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未來姐你,會在我們的房間裏做作業啊?”


    煉向占領著床鋪的未來問道。未來,甚至還有流歌,正躺在床上瞪著教科書。鈴完全沒有在意,和她們一起排成川字型,一個人安靜地用蠟筆在畫紙上畫畫。


    “拜托了,煉也來幫忙吧。我一個人完全搞不懂啊!”


    “哎,我,可是初等科的啊?”


    “沒問題,因為煉你很博學!”


    未來猶如叩拜一般地雙手合十,於是煉盡管嘀咕“真是的,總是拿你沒辦法啊”,但也加入到川字型之中了。因為是常有的事,所以煉已經司空見慣。不過和平時不一樣的是,這次流歌也加入其中。


    “哪些地方不懂啊?”


    “全部都不懂!”


    未來即時回答。這不是炫耀,她就沒怎麽認真聽講過。


    “流歌姐。又為什麽會在這裏呢?”


    “是為什麽呢?”


    流歌笑著即答。


    “哎,就算這樣我也比大家要年長,所以如果有什麽地方不懂的話,就請隨便問我吧!我會盡我做力來幫忙!”


    流歌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說道。


    “啊,那麽……這裏,‘幻石’是指什麽?”


    未來指著教科書問道。


    “是什麽呢?啊,要我給大家泡杯咖啡嗎?”


    ——看來連微力都幫不上。


    “我知道!幻石呢,是指在月球上挖掘的那種可以當燃料的石頭啊。由帝都鐵道運輸的!”


    煉猶如理所當然一般地說道。


    “月球!?燃料!?帝都鐵道!?”


    “老師說過!”


    帝都鐵道的話,未來曾經見過很多次從帝都中起飛的場麵。但是,沒想到希望總有一天能坐坐看的帝都鐵道,竟然會承擔起如此重要的職責……


    然後煉再補充說明,似乎使用過的幻石和不再需要的東西,會反過來運輸到月球上去。


    “說是燃料,那麽帝都鐵道也是靠幻石運作的嗎?”


    未來一邊記筆記一邊問道。


    “當然,就是這樣啊、幻石在很多地方都在大顯身手!”


    “哦——”


    未來與流歌,對煉的博學像是感歎一般地點頭。


    “還有呢還有呢,聽說影憑和幻石一樣,也是坐鐵道過來的!”


    哎!?


    未來不禁睜大了眼睛。影憑是坐帝都鐵道從月球來到這裏的!?


    真是一項驚人的情報。軍方知道這件事嗎?


    “那麽,隻要把帝都鐵道破壞掉不就好了嗎?”


    流歌露出靈機一動的表情,錘了錘手。


    “有時會說些不得了的話呢,流歌小姐你……煉,這也是從老師那裏聽來的嗎?”


    “不,是帝都傳說啊。朋友們都是這麽說的。還有呢,影憑好像還會從外國來到這裏。”


    帝都傳說……是在初等科中流行的都市傳說之類的東西嗎。


    “除此之外,你還知這些什麽帝都傳說呢!?”


    這次輪到流歌興致勃勃地問道。


    “呃,火星裏住著火星人,木星裏長著樹,水星裏有魚,金星是用金子做成的!”


    ……話越來越奇怪了……不愧是,帝都傳說。


    “我,覺得火星人是絕對有的。


    煉猶如隻有這一點絕不退讓地斷言道。


    “煉,你繪本看太多了。”


    在睡覺前經常在哥哥房間裏讓他讀的繪本之中,有火星人出場的故事是煉最喜歡的。


    “但是,小孩子有這樣的夢想會更好喔——啊,那麽,太陽裏又有些什麽呢?”


    “不知道!”


    ……看來煉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當未來姐她們一邊打著嗬欠一邊回到各自寢室之後,煉關掉了房間的燈井鑽進被窩裏。在他的身旁,鈴一邊發出些許呼吸聲,一邊抱著文化人偶熟睡。雖然二樓同樣為她準備了寢室,但自從被青音家收養開始,直到今天她都沒有用過一次。煉與姐姐麵對麵躺下,一直眺望著她的睡相。


    ——鈴,現在究竟在做什麽夢呢?


    文化人偶,也向著與鈴完全一樣的方向而閉上了眼睛。說不定,它也正在做和鈴一樣的夢,煉心想。對小孩子來說過於寬敞的床鋪,即使躺著兩個人也還有空餘。


    雖然有時還會和未來三個人一起睡到天亮,但自從她升上帝都櫻京學園的中等科之後,海鬥對此就不怎麽滿意,因此次數比起以前減少了許多。


    望向桌子上被月光照亮的時鍾,現在已經快到深夜零點了。煉絕少會在這麽晚還沒睡。平時的話他本應和睡在身旁的鈴一樣,當天一黑便立即發困。


    不快點睡著可不行。明天,可是一直期待的馬戲團的第一天開演。絕對不可以睡懶覺。


    但是……所謂的馬戲團,究竟會做些什麽表演呢?


    煉一邊靠月光眺望貼在牆上的傳單,一邊發揮想象。畫在傳單上的畫,是一幅動物跳過火圈的情景。隻要到了天亮,便可以親眼看見這幅景象。


    當想到這裏,他就興奮得更加睡不著了。


    他將以前讓海鬥買的一本巨大的動物圖鑒從桌子上拿到床鋪上翻開。


    重複看過同一頁無數次導致出現磨損的這本動物圖鑒,已經形成了折痕,現在隻要翻開書便會自然地翻開同一頁。


    而翻開的那一頁畫……“日本狼”的畫,煉則是寶貴地用手指輕輕撫摸著它。


    ——鐵……銀……


    他沒有發出聲音,叫喚著令人懷念這兩匹狼的名字。


    為了擋住湧出的淚水,煉趴在床鋪的枕頭上,將被子拉到身邊。


    這種情況,不知道維持了多長時間……


    煉再次從床鋪上靜靜地起來,從掛在椅子上的軍服口袋中拿出了馬口鐵做的笛。


    那是醜角送的、他很喜歡的笛子。


    —這支笛子是一支,也許會發生不可思議事情、又也許不會發生的魔法笛——它的效果,要吹了之後才知道!


    當醜角將笛子送給他的時候,他曾經對煉這樣耳語過。


    煉靜靜地將笛子含在嘴裏。因為鈴正在睡覺,所以他站在窗邊輕輕試著吹了一下。


    嗶——


    “!?”


    在吹笛的瞬間,他感覺好像看見了什麽。


    不對。也許手是腦海中浮現出過去的記憶碎片之類的東西可能會更加正確。至今為止明明吹過笛子很多次,但這種事還是第一次遇見。


    他朦朧地看見一個不知何處的昏暗房間,和鳥籠一般的監牢。


    那些記憶碎片不知為何使他感受到強烈的恐怖,身體自然地顫抖起來。


    ——究竟是什麽東西呢,剛才的……


    突然,房屋外麵傳來了巨大的響聲。他回過神來,急忙轉過身去透過窗戶眺望外麵的情況。後院正與某些東西對峙、戰鬥的海鬥映入了煉的眼簾。


    “難道,對手是……影憑!?”


    煉連外套都沒穿、穿著一件睡衣就跑出了房間。而對這個大驚失色、跑下樓梯的少年,舞台大時鍾的鍾聲猶如要對他說小孩子快去睡覺一般地宣告深夜零時的到來。煉對此絲毫沒有理會,打開大門,一溜煙地跑到後院裏。


    “沒事吧!?海鬥哥!”


    “是煉……嗎?”


    靠在櫻樹上的海鬥,呼吸慌亂地緩緩轉過身來。海鬥的嘴唇與手腕沾滿了鮮血。煉認為是影憑的黑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還……沒睡嗎。小孩子……是時候該睡覺了。”


    “比起這個,海鬥哥,影憑呢!?


    ”


    煉一邊警戒,一邊望向周圍的黑暗。


    “……被它選了。”


    海鬥遺憾地嘀咕道。煉下意識想要追趕逃跑的影憑。


    “等一下,煉。深夜是影憑獨占鼇頭的時候……要追上混入黑暗之中的影憑是不可能的。”


    煉停下了腳步。海鬥說得對。比起這個還是……


    “海鬥哥……你的嘴角,受傷了嗎?”


    海鬥聽見煉的指摘,便下意識地用軍服衣袖擦了擦嘴角,從袖口中露出的手腕,也同樣在滴血。


    “不,沒什麽……不用在意。比起這個,剛才吹笛的是你嗎?”


    海鬥聽起來像在指責他的語氣,使煉慌忙把馬口鐵做的笛藏到身後。


    “哎!?是、是啊……”


    “是誰送給你的?”


    “馬戲團巡遊的時候,醜角送我的……對、對不起。我在夜裏吹這個。不可以在夜晚吹笛對吧?”


