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尤米加跟著大元帥吉恩,率領一〇〇〇〇兵馬前往戰場。


    同一天,前艾略丁國王被帶離監視塔,在帝都居民圍觀之下受到公開處刑。謝爾確認該情報後,便以視察南方之情勢為由,備好行李啟程南行。


    目前可能對費烈利加王營救計劃造成妨礙的人物有大軍師迪歐拉與天龍姬尤米加。而後者現下人不在帝都,對謝爾等人來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謝爾自帝都往南方前進,穿過羅吉納的街區,進入利孚城後轉而東行。


    到目的地為止須策馬三天,但是才經過兩天的時間,謝爾的體力已幾乎耗盡。


    「哈、哈……」


    周圍的景象從草原變換為森林,最終進入蒼翠濃密的森林內部,眼前隻見陽光自枝葉之間灑落形成的光柱。這一區即使在白天時段也略顯陰暗,會有魔物或盜賊出沒,因此冒險家和商人不常利用此路線。


    反觀謝爾則是毫不猶豫地選擇這條路徑。


    他坐在馬背上,沿著細窄的小徑緩緩前進。道路兩旁的雜草緊密聚攏,仿佛像是一道深綠色的牆壁。


    直到夕陽西下時分,林內的小徑突然開展,一個廣場出現在謝爾眼前。


    (這是……嗯,挺不錯的地點。)


    謝爾離開馬背,謹慎勘查整個廣場。此處占地約可供一〇〇〇人站立,更有適合軍隊埋伏的茂密草叢。


    (這裏很適合選作戰場呢。)


    成功救出費烈利加王及公主後,謝爾一行人會到哪兒去,任誰都能夠簡單猜到。


    目的地自然是南方的舊費烈利加王國領地。帝都也肯定會派兵追趕,必須要想辦法於途中解決這群追兵才行。


    待天色轉暗,謝爾將行李自馬背上卸下,生起火堆後躺下身。


    天上綴滿無數星星,當中更有兩個月亮放出壓倒性的光芒。晚風搖晃著樹木的枝葉,並將冷空氣送進森林內部。


    火團舞動著,而影子也隨之晃動。謝爾感覺到有人靠近,於是緩緩坐起身。


    「這種時候還沒拿起劍,可就已經來不及囉。」


    突如其來的話語令謝爾身體一顫。


    那是一個聲調厚重、具魄力的低音。


    謝爾轉向那道身影,後者俐落地舉起右手。接著一群架著槍的男子們自灌木叢後方現身,瞬間便將謝爾重重包圍。


    「知道對方身份就不需要拿武器啦。手法挺高明的嘛。這麽多人,才一下子就擺好陣式了。」


    謝爾露出笑容這麽說著,悠哉地站起身。黑影以長披風包覆全身,雖然因拉起披風的帽子而無法看到臉孔,但仍可看出是個身高190公分的壯漢。


    「那還用說,畢竟是我每天訓練出來的呢。就算對手有一〇〇〇甚至二〇〇〇人,我也有自信不會輸的。」


    壯漢舉起手示意士兵們放下槍,解除包圍隊形後,陸續遠離謝爾身邊。


    「還真可靠呢。」


    「嘿嘿,想讓大哥看看我手下們的表現嘛。戰場大概就是這裏了吧?」


    男子走近謝爾,並將帽圍拉下。


    如火焰般的紅色頭發與瞳孔,左邊臉頰上則有著一條明顯的傷疤。


    「你對戰事的判斷真敏銳。好久不見,弗雷。」


    謝爾笑著說道,而弗雷緊抱住謝爾以表達重逢的喜悅。


    「謝爾大哥……」


    弗雷·馮爾克。是曾經跟謝爾和伊娜一同起誓要拯救費烈利加王的夥伴之一。年齡比謝爾小一歲,不過腕力自幼時起即遠超越同齡者的水準。


    「你在自由之翼鬧得挺大的嘛。高登·華格納的名號已經傳遍帝都了。」


    「多虧帝國上頭那些家夥,我越往偏遠處走,人民的生活越差。根本不愁沒地方鬧事呢。」


    嘎哈哈,弗雷豪爽地大笑。


    「自由之翼的狀況如何?」


    「已經都談好囉。利孚分部被帝國盯上,暫時解散。所以現場的這五五〇個人都是獨立的遊擊軍。全部遵照大哥指示辦理。」


    「多虧你的大力幫忙。我帶了好消息給你們。」


    謝爾深吸一口氣,接著以能讓周圍的人群清楚聽見的音量大喊。


    「接下來,我會帶著費烈利加王及蜜歐公主逃離帝都。你們的任務就是在這裏討伐帝國派出的追兵!」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強勁有力的歡呼聲震動著謝爾的身體。


