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腳下的七彩金蓮突然光芒大放,金光四射把小和尚的身影淹沒其中。


    小和尚雙手合十置於胸口,金光照在小和尚身上,不算健壯的身體如同黃金鑄造,兩行金淚已經凝結,最終,其中一條金淚掉落下來。小和尚突然睜眼,雙眸凝視前方,一股浩然的大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這股氣勢不同於之前的佛光普照,隨著氣勢的攀升,金蓮上冒出了一簇簇紅色的火焰。


    小和尚置身火焰中麵不改色,一步落下,第二步已經踏出。


    這次,金蓮不曾分身,而是緊緊地跟在小和尚腳下,第二步踏出之後,金蓮上的火苗壯大了幾分。赤金色的金蓮開始變成了赤色,金色開始變淡。


    諸葛暗輝臉色蒼白,嘴唇死死地咬在一起。


    紅蓮業火,燒人肌膚,焚人魂魄。


    沒人知道紅蓮業火有多恐怖,那些經曆過的人都死了,可是任何一個佛家弟子,提及紅蓮業火必然色變。若說天人境的天劫恐怖,那紅蓮業火比天劫有過不及。


    第二步落下,小和尚微微皺眉。


    在他心裏,一張畫卷緩緩鋪開。


    那一年,他還未出家,隻是一個小乞兒,在街道上行乞,被人嫌棄,被店鋪小二驅趕,被老乞丐毆打。為了半個饅頭,他奮起反抗,拚死和老乞丐爭搶,最後被趕來的其他乞丐打斷了一條腿。


    那是一個冬天,他無依無靠,斷腿之痛並沒有讓他放棄自己。


    用盡最後的力氣他用雙手支撐著自己來到了一戶家人門口,門口兩座石獅子表明這家人非富即貴。


    他想,活著窩囊,死了也沒人葬,不如給自己找個好點的地方。


    就在他被饑餓寒冷以及腿上的疼痛折磨的幾近昏厥之時,身後的大門從裏麵打開,一名白衣少女走了出來。


    她就像白色的雪蓮花,迎著雪花,手中打著一把紅色的油紙傘。


    多美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反正在他心裏,她就是最美的。


    “小乞兒,你怎麽在這裏?”


    她問他,當她看到她腿上的傷,立馬臉色慘白丟下了手中的油紙傘,“小乞兒你等我,我這就叫人過來!”


    兩個月後,他的腿好了,不過還是有點瘸,走路一拐一拐的。


    他也知道這裏是王府,那天他要死的地方是王府的後門,而她是王府唯一的一位大小姐。


    王府不養閑人,他要吃飯就要做工,她看他被下人欺負,就把他帶回了別苑。而他知道她喜歡花,就把別苑裏的花圃收拾的非常好,有一天二皇子來別苑,不小心踩了一朵蘭花,被他拿著棍子打破了腦袋。而他,因為觸犯二皇子,要被斬首,她把他救了下來,不過他要離開王府,離開皇城。


    第二年春,舉國上下一片歡騰,齊國侯的女兒和當朝太子成親,之前的太子因為謀逆被關入了宗人府。


    他知道,她以後就是皇後,皇太後,太皇太後。


    他沒有名字,是她給他起了名字,別的下人都不允許用家主姓,他用了,姓南宮,叫允,而她叫南宮允兒。


    他望著皇城淚流滿麵,最終跪倒失聲痛哭。


    “我叫南宮,我這條命是你給你的,我的名字是你給的,這心也是你的……”


    那一天,他孤身一人去了當時的國寺,大昭寺。


    入寺需考核,他拖著那條斷腿通過了考核,卻也淪為了廢人,一個人在柴房舔著傷口。寺院裏沒有酒,隻有寒冷和疼痛。每日劈柴挑水,數十年如一日,他從不荒廢自己,他偷學佛法,偷學武功,他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把她搶回來,可他想試試,這輩子不行,下輩子也要行。


    十年一夢,那一年,依舊下著雪,他被監寺叫住來到了方丈禪房,之後被收做弟子。


    他可以名正言順學習佛家經典,除了她,他這輩子多了一個感謝的人。


    方丈老了,最大的理想就是燒舍利子。


    他不明白,人活著為什麽要去死,為什麽要燒舍利子,舍利子不能吃,這是他的想法。


    “南宮,你心念紅塵,為師不曾給你法號,為師燒不出舍利子了,到時候你走吧,這天下大亂,何處是歸家?走吧!”


    “師父,你要是真燒舍利子,那我把我的給你怎麽樣?”


    “傻徒兒,你哪裏能燒出舍利子,就是燒出來了,那也是你的!”


    開春驚蟄,方丈走了,沒有燒出舍利子,就那樣坐在佛前,一睡三千年,再也不會醒。


    他聽信師父的話,一個人下了山,臨走前他跪在山門,發誓要燒出舍利子。


    宏業十七年,匈奴進犯中原,一路連破九郡十八城。


    皇帝禦駕親征,皇後親自擊鼓。


    那一年,一名僧人殺入戰場,匈奴大軍被殺穿。僧人如同入魔一般,一路殺至禦林軍大帳。


    他終於見到了她,她還和當年一樣,傾國傾城,舉世無雙。


    “你走吧,走啊!”


    三十萬鐵甲八千禦林軍圍住他,她衝他大喊。


    他想要殺過去帶她走,可看到她祈求的目光,他心軟了。皇帝下令必殺僧人,最終折損甲士九千,僧人負傷而逃。


    因為他,那一場戰爭勝利了。


    天下歸一,宏業十九年,天下素縞,皇後殯天。


    得知消息,他星夜趕到皇城,闖入宮門想要見她一麵,最終等來的是十麵埋伏和千軍萬馬。


    那一戰,從黎明殺到黃昏,從宮門殺到城門。


    禦林軍幾乎全軍覆沒,滿城都是鮮血,看著皇城上站立的人,他心如絞痛,恨意滔天。


    他親眼看著那個天下君主把她吊在宮門外。


    他要報仇,他不能死,於是他闖入當朝宰相府,劫持了宰相,皇帝不得不放他離開。


    後來,他三次闖皇城,隻為帶她走,每次都身受重傷後離開。


    那一天,他去了大昭寺,昔日師兄對他拔刀相向,他想給師父上一炷香,等來的是齊國侯的三萬兵馬。他可以殺人,可以殺九五之尊,麵對齊國侯,他害怕了。


    “師父,徒兒不能燒舍利子了!”


    那一年除夕,他闖入齊國侯府想要找到她的遺物,別苑早已荒廢,一絲一線也不曾留下。


    之後他入西域,不求成佛,隻求入魔。


    西域有秘術,叫尼羅鬼術,得知之後他不惜代價學為己用,為了找到她的墳墓,他再闖皇城,這次,滿城縞素,新皇被殺。


    他真的入魔了,他用自己換來了她的新生。


    輪回了幾世,他都想要找她,他知道她還在,可他還記著給師父承諾的話,他要燒舍利子。


    春去秋來,花落花開。


    那一幅長畫卷如同曆史的長河,橫在眼前,翻不過去,也摸不到。


    不知不覺,他淚如雨下。


    “師父,我已經成佛,不要舍利子也是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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