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斯家在東京的世田穀。


    世田穀是超高級住宅區喔。


    從那裏到表參道、原宿不超過三十分鍾車程,卻是很安靜的住宅區,而鄰近則是另一個著名的高級住宅區——田園調布。


    寬敞的馬路上有行道樹林立,兩旁獨門獨棟的豪宅則是一棟接一棟,在東京是屈指可數的奢華與貴氣。


    布蘭斯有專屬司機戴他上下學,我們也一起坐上車。


    車內十分寬敞,有麵對麵的沙發、冰箱,還能看電影。


    「要看什麽嗎?」


    布蘭斯拿出電影dvd問道,我立刻舉手回答:


    「我想!我現在最想看的是冰箱裏麵。」


    也許裏麵有蛋糕啊。


    「我可以看嗎?」


    我一這麽說,坐在隔壁的戒又啪地賞我一巴掌。


    「你再不安分點,我就把你丟出去。」


    好過分!


    「這是tury吧?加長型禮車?」(注:豐田tury是日本國產數一數二的高級車,深受日本皇室與保守政商人士的愛用)


    麵對戒的提問,布蘭斯聳聳肩說:


    「嗯,特別訂製的。我喜歡奧迪的加長型禮車,不過家母與管家商量後,認為在日本上學還是坐日本車比較好,所以就變成這一輛。」


    還有管家,天啊。


    那麽一定也有女傭。


    哇啊,好像咖啡廳。


    「在法國上學時坐的是保時捷。」


    「真的啊,輪胎是米其林?」


    「那當然。」


    兩人持續著我完全無法理解的對話,終於車子開進一道必須抬頭仰望的高大自動鐵柵門內,抵達布蘭斯家。


    然後在占地內又開了十分鍾。


    起初是一望無際的庭園,漸漸地,視線內開始出現丘陵、湖泊、小山等風景,但就是看不到最主要的房子。


    「什麽時候才會到啊?」


    我覺得無趣,開口再問:


    「你家真的在這裏麵嗎?」


    我心想該不會走錯路,開到家旁邊的公園之類的地方來了吧?


    因為完全看不到建築物。


    「我家占地有三萬坪。」


    天啊~~比兩座東京巨蛋還大!


    「之前接獲警察通知,說有通緝犯潛進我家,那時還是發動自衛隊做地毯式搜查才終於抓到。」


    那麽也有野生動物棲息吧?


    狸啦、狐啦、山豬啦之類的。


    說不定會有貓熊。


    要是發現了,這也能當題材使用。


    「喂,你在東張西望什麽?下車了。」


    戒抓著我的手下車,一下車,眼前是以噴水池為主的壯觀庭園,庭園的另一頭就是房子。那是一棟橫長形的磚瓦建築物,有天窗,兩側各有尖塔。


    我不禁看傻了。


    「好像皇宮。」


    結果布蘭斯回我一句:


    「那是馬廄。」


    呃!比我家富麗堂皇許多。


    「我習慣一回家先跟馬打招呼。」


    於是我們隻好等布蘭斯打完招呼。


    一打開馬廄,就看到裏麵有二十多匹純種馬。


    每一匹都被隔開,每一個區隔的牆壁上都貼有名牌。


    那一匹匹漂亮的駿馬,有的擁有閃閃發亮的金色鬃毛,也有毛色黑如墨或白如雪。


    當布蘭斯跟馬兒說話,那匹馬就會像等待已久似地低下頭,揮動尾巴。


    好可愛。


    我也想要有自己的馬。


    可是,養馬當寵物……好像有點怪怪的。


    「假日的上午我大多會來騎馬。」


    喔……原來王子是這樣過生活的啊。


    「好了,到大宅去吧。」


    那棟馬廄的後方有一座大型法式庭園,庭園裏有像運河的水渠做裝飾。


    我們在裏麵走了約五分鍾,才終於到達。


    啊啊~~好遠,太遠了啦!


    別叫我來第二次。


    雖然心裏這麽想,然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棟就好像天鵝即將振翅高飛的白色歐式建築。


    實在太漂亮了,再來一次也沒關係,我改變想法了,嗯。


    「請進。」


    拾階而上,打開建築物中央的門,就看一個寬廣的圓形大廳。


    地板上鑲崁著切成鑽石狀的黑白雙色大理石,天花板呈現圓頂狀,所有的柱子都是女神像。


    「這裏是大沙龍,開派對的地方。」


    派對!