    「利孚分部的這些人幾乎都是原費烈利加王國的人民。特別有幹勁的哩!」


    弗雷接著大聲宣示,周遭的士兵們亦高舉拳頭回應。


    「太好了。弗雷,這個是要給你的。」


    謝爾說著,並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信封,遞給弗雷。


    「該怎麽用兵,已經全寫在這裏麵了。務必照著執行。」


    「好,明白了。」


    弗雷沒有拆封,直接將信封收進懷裏。至今為止,弗雷每次遇上困難時總會透過蜂蜘蛛隊向謝爾尋求建言。弗雷已算不清受到謝爾多少幫助。


    「另外瑪姬很快就會帶著蜂蜘蛛隊來到這邊,麻煩你跟她會合。蜂蜘蛛隊大約有一〇〇人,應該能派上用場吧?」


    「喔~有一〇〇人呀。那就更棒了。」


    弗雷搓著下巴輕聲說。


    「那我得趕回帝都了。作戰這幾天就會實行,多派些偵察兵隨時確認狀況吧。務必要慎重行事。」


    「嚼!包在我身上!」


    謝爾整理好行囊並將其放上馬背,利用火堆點亮火把後便離開現場。


    走在森林小徑上,周圍暗到隻能看清腳邊一帶。謝爾將火把舉高,領著馬匹朝西邊前進,想要盡量多走些距離。


    離開森林後,緊接著來到視野廣闊的小山丘。


    謝爾沒有繞進利孚城,直接往北前行。步下坡道平緩的丘陵,繼續在沒有特定道路的草原上奔馳。


    呼出的氣息化為白煙,冷風有如劍刃,刺上謝爾的肌膚。


    謝爾將圍巾繞上頸子,戴上護目鏡。


    這個時節的北風吹入眼裏,可是會使人淚流不止的。


    成功救出費烈利加王及蜜歐公主之後,預計從帝都直直朝南方前進。目前所經過的路徑即為屆時的逃亡路線,謝爾趁此機會兼作計劃執行的預先勘查。


    (路不算好走,但小石子不多。到達利孚森林應該花不了多少時間。)


    地形有起伏,而且這一帶的草原視野頗為寬闊。這同時也表示追兵能更輕易地追蹤謝爾一行人。


    謝爾打著哈欠,並撫著馬的脖子。由於從一早便奔波未停,馬兒的呼吸紊亂,全身各處浮著冷汗。


    「今天到這裏就夠了吧?」


    謝爾停下馬匹,取出睡袋就寢。


    隔天。


    謝爾於陣陣冷風中醒來。確認過馬的狀況後,再次向著北方前進。


    濃到嗆人的綠草味混著濕氣搔著謝爾的鼻腔。


    謝爾注意著馬兒的狀態,同時如一陣風般疾馳北上。天空中雲量不少,但隻要沒下雨就不成問題。


    天色很快地轉暗,當帝都外圍城牆進入謝爾視線範圍時,他也察覺有名少女佇足於城門邊,便鞭策著馬直接奔到她身前。


    那名少女是伊娜。


    「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伊娜因寒冷而持續摩擦雙手掌心。發現謝爾後,朝著他跳躍並揮高雙臂。


