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哈在城堡內開始喧鬧的時候便被莫名的直覺迷住了。他跟隨奧德魯他們越過了窗戶之後便徑自朝大廳的方向走去了,他走路的姿勢從容不迫,就像一名受過訓練的軍人一樣。因此,路上的一些遊散的黑甲士兵沒有懷疑他,一直讓他安安穩穩地走到離大廳還有二百步的地方。


    “站住!你隸屬於哪個單位?”一隊士兵攔住了他,如今城堡裏的士兵都是一隊一隊行動的,他終於惹人懷疑了。


    酷哈沒吭聲,就像他以往的習慣那樣徑自朝他的目的地走去,這個無禮的行為立即引起了天匪軍士兵的警覺,他們都抽出了自己的兵器。


    “再不回答我們動手了!”


    酷哈先動手了,他單手抽住了背後的法爾伊斯頓製式雙手劍,單手一揮,阻住他的斷刀斷劍就掉了一地。


    “入侵者!”隊長吹響了警笛。一群士兵將他圍住了,聽聲音,還有人在向這裏靠近。


    銀發精靈提著劍仍朝大廳走去,離他近的士兵立刻出手了,他隻是把頭微微一偏,雙手劍從下往上拉了一道大弧線,那士兵便連人帶兵器斷成了兩截。


    “啊!”


    被同伴的死激起怒氣的士兵接二連三地拔出武器向他斬去,說來也奇怪,酷哈手裏拿的是和他們一樣的製式武器,但他的劍揮出卻能斬斷對方的武器與身軀,自己絲毫無損。


    銀發精靈的劍招談不上優雅——至少比起奧德魯的急刺來觀賞性要差很多。要是論剛勁的程度,恐怕要比木桑卓越差一些。他的劍式是直線與弧線的組合,看上去從容不迫,然而力量奇大,速度奇快,一劍揮出至少有一名倒黴的士兵分成兩半。


    很快,天匪軍士兵們的屍體與鮮血便塗滿了這段走廊,斷裂的肢體與內髒到處都是,不少人是連鎧甲帶身軀一起斬斷的,鎧甲的斷口處切口平整,就像精心丈量過的一般。


    “這家夥是個高手,放箭!”負責指揮的隊長在付出了十幾條士兵的生命之後才發覺不妙,忙換了命令,“快去通知將軍親兵隊!”


    圍住銀發精靈的士兵紛紛後撤,退的慢的人免不了一刀兩斷的命運,有一個動作慢了一拍的家夥甚至連著木製廊柱一起給銀發精靈劈了。失去一根支柱支撐的回廊頂撲簌簌掉下不少灰塵。


    士兵們後退一段距離後,後麵持弓的同伴便立即放起了箭,銀發精靈將雙手劍揮動了幾下,格開了好幾支箭,其中有一支直射他臉的箭被他豎劍一封,箭被劍剖成兩半,各自分開。


    “放箭!”那隊長命令士兵們進行第二次齊射。還沒等他們拉起手裏的弓,身後響起了一聲沉悶的低喝:“雷光劍!”


    怎麽形容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呢?黑暗裏迸射出來的電弧光嚓地一聲便從這頭射到了那一頭。一幹拿弓的士兵感覺到身體像被什麽東西撕裂了一樣,還沒等這麻痹的感覺傳遞到指尖,死亡已經讓他們失去了知覺。


    隊長是最後一個咽氣的,他右手捂著胸口的創口,不過不管他怎麽掩著也無法阻止鮮血從那裏激射而出了。用驚懼的眼神看著麵前這個黑衣紫眸的陌生人。他張了張口,“魔族”兩個字卻無法喊出口了。


    “你在這裏做什麽?銀毛怪?那幫小子沒和你在一起麽?”


    是那天晚上的口音。


    是那個名為奧德魯的紅發少年的味道。


    ……又是那種感覺……


    ……仿佛從天上的雲朵間傳來的,清脆的豎琴的聲音……


    銀發精靈搖了搖腦袋,趕去心中的幻覺,問道:“紅毛怪,你怎麽還在這裏?”