    “…………”


    可能是以為會被人斥責,煉尷尬地低下頭去,但海鬥搖了搖頭。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總之,那東西還是不要經常吹比較好。”


    “呃,嗯?我知道了……”


    雖然不知道海鬥為什麽會這麽在意這支笛子,但煉姑且點頭應允。


    “海鬥哥,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吧?未來姐會擔心的。


    “變得會說大話了啊。你才是,明大要去看馬戲團吧?那就得快點睡覺。


    “嗯。


    “回房子吧。不要吵醒任何人……要保持安靜。


    正當煉準備跟著打開後門走進去的海鬥回到房屋中去時,他無意間感受到視線而抬頭仰望。


    鈴的文化人偶正貼在煉房間的窗戶上,俯視著他們這邊——


    帝都櫻京車站鍾樓的鍾聲在大街上回響,告知帝都的居民現在已是正午。


    現在距離話題傳遍整個帝都的、那個大正魔訶不可思議馬戲團的開演時間還差一點時間。


    未來、煉和鈴都沒辦法乖乖地在房屋中等下去,於是三人一邊在大街上閑逛一邊前往馬戲團帳篷所在的空地。


    烤玉米那聞起來很美味的醬油焦香味,彌漫在商店街的一角中、三人簡直就像被那香氣吸引一般,到店前排隊。


    “在這種地方幹什麽啊。買東西吃嗎?”


    突然,他們聽見一把年幼少年的聲音於是回過頭去,發現有大約五個連名字都不認識的小孩正抬頭看著這邊。無論哪一個小孩都打扮得非常整潔。一眼看上去就可以知道他們是富裕家庭的孩子。向未來她們搭話的,是其中穿著最昂貴洋裝的少年。


    唔?最近,好像在哪裏見過他……?


    未來一邊咬烤玉米,一邊在腦海中尋找記憶的線索,但不管怎樣都記不起來。


    “九之宮君……”


    在店裏接過兩根烤玉米的煉,回答了未來的疑問。他讓簡直像嬰兒想要奶瓶一樣地伸出手來的鈴的小手握緊了烤玉米。


    “是初等科的孩子?”


    “嗯。大家都和我同班。


    煉點頭。原來如此。既然是這樣,那麽可能在上學放學的時候有好幾次擦肩而過。


    “竟然和女人一起買東西吃,帝國軍人這種職業,看來很空閑啊。


    被稱作九之宮的少年,瞄了一眼未來與鈴,然後擺出明顯在嘲弄煉的態度哼聲。


    未來立即洞察了情況。在這個年紀的少年之中,會取笑、排斥總是和女生一起的男生是常有的事。的確,當上完課之後,煉大多數都會和未來與鈴在一起。特別是身為雙胞胎姐姐的鈴,雖然兩人在男子部與女子部不同校舍的授課期間會分開,但除此之外的時間即使說他們始終貼在一起也並不為過。未來向包括九之宮之內的少年們露出微笑。


    “大嬸,也給這些孩子來一份烤玉米吧。”


    “好嘞!”


    烤玉米店的老板娘可能也感受到了未來的心思,她在大條的烤玉米上塗上了滿滿的秘傳醬料,然後遞給未來。未來一邊在心中感謝老板娘一邊付錢,並把玉米一個一個地讓少年們拿好。


    “謝謝你們總是和煉這麽要好。”


    少年們的興趣一下子就被烤玉米吸引住了。即使嘴上大言不慚、但到底食欲旺盛的少年的應對方法,自己有弟妹的未來是了如指掌。也不忘記給他們留下笑容不斷的溫柔姐姐這種印象。於是少年們有點難為情地接過了烤玉米,然後又像是很難為情地小聲道謝。除了那個、名叫九之宮的少年。


    “哼!女人的施舍,我才不要!”


    唔……真不可愛。


    盡管未來露出這一天裏最燦爛的笑容,但名叫九之宮的少年卻轉到了另一邊,不肯接玉米。


    “送你的!因為這間店的烤玉米非常好吃!”


    “真纏人啊。我都說不要了吧!所以說女人就是討厭。”


    “唔……”


    將想把烤玉米給那張扁起的狂妄嘴巴塞進去的衝動使勁壓抑住,未來無可奈何地把烤玉米遞給了煉。


    “九之宮君你也要吃嗎?雖然出錢的是未來姐。”


    “既然你說到這麽份上的話那我就收下吧。”


    九之宮少年粗暴地將烤玉米從煉的手中搶了過來,然後就閉上了嘴,像是在說這是你擅自送我的所以我才不會道謝。


    “哼,意外的好吃啊,這個。”


    九之宮少年一邊咬著烤玉米,一邊有意圖地背對著未來說道。未來不禁苦笑起來。


    ——這孩子,不管嘴上怎麽說,但還是會從煉的手上接過去啊……


    當然,未來並不記得有做過什麽讓他討厭的事。他似乎,隻是因為她是女性而感到不滿。但是,怎麽回事呢……這種一言難盡的感覺。


    將未來這種心情擺在一邊,煉一邊咬著烤玉米一邊向緩友們問道。


    “大家聚集起來是要到哪裏玩嗎?”


    “是啊。我們,接下來要到馬戲團玩‘探險遊戲’。對吧?”


    九之宮少年向背後的少年們使了個意味深長的眼色,炫耀地答道。


    沉迷於烤玉米的少年們看見九之宮的視線,慌忙點頭回應。


    “我們接下來也要去看馬戲團。不過,探險遊戲是怎麽回事?”


    未來心想這遊戲看來煉很喜歡。探險遊戲也是未來她們經常一邊遊覽帝都一邊玩的遊戲。


    “我們要在馬戲團開演之前偷偷走進帳篷裏,看看裏麵是什麽。”


    “哎,真好啊!也把我們帶上吧!”


    不出所料,煉像是要探出身去一樣,兩眼發光。


    “如果你想加入我們的話,那麽帶你去也是可以的啊,鏡音煉。但是,女人我是不會一起帶去的。”


    九之宮少年說完,便瞄了鈴一眼然後傲慢地擺起架子。看來,鈴也和未來一樣隻是因為是女性就被他討厭了。


    “嗯,我去我去!喂,未來姐。我,可以和九之宮君他們一起去玩嗎?”


    煉向站在默默地咬烤玉米的鈴身邊、笑容微妙地僵硬起來的未來問道。


    “可以啊,你去吧,煉。我們兩個女的,會再逛一下商店街再去的。”


    因為目的地一樣,所以之後再會合就好。而且盡管其中包含約一名左右的傲慢孩子,但煉偶爾也需要和學校的朋友們一起玩的時間吧。


    “謝謝你,未來姐!鈴就拜托你了。”


    未來笑著點頭,於是煉便向這邊揮了揮手然後和級友們一起離開了。她一邊感到有一陣奇怪的寂寞感一邊回頭望向鈴,看見鈴不知為何正一直盯著自己的手掌。


    “有個給人添麻煩的弟弟的話,姐姐還真


    辛苦呢……唔?怎麽了,鈴?”


    當她夾雜著歎息說完,牽起鈴另一隻手開始前進的時候,就察覺到這個問題的答案。鈴注視著的,是她平時由煉來握著的那一隻手。


    “是啊……總覺得有點寂寞呢。”


    未來握著鈴的小手低語道。


    鈴與往常一樣,一語不發。


    “你的姐姐。和你,完全不像啊。”


    九之宮邊走邊說道。


    “是嗎?我們是雙胞胎,所以我倒覺得一模一樣。”


    雖然連出生的地方和雙親的相貌都不記得,但隻有這一點從來沒有懷疑過。身高方麵煉要高一點點。雖然升上六年級之後兩個人的身體看起來好像停止成長了一樣,但現在才十二歲的煉並沒有太在意。隻要升上中等科,肯定會很快就追上未來的身高,煉樂觀地認為。九之宮搖了搖頭。


    “不是戴著眼罩那個,是中等科的,長頭發那個啊。”


    “你是說未來姐?”


    “……你喜歡她嗎?”


    隔了一小段時間之後,九之宮露出像是很沒趣一般的樣子問道。煉對他問題的意思不是很理解。問題不是喜歡的話那是喜歡。這一點對於當成哥哥的海鬥也一樣,當然,鈴也是。煉正猶豫應該怎麽回答,但九之宮卻說“哎算了”,而擅自終結了問題。接著這次輪到煉來提問了。


    “擅自偷偷進去的話,會不會惹他們生氣呢?”


    “你真笨啊。隻要沒被發現的話那就沒問題啦。”


    其他級友也對九之宮的話表示同意。似乎他們很習慣這種惡作劇。


    穿過商店街走一段時間的話,會來到一塊經常有孩子來玩的空地。這個地方最近幾天都因為施工而禁止進入,因此孩子們失去了一個遊玩的地方。但即使如此也沒有人表示不忿的原因,是因為這所謂的施工,當然,就是為了建造馬戲團的帳篷。在娛樂較少的這帝都之中,不僅孩子們,所有人都熱切期盼著馬戲團帳篷完成的一天。


    當他們終於來到空地,便看見建在中央的大帳篷之中有人走出來。是之前的醜角。


    “大家,快藏起來!”