    謝爾下馬,走到伊娜身邊。


    「謝爾,帝國的天翼狼阿雷亞叛逃,帕魯迪那起義了!」


    「你、你說什麽!?」


    阿雷亞叛逃。


    這一瞬間,謝爾一


    直懷抱的些微疑惑成了決定性的事實。


    阿雷亞原本就是阿爾比教徒。推舉新任教皇、複興帕魯迪那皇國肯定也是阿雷亞的計策。


    「帝國軍的反應呢?」


    「上頭立刻編組帕魯迪那征討軍,大軍師迪歐拉已率領一〇〇〇〇兵力出征了。」


    「一、一〇〇〇〇!?」


    驚人的數字令謝爾瞠目結舌。帝國已經為了討伐特蘭因的叛變派出不少兵馬,然而卻又用上一〇〇〇〇這個人數。謝爾是為這一點而驚訝。


    「然、然後。後來……嗚、嗚……」


    謝爾目睹伊娜的樣子甚感驚愕。


    總是十分強勢,比一般男性要更堅強的伊娜……竟然在哭。


    『被囚禁在帝都的各國國王,今天早上,全部……都被處刑了。』


    謝爾的視野激烈晃動。仿佛被錘子狠狠敲上一記的衝擊。感覺嘴唇瞬間幹硬,一出任何話語。


    「是為……為了警告各地區。而且還打算陸續處刑目前囚禁的王子、公主們。」


    「怎麽會這樣……什麽時候執行?」


    謝爾逼近伊娜,攫住她的雙肩,喊叫出聲。


    「啊嗚。據、據說是明天早上……謝爾,好、好痛……」


    看到伊娜皺起臉,謝爾才回過神來。


    「啊。抱、抱歉。」


    謝爾慌張地放開手,茫然仰望天空。


    「總之,先到我屋子去吧。待在這裏太可疑了。」


    「嗯。」


    謝爾牽著馬,與伊娜一起縮肩通過城門。前往位於帝都第二區的住處。期間謝爾一語不發。伊娜體貼謝爾的心情,也沒有向他搭話。


    回到屋子後,謝爾首先讓伊娜坐到沙發上,並點著蠟燭。溫暖的光線映照在房裏,才總算有了使人心情平穩的空間。


    謝爾進一步在暖爐裏點火,提升室內的溫度。小樹枝被火焰包圍,發出俐落的啪嘰聲,柴火也隨之燒紅。


    伊娜的情緒比稍早平靜許多,身體深埋在沙發裏,手朝自己的臉頰拍了好幾下。謝爾一麵展讀桌上的幾份文書,一麵向伊娜詢問。


    「為什麽費烈利加王非得被處刑不可呢?」


    伊娜望向謝爾,沉重地張嘴回應。


    「起因是阿雷亞的叛逃。不過皇帝好像本來就不讚成將各國國王放在自己領地。一等大軍師迪歐拉帶兵離開,就獨斷執行處刑了。」


    「雖然不太想相信……是在帝都第二區的公開處刑場嗎?」


    「……嗯。我親眼目送費烈利加王逝世。沒有聽到聲音,但是費烈利加王最後的唇型確實是在說『蜜歐就拜托你了』。」


    謝爾大歎一口氣。竟然讓原本身為各地君王之人在民眾眼前受刑。不止愚蠢,根本是一種暴力行為了。


    「營救計劃準備得如何?」


    「隨時都可以出發。」


    「很好。那麽——」


    謝爾的視線落在自己中指與無名指所戴的戒指上,繼續對伊娜說。


    「今晚執行營救計劃,離開帝都吧。」


    「……明白了。老顧著沮喪也不是辦法,嗯。現在就將全力投注在救出公主的計劃上吧。」


    謝爾露齒而笑,手放上伊娜的肩膀,深深點頭。


    「我再確認一次。牢房守衛晚上八點離開吃晚餐,九點進行最後一次巡邏,接著就在監視塔外麵的休息所過夜。之後一直到早上七點的早餐時間為止都不會巡房。對嗎?」


    「沒有錯。然後再用這把鑰匙進入塔裏,就能把蜜歐公主救出來。方法就照你的計劃。」


    伊娜從口袋取出監視塔的備份鑰匙,放到謝爾的手心裏。


    「交給我吧。」


    謝爾將鑰匙收進口袋,張開左手,向伊娜出示兩個白色戒指。


    「任誰看到這個遠古工藝品,可能都會認為挺沒用處的。其實全看你怎麽使用它。」


    「我原本也不懂謝爾為什麽要視如珍寶地一直帶著它。怎麽也想不到營救計劃全都要仰賴它呢。」


    不論生活麵臨多大的困境,就隻有這組戒指,謝爾說什麽也不願舍棄。因為他從到達帝都那時起,就已想好要利用這組戒指執行營救計劃。


    遠古工藝品。


    洛可斯大陸上設有多個地牢,依地點分為初級、中級、上級、特級等四種。地牢深處有魔物負責鎮守金銀財寶。勇士們經常前往挑戰這些地牢,打倒魔物,得到金錢或寶物以維持生計。而遠古工藝品則是所有寶物當中最具價值的物品。


