天肯定逃不掉了,他們的飛行器現在隨時有墜毀的危險,我已經安排了一隊人過去,保證能把晏少校平安救回來了,您不必——”


    他的話還沒說完,靳恒已經徑直打開艙門跳了下去……


    這一刻副官的心髒都快嚇停了,上校這可是上萬米的高空啊!


    越來越多的流彈襲來,整個飛行器宛如怒海江濤中被拋擲的七零八落的葉子,劇烈的晃動著,仿佛下一秒就要炸成碎片。


    閥門轉動,逃生艙緩緩升了上來,澤隆迫不及待的抓住開關,猛地一擰,膝蓋骨猛得中彈,鮮血飛濺出來,他痛苦地應聲倒地,就看到硝煙之中,一個人影竟然撬開艙門跳了進來。


    一眾亞希兵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可還沒等他們的子彈打出來,隨行的武裝部隊就直接爆開了他們的腦袋。


    鮮血和腦漿飛濺出來,十幾個亞希兵應聲倒地,澤隆也中了幾槍此刻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武裝隊拿出鐐銬上前就要將他生擒,靳恒卻伸手攔住了他們,在一眾疑惑的目光中,他看都沒看澤隆一眼,徑直向躺在一邊早就昏厥的晏殊青走去。


    不過兩天沒見,他幾乎瘦脫了形,此刻滿身是血的躺在那裏,嘴唇卻沒有半分血色,甚至在他伸出手觸碰的瞬間,他幾乎本能的瑟縮了一下。


    一直以來,他眼中的晏殊青永遠是勇敢樂觀,堅韌不屈的,什麽時候出現過這麽瑟縮的樣子,靳恒一瞬間覺得呼吸都停止了,胸口劇烈的起伏了幾下,一雙眸子裏卷起了熊熊烈火,像是下一秒就要把這裏徹底的焚燒殆盡。


    他伸手擦了擦晏殊青臉上的血跡,一把抱起他交給旁邊的武裝部隊。


    “你們先把少校帶出去,澤隆交給我。”


    他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冰冷的好像要把周圍的一切都凍住,對上這樣的目光,武裝隊長莫名打了個寒戰,忍不住開口,“上校……這家夥最好是生擒……而且飛行器馬上就要墜毀了,您在這裏太危險了,不如您帶著少校先走,我們一定做好善後工作。”


    “我再說一遍,把人現在帶走,至於這家夥。”靳恒掃了一眼血泊中的澤隆,眯了眯眼睛,“你是覺得我生擒不了他?”


    一句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上校親自動手誰敢有異議,武裝隊長默默地擦了擦頭上的汗,不敢再多說什麽,隻好遵命帶著晏殊青撤離到旁邊接應的飛船裏。


    一時間偌大的飛行器裏隻剩下兩個人,耳邊是巨大的轟鳴,腳下的艙板不停地顫抖,像是下一秒就要分崩離析。


    看到孤身一人留下來的靳恒,澤隆陰測測的笑了起來,“靳恒你小子真他媽有種,我都不知道該誇你自信還是愚蠢,就算我中了彈,你以為單槍匹馬能贏得了我嗎?”


    靳恒挑了挑眉毛,“能不能贏隻有試過才知道,上次被你僥幸逃了,今天我們就來算算總賬,你沒武器,我也不用槍,如果你贏了我今天就放你走。”


    說著他順手解開軍裝的扣子,把腰間的槍扔到了一邊,澤隆當然不會錯過這個好機會,在他扔掉槍的一瞬間,猛地撲了上來。


    兩個人像兩隻凶狠的烈獸霎時間纏鬥在一起,眼鏡蛇就算傷了依然是眼鏡蛇,這會兒沒了武器威脅,更是肆無忌憚,張開血盆大口,吐著惡毒的芯子,招招向靳恒的要害襲去。


    而靳恒猶如一隻優雅的黑豹,麵對他凶狠的攻擊,隻是一味的躲閃和招架。


    澤隆越戰越勇,看著節節後退的靳恒忍不住張狂大笑,“今天逮不到晏殊青,嚐不了那小s貨的滋味,拉你陪葬我他媽也不虧!”