    九之宮小聲喊道,然後繞到堆在附近的缸管後麵。包括煉在內的其他級友們也仿照九之宮,迅速躲到缸管後麵。


    “是之前,送我馬口鐵笛的醜角……”


    “如果害怕被人發現遭罵的話,現在也可以回去啊。因為接下來能繼續向前的,就隻有有勇氣的人而已。”


    九之宮故意地像是要提醒大家一般地說道,級友們麵麵相覷。恐怕,這時候回去的人,由明天開始會被大家譏笑為膽小鬼,肯定會被排斥一段時間吧,在場的人全都這麽認為。但是,由一開始,煉就沒有回去的打算。


    ——勇氣。


    正義與勇氣,都是煉最喜歡的詞語。即使會覺得緊張,也不會有一絲害怕。


    “要從哪裏摸進去?”


    空地中央,建著一個特別大的帳篷。在它的周圍,還散布著幾個小帳篷。大概那就是,放置動物牢籠和大道具的倉庫吧。可能是因為大小帳篷的設置工程都已經基本結束,現在已經不會傳出聲音了。隻是不時還能聽見動物的低鳴,和可能是表演練習的喊聲而己。所有人都被想偷窺正式開演前的帳篷內幕這種強烈的誘惑所驅動。好奇心使他們的心情激動。


    但是,再怎麽說,醜角剛才走出的這個中央最大的帳篷裏麵,肯定有為數眾多的團員。九之宮心想如果觸摸周圍的小帳篷裏麵的大道具、或者偷窺動物的話,被發現的危險應該會較小。


    “等那個醜角再回到帳篷裏麵就行動。準備好了嗎?”


    九之宮說完,大家都表情認真地點頭。過了不久醜角便消失在中央的帳篷之中,九之宮估算他進入的瞬間,下達了暗號。由他帶頭,剩下的五個人跟在後麵。他們首先向最近的小帳篷接近。小心翼翼地豎起耳朵,將帳蓬的布卷起一點來確認裏麵的情況。


    ……沒問題,沒人在裏麵。


    最初映人眼簾的,是五光十色的服裝。看來,這個帳篷是服裝間。級友們稀奇地觸摸服裝。在場的所有人都想象著穿上這些華麗服裝、在舞台上披露雜技的馬戲團員的樣子。當盡情妄想過之後,接著他們便開始向旁邊的帳篷移動。


    同樣在帳篷外麵豎起耳朵,確認裏麵有沒有人。這個任務,這次輪到九之宮來進行。但是,當他以為裏麵沒人而窺探帳篷之中你的瞬間,他不禁發出了些許悲鳴聲,向後倒去。


    “唔哇……”


    “九之宮君!?”


    煉跑過去想要抱起他。莫非他麵前有一個猛獸的牢籠嗎?


    “被、被發現了!有、有好多人。全部人都望過這邊來了!”


    “人?”


    以煉的感覺來看,他沒能在這個帳篷裏感受到人的氣息。假設,如果帳篷裏真的有這麽多人的話,即使其他小孩沒有發現,作為學徒兵接受鍛煉的煉也能察覺。就算沒有這一點,身為神憑的煉的五感也和一般人不同。他的五感,告訴他帳篷內部沒有任何人。至少,應該沒有活人才對。而且,如果剛才被人發現在偷窺的話,現在應該會有人出來察看情況才對……可是,現在連這種動靜都沒有。煉大膽地和九之宮一樣將出人口的布翻起一點,窺探內部的樣子。


    在下一個瞬間,他與眾多“眼睛”對視了。


    煉瞬間屏住了呼吸,但他立即發現了這些眼睛的真麵目。


    “這是人偶啊……九之宮君。”


    恐怕是在“機關”裏使用的人偶吧。


    “人、人偶?”


    九之宮癱坐在地上,戰戰兢兢地低語道。


    “什麽啊,竟然嚇唬我……哎呀?其他人呢?”


    聽九之宮這麽說,煉也左右環視,發現一起來的級友們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看來是九之宮嚇得腿軟的時候,他們就一溜煙地逃跑了。還留在這個地方的,就隻剩下他和煉兩個人而己。


    “難道,他們逃了嗎!?真是些膽小的家夥啊!


    把嚇得腿軟的自己避而不談,九之宮像是要掩蓋失態一樣,故意一邊罵人一邊站起來。


    “真的。這不全都是人偶嗎。竟敢嚇唬我。”


    兩個人一起走進了放置“機關”的帳篷。人偶們全都麵無表情。九之宮突然感受到些許寒意而顫抖起來。因為人偶沒有生命,所以說這是理所當然那確實沒錯,但如果像這樣目睹幾十個人偶朝著同一個方向站著的樣子,即使不是他也肯定會覺得毛骨悚然。


    “說起來,煉的姐姐,也總是帶著這種人偶對吧?”


    “那個人偶,聽說是我們的媽媽送給我們的遺物文化人偶。她好像在我們出生之前就死了。”


    一瞬間,九之宮浮現出了同情一般的表情,但下一瞬間又突變成驚訝的表情了。


    “你這話,有點奇怪吧?”


    “哎?”


    “因為啊,你說出生之前就死了是什麽意思啊?在生下你們之前不是不可能會死嗎?”


    “………”


    煉默默思考了一陣子。九之宮確實說得沒錯。究竟是哪裏弄錯了呢?為什麽,至今為止都沒察覺到問題,一直誤認為是這樣呢?


    “光看著這些人偶也很無聊啊。煉,去偷看一下其它帳篷吧。”


    聽見迅速離開帳篷的九之宮的聲音,煉終於回過神來。然後發現自己不知為何正在流淚,於是煉慌忙一邊用衣袖擦臉,一邊追趕率先離開帳篷的少年。連人偶們的視線、在那個時候一起看著煉的背影也沒有發現。


    “幹嘛這麽磨磨蹭蹭的啊,煉!厲害啊,來這邊看看吧,有好多動物的籠子!”


    大膽地


    跑到目的地後,九之宮向煉招手。煉也立即跑了過去。


    有好幾匹大概是用在馬戲裏的馬正被係在木樁上。馬的後麵,還有幾個關著猛獸的牢籠。也許是為了不讓動物們興奮起來,這些牢籠似乎都被放置在沒什麽人路過的這個空地入口的另一側。因為夾著中央的大帳篷,所以單純隻是路過空地前麵的話並不會發現這個地方。


    除了馬之外,還有獅子、老虎、猴子和象的親子……


    兩個人小心翼翼地在這些牢籠前麵走過。


    “厲害啊,簡直就像童話裏聽說的動物園一樣啊,煉!”


    九之宮變得臉紅耳赤,雙眼閃閃發光地向煉尋求同意。帝都中並不存在動物園。煉也是第一次同時看見如此多的猛獸。


    “看啊,煉。那隻狗,身型比獅子還要大啊!”


    九之宮指著最後麵的牢籠說道。煉也將視線投向那個方向。


    一瞬間。


    煉在自己也沒有察覺的狀態下大聲叫喊起來。


    “狼!?”


    那隻白狼,與煉熟悉的狼非常相似。


    “笨、笨蛋!幹嘛叫這麽大聲啊!會被發現的啊!?”


    九之宮慌忙用手塞住煉的嘴巴,但已經來不及了。可能是察覺到孩子們的聲音,大量馬戲團的團員們翻起中央的帳篷走了出來。


    “你們,在那裏幹什麽啊!?靠近籠子會很危險啊!”


    “糟糕,被發現了!會被罵的,煉,快逃吧!”


    九之宮拉起表情茫然地矗立在牢籠前的煉的手,強行帶他跑了出去——


    “太慢了,鈴、未來姐!快點快點,這邊這邊!”


    先在入口附近等待的煉,以一副急不可待的樣子向兩人招手。未來握著鈴的手跑到煉的身邊。


    “探險遊戲怎樣了?”


    “嗯,雖然發生了很多事情,不過很開心啊。而且,一直留到最後的人就隻有有勇氣的我和九之宮君而己。”


    未來一邊點頭,一邊聆聽煉那段說得有點自豪的故事。看來九之宮少年,己經和煉打成一片了。


    購買三人份的門票,穿過寫著“大正摩訶不可思議馬戲團”的看板底下。在無數垂吊在圓型的天花廠的萬國旗底下,以鼓樂隊令人歡呼雀躍的演奏為背景,眾多客人正爭先恐後地展開搶位大戰。


    雖然自以為已經提早從房屋中出發,明明距離開演還有一段時間,但設置在大型帳篷中的客席,現在已經幾乎全被填滿了。


    這幅光景清晰地呈現出,和未來等人一樣一直期待今天公演的帝都居民究竟有多少。三人一邊被這種人氣高漲的情景壓倒一邊環視桌位,發現位於舞台正麵的巨大貴賓席之類的地方,還可以看見不少之前在鹿鳴館中見過的大人物。


    在那其中,還有未來很熟悉的人。有身為帝都櫻京學園中等科女幹部學生會長的悠那以及她的父親、海鬥與未來等神憑特殊櫻小隊的長官禦前賀大將本人。


    未來她們購買的票雖然不是他們那種高級的座位,但仍然可以三個人一起坐在一列視野比較開闊的座位上。


    “如果分開坐也沒關係的話,前麵也有位子空著啊。你看那邊是空的。鈴和煉去那邊坐吧?”