    使用後能發揮出各種能力,具備之力量足以改變整體作戰方向。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帝國四大將軍所持有的遠古工藝品了。


    平北將軍貝爾加的『勝戰旗』、鎮南將軍魯尼所持之『足爪踏紅月』、征西將軍連基魯手上的『卸淨咎』,以及定東將軍的『來神劍』。


    帝國四大將軍藉由這些遠古工藝品的力量,毀滅了洛可斯的其他國家。


    然而遠古工藝品在使用上有所限製。所有的遠古工藝品,不論何種能力,每天僅能使用一次,並且均附帶有副作用。


    謝爾手上這組戒指是在初級地牢取得的品項,價值並不算高,但仍然是珍貴的遠古工藝品。


    「現在是晚上六點,三小時後執行計劃。伊娜就在講好的地點等囉。」


    「嗯。」


    伊娜點頭。她的眼裏已不再有先前的困惑或不安之情,隻剩凜然決心在眼底閃著光芒。伊娜手握拳、抵上額頭,接著伸向謝爾。


    「絕對要來喔。」


    謝爾也做了同樣的動作,讓自己的拳頭頂上伊娜的。


    「嗯。我一定到。」


    兩人交換費烈利加式的祝福動作後,伊娜帶著燦爛的笑容步出房門。


    「那麽接下來。」


    謝爾送走伊娜,從桌上的文書裏抽出一張命令文。


    那是大軍師迪歐拉發給謝爾的文件,文內記述了他必須征討自己心愛弟子的苦楚心境,以及吩咐謝爾守護帝都的命令。


    謝爾的良心微微刺痛。


    對於熱心學習戰略的謝爾,迪歐拉一直將他當作自己的孫子一般疼愛著。


    但是這並不能相提並論。兩年前,迪歐拉用計拿下費烈利加首都·密斯提海角的情景,謝爾至今仍曆曆在目。


    每次回想起那個畫麵,謝爾總是全身發熱,連胃都會翻攪起來。


    謝爾為善良的費烈利加王默禱,並拉開窗簾,望向外頭。


    蜜歐公主所在的監視塔就在眼前。謝爾所構思的營救計劃裏,最大的不確定因素就是營救目標的蜜歐公主本人。


    已有兩年以上的時間未與蜜歐公主會麵。無論她變成怎樣的女性,應該都不會不為失去父親而感到悲傷才是。如果她因此成了一個空殼,陷入無法自力行動的狀態,謝爾就得花上更多力氣救出她。


    然而謝爾很不擅長麵對混亂狀態,可以的話不想將事情鬧大。


    至今為止的作戰討論中,謝爾不斷指示伊娜,若是自己到早上十點都沒有現身,表示營救計劃出狀況,務必中止逃離帝都的行動。


    謝爾將視線拉離監視塔,望向時鍾。


    不知不覺間,時刻已來到晚間八點四十分。


    (該出發了。)