    靳恒躲過一擊,平靜的問道,“你對他做了什麽?“


    他連連敗退,完全使不出任何殺招,澤隆知道自己提到晏殊青刺激到了他,笑得越發囂張,“怎麽生氣了?該玩的不該玩的,我已經全玩過了,雖然是個變異的怪物,但我先替你嚐過了,挺緊的,不過你可能下輩子才能嚐到他的滋味了!”


    話音剛落的瞬間,他猛地撲了上來,巨大的蛇尾死死地纏住黑豹的身子,突然亮出不知從哪兒摸到的一把刀子,衝著靳恒的脖子狠狠地刺了下去——


    鮮血噴濺的聲音傳來,刀子“哐當”一聲砸在了地上。


    “啊——!”澤隆目眥欲裂,捂著被子彈打穿的脖子,砰一聲倒在了地上。


    這子彈完全與晏殊青之前留下的那道傷痕重合在一起,徹底毀掉了他剛剛愈合的嗓子,這時靳恒抹掉脖子上被劃傷的血痕,收起袖口裏的槍,一腳踩在他的胸口。


    澤隆死死的瞪著他手裏突然冒出來的槍,嘴裏發出嘶嘶的氣聲,可是除了血以外,他沒能發出任何一個音符。


    靳恒揚了揚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我說不用槍你還真信啊,那我說現在就宰了你,你信不信?”


    澤隆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大量的鮮血冒出來,他嘴裏發出瘋狂的低吼,“……生擒……軍令,你……你不敢……咳咳……”


    靳恒冰冷的衝他笑了笑,“你猜的很對,生擒你的確是軍令,畢竟你還有點利用價值。”


    說完這話,他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黑色的瞳孔裏浮現出陰厲狠辣甚至是瘋狂的神色,波瀾不驚一字一句的說,“所以你既然敢承認碰了晏殊青,我就一定不會讓你這麽容易咽氣,保證讓你想死都死不了。”


    這時,整個飛行器再也支撐不住開始發出斷裂和爆炸的聲音,如果再不離開,很快他們兩個人都會跟這架飛行器一起同歸於盡,但靳恒卻沒有一點懼色,從腰間掏出一把鋒利的軍刀,輕輕的說:


    “別看這把刀子小,但是非常快,連骨頭都能瞬間隔斷。”


    話音剛落,他的刀子就直接入了澤隆的肉,下一秒他的一整條胳膊都被卸了下來。


    “啊——!”


    澤隆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胳膊就這麽變成了一個碗口粗的大口子,可靳恒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就像聽不到飛行器外接二連三的爆炸聲和眼前人痛苦地呼喊聲般,麵無表情神色自如的把他剩下一條胳膊和兩條腿全都卸了下來。


    大量的血湧出來,整個飛行艙裏已經變成了血海,明明四肢已經全沒了,可澤隆還沒有咽氣,這種生不如死的恐怖感讓他瘋狂的大喊起來,“……殺……殺了我!靳恒你殺了我!”


    可靳恒置若罔聞,拖著他卸下來的四件東西,直接先開發動機蓋子,把東西扔了進去。


    飛快旋轉的扇葉被卡住了東西發出“嘎吱嘎吱”的恐怖聲音,接著下一秒運轉起來將四件東西一下子絞成了肉泥。


    親眼目睹這一切的澤隆完全瘋了,張嘴就要咬舌自盡,可靳恒掏出一塊手帕死死地塞進他嘴裏,輕輕的跟他說,“別想這麽快死了,我答應了你不會讓你這麽快咽氣。”


    “我的婚禮你送了這麽大一份禮物給我,作為回報,希望你也能喜歡我的回禮。”


    說完這話他站起來,斯文的擦了擦受傷的血跡,繞開地上那些碎肉,友善的對他揮了揮手,“再見了,老朋友。”


    “轟”一聲,飛行器爆炸了,天空瞬間染上一片火光。


    一直守在艙外的十幾架飛行眼,眼睜睜的看著飛行器墜毀,卻仍然聯係不上靳恒,正是心急如焚,以為他跟澤隆同歸於盡的時候,指揮艙倉頂突然“砰”一聲響,接著巨大的氣流卷了進來,一個滿身是血的身影跳了進來,直接把在場所有人都嚇懵了。


    “……上……上校!?”


