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晴其實不擔心打架這件事,王鵬平日裏惹事惹得多了。現在被教訓一頓,沒出大事他父母也沒臉過來鬧,隻要家長不來,學生之間的事情就好處理了。


    她擔心的是,這才開學第二天,林容就牽扯上這種事情。要是時間久了,哪裏還能靜下心來學習?要是再這麽下去,再好的苗子都要被帶歪。


    周晴接到體育老師的電話後,就開始斟酌語言該怎麽和林容談心了。


    “林容,我留你下來,是想問問你。高考就剩下四個多月了,你有沒有製定好什麽目標,以後想上哪個學校?”


    林容耿直的點頭,他前世考了一個985高校。但因為性格的原因,他其實沒覺得名校和非名校對他有多大的影響。不過葉灝的出現,讓林容打定主意,要更努力,要變得優秀,這樣才能報恩。而且他發現自己的思維能力變強,就更要好好努力。


    周晴對他的回答很滿意,“你有想法是好的,這個月末有一次小模擬考,等成績出來之後,我準備全班一起製定一個目標。”


    她咳了幾聲,說出心裏的想法:“到高考前,所有同學都不能放鬆,你們的一根弦,都應該是緊繃著的。你願意交朋友,這是好事。但我們不能因為朋友而影響自己一生的命運,你說是不是?”


    林容有點沒聽明白,迷茫的看著周晴。


    周晴掩飾的咳了一下,繼續道:“你現在不是和陳泓是同桌嘛?他成績好,做事也認真細致,就是一個很好的朋友選擇,你看是不是?”


    林容仍舊沒懂,但還是順著周晴的話點頭:“嗯,班……班長很好。”


    周晴看他是真沒懂,一咬牙,索性將話攤開來說:“陳泓是不錯,但葉灝就不好說了。葉灝家境好,就算考不上好的學校,對他來說也沒有影響。他可以胡鬧,可以不在乎成績。但你就不一樣了,你以後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除了你自己,誰都幫不了你。”


    周晴是真心疼林容,不然也不會願意為他考慮那麽多。她雖然不知道林容家裏到底是什麽個情況,但林容的家長會,從來就沒有人來過。反倒是隔壁班的林祺,他爸媽都來過好多次,卻半個字不提林容。


    就算是離異家庭,周晴也沒見過這麽絕情的父母。


    林容這才明白,周晴和他說了那麽多,原來是為了讓他離葉灝遠一點。其實在林容單純的小腦袋裏,一直固執的認為,自己能夠重生,全都是因為葉灝。如果沒有葉灝,他也許早就去投胎了。


    林容感激周晴為他考慮這麽多,但他有自己的堅持,葉灝是他全部的倔強。


    他咬了咬下唇,對周晴道:“周老師,我……我會努力學習的,一定不、不讓您失望。”


    周晴聽他這麽說,心裏一喜,總算好心沒有白費。


    結果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又聽林容強調道:“但……但是,我覺得葉灝很……很好,我不會影響成績的,老……老師放心吧。”


    林容也是太耿直,要是換了有點滑頭的學生,聽到這話,嗯嗯啊啊隨口也就搪塞過去了。等以後該怎樣還是怎樣,反正班主任也不能強行限製你的行為。但林容不一樣,他想要給葉灝所有的好,想要讓所有人都認可葉灝。如果不和周晴說清楚,在他看來,就是對葉灝的不尊重。


    周晴一口氣提上來了差點沒能下去,她本來還想再勸幾句,但看到林容略顯局促卻異常堅定的眼神,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她狠一狠心,直接威脅道:“那要是因為這件事,給你和葉灝一人一個處分呢?”


    林容一下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周晴。隨後沉默了很久,手指捏著衣角不安得攪動著,最後才猶豫著哀求道:“能……能不能給我兩個處分,不……不要罰葉灝?”