    謝爾瞄了一眼左手上的戒指,執起提燈,走向門口。門一打開,室外的冷空氣立刻刺上肌膚。


    接著謝爾前往馬廄,拉著一匹馬離開住處。


    維持堂堂正正的態度。謝爾如此提醒自己,一邊策馬踏上前往監視塔的路途。


    營救蜜歐公主的第一階段行動為進入一般平民禁止進入的帝都


    第一區,接著到達位於城牆內側的監視塔。


    能夠踏入第一區的隻有就任帝國將軍及軍師、宰相之重要職位的人物,或是緊急密使、偵察兵、近衛騎士團等人。


    謝爾特地加入洛可斯最高地位之軍師·迪歐拉門下學習戰略技巧,除了想要成為軍師之外,更是為了獲得進入帝都第一區的權限。


    謝爾策馬奔馳十五分鍾後,總算來到第一區的城門前。


    「喔喔。晚安,謝爾大人。」


    一名衛兵出聲招呼,謝爾隻好下馬。


    「辛苦了。雖然剛結束南方調查行動,今天還是得到丞相府辦一點事。晚點會出來。」


    「了解了!」


    衛兵完全沒有懷疑,就此讓謝爾進入帝都第一區。


    謝爾沒有前往丞相府,直直朝監視塔而去。


    於監視塔入口處並未見到衛兵的蹤影,連一盞燈都沒有。


    謝爾用伊娜給的備份鑰匙開啟監視塔的大門。踏入室內後,關上門,點著並高舉手上的提燈,接著環視四周。左手邊深處有格子狀的柵欄,旁邊有道樓梯通向二樓,右側牆上則放著長槍、刀劍、弓箭等物品。


    (簡直跟倉庫沒兩樣。)