    未來指向前方兩個空座。她覺得像這兩個雙胞胎這麽年幼的孩子,肯定會想在更能欣賞到表演魄力、接近舞台的座位上觀賞,於是就提議了一下,但煉搖了搖頭。


    “我想三個人一起看。對吧,鈴?”


    煉向鈴尋求同意,於是她默默點了點頭。結果,雙胞胎決定坐在未來左右兩邊的座位上。


    “海鬥哥他們要是可以盡早完成軍隊的工作一起來的話就好了,未來姐。”


    煉一邊蕩著雙腿,一邊抬頭望著未來說道。


    “嗯。之後再來的話,座位會和海鬥哥哥大人他們離很遠。”


    三人的兩側,現在已經被其他客人坐滿。為了讓之後才來的海鬥他們能拿到盡可能接近的座位,三人環視周圍,但隨著開演時間的接近,座位正在不斷被填滿。看這樣子,海鬥他們很可能要站著觀看。


    “流歌姐也好可憐。竟然在這種日子裏有要事要辦。”


    流歌自從馬戲團來到帝都的那一天開始,就一直幫忙派發傳單之類的,期盼著今天這次公演的到來。


    聽她說因為突然有什麽“要事”要辦,於是她依依不舍得幾乎快哭出來地一大早就出外了。想起流歌那垂頭喪氣的樣子,讓三人總覺得有一種身處這裏很對不起她的複雜心情。


    “我們要連流歌姐那份都欣賞了。我之後要告訴她表演究竟有多厲害。”


    “是啊,這樣就好。我想流歌小姐也會很高興的。”


    未來點頭。流歌肯定會懷著一半高興、一半沒能看到的後悔心情,聽煉的話聽得入神吧。那樣的她的樣子,未來很容易就能想象出來。


    在這個過程中,鼓樂隊的笛子聲音在帳篷中變得更加響亮。


    未來拿起懷表確認現在的時間。


    ——14時整。到開演時間了。


    接著,一個右手拿著手杖、左手戴著三條銳利鉤爪、右腿膝下裝著一根細木棒、胡須格外有威嚴的男人從舞台後麵走了出來,威風凜凜地走到舞台的中央。


    在耀眼的燈光照耀下,男人大聲喊道。


    “女士們和先生們,歡迎來到大正摩訶不可思議馬戲團!我就是團長死車!”


    稍胖的馬戲團團長向坐滿的客席打招n乎,心中充滿期待的場內觀眾便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未來和煉也送上了拍得手疼的掌聲。就連始終默默坐在座位上的鈴,也拉起放在大腿上的文化人偶的手來拍手。


    “終於要,開始了呢!”


    煉興奮地低語,緊接著一位身穿華麗發光飾片服裝的美女,便隨著音樂從舞台後麵颯爽地乘馬出現。而且不是跨在馬鞍上,是站在馬背上登場。


    未來也騎過海鬥的愛馬雪齋所以很清楚,一般就算跨坐在闊步的馬上也非常不穩定。而這位馬上的美女,卻會一邊以較高的速度環繞圓形舞台,一邊跳躍無數次。場麵的魄力是觀眾們為她們會不會不小心踩錯腳墮馬而屏住了呼吸,連眨眼都忘記,一直注視著她的雜技。


    未來偷偷看了坐在左右的雙胞胎的樣子。鈴是一如既往的一動不動地一直注視著一點,而煉那邊則是緊握雙手地沉迷於她的雜技。


    因為煉很容易受人影響,所以他回到屋子之後肯定會立即從馬廄裏把海鬥的雪齋帶出來,玩一下“馬戲遊戲”。不對,回去之後要馬上和煉一起特訓。未來靜靜地抿嘴一笑,將視線移回舞台之上。這時候盡情向觀眾披露過馬戲的美女在馬上行了個禮,然後消失在舞台後方。


    下一項雜技,是“足技”。


    數位團員仰躺在準備的高台上,用雙腳旋轉看起來很重的大桶,或者支撐著站了人的長梯子保持平衡。


    明明正常的話光是把桶子撐在腳底上已經非常困難了,但他們不僅能讓桶子旋轉,還能將它踢上高空、在途中更換其它團員或者場所,向觀眾充分展示了平日的練習成果。


    除此之外,團員們還相繼披露了使用陀螺的雜技“陀螺技”、單手拿著陽傘在鋪設於高處的繩索上走的“走鋼絲”等雜技,使觀眾沉迷其中。


    “海鬥哥的特訓如果也是那樣的話會很有趣啊。”


    煉說得對。光是看著他們的雜技,未來已經想試試看了。


    像煉之類的因為既敏捷又靈巧,所以不管是走鋼絲還是什麽都肯定會迅速學會,但現在的未來隻要有心的話應該也能做到吧。


    當團員們全部回到舞台後方之後,這次輪到動物們相繼入場。以孩子們為中


    心,觀眾席掌聲轟動。


    “啊。”


    “……煉?”


    在那之前一直盯著雜技不放、雙眼比第一次在咖啡廳裏麵對西伯利亞蛋糕時更加閃閃發光、看得入神又欣喜地拍手的煉的雙手突然停了下來。他露出極其驚訝的表情,注視著舞台的一點。


    “怎麽了,煉?”


    未來覺得很不可思議於是詢問他,但沒有回答。她忽然有些在意而回頭望向規矩地坐在反方向的鈴那邊,發現盡管鈴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但與煉一樣,一直注視著某一點。


    未來一邊將視線移向兩人視線的前方——舞台上的動物一邊感到不解。


    在那個設置了火圈的舞台上,獅子、老虎——以及,體型與那些猛獸不相上下的那隻大白狼,正被一位手執皮鞭、露出度極高的美女牽引著,在舞台上徘徊。


    莫非,煉和鈴認識那位美女嗎?


    在這麽想的一瞬間,未來情不自禁地站起來大聲叫喊。


    “流、流歌小姐!?”


    身穿高露出度的服裝、猶如馴獸師一般地拿著皮鞭的,是今天早上、受到不能去看馬戲團的悲傷的打擊、垂頭喪氣地離開房屋的……那個巡音流歌。


    “小姐,快坐下吧。你站在前麵我看不見啊。”


    聽見從身後座位傳來的抗議聲,未來慌忙再次坐下。


    “為什麽流歌姐會在那裏呢?而且還站在和我的朋友很像的狼旁邊……”


    煉皺起眉頭,露出第一次看見的正經神色,用大概隻有未來與鈴能聽見的微弱聲音低語道。


    “煉的朋友?”


    “……”


    煉完全專注在舞台上,連未來的聲音都沒有聽見。


    未來也把視線移圓舞台那邊。


    流歌在舞台上被猛獸包圍,臉色蒼白得連在看的這邊都擔心起來。流在臉上的令人無法分辨是汗還是淚,隻是在不斷顫抖。觀眾們似乎以為那是讓猛獸們看起來更可怕的演出,但了解流歌性格的未來,對她真的在害怕的事實是了如指掌。別說用皮鞭指揮猛獸跳過火圈,如果它們其中有一頭向她吼一聲,搞不好她自己會去跳過火圈。不出所料,獅子和老虎一邊發出低吼聲,一邊開始以觀察獵物一般的銳利眼神捕捉流歌。


    “嗚!”


    伴隨著短促的慘叫,流歌突然當場癱倒在地。


    她究竟是暈倒了,還是隻是在裝死,坐在這裏看不清楚。在觀眾正判斷這是否也是演出的一部分時,不久後白狼張開大嘴打了個阿欠。然後那隻狼像是很麻煩一般地叼著流歌的服裝,就這樣把她拖進了舞台後方。獅子與老虎也像跟隨狼一般地消失在舞台後方。


    舞台上,隻剩下沒有用過的火圈,而它也被馬戲團的團員收拾掉了。被驚呆的觀眾再次喧噪起來。這時候,就像要來打圓場一樣,醜角颯爽地、但又明顯有些慌張地出現了。


    “好、好了!美人調教師和動物們的相聲前戲真是幽默!那麽,現在輪到本日最後的表演,齊天烈怪奇摩訶不可思議!奇妙的‘奇幻箱’登場了!”


    醜角,為了將剛才的雜技——雖然不知道能不能算——給敷衍過去,舉止誇張地向著觀眾席深深鞠了一躬。


    “煉,那個醜角,是巡遊時見過的人啊!他送了笛子給你對吧?”


    “哎?”


    未來輕輕地拍著正在發呆的煉的肩膀。是以前流歌幫忙派發馬戲團傳單的時候未來也有見過的那個醜角。


    在醜角身旁,團員們搬來了大小能裝人的、五顏六色的箱子,觀眾席中再次湧起了充滿期待的鼓掌。


    說到使用箱子的戲法,通常就是裝在裏麵的人會消失得無影無蹤、或者裝著人來刺入刀具的表演,而這個醜角也豪言無論是人還是其它什麽都能讓其消失。醜角露出怪異但又魅惑地微笑,簡直猶如物色獵物一般地將視線投向每一位觀眾。感覺氣氛和剛才變得不一樣了。這肯定,就是這個馬戲團最厲害的表演。未來自然地感受到心跳加速。


    “來,大家不需要客氣。請問客人之中有敢自薦的、有勇氣的紳士淑女嗎!?”