    聽他這話,周晴都傻眼了,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她就想不明白了,葉灝到底給林容灌了什麽*藥,都到這地步了,還想著給葉灝背處分?要是換了其他學生,周晴早就罵上去了,但麵對林容,她還真是不舍得罵。


    周晴沉吟片刻,才說道:“這事情不是這麽說的,要是能掀過去,老師也不會故意為難你們。不過,”她頓了頓,掃了林容一眼,頗為無奈道:“老師站在一個過來人的立場,還是想勸你幾句,對現在的你來說,學習是最重要的事情。講義氣是好事,但盲目的講哥們兒義氣,也許以後的你,會對現在的選擇後悔。”


    林容站在原地,低垂著腦袋,拇指指腹不安得摩挲著手背。周晴是為了他好,他知道。但林容有著自己的倔強,他一直是一個怯弱的人。說怯弱,不如說是自卑。很多事情,不爭不鬧,一部分是因為不在意。而最大的原因,是他在自卑。他不知道,要是自己去爭取了,是不是真的能得到。


    他也想像林祺一樣,可以在不開心的時候躲在爸爸的懷裏撒嬌;受委屈的時候,跟爸爸哭訴,讓爸爸替自己出頭。


    可是他不能。


    對於林立群來說,他林容,隻是一個被命運擺布、無法控製自己人生的,象征著失敗、懦弱,向命運低頭的產物。


    林容爭取過,後來他就沒想過再爭取。


    在後來很長很長的一段人生中,他都沒有想過再主動爭取什麽。


    可遇見葉灝,讓他久旱的心田得到了甘霖的滋潤。葉灝不僅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拯救了他滿是蒼夷的心。葉灝什麽都不需要做,他隻要存在,就能讓林容滿心滿心的歡喜。就能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上,原來誰都不是多餘的。


    總有一個人,會看到你的存在。


    林容梗著脖子拒絕了周晴的要求,周晴看到了他骨子裏的倔強,無奈又頗為感慨的深深歎了口氣,最後作出了退步,跟林容約法三章道:“老師其實覺得葉灝也挺好的,就是怕他影響你的成績,你們以後要走的路是不一樣的。但既然你自己表示不會受到影響,那我也就不好多說什麽了。不過,”


    周晴看向林容,嚴肅道:“不過你要是成績下降,那我就不會這麽好說話了。”


    林容心裏一喜,立刻表態:“我……我一定會認真學習的。”


    “行。”周晴點頭:“那這樣,我們約定,要是月底的模擬考你能保持在全校前二十,老師就相信你不會受到葉灝的影響。”


    雖然這次開學測試林容進了前二十,但這次試卷難度高,題目少,分值大,有著很大一部分運氣的緣故。要是標準的模擬卷林容也能進前二十,就真的說明他成績有了大幅度的進步。


    林容其實心裏也沒底,他以前最好也就年級前五十,前二十對以前的他來說難度挺大的。但為了葉灝,他一定會努力的。想到這個,他還小小的懊惱了一□□育課上不僅沒有背小黃本還參與打架的事情。唔……真是被葉灝帶壞了。不過他好喜歡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的雀躍。要不是還在辦公室,林容都要忍不住興奮地尖叫了。


    周晴看著林容雖然竭力克製,卻仍舊掩藏不住喜悅蹦蹦跳跳跑出辦公室的背影,又是忍不住歎了口氣。雖然不讚同林容在這個時候分心,但不得不說,葉灝對他也有好的影響。她當了林容兩年半的班主任,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小孩情緒這麽外露。


    說實話,剛剛被直接拒絕的時候,周晴真是訝異了。按她對林容一貫的了解,還以為這小孩隻會沉默著點頭答應。


    林容現在這變化,周晴也說不出是好是壞。在她的心目中,成績的確重要。但,若是林容能夠像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一樣,嘻嘻哈哈吵吵鬧鬧,仿佛又要比成績更重要。


    等林容回去之後,高三年級組班主任的辦公室迎來了盛怒中的教導主任,以及被拎著耳朵嗷嗷直叫的王鵬。按照地中海的意思是,處分!一定要處分!但幾個班主任哪裏願意讓自己的學生在這個節骨眼上背個處分,還有一個學期就畢業了,到時候檔案根本不能消除,還會影響高考。


    於是,整個辦公室都開始激烈的討論。


    經過一番據理力爭,地中海終於退了一步,讓犯事的學生周一的時候在五星紅旗下承認錯誤,還要寫一萬字的檢討。另外,如果這個學期再犯事,就絕對要處分,到時候一點顏麵都不會留。


    這點小懲罰,班主任當然會同意。就是周晴臨了提了句林容,暗示地中海林容是被牽扯進去的,孩子要是被誤解了可能會影響情緒,到時候有陰影影響成績什麽的就不好了。


    地中海很關注學生的成績,對林容的名字也耳熟。知道他向來是個好學生,也就同意了周晴不懲罰林容的要求。


    而這些,已經回到教室的林容並不知情。


    此時的他,正被葉灝圍在牆角逼問周晴到底對他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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