    “我剛暗中護送紮特將軍他們的馬車出了城,現在回來看看那幫小子。”


    “他們從另一個方向走了。”


    “哦,那我們快去吧。哎呀呀,你還真是殘酷!”紫眸黑衣人看著遍地的七零八碎的屍骸,搖了搖頭。


    銀發精靈淡淡地說數:“同樣是殺人,死人用不著太好看的。”


    這兩位說話的當兒,又趕來了一隊士兵。


    “魔族!”當先的隊長看見了紫眸的黑衣人,大驚失色,他眼角朝地板上一瞥,七具帶有燒焦氣味的屍體,還有塗滿地板的鮮血和七零八落的斷肢殘骸。站在走廊中的那名銀發精靈提著一柄不住滴血的雙手劍,劍身被血液和各種內髒的汁液塗抹得幾乎看不出原來的劍刃的顏色。


    “第二十三小隊……全滅……”隊長用顫抖的聲音報出地上受害者的身份,他把雙手劍豎在胸前,雙眼牢牢地盯著麵前兩個妖魔般的人。他身後的士兵都訓練有素地拿起了自己手裏的武器,各處還有士兵絡繹不絕地趕過來。


    “這下麻煩了。”紫眸黑衣人小指一撥,原本握在右手的秘銀短劍就由正手變成了反手,他的左手虛攏在鑲滿了各色寶石的劍刃上。他點了點眼前的人數,低聲對裏德說道:“你一半,我一半,沒問題吧?”


    銀發精靈咳嗽了一聲,伸手把他推出了回廊外,還沒等眾士兵反應過來怎麽回事,他已經反手一劍斬斷了一根木柱,提腳踢斷了另一根,自己借著反力竄出了回廊。


    這棟坦瑟斯風格的木石回廊立刻塌了下來,價值九個利弗爾銀幣的大理石板變成了殺人利器。把裏頭的士兵砸得頭破血流,僥幸沒死的也躺在瓦礫堆裏哼哼,怎麽看也沒有戰鬥力了。


    “全搞定了,十五個。”銀發精靈說。


    紫眸黑衣人衝他豎了豎大拇指,道:“有你的——雖然你作弊。”


    銀發精靈甩了甩劍刃上的汙漬,回頭繼續朝大廳中走去。紫眸黑衣人奇道:“銀毛怪,你去哪裏?還不乘這機會快逃?”


    銀發精靈沒有說話,他已經站到了燈火通明的大廳門口。


    “哎呀!我遇上了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紫眸黑衣人跺了跺腳,人也風馳電掣般地出現在銀發精靈身邊,順著他的視線朝大廳裏看了進去。


    主廳裏地板上的紅地毯早被人撤去,露出了一個巨大的暗紅色圖案,正中間畫了一朵嬌豔欲滴的紫荊花。單以畫功論,這朵花給人帶來的美感可以媲美任何一幅羅德爾王朝的名畫。


    紫眸人看了會,側眼看了看裏德,銀發精靈歪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身後呼聲四起,火把晃動,幾枝箭已經嗖嗖地射了過來。


    “走啦!”紫眸人拉了一把銀發精靈,幾枝箭射在門框上,不住顫動。


    “走?去哪裏?”銀發精靈楞楞的樣子看上去有點怪,橄欖色的眼眸迷離起來。


    “你不要搞得自己像個哲學家!先離開這裏再說!跟我來!”紫眸人短劍一甩,厲聲喝道,“雜魚走開!”