    “這裏!我!我,這裏!!”


    未來未作他想,當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從座位上站起來舉手了。


    “那麽,那邊那位可愛的小姐。請到舞台上來吧。”


    “太好了!”


    他是在叫我。周圍湧起了拍手聲和歡聲。無數視線一起傾注在身上,未來害羞地撓了撓頭。


    “真好啊,未來姐……”


    將煉羨慕的眼神甩在身後,未來跨過阻隔觀眾席與舞台的齊腰高柵欄。正在這個時候,她被慌忙跑到這邊來的醜角製止了。


    “不不,不是您!是您旁邊的,抱著人偶的那位嬌小的小姐!”


    “哎——!?”


    未來睜大眼睛回頭望向身後。


    恐怕鈴也是什麽都沒想就模仿了未來吧。現在鈴也在沉默地舉起了手……舉起了人偶的手。


    已經差點要走到舞台上的未來,臉紅耳赤地匆忙逃回座位。麵對一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表情、緩緩地側起腦袋的鈴,未來溫柔地說道。


    “送我們那支不可思議的笛子的那位醜角先生,說想鈴幫忙一起來‘變戲法’。”


    未來代替醜角簡單地說明之後,鈴便緩慢地將視線投向醜角。但是,她仍舊坐著,一動也不動、醜角可能將鈴的樣子解釋成她正在害羞,於是越過柵欄,從另一邊來到了觀眾席上。然後醜角以之前的那個滑稽動作,拉起鈴的人偶的手來握手。緊接著,場內引起了大爆笑。


    “小妞,您叫什麽名字?”


    “——鏡音鈴。”


    聲音來自抱著人偶的鈴的胸口部位。未來期待醜角會像其他人一樣,聽見鈴的人偶說話而感到驚訝,但出乎意料,他的神色一點都沒有變化。


    不對。他這張塗成白色的臉,說不定臉色已經不可能會有更大的變化了。


    “你去吧,鈴。”


    未來點頭送行。鈴隔了一小段時間,輕輕點了點頭,被醜角一邊握著文化人偶的手一邊帶到了舞台中央。被邀請到舞台上的嬌小葉愛少女,使觀眾席湧起了鼓掌聲。


    “真好啊鈴……”


    未來與煉一邊拍手,一邊齊聲羨慕地注視著站在舞台中央的鈴。醜角將鈴請到大箱子的旁邊之後,突然搶走了她抱著的文化人偶,粗暴地丟進了箱子裏麵。


    “啊!”


    未來與煉同時叫了起來。


    鈴的動作完全停止了。


    醜角應該,肯定是沒有惡意。希望他不要太粗魯,未來一邊看一邊心想。鈴的人偶,對她來說是何等重要的東西,他人並不清楚。


    “唔~光是人偶的話總覺得不夠魄力呢。”


    醜角窺視箱子內部,一邊將手靠在下顎上擺出思考的舉動一邊繼續說道。


    “那麽身為姐姐的你,可以跟它一起進去嗎?好吧——機關鈴。”


    “!”


    後半段的話,是為了不讓其他人聽見而在鈴的耳邊嘀咕的。肩膀一瞬間顫抖了一下的鈴,就像自動人偶一般地動了起來,遵循醜角的話,乖乖地走進了箱子裏麵。


    “好了好了請大家作證。如果箱子裏麵的少女真的消失了,那就請大家送上熱烈的掌聲吧!”


    醜角關上箱子的蓋之後,在觀眾的注視之下,他氣勢十足地發出了“三、二、一,好!”的喊聲。然後,他在鴉雀無聲屏息靜氣的觀眾麵前,伴隨著再一次的喊聲打開箱子的蓋。


    於是,人偶自不用說,連鈴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當然,戲法的秘密和機關就連未來與煉都不清楚。


    團員


    將這個被稱為“奇幻箱”的箱子旋轉了一圈。箱子後麵是一無所有的空間,舞台地麵隻是單純的泥土。麵對少女真的在看起來沒有任何機關的箱子之中消失的事實,所有觀眾都感歎起來。在觀眾席湧起鼓掌聲之中,隻有煉不安地注視著舞台,拉著未來的軍服衣袖說道。


    “喂,未來姐……鈴,消失了。她去哪裏了啊?”


    麵對煉單純的疑問,未來陷入了沉思。不知道——但是,感覺她不可能真的不見了。她肯定會身處於這附近的某個地方,然後,在這種奇術的最後再次從某處現身,再次獲得觀眾的鼓掌與喝彩才是。


    但是,醜角隻是不斷從觀眾手上借用些什麽東西、再放進“奇幻箱”裏讓它們消失,無論過了多久都沒有從箱子裏再次將它們拿出來。認真一看,悠那也脫掉了看起來很高價的項煉交給了醜角,那東西之後真的會還來嗎?


    “哎呀……煉,煉?”


    在注意力被舞台吸引住的這段時間裏,本應坐在身邊的煉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消失了。未來慌忙環視周圍。該不會,連煉都不知道消失在哪裏了吧。


    她一邊思考煉離席的理由一邊將視線移回舞台,發現這次輪到煉正在攀過、剛才未來想要跨過的柵欄。


    煉!?


    未來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


    “站在前麵的話我看不見啊。”


    “對、對不起。”


    又被坐在身後的人指責了。未來低頭致歉,但是,這次她沒有再次坐回座位,而是直接追趕煉走上了舞台。煉已經站在舞台中央,抓住醜角的服裝請求他“把我的鈴還給我”。


    雖然醜角看起來很困惑,但煉肯定也是坐立不安才對。未來慌忙跨過柵欄,走到他們的身邊。觀眾們因為突然出現亂入者而開始喧嘩起來。


    “哎呀哎呀?不僅小男孩,連小姐都上來了,究竟怎麽了嗎?”


    麵對增加成兩人的亂人者,醜角以往常的滑稽樣子問道。


    “快點把我的鈴還給我啊。”


    “您還真性急呢。我的奇術才剛剛開始啊。又或者說兩位不喜歡嗎?”


    以為會優雅地行禮、誰知醜角卻隻是吐舌裝瘋。煉更加焦躁進而逼問他。


    “別說了!快把鈴還給我吧!”


    煉以要將醜角整個人揪起來的勢頭再次重複。未來感到猶豫。如果正如醜角所說這是奇術的話,因為自己的亂人,可能會讓帝都所有人都在期待的這次舞台遭到破壞。


    但是,煉會如此擔心的心情她也非常能理解。即使是何等快樂的節目,隻要沒有鈴在身邊,他就無法欣賞。未來為了讓煉放心而將手放在他的肩上,正對著醜角說道。


    “煉和鈴是一對關係非常好的姐弟。如果姐姐一直失蹤的話,他似乎會擔心得坐立不安,所以……請把鈴還給我們吧。”


    “哦,你們,就那麽重視那個女孩嗎?帝國的機關人偶,不對——機關煉。”


    醜角猶如要窺探煉的臉一般,一邊將自己塗成鮮紅的鼻子靠過去一邊說道。


    ——機關煉?


    他在說什麽呢……


    但是當聽見這句話的一瞬間,煉便簡直就像變成了沒有生命的人偶一樣,身體僵直了起來。


    “煉?”


    未來擔心地向他搭話,但煉隻是睜大眼睛矗立不動而已。


    剛才,煉被這個醜角做了些什麽……這一點,未來也能看出來。


    “你究竟對我的弟妹,做了些什麽!?”


    未來一邊盯著醜角的臉,一邊粗聲問道。但是即使如此,醜角仍然沒有改變滑稽的樣子。


    “既然這麽擔心機關鈴,那你們也可以去追追看啊。在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若現若隱、若隱若現的這個奇幻箱之中……”


    醜角攤開雙手,就像在說請進一般地打開了奇幻箱的門。未來將視線投向箱子內側。箱子裏麵看起來,就像深深的黑暗在無限地擴散一樣。


    “用這種聽不懂的謎語來嚇唬我們也沒用!煉,不可以受他迷惑!”


    在她這麽說的時候,煉已毫不猶豫地跳進了奇幻箱的黑暗之中。


    “煉!”


    未來用雙手抓住箱子的邊緣,向箱於內側的黑暗叫喊。


    “您要怎麽辦呢,小姐?要我就這樣永遠把箱子關上也沒問題啊。進去就能見麵。不進去就一輩子都見不了。雖然沒有能出來的保證,但不進去的話,機關鈴、機關煉的故事就到此而告終了。”


    未來並未將醜角的話聽到最後,而是毫不猶豫地追趕鈴與煉跳進了奇幻箱之中。


    麵對已經消失在黑暗之中的少年少女們,醜角仍然繼續說道。


    “人生充滿了謎題。一路順風的人生那就是極其無聊又乏味的東西。我隻是把你們這和平又沉穩地度過的無聊人生,稍微變得有趣一點而已啊。關心家人的溫柔小姐。”


    身體在思考前先行動了。背後傳來了大門關上一般的聲音。恐怕,是醜角將箱子的蓋關上的聲音吧。因為退路被斷,使未來被眼前出現的光景吸引住了。


    ——這裏是哪裏啊?