    講到派對,就是很多人聚集在一起吃吃喝喝,對吧?


    那麽,也會有甜點,對吧?


    真好,真好喔,會有些什麽甜點呢?


    「布蘭斯——」


    我追著打開門步入走廊的布蘭斯問:


    「瑞典有些什麽甜點?」


    那是一條長長的走廊。


    一直往前延伸,幾乎看不到盡頭。


    走廊兩側似乎是房間,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道門。


    「不知道,我沒去過。」


    對喔,他說他在法國長大。


    「你為什麽沒住瑞典呢?」


    看到我不解,布蘭斯別有深意地笑了笑,打開走廊上的一道門說:


    「看完這間房間你應該就明白了。」


    「甜點」房間


    我走進房間,頓時啞口無言。


    「這是什麽?」


    以一句話總結,那是一間放雜物的小倉庫。


    不,房間本身很大,所以該說是放雜物的大倉庫。


    裏麵擺滿了各種東西。


    方桌及圓桌、許多椅子、屏風、書桌、沙發、床、彩繪盤、餐具組、時鍾、帽子、劍、手帕、小箱子、擺飾品、鏡子、地球儀等等。


    牆壁上也掛著許多畫。


    無力地坐在椅子上的胖大叔的畫、舉旗回頭的清瘦青年的畫,也有婚宴、戰爭場麵的畫。


    戒看著最旁邊加冕儀式的畫大叫:


    「這個人是拿破侖!」


    布蘭斯很開心地點頭回答:


    「對,我跟家父都是拿破侖的信徒,這裏所有的東西都是拿破侖用過,或者是他畫的畫。」


    我戳戳戒,小聲問:


    「拿破侖是誰?」


    這個臭戒,居然立刻用震天巨響的音量大叫:


    「你不知道拿破侖?你居然不知道那位大英雄?太無知了。」


    人家是偷偷問你的耶,戒這個笨蛋!


    都是他害的,連布蘭斯也非常不高興,冷冷地說:


    「我不跟不知道拿破侖的人講話,出去!」


    哇,對不起。


    我急忙絞盡腦汁想。


    拿破侖這個名字,對了,我好像在哪裏聽過……


    快,快想出來,我可以的!


    我緊握雙手,使出渾身解數,試圖回想起來。


    我知道拿破侖。


    而且也吃過。


    「我想起來了,拿破侖。」


    居然被我想起來了,我真厲害。


    我在內心稱讚自己,非常有自信地說:


    「是發明『拿破侖派』的人,對吧?那個好好吃喔,雖然形狀不理想,吃起來不方便。」


    沒想到布闌斯更生氣了。


    為什麽?不解。


    是因為他很喜歡拿破侖派的形狀嗎?


    可是那個真的吃起來很不方便,無論我怎麽下工夫,總是會吃得到處都是。


    所以美織才說要是有一天要跟誰約會,絕對不能點拿破侖派。


    「笨蛋鈴鈴!」


    戒把我拉過去,在我耳邊說:


    「拿破侖的全名是拿破侖.波拿巴,他是一八○○年代的法國皇帝,曾當過軍人,是一位英雄,至今全球各地都還有拿破侖迷倶樂部,很多人對他都非常著迷。」


    是喔。


    「那麽,拿破侖派是他發明的嗎?」


    我這一問,這次連戒都非常生氣,他們兩個氣得要走出房間。


    哇啊!為什麽!


    我急忙討好地說:


    「那位拿破侖跟布蘭斯沒在瑞典長大有什麽關係呢?」


    布蘭斯以讓人心底發寒的冰冷目光看著我說:


    「把吃的東西從你的腦袋裏趕出去,我就告訴你。」


    我趕忙不停點頭。


    點頭點到我都有點不舒服了。


    「好吧,那我就告訴你。」


    聽到布蘭斯這麽說,我終於鬆了口氣,不自覺將全身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那是一張有剌繍圖案的扶手椅。


    我一坐下,椅子發出輕微的吱吱聲,同一瞬間,布蘭斯瞠大了雙眸怒斥:


    「無禮之人!那是一八一四年拿破侖陛下簽署退位宣言時所坐的椅子,在佳士得拍賣會上可是喊出了一百萬歐元耶!立刻站起來!」


    呃,歐元是多少錢?