    又是一道電弧光,當雷神阿達德的光輝從這頭閃到那一頭時,又有幾具屍體頸部和心口噴濺著血箭緩緩倒下,還散發著焦糊糊的味道。黑衣人紫眸裏流動的光在黑夜裏就像死亡女神戴米絲的隕星一般,墜落到哪裏就為那裏帶來死亡。


    “魔族!”有人看見他的紫眸,尖銳地叫了起來,那聲音在嘈雜的黑夜裏格外詭異。


    紫眸人一麵在人堆裏殺進殺出,一麵大呼小叫:


    “銀毛怪,你再不動手,我們就都要完蛋在這裏啦!呼,真是倒黴,要是不管你這混蛋,我早跑了。”


    “閉嘴,紅毛怪!”理性之光回到了銀發精靈的眼裏,他銀色的眉毛往上一挑,左拳揮出擊斷了一根柱子。紫眸人一見便知道他要故技重施,身影如鬼似魅地射到了另一根柱子邊,短劍一刺一轉,削斷了另一根柱子。


    有數百年曆史的古物喀拉拉地垮了下來,成了若幹士兵的墳塋,與上次不同,有好幾位士兵逃了出來。


    “有點門道,”紫眸黑衣人帶著電弧光的短劍一口氣刺出了好幾劍,才把這些漏網之魚全解決。不遠的地方,又傳來了士兵們大呼小叫的聲音。


    “殺之不盡,我們走!”紫眸黑衣人與裏德對視了一眼,同樣迅捷的身法一閃,這兩位便隱沒在燈火照不到的黑暗中去了。


    大廳前這場毀屋拆房的打鬥驚動了在城堡內巡視的拉法爾,他剛挪步往那個是非之地去的時候,路上遇見一名衝他跑來的黑甲士兵。


    “報告!”那士兵站定,喘著氣說。


    “說!”木桑卓越沒有停下的他的腳步,所以那士兵隻好一麵氣喘籲籲地跟在後麵一麵報告:


    “大廳前,第二十三、第三十一小隊全滅!第二親兵衛隊正與敵人交戰中!”


    “什麽?!”木桑卓越驚詫地放緩了腳步,問道,“敵人有幾個?”


    “……兩個!”


    大將軍閣下聽完之後便立即命令那名士兵去召集附近的士兵,自己把巨斧提在手裏一陣急奔。等他來到大廳前方的時候隻看見了兩段坍塌下來的回廊,以及盡力救助瓦礫下戰友的幾名帶傷士兵。


    “啊!”木桑卓越大將軍仰天長嗥了一聲,他看著他的第二親兵衛隊活下來的那寥寥數位淒慘的模樣,氣得血都沸了。自從打仗以來,還從沒有讓人打上門弄成這副樣子的。


    “敵人呢?”大將軍問,一名士兵用他還健全的一隻手臂指了一個方向,木桑卓越立即頭也不回地絕塵而去。


    “閣下,閣下!敵人厲害得很,請召集了親兵衛隊一起去!”


    大將軍已經沒影了。


    奧德魯和埃歐曼利用自身敏捷的身法和錯落的雜草在人來人往的城堡裏冒險,好幾次他們都險些被天匪軍士兵發現,埃歐曼汗透重甲,他的心髒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緊張過,握著重劍的把手滑膩異常。對於死亡的恐懼永遠比死亡本身可怕。


    說來也有些不可思議,外麵鬧翻了天,埃薩雷斯的小樓連同前方的池塘一起風平浪靜,好象世俗的事情與它毫不相幹。


    躲在草叢裏的兩位年輕人剛想乘著這難得的寧靜溜到城牆邊,便有一名金盔金甲的藍發人從另一頭的回廊跑了過來。他手裏提著一柄細刺劍。一麵跑,一麵大聲喊道:“大師!埃薩雷斯大師!有入侵者!你快出來,我們一起去幫木桑卓越大將軍的忙!”


    俗話說:“寧飲地獄水,不敲法師門。”藍發人顯然不知道這句米德菲爾特古諺,他徑自推開了小樓的門,一頭闖了進去,不多時,外頭的兩位就聽見了一聲慘叫。


    “啊!卡奧斯的詛咒!埃薩雷斯大師!您養了蜘蛛麽?那些該死的絲把我全身都纏住啦!”


    “閉嘴!我現在正到了實驗的關鍵時候!”二樓傳來了法師威嚴的喝聲,“科洛亞,你去放了那個蠢貨!”