    這裏有一個簡直就像將剛才的馬戲團大幅度縮小一樣的小屋。大量的觀眾一邊發出吵雜聲,一邊以瘋狂的眼神窺視著小屋內部。未來也走過去窺探小屋內部。那個小屋的舞台上,有個男人正傲慢地發號施令。他是這個馬戲團的團長。然後在他的眼前,膽戰心驚地蹲伏在地的是———鈴和煉!


    未來一邊分開人群一邊想要靠近鈴和煉。但是,她被吞沒在人海之中,沒辦法接近二人。未來竭盡全力叫喊。


    但是連她的聲音,也像在隔著玻璃窗叫喊一般地被掩蓋掉了。可是,隻有煉為了保護鈴而蓋在她身上、不停向團長道歉的聲音,未來聽得一清二楚。


    看見煉以顫抖不己的聲音與身體不斷拚命求饒的樣子,未來連這裏是箱子裏麵的事都忘記了,茫然地站著不動。


    煉他們的樣子明顯很奇怪。和平時充滿活力的煉簡直是另一個人。未來感到困惑。


    認真一看,蹲伏在地的雙胞胎姐弟的服裝破爛不堪,身體多個地方都在滲血。


    “求求你……我沒關係,我會連鈴那份都幹了的……所以,不要再欺負鈴了。”


    一邊懼怕團長一邊抬起頭的,不知為何是相貌比現在要年幼得多的煉。


    “好,很好,就是這樣,終於變得像我的機關煉了嘛。”


    一直站著不動的未來身後,傳來了令人毛骨驚然的粗獷聲音。未來回過神來轉過身後,發現不知不覺間,那個團長已站在她的身後。未來逼問團長。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這個馬戲團的團長和——醜角這兩個人與事情有關是不容置疑的。之前還包圍在身邊的人群不知不覺間消失了。恐怕這裏,已經是他們的結界之中了。


    “你究竟,對煉和鈴做了些什麽!?”


    “嗬嗬,不知道呢。如果你想救你重要的弟弟和妹妹,那就把我,還有三位‘四天王’打倒吧。”


    三、三位一四天王!?


    連提問的時間都沒有,馬戲團的團長已經一邊發出嚇人的喊聲,一邊將黑亮的外國手杖向天舉起。


    “你們命中注定要被掌控在我和那位大人的手掌心上!”


    嘭,頭頂響起了巨大的響聲,正奇怪為何有紙吹雪一起飄落下來,原來是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小號聲,使電燈全部碎裂了。未來了意識地為了保護蹲伏在地一動不動的鈴和煉而用自己的雙臂抱緊二人。周圍被黑暗所籠罩,即使如何眯起雙眼也可以說完全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然後不知從什麽地方,傳來了大概是發條結構的八音盤的纖細音色。


    “


    這旋律……”


    “你知道嗎?……煉?”


    聽見猶如損壞一般、似乎隨時都會停止的那個八音盒的聲音,靠在未來臂彎之中的鈴幽然地顫動了一下,煉小聲嘀咕。


    “沒錯,機關鈴和機關鍵,你們想起來了吧?在你們表演的時候總是會讓這個八音盒奏響音樂。”


    團長那把在黑暗回響的低沉遲緩的聲音,再次威逼了鈴與煉的內心,使他們害怕不已。未來緊緊地握住二人抓住自己的手。


    “那麽,今晚的重頭戲、血氣上湧‘殺戮秀’現在終於要開始了!!”


    突然,舞台中央燈火通明,未來因強光而眯起雙眼。團長與隨從從黑暗中出現,然後未來、鈴與煉三人漂浮起來。


    “主賓是怪奇不死身雙胞胎的機關鈴和機關煉,還有神憑特殊櫻小隊的、同為不死身公家的千金小姐、費用等各位欣賞之後再打賞一些。來吧,請各位前來觀賞!


    損壞的遙控式自動人偶一邊發出奇妙的聲音叫喊攬客的開場白,一邊僵硬地走過未來麵前。


    “對手是,吾等四天王之中的三名!一名前些天被這些孩子打倒了!這是何等的不幸!何等的悲劇!請各位欣賞,身為兄長的小醜的複仇劇吧!”


    團長伸手一指,燈光便移動到他所指的方向上。不知從什麽地方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喧鬧銅鈸聲。雙胞胎姐弟的肩膀又猛烈顫抖了一下。


    “首先是,四天王之一,奇術使的醜角!”


    舉起雙手的醜角在黑暗中浮現。


    “再次向您問好。神憑特殊櫻小隊的可愛小姐。”


    行禮極為恭敬的這個男人,就是將鈴與煉囚禁在這個莫名其妙的箱子之中的、那個醜角。


    團長繼續介紹。


    “然後是另一位四天王之一,卡片使的小醜!”


    一張卡片突然被投擲出來,插在未來的腳邊,她連後退的時間都沒有。


    “請原諒他。小醜剛剛被您的兄長打倒了他重要的弟弟,現在


    的心情很焦躁……”


    醜角像是極其過意不去地,誇張致歉。


    弟弟被打倒了……?


    “本來的話,應該在那條花街裏就把你們推下地獄深淵才是!還差一點就能把你們吞沒在影子之中了……如果,如果,你的哥哥沒有礙事的話……”


    小醜顫抖著緊緊握住的雙拳,悔恨地咬牙切齒說道:


    “你說花街……難道是那個時候的影憑!?”


    在商店街中襲擊未來她們、在花街中被海鬥徹底消滅的那個影憑在腦海中閃過。


    “對!在商店街和花街裏襲擊你們的,是我的弟弟!”


    弟弟……


    “那麽,你們全部都是,影憑……”


    未來不禁向後退了一步。


    雖然還有最後一個沒有現身,但要一個人同時與包括團長在內的四個影憑交手是極為困難的。


    煉與鈴就像被他們做過些什麽一樣,抱在一起顫抖。


    未來為了將雙胞胎保護在背後而擺起架式。敵人應該還有一個躲藏在某個地方才是。未來一邊瞪著眼前的敵人,一邊小心翼翼地尋找退路。


    醜角與團長將眼睛和嘴巴扭曲成新月的形狀嗤笑道。


    “就算你想逃,現在也太晚了!從你走進我的‘奇幻箱’的時候開始!”


    “不對,是從走進我的‘馬戲圓蓋’開始!”


    銅錢的聲音再次讓周圍的空氣震動起來。


    未來感到不解。從她登場的時候開始,感覺事情變得捉摸不透了。


    “總之,你己經在契約書上簽過名了,所以得給我幹活。又或者說,如果你說不想幹的話,那就快付違約金!”


    “違、違約金!?”


    聽見金錢的問題,流歌突然軟弱了起來。


    “你看,就像這樣,已經在契約書上寫明了吧!


    團長從口袋中拿出卷起的契約書給她看。


    “哎哎。我隻是因為被問到名字,所以才寫在傳單後麵的啊……”


    那張傳單背後——契約書上,似乎寫著許多極其細小的文字。雖然流歌一副困擾的表情望著這邊,但未來也是無可奈何。隻不過,她又上了什麽當這一點未來己經理解了。團長向著未來的背後叫喊。


    “機關鈴!機關煉!”


    一瞬間,在未來臂彎之中蹲伏在地的雙胞胎的身體一下子顫抖起來。


    “不準再次從我的表演小屋裏逃跑!那個時候‘鐵’因為你們而死掉了。下次再敢逃跑我就連‘銀’也殺了!”


    “住、住手啊!鐵也好銀也好……還有鈴都沒有錯。有錯的隻是想逃跑的我一個而已。所以不要再對任何人做過分的事了!”


    煉簡直就像精神錯亂了一樣地甩開未來的手臂,跑到團長身邊纏住他的腳。


    “煉!”


    未來不停叫喊著煉的名字。


    但是煉就像完全沒聽見未來的聲音一樣,隻是不停地向團長哀求,說自己什麽都會做所以請不要做過分的事。


    “是嗎是嗎,那麽讓我們再一起繼續快樂的表演劇團之旅吧。永遠都不要離開我身邊了!”


    團長一邊這麽說,一邊用舉起的手杖將鈴抱緊的文化人偶打飛。


    鈴猶如匍匐前進一般地追趕在地上滾動的人偶。


    “請不要對鈴的人偶這麽粗暴!”


    未來撿起文化人偶,把它遞給了鈴。鈴的小手鍾愛地抱緊了文化人偶。


    “沒想到這麽破舊的人偶,竟然還帶著身上啊。哼,哎算了。這對雙胞胎再次回到我的手上了。之後就剩下把礙事的人收拾掉,和這個帝都說再見而己。”


    團長滿意地點頭。看來他已經不把未來放在眼裏了。


    “你,你在說什麽呢!鈴和煉是我們的家人,怎麽可以擅自讓他們陪你們一起旅行啊!”