    謝爾繼續往深處前行,來到柵欄前方。


    「公主、蜜歐公主——嗚咕!?」


    謝爾一靠到牢房邊,馬上被從柵欄後方伸出的手抓住胸口。身體使勁撞上柵欄,製造出喀鏘聲的巨大聲響。


    「嗚……」


    臉頰壓上硬質的柵欄,謝爾發出呻吟。


    有一支小型叉子抵在自己的喉頭。


    「交出牢房的鑰匙。」


    自柵欄另一側傳來的聲音,簡潔地說。


    「嗚咕……您該、不會、就是、蜜歐公主吧?」


    揪住謝爾的力道意外地強勁。


    謝爾努力將視線往下移,看見一隻雪白的腳踏在柵欄上。


    「我叫你交出牢房鑰匙!」


    「拿到鑰匙之後呢?就算離開這裏,外麵也有好幾層的守備喔?」


    「少囉嗦!我不能死在這裏。隻要能離開這裏,之後的事我會自己解決。快點把鑰匙交出來!」


    遣詞略嫌粗魯,但音質確實是個少女才有的甜美聲調。謝爾放下提燈,將手輕輕覆上胸前的雪白手臂。


    「這間牢房的鑰匙,別說是我了,連守衛身上都沒有。這個時段,鑰匙應該是被收在嚴密看守的管理室裏。」


    「什、麽!?」


    這正是謝爾沒打算用奪取牢房鑰匙的方法來救出蜜歐公主的理由。放進管理室的東西,即便是軍師或將軍也沒辦法隨便帶走。


    「怎麽會……沒有辦法了嗎?」


    「沒有就是沒有。我隻能這麽說。」


    揪住謝爾衣領的力道轉為和緩。


    「啊!?」


    謝爾沒有放過這個機會,他揮開蜜歐公主的手,轉而攫住她的手腕,並將她的臉拉到眼前。


    「是我,謝爾。蜜歐公主,我是來幫助您的。」


    「…………咦?」


    針對鑰匙的發言,並沒有想要威脅蜜歐的意思。謝爾隻是認為,必須這麽說才有機會自蜜歐的控製下逃脫。


    一個挺沒麵子的事實,謝爾的手勁連一個被囚禁的女孩子還不如。


    「再讓我看一次你的臉。你真的是謝爾嗎?」


    順從蜜歐的話,謝爾將提燈舉高,照亮自己的臉。


    「確實是……很熟悉的五官。但臉孔似乎有些改變。」


    「這也難免。我這兩年非常拚命呀。」


    「天翔虎軍師對吧?我有聽說。伊娜有跟我說過,你當真是為了幫助我與我父親,以及複興費烈利加王國而來的嗎?」


    「除此之外沒有第二個理由。」


    「不是為了自己的仕途?」


    「是的話,我也不必出現在這裏了。」


    謝爾態度幹脆地回應。


    話說回來,公主真不得了。謝爾望著燈光下的受囚王女。


    看得出缺乏保養但仍充滿存在感的美麗白銀色發絲。蘊釀強烈意誌力的海藍瞳孔。右臉側至下巴的線條俐落。嘴唇有些幹裂,卻也未喪失原有的豐滿程度。


    「謝爾。沒有鑰匙,你要怎麽救我出去?」


    「——啊、對,是的。」


    在這種情況下竟還看蜜歐看到呆住,謝爾在內心反省著,並連忙將左手的戒指取下,遞到柵欄內側。蜜歐自謝爾之手接受了戒指。


    「我們時間不多。請使用那戒指吧。」


    「使用?這是遠古工藝品嗎?」


    「正是。請快點!」


    牢房裏傳來微小的聲響。接著內部產生一小點光亮,又瞬間收起而消失。


    「哇啊。這、這是?」


    音量非常之小,而且是從謝爾腳邊傳出來的。


    「化身成這個狀態,應該能直接走出牢房了吧。請過來這邊。」


    「原來如此……真是巧妙的方法。」


    謝爾單膝著地,左手作出掬水般的動作並放到地麵。接著,有一隻小型白蜥蜴穿過格狀柵欄的空格,爬進謝爾的手心。


    這項遠古工藝品的名字是白蜥蜴戒指。它能讓使用者變身成小型白蜥蜴,效果最長可持續約半天。


    謝爾將手中的白蜥蜴帶到自己的領口處。化身白蜥蜴的蜜歐順著鑽入領口內側,僅從上端露出頭與一對前腳。


    「出發了。盡快離開這個地方吧。」


    謝爾向現位於領□處的蜜歐如是報告,接著離開監視塔、跨上馬背。


    「接下來要前往帝都外,請抓緊。有任何狀況,請隨時吩咐。」


    「知、知道了。」


    變身成白蜥蜴依然能夠說話。謝爾甩動韁繩,策馬前奔。


    謝爾到達第一區的城門時,也有衛兵露臉招呼,但與來時相同,對方很幹脆地就讓謝爾通過。之後也經曆幾次被衛兵擋下來的情況,謝爾編了幾個理由,衛兵們均未多加質疑,幹脆地替謝爾開了門。