    靳恒“嗯”了一聲,壓根沒看周圍人一眼,掃了一眼正躺在一邊吸氧的晏殊青,直接躺到了他身邊,親了親他的側臉。


    這一幕更是讓整個指揮艙的人下巴都掉了下來,一瞬間甚至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剛剛剛……剛才他們看到了什麽,靳上校是不是親了晏少校!?


    “上校……您這是受傷了?”


    沒人回答。


    武裝隊長艱難的吞了吞口水,“那……那澤隆呢?”


    “死了。”


    武裝隊長快哭了,“不……不是說要生擒嗎?”


    “飛行器都炸了,你準備讓我為了個俘虜殉職嗎?”靳恒終於勉為其難的斜了他一眼。


    長官啊天地良心,屬下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武裝隊長這次真哭了,一指揮艙的人也不敢再問一句,默默地看著靳恒牽著晏殊青的手,閉上眼躺在了他身邊,這一刻他們莫名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多餘……


    ***


    晏殊青逐漸恢複了意識,但仍然不是很清醒,聽什麽東西都模模糊糊,努力睜開眼睛想要看清周圍的一切,卻隻看到一片白色的天花板。


    一直守在旁邊,一瞬不瞬盯著他看的靳恒這時注意到他微微顫抖的眼皮,趕忙上前握住他的手,“殊青,殊青?”


    正坐在旁邊跟幾個學生研究病例的陳澄聽到動靜,疾步走了過來,“他醒了?”


    “我剛才看到他的眼皮動了,醫生你快檢查一下。”


    靳恒一臉緊張的看著晏殊青,一向麵無表情的臉上難得露出這麽明顯的情緒,陳澄看得有趣,低頭叫了晏殊青幾聲,“少校,少校你醒了的話動動手指或眼睛示意我一下。”


    他的聲音就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晏殊青努力的辨認卻怎麽都聽不清楚,恍惚的掙開眼睛,周圍的一切都朦朦朧朧,他隱隱感覺到右手似乎被什麽人緊緊握著,下意識的用餘光掃了一眼,對上了靳恒那雙幽深的黑色眼睛。


    像是知道有自己人陪在身邊似的,他莫名其妙的鬆了口氣,緊繃的神經一旦鬆懈,他甚至還沒能完全睜開眼睛,又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看到依舊一動不動的晏殊青,陳成無奈的撇了撇嘴,轉頭調笑道,“我說靳上校,這已經是這一上午你第六次跟我說他眼皮動了,你知不知有一種病叫看護幻覺綜合征?說的就是你這種看著病人一會兒眼睛動了,一會兒手指動了,結果全都是幻覺的人。”


    靳恒麵無表情的掃他一眼,看不出高興也看不出不高興,一句話也沒再說,繼續低頭看著晏殊青。


    他這幅冷嗖嗖的模樣莫名看的陳澄後背發涼,這家夥果然沒有晏殊青那麽好說話啊……


    咳咳兩聲,他收斂起笑容,正色的說,“靳上校,我說的是認真的,你現在還有傷在身,何必一直待在這裏,更何況晏殊青他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你少看一眼他不會出什麽事。”


    聽了這話,靳恒抬起眉毛看他一眼,“那他到底什麽時候會醒,早上你不是跟其他幾個專家會診過了麽,他現在的狀況怎麽樣了。”


    陳澄把病例放到一邊,“按照理論,他今天就會醒,但是事情也沒有絕對,畢竟他被注射了太大劑量的執劍者基因提取物,這玩意兒對他基體和神經的傷害很大,依現在的檢查報告看,基本已經從身體裏排幹淨了,但是留下的影響是終身的而且不可逆的。”