    未來一邊抱起鈴,一邊狠狠地瞪著她。


    “未來姐……拜托了請乖乖聽話。違抗團長會吃苦頭的。團長說的話,無論什麽都不能不聽。”


    “煉!你怎麽在說這種泄氣話!?不可以輸給這種壞蛋。煉你可是正義的夥伴吧!”


    “那、那個,這話裏的‘壞蛋’,莫非我也包括在內嗎?”


    始終一邊不知所措一邊關注事情發展的流歌,極其狼狽地問道。意外地站在與未來對立一方的她,似乎從剛才開始就感到非常不解。


    竟然一瞬間就可以讓那些梯子和椅子出現,這也是他作為影憑的能力嗎……又或者說,是團長背後那個從剛才開始就在奸笑的醜角的奇術呢。


    “說者傷心,聽者落淚……這兩個家夥是好幾次都想逃離白色設施又被壞人拐帶、到處流浪的可悲雙子。而心地善良的我,則是花了巨款從那些家夥手上救出了他倆。白色設施也向我低頭請求我,說要好好教育他倆兼做好實習——要說的話,我就是這兩個家夥的養父母,所謂的再生父母。但是,小孩子也好動物也好光靠嘴巴的話他們什麽都不會聽。教訓這種東西,不讓他們的身體記住是不行的。那麽這時候,我就打算包括教訓在內,讓這兩個家夥做些會吃點苦頭的表演。灑血流淚的不死身機關自動人偶、機關鈴和機關煉的表演,在劇團所到之處都會盛況空前。白色設施也很賞識我的本事,派遣了很多人偶來我們劇團。我的表演劇團大賺特賺。還適合用來教訓這兩個家夥。這正是一石玉鳥。但是,正當這個時候這兩個家夥卻逃跑了。哎就算沒有這兩個家夥,我們劇團也還有很多新的人偶,不會影響生意,但這兩個家夥是我買的。是我的所有物。而且,逃跑時鐵留下的麻煩我一輩子都不會忘的。這份禮不讓他倆花上一輩子永


    遠償還都補償不了。”


    團長悠長地敘述完畢之後,便用他的舌頭舔了一下左手的鉤爪。


    拐帶?用錢買的他們兩個?


    就算是養父母,也不想去知道這個男人所說的教訓和表演,究竟有些怎樣的做法,但隻要看看煉那個擔驚受怕的樣子,就可以知道他對他們肯定做過令人無法想象的殘酷虐待。


    未來用袖口擦去淚水,靜靜地吸了口氣。


    她從來沒對人——不對,對影憑,如此憎恨過。據說影憑會附身在人類的邪惡心靈上,未來感覺這個說法確實沒錯。


    “……不能原諒。”


    敵人——影憑無論數量有多少,未來也已經下定決心要決一死戰了。


    為了救出鈴和煉,就隻能像這個男人說的那樣,把他們打倒。


    “流歌小姐。”


    “在、在這裏!什麽事呢,未來小姐?”


    流歌突然聽見未來叫她的名字,緊張地僵直起來。


    “他們全部都是,影憑。靠我一個人的話,不知道能不能一邊保護鈴、煉和流歌小姐一邊戰鬥。所以,請快逃吧。”


    未來一邊注視著除流歌在外的馬戲團成員一邊靜靜地說道。


    在下一個瞬間,團長在連接著梯子的椅子上抱著肚子嘲笑道。


    “小姐,就你一個人你想幹什麽啊?該不會是想反抗我們吧?”


    小醜也發出嗤笑聲。團長再次哈哈大笑。


    “就是這樣。靠你一個人能做些什麽?而且隻要我一聲令下,機關鈴和機關煉肯定會把你殺掉的!”


    團長自己說完,便像在說這真是個好主意一樣,滿意地摸著自己的胡須。


    “嗯。這也挺有趣的啊。就算這樣做也是可以的啊?有趣,就這麽辦吧。”


    “……”


    未來一邊將鈴與煉護在後方,一邊擺出架式隨時應戰。


    雖然光靠自己一個對抗多個影憑會很困難,但即使拚上這條命也必須保護弟妹。


    現在的煉和鈴無法充當戰力。搞不好正如團長所說,他們可能還會向我發動攻擊。鈴和煉的內心患著如此嚴重的心病,隻要看看現在的他們就可以知道。


    “好了,新人。先從你開始吧!”


    “嗚!”


    團長的手杖突然伸長,屁股被打的流歌一腳踏空,跳了出去。


    她張開雙手,就這樣從胸口著地地摔倒在地麵上。


    流歌一邊擦著屁股胸部等部位一邊自力站了起來,終於拿起手上的皮鞭再次擺好架式。


    “喂,新人!你向著哪一邊呢!?敵人在那邊啊,笨蛋!”


    團長坐在梯子上的椅子裏命令道。


    流歌抬起頭,瞪著團長說道。


    “不,敵人就在那邊。即使我拚上生命也要保護未來小姐!”


    流歌就像換了個人一樣,以極其熟悉的動作,將皮鞭猛地擊打地麵。


    “流、流歌小姐……你的心意我很高興,但你受傷會很危險的,所以請快逃吧。”


    “不!這裏就交給我,未來小姐才是快點帶著小鈴和煉君逃吧!我沒問題的。才不會輸給壞男人!”


    “不,算男人嗎,我想那些人不是人類啊……”


    麵對重新握緊皮鞭的流歌,未來一時語塞。如果她乖乖逃跑的話,未來可能還有一戰的可能,但如果戰鬥中她漫不經心地衝上前去的話,要保護她是極為困難的。


    “這、這邊可是有契約書的啊!?你想背叛嗎!?”


    團長握緊契約書怒喝道。


    “違約金的話,青音子爵的海鬥先生肯定會為我付清的。因為他是我的雇主。


    “……為什麽,我要連女傭借的債都得付。”


    這個時候眾人聽見了一把遲緩的聲音。


    所有人都為了尋找聲音的主人而回頭。


    “是、是誰!?”


    一個身穿藍色軍服的男人,忽然出現在團長等人的背後。


    “海鬥哥哥大人!?”


    未來喊道。當他那熟悉的身影映人眼簾的瞬間,歡喜與安穩的心情使她不禁落淚。


    麵對影憑,沒有比他更可靠的友軍了。而且,未來光是支撐起自己的內心就己經竭盡全力。想拯救弟妹的心情,使身處於敵陣之中的她奮起對抗。


    “我一直都教你在執行隊務時要叫我‘隊長’吧,未來。”


    “是、是的。隊長!”


    未來擦掉淚水,苦笑著向他敬禮。聽見他的話,便不可思議地湧起兄長真的就在自己身邊的實感。


    “來晚了真對不起。因為我們有很多事要辦。”


    接著出現在他身邊的、身穿一件鮮紅軍服的麗人,向未來溫柔地微笑道。


    “鳴子姐!”


    這下就成三對三了。在場有能力戰鬥的神憑與影憑,數量不相上下。


    “話說,那邊那個笨女人在幹什麽。難道,她又製造問題了嗎……”


    “哎,笨女人!?呃,我,我……不、不是的!這是誤會!”


    流歌因表情失望地看著自己的海鬥而睜大雙眼,慌忙不停地猛烈搖頭擺手主張此事與己無關。


    未來向海鬥叫喊道。


    “海鬥隊長!那些四大王和坐在梯子上麵的椅子裏那個很自大的人是影憑!!”


    “嗯。事情我已經聽說了。沒想到馬戲團的團長,竟然是這件惡行的老大啊。而且,那邊那個男的我也見過。”


    海鬥一邊注視著以看著仇人的眼神瞪著自己的小醜,一邊說道。


    “那、那個,我、我那個,應該說不屬於那四天王之內嗎,呃那個……”


    海鬥單手橫擺,製止了這個手舞足蹈不停拚命辯解的民眾、巡音流歌,瞪著居高臨下目中無人的團長。


    “本應給予孩子們夢想的劇團竟然威脅孩子們、無惡不作,真是豈有此理。欺淩我重要的弟妹們就到此為上吧。”


    “這真是可笑之極!”


    團長坐在椅子上,搖晃著巨大的軀體大笑了一場之後,徐徐地將手杖向天舉起。


    於是,不知道他變什麽戲法,手杖前端變成了雨傘,一邊灑下大量的紙吹雪,一邊猶如降落傘一般地徐徐降落。


    “很遺憾,對我來說,這兩個家夥是重要的生意工具。不僅搶走了我的所有物,現在竟然還說什麽還給我,俗話的強盜厚顏無恥正是在說這件事。喂,四天王們!把那個綠發小女孩、這個藍發軍人、金發雙胞胎活捉回去是那位大人的命令。如果敢反抗的話適當讓他們吃點苦頭也沒關係。其他人全部都收拾掉!”


    麵對態度猶如已經獲勝一般、像氣球一般緩慢降落的團長,海鬥無謂地笑道。


    “命令是嗎——既然你們這些影憑不僅能使用奇妙的招式,還知道我們不知道的情報,那麽你們才是我們大日本帝國軍的逮捕對象。”


    “你說要逮捕我們!?能做到的話就試試看吧!”