    淪為實驗助手的可憐法師答應了一聲。埃歐曼扯了扯奧德魯,示意他一起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


    兩位小夥子躡手躡腳地摸到了遠離小樓的另一邊城牆下的一棟小屋後,城牆上士兵的火把把附近照得亮如白晝,就算是一隻螞蟻從城牆上爬過去也會被大家看個一清二楚。


    怎麽辦?沒路走了!


    奧德魯和埃歐曼麵麵相覷,城牆有五、六人高,以他們的實力,想要不驚動城牆上的士兵越過去幾乎是不可能的。強行在城牆上開凹坑上去的話,無疑會被附近的士兵射成刺蝟。


    “你有帶繩子嗎?”奧德魯不自覺地問了句廢話,他清楚埃歐曼沒帶繩子,即使帶了繩子,這樣摸上去也是找死。


    埃歐曼搖了搖頭,頭頂上的士兵突然喧嘩起來,一時間弓弦顫動與羽箭破空之聲不絕於耳。


    被發現了?不,他們是在攻擊遠處!


    奧德魯順著羽箭的軌跡望去,看見了那個在牢中庇護自己的銀發精靈,他正把雙手劍舞得團團轉,射向他的羽箭不住被彈開。


    他沒有逃走的意思,也沒有往他身後的小屋躲藏的意思。


    他在做什麽?正在少年迷惑不解的時候,埃歐曼為他指了個方向,那邊的牆角落裏,有一名黑衣人正用一把撓鉤勾上了城牆。


    黑衣人雙手在繩索上扯了幾下,人就到了城牆上,一時間電弧光大作,皮肉被燒焦的那股味道混著士兵們的慘叫一起飛了下來。


    “魔族!”城牆上的士兵們恐懼地尖叫著。


    “快去幫他!”埃歐曼從藏身的地方跑了出來,身邊一陣疾風拂過,奧德魯已經跑他前麵去了。


    有了繩索,上城牆對他們來說便是一件簡單之極的事情。這時候射向銀發精靈的羽箭少了許多,他也開始向城牆跑來。


    奧德魯一個筋鬥翻上了城牆,腳還未落地的時候右手已經摸上了後背的短劍。這時候他的父親正帶著一道耀眼大電弧從四名士兵中間穿過,僅此一招,他便知道父親以往的好多話不是自吹自擂了。


    “小夥子們,來得好!快來幫忙!”黑衣人看見翻上來的埃歐曼,大喜過望天匪軍士兵實在太多,他們都是前仆後繼不畏死的好戰士。


    “爸爸,原來你……”


    “一會再說!沒看我忙活著嗎!”


    奧德魯強行按下了心頭許多疑問,大吼一聲,身影如同黑衣人一般利箭向那些士兵穿刺過去。埃歐曼一手重劍,一手光斬輪,近斬遠削。


    “你有沒有聽見耳邊鳴動的聲音?”百忙中黑人道。


    “有……好象是來自於天國的豎琴聲音。”奧迪魯刺翻了一名黑甲士兵,短劍剛從他咽喉那無甲地方拔出來。


    “把他幻想成你的力量,化在你的劍尖上!”


    少年依言出劍,於是他的下一劍便在黑夜裏劃出一道緋紅色的軌跡,嘶嘶響著,點燃了空氣。


    撲哧!


    這一劍紮入了一名天匪軍士兵的前胸,他感覺自己的前胸開了一個可以宣泄一切的大口子,他軟軟躺倒的軀體就這樣一麵噴射著生命著一麵死去。


    “兩個魔族!”對麵的天匪軍士兵叫道,他們一麵在胸口劃著十字一麵圍了上來。


    緋紅劍!和我父親一樣!”黑衣人說。這時候,銀發精靈在城牆上冒出了半個腦袋。


    他望著麵前那隊阻路的天匪軍士兵,手中秘銀短劍上的黃水晶閃了一下,大喝道:“緋紅劍·緋雲奇襲!”