    一聽這話靳恒抬起頭來,眉頭緊緊蹙著,神色冷凝道,“……終身不可逆?說清楚,這是什麽意思。”


    看到他緊繃的臉色,陳澄不知想到了什麽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我說靳上校,你又是二十四小時陪床,又是時刻關心病情的,可你還沒跟我說你們是什麽關係,胡亂對一個不相幹的人泄露晏少校身體的情況,恐怕……不太好吧。”


    靳恒很明顯的翻了個白眼,故意用那隻帶著婚戒的手指拉起晏殊青的手,麵無表情的說,“陳醫生,對病患的配偶隱瞞病情是違法的,這個你應該比我清楚。”


    一句話挑明了關係,威脅了自己,還不忘秀一把恩愛,也真是夠了!


    陳澄莫名其妙被虐了一把,忍不住嘖嘖兩聲,“那能再冒昧的問一句,你和晏少校……上過床沒有?”


    靳恒的臉一下子黑了,這個醫生還真是哪壺不提提哪壺!


    “這跟你有什麽關係嗎。”


    他一個眼刀扔過去,眼神冰冷的像是要殺人,陳澄趕緊舉雙手投降,“哎哎,您別這麽看著我,我也是得問清楚具體情況才能回答啊,你要是不跟醫生說實話,我怎麽能好好給晏少校看病。”


    一句話戳到了靳恒的軟肋,他深吸一口氣,攥著拳頭好一會兒才粗聲粗氣的吐出兩個字,“沒有!”


    說完這話,他耳朵先詭異的紅了,陳澄的眼神瞬間變得曖昧起來,“啊……原來是這樣,那以後你有福了。”


    說著他衝靳恒眨眨眼,悄聲說,“既然你們已經結婚了,那你也應該知道他變成服從者的事情了,其實他的身體雖然變異了,但也隻是有了服從者的雛形和身體構造,在基因和激素方麵,還不能算一個真正意義的服從者,所以繁殖腔到底有沒有繁殖功能,誰也不好說。”


    “但是這次敵軍給他下了這麽猛的藥之後,大劑量的激素刺激,直接迫使他身體那部分變異的服從者基因強化了。”


    他一口氣說了一串,裏麵還夾雜著各種名詞,靳恒沒工夫聽他說這麽多,直接擺擺手說,“說人話,直接告訴我他到底怎麽了。”


    陳澄摸了摸鼻子,“簡單來說,就是他的繁殖腔徹底發育了,現在他已經是個完整意義上的服從者了,如果不做任何防護措施,任何一次x行為,都可能讓他懷孕。”


    一句話讓靳恒呆在當場,他知道晏殊青變成了服從者,以後可能有生育的可能是一回事,聽醫生親口確定卻是另一回事,看著陳澄完全不似開玩笑的神情,他不知道腦補了什麽,一張臉突然紅了。


    “所以……以後我們真的可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這麽一句話,陳澄理所當然的點點頭,“隻要不是他x你,理論上你們會有孩子。”


    靳恒的臉黑了一半,剩下半張臉卻更加紅了,他一時間就像個毛頭小子似的,眼睛裏露出茫然又欣喜的表情,甚至連一貫冰山似的表情都端不住了,滿腦子都是長得跟晏殊青一模一樣的小孩子拽著他叫爸爸的樣子。


    他被自己的腦補狠狠地戳中了,一張臉紅的更加明顯,這時陳澄還說個不停,“不過你也知道他剛剛從敵軍手裏被救出來,很可能會留下心理陰影,所以短時間內你不要主動刺激他,更不要做一些親密的事情。”


    聽完這話,靳恒抿住了嘴唇,隻是聽說他們以後可能會有孩子,他都感覺自己要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了,這會兒再看到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晏殊青,更是心猿意馬,同在一個屋簷下他怎麽可能忍住不做親密的事情!