    就像要打斷海鬥的話一般,小醜一邊叫喊一邊高速地揮動雙臂。從他袖口中飛出的無數卡片從四麵八方向海鬥襲來。


    “四大王之一、卡片使的小醜!繼續之前的戰鬥吧,這次我一定要給弟弟報仇,青音海鬥!”


    “!”


    海鬥拔出愛刀“雪清”,將飛向自身的無數卡片盡數擊落。但是,就像看穿了他的動作一般,這次輪到醜角向未來投出無數的短劍。


    “什麽!?”


    察覺到小醜的卡片攻擊隻是誘餌,海鬥使出居合一閃。攻擊的風壓盡管成功改變了醜角釋放的短劍的軌道,但數量隻有大約一半,餘下的一半,逼近了無法動彈的未來。


    “未


    來!”


    即使海鬥叫喊,未來也沒有移開一步。不對,她是不能移開。


    這並非因為恐怖心理。如果離開這個地方,醜角釋放的短劍,便會確切地直接擊中背後的煉與鈴。不可以再讓被挖掘出忘卻過去而陷入恍惚狀態的弟妹,繼續受到他人的傷害。


    而且,未來自己,也並沒有打算默默遭受醜角的攻擊。


    “櫻大幣!”


    未來下意識地使自己的神器實體化,將右手舉至正麵——櫻色的光粒子,開始在手掌前方畫出五芒星——但是,距離櫻大幣成形而顯現,還需要一眨眼的時間。


    “危險,未來!”“未來小姐!”


    鳴子與流歌的喊聲重疊在一起。


    未來沒有行動。即使櫻大幣來不及也沒有關係。她已經做好了覺悟,到了緊要關頭會以自己的身軀正麵承受所有的短劍。


    “唔!”


    當數把短劍迫在眉睫、未來屏息靜氣的這個瞬間,所有短劍在一瞬之間消失了。


    “什、什麽!?”


    不僅未來,連釋放短劍的本人——醜角,也不明白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麽而睜大了眼睛。


    “真危險啊——”


    流歌以毫無緊張感的拖長聲音說道,向未來投以微笑。


    看見她右手手執的皮鞭精彩地將自己所放的無數短劍盡數捆住,醜角高聲喊道。


    “在、在幹什麽啊,你!”


    “嗬嗬嗬。我的鞭子,就連音速都可以超過。


    流歌自豪地哼道。


    “我不是問這個!你,究竟是幫哪一邊的啊!?”


    “哎,這個,當然是幫未來小姐嘛。就算和你們契約了,我也不可以背叛朋友啊……哎呀?”


    正想將捆住的短劍丟到遠處而打算再次揮鞭的時候,流歌發現這些短劍全部都被細如蜘蛛絲般的紅線束縛著。


    這就證明,存在著比流歌速度超越音速(自我標稱)的皮鞭更早一瞬地阻擋下短劍的人。


    ——不愧是大日本帝國軍的密探,就是與眾不同呢。


    流歌一邊依靠視野餘光眺望已經毫不間斷地發動下一次攻擊——將神奇“紅車”向醜角放出、轉守為攻的鳴子,一邊在心中嘀咕道。


    未來將短劍在眼前消失之後一瞬才出現的櫻大幣,猶如護身符一般地用雙手抱緊,茫然地癱坐在地。流歌扔掉皮鞭,抱緊她的肩膀。


    “沒事吧,未來小姐!?沒有受傷吧?”


    “差點就變成蔥花了……”


    不知是否因為保住了性命的安穩心情,未來嘀咕著莫名其妙的話。


    然後,當她終於抬起頭的時候,正是醜角與小醜在前方噴灑出影憑特有的漆黑血花並後仰的時候。


    “唔啊!”


    鳴子那毫不間斷地投擲的染紅風車“紅車”,正確地貫穿了醜角與小醜各自的手掌。


    “這、這家夥,竟然在長針上下毒了……不知道你是女郎還是上臈,你這個賣弄小聰明的蜘蛛女!究竟玩弄過多少男人啊!?”(雪漫:日本皇宮裏內侍司的長官——尚侍稱作上臈。調查自wiki)


    “很不巧。就算看起來這個樣子我也是很專一的啊。”


    “呿!”


    麵對浮現出美豔笑容、架起風車的鳴了,醜角忌恨地咂舌,轉身將剛從手掌中拔出的紅車投向前後逼近的海鬥。於此同時,還從陰影中拿出兩把短劍砍過去。


    “那個女人的毒對我沒用!”


    海鬥用最小的動作閃身進過紅火,用愛刀“雪清”輕而易舉地擋住醜角全力劈下的短劍。


    “原來如此,這也理所當然。”


    醜角邊嘲諷一邊順應被彈開的反作用力而不空翻。他避過追擊而來的紅車,在著地的同時使出回旋踢,掃蕩海鬥的雙腿。


    但是,本應擊中對方的腿尖隻是劃過空中,醜角的姿勢出現了巨大的漏洞。這時候跳起的海鬥向他揮下刀身。


    “什麽!?”


    確實砍中了——不過,這是!?


    醜角就像在說被打敗了一樣地發出裝模作樣的聲音,然後他的身軀簡直猶如氣球一般地發出砰的巨響炸裂了。


    從他的身軀中噴出來的是五顏六色的紙吹雪。


    就像要嘲諷啞然的海鬥與鳴子一般,二人背後響起了響亮的拍手聲。在下一個瞬間,猶如要囚禁二人一般,極厚的黑色幕布——幕簾從空中落下遮斷了二人的視野。


    “第零幕結束。”


    這把聲音,來自了身軀剛剛炸裂的醜角。將降落到地麵上的紙吹雪山分開、猶如從影子中長出一般地出現的醜角,不知為何毫發無傷。


    “你們的出場已經結束了。那位稀有種隊長先生,團長打算賣給那位大人,所以先把命留下吧。但是,那位姑娘……就請你像個花魁的樣子,與影相交、沉於黑暗,墮落為影憑吧。”


    “……你這家夥!”


    海鬥發出充滿殺氣的怒喊,瞪著醜角。他將雪清收歸鞘中,握緊刀柄半睜眼踏出一步。這是居合斬的架式。


    但是在下一個瞬間,盡管敵人就在眼前,但聽見背後響起悲鳴的他卻忘我地回過頭去。


    是未來的悲鳴。


    被這個幕簾圍困的內側,有海鬥與鳴子,以及醜角三個人。未來應該正在外側與團長及小醜戰鬥才對。


    “礙事!快把這幕布拿開!”


    海鬥少見地表露出感情,向醜角喊道。


    “噢噢,我說過吧?你們的出場已經結束了。如果無論如何都想繼續看下去的話,那就請付錢吧。不不,就算說付錢,我也不是說要收錢。隻不過,作為替代……”


    “別開玩笑了!”


    海鬥沒讓一直在愚弄人一般地嗤笑著誇誇其談的醜角說到最後,他將醜角連同背後的幕簾一起一刀兩斷。


    但是,再次如氣球一般膨脹炸裂的醜角又恢複了原狀,而被斬短的幕簾又在外側出現了一層新的幕簾。


    海鬥胡亂地砍向幕簾。但是無論他砍多少次,都會在後麵再出現新的幕簾。


    “沒用的。”


    海鬥對從紙吹雪山之中複活的醜角毫不理會,不斷砍向幕簾。


    在這期間醜角所放出的短劍,也毫不間斷地不停襲擊海鬥與鳴子。


    “海鬥,未來她……”


    “……我知道。”


    幕簾的另一邊。不斷傳來未來的悲鳴。


    海鬥吃力地向背靠背防禦醜角攻擊的鳴子發出充滿苦澀的聲音答道。


    海鬥也很清楚。在這個荒謬的封閉世界中,光靠胡亂地揮刀,無法戰勝這個醜角。


    海鬥轉過身去,注視著身纏終幕之影不停嗤笑的醜角,緩緩地架起雪清。


    “你己經聽說了吧?青音海鬥隊長。那麽這個空間是什麽,就不能把你僵硬得很的軍人腦子放軟一點來認真想想嗎?”


    剛才被鳴子的風車——神器“紅車”刺穿手掌的小醜,一邊發出“好痛好痛”的嗚咽聲一邊在地麵上翻滾。


    看著不合時宜地長在他的手掌中的風車發出咯吱聲旋轉,流歌露出斥責惡作劇孩子的大姐姐表情斬釘截鐵地說道。


    “因為你做壞事才會遭到這種報應!如果你發誓永不再犯的話,我就看著曾經同樣是馬戲團同伴的份上,馬上幫你包紮。”


    “是嗎?你真溫柔,我都想流淚了。但是呢——沒這個必要啊!”


    說完,小醜便將手轉了一圈,深深刺人他手掌的紅色風車,突然變成了疊在一起的幾張塔羅牌。


    “戲、戲法!?剛才那是怎麽做到的!?”


    流歌不禁睜大眼睛,凝視著塔羅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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