    謝爾就此穿過第二區及第三區的城門,一舉離開帝都範圍。


    「哇啊……我真的……逃離那個牢房了呢。」


    蜜歐的低語傳入謝爾耳裏。


    「臣為費烈利加王的事由衷感到愧疚。若是更早一點行動的話——」


    「不必介意。父親非常了不起。被關在牢裏,兩年不見天日,卻從未失去身為國王的氣魄。」


    「國王就是這般偉大之人,臣也非常明白。」


    謝爾一邊鞭策著馬匹,同時與蜜歐談話。希望能盡量平撫她的心情。


    「父親在被帶走之前,將所有事托付給我。父親的遺願就是讓費烈利加王國在洛可斯上重新複蘇。既然你冒這麽大風險把我救出來,下個目的地就是費烈利加吧?」


    「正是如此。」


    「要讓我登基是嗎?」


    「是的。費烈利加人民渴求的是能體恤子民的賢良君主,而不是像現任皇帝那樣的暴君。」


    「我沒辦法做到與父親一模一樣。」


    蜜歐氣勢凜然地說。


    「但是這兩年在牢裏,我從父親身上學到不少。以往父親總是忙於政事,我還是第一次與父親說上那麽多話。」


    「蜜歐公主……」


    謝爾吐著白霧,在紅色及藍色的月光下策馬奔馳。


    經過一段時間,伊娜的身影出現在街道的盡頭。謝爾朝著伊娜的方向加速前進。伊娜確認來者是謝爾後,亦跟著跨上馬背,並牽起另一匹載有行李之馬的韁繩。


    「進行得如何?」


    「營救成功。蜜歐公主待


    在我領子內側。」


    伊娜凝神注視謝爾的脖子一帶,發現露出臉的白蜥蜴。


    「是我,蜜歐。雖然化身成這個樣子。」


    聽聞白蜥蜴的話語。伊娜下意識地低頭行禮。


    「知道您平安真是太好了,蜜歐公主。接下來要趕路了。天亮後,衛兵就會被發現您不在。」


    「我們倆也一樣呢。」


    謝爾對伊娜說道。


    「真想看看你老師得知之後的表情呢。他肯定怎麽也料不到,最中意的三名弟子,竟有兩個人背叛。」


    「老師的確是個天才戰略家,也是個溫柔的人。但仍無法抹去他用那種策略拿下費烈利加王國的事實。我也很怕與他為敵,不過我並不後悔。」


    「哼~」


    「還是先趕路再說吧。接下來可有場逃亡戰要打。」


    謝爾強硬地中斷話題,操控馬匹往南方前進。伊娜也跟在後頭。


    一行人未在羅吉納及利孚停留,一股作氣南下前往森林。繞道城鎮區域肯定會拖延時間,行走最短路徑更是最安全的選擇。


    「喂,謝爾。要不要找地方休息一下?」


    細小的聲音自領口傳來。


    「那是一定要的。伊娜大概是沒問題,但我會累。」


    「原來會累的是你啊……」


    謝爾與伊娜所騎乘的馬兒並非軍用馬。勉強它們連夜奔跑可能會害它們感冒,也更容易受傷。


    謝爾一行人繼續於草原上奔馳約兩小時後,發現一個貼在岩壁外側的橫向洞窟,便決定以此處為休息地點。馬兒們喝過伊娜帶來的水,再吃點草,隨即縮起身子入眠。


    謝爾則於此期間撿拾柴火並生起火堆,好讓大家取暖。


    「我可以恢複原本樣貌了嗎?」


    蜜歐出聲。在謝爾的領口不安份地動著。


    「說得也是。可以喔。請像之前變身時一樣握緊雙手就行了。」


    蜜歐細小的白蜥蜴前腳相合。


    接著蜜歐全身放出光芒,緩緩化為人形。


    「啊,等等,先離開肩膀再……哇啊!」


    蜜歐直接坐在謝爾的肩膀上變身,謝爾支撐不住,立刻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嗚嗚……好痛……」


    謝爾一睜開眼,便發現自己的臉埋在柔軟且被膚觸極好的布裏。


    謝爾的臉就在蜜歐的裙子裏。


    『哇——呀————!』


    蜜歐霎時陷入慌亂,用力押住裙身。


    然而就結果上來說,這個動作反而讓謝爾的頭埋得更深。


    (呼喏喔喔喔、呼喔喔喔???)


    謝爾很想盡早脫離這個狀況,卻被蜜歐使勁壓著,身體無法動彈。


    「哈喏喔、啊嗚耶嗚——」


    「咿呀……不、不準說話!」


    蜜歐的身體發出輕顫。


    正當謝爾試圖厘清現況時,突然一道鈍重的敲擊聲,自己的側腹亦於同一時間傳出激烈的痛楚。隨後也藉此脫離蜜歐的壓製,卻不受控製地滾動,直到身體用力撞上岩壁。


    「嗚咕嗚~……怎、怎麽了。」


    「少裝蒜了,色鬼謝爾!」


    謝爾抬起眼,隻看到一個戴著眼鏡的惡鬼。


    「竟敢把頭伸進未來費烈利加王的裙子裏。你好大的膽子……」


    「咦……啊?」


    伊娜怒瞪著眼,一把攫住謝爾的手臂,拉起上半身。接著以有如行雲流水般的順暢動作,將謝爾的右臂挾進大腿之間,出招。


    『華特森流·幸福的手臂固定技!』


    「嗚嘎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肌肉被強製伸展,謝爾高聲慘叫。


    「還沒呢,接下來才是重點。嘿!」


    伊娜挺直背脊,更激烈的痛感毫不留情地襲遍謝爾全身!


    「嗚咿啊啊啊啊啊啊啊!雖然不知道怎麽了!但是對不起、對不起啦啊啊啊!」


    謝爾不明究理地瘋狂哀號加道歉。


    「很好!就是這個!再讓我聽聽更多慘叫吧!」


    謝爾的悲鳴越是激烈,伊娜也越是興奮。謝爾忍著痛處,思索著。


    這種情況下,反過來懇求她繼續,是否會讓她失去興趣而放開我的手臂呢?


    「咿嘰嘰……再來、一些……再用力一點……」


    「什麽!可以嗎?真的可以?看我的!」


    啪嘰噗嘰波嘰,複雜的聲音傳出。


    「嗚呀——————————!」


    天才軍師謝爾的戰術,以失敗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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