    他咬了咬牙,不再說什麽,癱著一張大紅臉,壓根沒再管陳澄說什麽,直接推著輪椅逃似的走出了病房。


    “但是那些藥在他身體裏還有殘留,如果他去找了你,你也不用怕,盡管……”


    陳澄說得正起勁,一抬頭人沒了,忍不住跟出去,“哎哎怎麽走了!我話還沒說完啊!”


    可惜這會兒靳恒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醫療處的走廊裏,一副生怕自己慢了一秒就會後悔的樣子。


    晏殊青睜開眼睛的時候,窗外已經夕陽西沉,暖紅色的霞光灑進屋裏,讓他一時分不出自己究竟身在哪裏。


    “醒了?”旁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晏殊青一抬頭對上了陳澄的眼睛。


    看到熟悉的身影,晏殊青愣怔了一下,下意識的看了看四周,一瞬間感覺自己還在做夢。


    “不用看了,這裏是醫療處,你得救了。”


    得救了……嗎?


    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晏殊青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腦袋嗡嗡作響,眼前像放電影似的跳過無數淩亂發雜的影像,他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敵軍的那架飛行器裏,澤隆撕扯他衣服的惡心感覺仍然縈繞心中,他隻記得自己當時被紮了第四針,然後就被那恐怖的灼熱淹沒了,隱隱的好像還看到了靳恒的臉……


    對了,靳恒!他剛才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好像也看到了他。


    一想到這個名字,他心中一跳,下意識的坐起來,結果因為躺的太久腦袋一暈差點一頭栽下床。


    陳澄見狀趕緊扶住他,“我說祖宗哎你可消停消停,你才剛剛恢複,要是再摔出個好歹,你家那位靳上校非得活活撕了我。”


    “……我家……靳恒?”晏殊青愣了好一會兒才從嘴裏說出這四個字。


    陳澄看到他迷迷糊糊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我說你得了吧,不用裝了,你倆的事情現在整個軍部都傳開了,好家夥,你小子隱藏可真夠深,你當初第一次來醫療處,我就問你那個執劍者是誰,你小子給我裝傻,沒想到就是靳恒啊。”


    一聽這話,晏殊青臉色一變,“整個軍部都傳開了?怎麽回事?”


    陳澄嘖嘖兩聲,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還能是怎麽回事,靳恒救你的時候十好幾架戰艦都在場,你以為你倆的關係還能瞞得住啊?”


    竟然真的是靳恒救了他……他一直以為那是自己臨死前的幻覺。


    晏殊青一時呆愣在當場,沒法想象靳恒是費了多大力氣才找到的他,當時他身上既然沒有終端也沒有追蹤器,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留下隻言片語的線索,靳恒要想找到他,無異於大海撈針。


    可他還是在自己最危急的時刻出現了,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再抱活下去的希望,但現在他卻安然無恙的躺在這裏,那靳恒呢,他現在在哪裏?


    壓下心裏的千頭萬緒,他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開口,“那戰況怎麽樣,他……我是說兄弟們都沒事吧?”


    “敵軍全軍覆沒,澤隆也死了,咱們的人就是傷了幾個,倒是靳恒……”


    “靳恒怎麽了!”


    陳澄聳聳肩,“還能怎麽,傷著了唄,本來就人是武裝隊的活兒,他一個長官坐在一邊喝茶觀戰就行了,結果他非得瞎摻和,自己去了飛行器裏救人,結果傷的不輕快,聽說當時你倆都是用擔架抬下飛機的,這會兒他也在醫療處裏住院呢。”


    聽完這話,晏殊青的心狠狠地收縮了一下,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他說不清此刻心裏是個什麽滋味,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是一道破開口子的牆壁,有什東西轟然倒塌,然後被一股洶湧炙熱岩漿填滿了。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這家夥是傻瓜嗎?


    既然大家隻是合作關係,他又為什麽總是在自己最無助最危急的時候出現,難道就隻是為了扣頭上那不值錢的一紙婚約嗎?