    那瞬間,士兵們眼睛一花,便捕捉不到黑衣人的身影了。等眼睛再能看見事物的時候,半堵城牆已經被慘白的雷光照得像白晝一樣,有些人還能聽上一會讓人心底發寒的雷電燒灼肉體的聲音,大多數人在眼前一白的時候就丟了性命。


    銀發精靈乘這機會躍上了城牆,左手一抽,繩索便被他扯了上來。


    “快走!乘下麵的人還沒來!”鐵匠鋪老板從銀發精靈手裏接過繩子三下兩下縛在牆頭,從另一頭垂了下去,示意兩個年輕人快下去。


    這時候,奧德魯剛從一名士兵咽喉裏抽回自己的劍,那名士兵頸脖裏噴射出的血液附在劍身上不住地燃燒著,少年揮了好幾下都沒熄滅。


    “站住!”從城內傳來一聲大喝,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的耳膜轟鳴了好一陣,頭腦發眩。回頭一看,隻見一人抗著門板大小的巨斧如風一般地追了過來,正是暴怒的木桑卓越大將軍。


    黑衣人肯忙連聲催促奧德魯下去,然後再催促埃歐曼下去,輪到銀發精靈的時候,反倒是銀發精靈推了他一把。


    銀發精靈最後一個下到地麵上,他的腳沾到地麵時,彎著腰大聲咳嗽起來。趕到附近城牆的士兵又開始放弩箭,不過此時有埃歐曼和奧德魯護衛著,這稀稀拉拉的弩箭一枝也射不到他身上。


    “真有上戰場的感覺!”埃歐曼說,這時候城牆的另一麵傳了沉重的撞擊聲,城牆上不住有灰塵往下掉。


    他們看不見,木桑卓越正在另一麵用斧子砸城牆,這位悍勇的大將軍一見沒有上城牆的路,便用斧頭為自己開一個。經曆了不知道多少歲月的古董石牆被大將軍砸出了一個個凹坑,他以下麵的凹坑為踏腳,又在上麵開了幾個。


    即便如此,等他上了城牆的時候,也隻看見那幫入侵者越過護城河後的背影。


    “都給我站住!”


    城牆上後來的士兵從來沒見過他們的大將軍閣下那麽生氣。他頭上的火紅色頭發炸了開來,一對閃著寒芒的銀眸飛射著殺氣與恨意,他想也不想,就沿著這幾個入侵者留下繩索溜了下去。


    “閣下!別去!危險!”士兵們都在叫他,這幾個入侵者的實力強悍得嚇人,他們當中還有魔族!


    “開什麽玩笑!”木桑卓越在腦子裏想著,他——神聖的天聖帝國第一大將軍讓人上門劫了人,居然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他想起事後阿維拉德那張譏嘲的笑臉就火冒三丈。


    因此他盡管知道很危險,卻奔得越發快了。死亡這種東西不能嚇阻拉法爾的腳步。


    四個逃,一個追,他們很快把黎明城堡拋在身後,來到了樓房高矮不一、排列得密密麻麻的居民區裏。


    黑衣人在肚皮裏暗罵了一句木桑卓越是個怪物,舉著那麽大把的斧頭居然還奔得那麽快之後,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散夥——喲!”


    埃歐曼一聽就知道黑衣人是什麽意思,他拉了拉奧德魯,兩個年輕人朝另外個方向跑去,黑衣人和銀發精靈跑向另一邊。


    木桑卓越更火了,他決定一定要抓住這個看上去像頭兒的家夥,他放棄了兩個年輕人,朝黑衣人和銀發精靈追來。


    要命!黑衣人在心裏想著,他奔跑的速度很快,逃脫不成問題。但是,身後那個銀毛怪看上去不行了,他奔跑的速度好象越來越慢。


    在下一個岔路,黑衣人和銀發精靈分了手。木桑卓越追到那裏的時候,片刻遲疑也沒有,徑自向銀發精靈的那條小巷追了下去。


    “不妙!”黑衣人和銀發精靈雖然隻見過寥寥數次,但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投緣的感覺,他突然有點關心起這個陌生人來了。