    晏殊青的腦袋嗡嗡作響,心裏像澆了一盆滾燙的熱水,七上八下無法安寧。


    陳澄這時檢查了一下他的營養液,正準備起身去換一袋的時候,晏殊青突然開口,“陳醫生,我從結婚那天就沒吃過什麽東西,一直吃的都是營養劑,嘴裏實在是淡出鳥了,你能不能幫我去買點水果,我現在看見這些白乎乎的營養液就夠了。”


    說完這話,他的手心微微沁出了一層汗水。


    陳澄看他一眼,笑了笑說,“得,誰讓我是你的主治大夫,幹脆送佛送到西,你等著,我一會兒回來。”


    說完他就走出了病房,晏殊青也瞬間坐了起來。


    其實他除了一點皮外傷以外,身上沒有其他更嚴重的毛病,要不是那藥劑作祟也不會一直昏迷到現在,所以他也顧不上自己手腳發軟,盯著陳澄走出去之後,連忙打開病房大門走了出去。


    此時天色已黑,整個醫療處裏都靜悄悄的,晏殊青稍微一打聽就找到了靳恒的病床。


    透過窗戶往裏偷偷的掃了一眼,這會兒這家夥正躺在床上,看起來像是睡著了,晏殊青躡手躡腳的打開門,悄悄地溜了進去。


    結果床上的家夥突然開了口,“我說了多少次了,我的傷已經好了,不需要吃藥了,你們怎麽還來?”


    又一次聽到這家夥硬邦邦的口氣,明明還是那麽欠揍,但晏殊青卻又懷念又想笑,他感覺自己好像很久沒聽到這家夥的聲音了。


    他低咳幾聲,故意壓低聲音說,“我是來打針的,陳醫生說您的情況吃藥恐怕已經無效了。”


    聽到打針兩個字,靳恒更煩躁了,“我的毛病我自己心裏清楚,回去告訴他我不打針也不吃藥!”


    晏殊青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這家夥多大的人,竟然還怕打針吃藥。


    他沒理會他,徑直推開門走了進去,靳恒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直接起身怒道,“你沒聽見我說——”


    對上晏殊青那雙澄澈的眼睛,他的話戛然而止,像是沒反應過來似的以一個有些扭曲的姿勢僵在原地,看起來有些好笑。


    看到他的表情,晏殊青一瞬間也有些尷尬,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鼻子,不自然的說,“我……聽說你住院了,就來嗯……看看你。”


    這時靳恒才像突然反應過來似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眉頭緊緊鎖在一起,“你什麽時候醒的,誰讓你跑出來的?”


    身體這麽虛弱,竟然還跑過來看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差點沒命。


    說著他想下床把晏殊青送回去,結果腿上有傷,剛一動彈身形就有些搖晃,晏殊青趕緊扶住他。


    要是平時靳恒跟他這麽說話,他真是要分分鍾翻臉,但現在他好像漸漸能明白這家夥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他說不的時候真的不一定是不的意思,就像他現在趕自己走也不一定是真的不想看見他。


    “我現在已經沒事了,其實就是那些藥讓我一直昏昏沉沉的,現在藥效果了,我也就沒事了,你不用擔心的。”


    他坐在床邊,仰著頭跟靳恒說話,還不忘對他笑笑,靳恒的耳朵很不自然的紅了,“我沒關心你。”


    “對,你沒關心我,是我自己願意跟你說,也是我自己想過來找你的。”


    這話讓靳恒身形一僵,再也說不出口是心非的話,他太想看見晏殊青了,之前要不是因為陳澄告誡他的那些話,他根本不會走,可他又不想晏殊青傷成這個樣子還來關心他。


    他有什麽可關心的呢,又死不了。


    “那你現在看見我了,能回去了嗎?”


    “可你還沒有跟我說為什麽要救我。”晏殊青也不跟他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問出了心裏的話。


    靳恒沒想到他會問這個,而且問的這麽直接,一時所有的毒舌和謬論全都沒了用武之地,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喉結上下滾動,手心出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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