    這時候,城裏的兵營已經熱鬧起來了,四處有舉著火把的士兵在主要幹道上上奔走巡視,小巷裏暫時還是黑暗的。


    黑衣人心念一動,便返身上了牆,沿著火把照不到的軌跡朝裏德逃匿的方向摸去。


    銀發精靈——裏德的確越跑越慢了,再加上他對黎明城地形不熟悉,在七彎八拐之後跑到了一個死角,前麵是高高的牆,前無去路,後有追兵。


    “看你往哪裏跑!”木桑卓越一麵抗著巨斧一麵接近了。銀發精靈撫著胸,咳嗽了幾聲,舉起了雙手劍。


    “很好!”木桑卓越一見籠中老鼠還一副想掙紮的模樣,殺性大發,早就不管什麽活口不活口了。右手前左手後,雙手用力一揮,那巨斧便兜頭劈了下來。


    如果要給這一斧加上一個形容詞的話,“山崩”或許最接近。


    黑色的鐵器夾雜剛勁的狂風與淒厲的死鳴聲呼嘯而至。銀發精靈身上穿的衣裳都給刮得獵獵作響,他堪堪避開這一斧,身子早被巨斧入地時激起的震波拋了起來,大地在他腳下裂開,勁風在他耳旁呼嘯。


    木桑卓越巨斧入地,斧柄的鐵鏈子順著這一斬的勢道拋了起來,向那半空中的身子卷去,不少人就是在大將軍犀利的組合技下變成屍塊和肉醬。


    令木桑卓越意外的是,眼前這個家夥居然伸出雙手劍斬向他的鐵鏈,按照常理,這柄武器的下場不是斷折就是脫手。然而,裏德的兵器沒有像其他那些人那樣壽終正寢,而是靈巧地一卷一翻,從纏上劍的鏈子裏抽了出來,他的身子也借這一斬的力量滑向了一側。


    “很好!”大將軍重複了一句。他右手一提,抽出了地上的斧頭,左手捋住鏈子往斧柄上一按,整柄斧頭向左橫掃過去,力量依舊是雄渾無比。


    小巷裏地域狹窄,銀發精靈剛堪堪避開大將軍凶狠的兩下子,這回可沒地方躲了。


    金鐵交鳴聲隻響了一下便啞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撞擊聲——大將軍的斧頭在牆麵上開了個大口子。屋子裏的居民慘叫了一聲,其實他本來不敢叫,隻是突如其來的磚石砸斷了他的肋骨,並且壓得他動彈不得。這年頭,睡在床上也有躲不開的厄運。


    當當……當當當當……


    遠處傳來半截子金屬物體落地的聲音。裏德拿著另半截,當作拐杖駐在地麵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他不住地喘著,幾聲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後,他噴出了一口血。


    “啊!你身上有病……”拉法爾知道剛才自己這一斧頭沒有砍中他。這位戰技高超的戰士用雙手劍格向巨斧之時便預料到了他自己武器的下場,提前向後躲了段距離。


    “你身體好時或許能和我公平地對上幾招,不過現在對不住了!不投降的話,就是死!”木桑卓越抖了抖斧頭上的鐵鏈,大踏步地朝那個半跪在地咳血的人走過去。


    危險!


    無數次把木桑卓越從死亡邊緣拯救回來的直覺這次又幫了他忙,他側了側身子,一柄帶著電弧光的短劍從他身邊掠過。劃破了他背後的大將軍服。


    黑衣人收招之後沒有轉身,徑自扶起了銀發精靈,銀發精靈又咳了幾口血之後,昏了過去。


    “讓人敬佩的友情!隻是現在,你們今晚都跑不了了!”木桑卓越把鐵鏈纏上斧柄,莊嚴地宣判道。


    “那可未必!”黑衣人笑了笑,似乎他不在乎自己把後背賣給了對方,“一對一的話,誰贏誰輸還難說呢。”


    大將軍望著黑衣人若無其事地攙起銀發精靈的身姿,心裏不禁大怒,他邁開步子朝那個狂徒走去。


    在離他還有五、六步的地方,木桑卓越突然停住了腳步,他的斧頭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後背到前胸的肌肉瞬間失卻了力氣,又酸又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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