    我看著戒尋求答案。他咧開嘴角笑著說:


    「歐元的匯率每天都會變動,今天是一百五十日圓,一百萬歐元大約是一億五千萬日圓。」


    什麽!好貴,對不起!


    我跳了起來。


    一個不小心失去平衡差點跌倒,連忙抓住旁邊的柱子。


    同一時間,布蘭斯再度怒斥:


    「無禮之人!」


    哇!這次又怎麽了啦!


    「那是拿破侖陛下的楓丹白露宮的寶座廳裏的旗幟,立刻把你的手拿開!」


    唔~~唔~~我的心髒快無法負荷了……


    我冒著冷汗環顧整間房間。


    在這裏不能坐下也不能亂摸。


    「讓鈴鈴坐著吧。」


    戒笑著說。


    「要不然讓她到處亂走動,說不定會碰壞東西。」


    說得好像我是停不下來的幼稚園生一樣,讓我很生氣。


    不過布蘭斯似乎認為要是我到處破壞就糟糕了,連忙指著一張椅子說:


    「那麽,坐那裏。」


    那是一張焦黃色、沒有扶手的椅子,上麵蓋著白色罩子。


    「一八○六年陛下在浴室使用過的桃花心木椅。」


    原來拿破侖也是會洗澡的。


    「那我要說了,你們聽清楚了。家父有瑞典王室血統,所以是法國人。」


    等等!


    這點我完全搞不懂,為什麽?


    「等一下,有瑞典王室血統不應該是瑞典人嗎?」


    我一問,布蘭斯瞠目結舌。


    「為什麽?」


    當時我很不解。


    說不定布蘭斯其實是個笨蛋。


    「有日本皇室血統的人是日本人,有瑞典王室血統的人是瑞典人,這應該是常識吧?」


    聽到我這麽說,原本雙手環胸的布蘭斯仿佛絕望似地舉起單手捂住臉,低頭說:


    「戒,解釋給這個無知的女人聽。」


    哼!誰才無知啊!


    「我說鈴鈴啊,你聽清楚。」


    戒站在我麵前,彎腰看著我說:


    「現在的瑞典王室血統並不是自古傳承下來的,它曾在一八一八年斷絕過。」


    真的嗎?


    「可是如果置之不理,王室會滅亡,於是便領養了兒子。這位被選為養子的人就是當時統治歐洲的拿破侖的部下貝爾納多特,他是一名平民,父親原本是經營服飾店,後來成為律師。」


    什麽!原來是這樣啊。


    「後來貝爾納多特繼位為瑞典國王,他的妻子成為王妃,他們都是法國人,所以子孫們也是法國人。」


    那麽每年參加諾貝爾頒獎典禮的瑞典國王,原來是拿破侖部下的子孫,好驚訝。


    「我可以繼續說了嗎?」


    布蘭斯終於振作精神,再度開口:


    「但是這個貝爾納多特去了瑞典後就背叛了拿破侖,成為他的敵人。因為這樣,拿破侖戰敗了,被流放到孤島聖赫勒拿島(saint helena)。家父有這個男人的血統,但是他無法原諒他的作為,不願意住在瑞典王宮裏,家父常說自己的血統來自叛徒的血統。」


    哇,真是悲劇……


    因為血統是與生倶來的啊。


    自己無法選擇。


    居然得憎恨這點,真可憐。


    我這麽心想,抬頭望著布蘭斯。


    不過,應該不隻他父親這麽想。


    布蘭斯也非常崇拜拿破侖。


    所以他也有同樣心情。


    一想到這裏,我就很同情他。


    沒關係,打起精神來喔。


    因為你有我啊。


    「喂,拿開你撫摸杯子的那隻手,別一臉垂涎的模樣,那是一八○九的製品,拿破侖陛下旅行用組合中的一件。你手上的油脂會摸髒玻璃。」


    好過分,虧我還同情你。


    沒錯啦,我是有點想要。


    「家父向往拿破侖的國家、自己真正的祖國法國,於是申請法國國籍,定居法國,這也是為什麽我會在法國長大的原因。」


    啊啊,好長的故事。


    「直到一年前我還住在法國,家父去世後我便搬到日本來,因為家母是日本人。」


    聽到這裏,我驀然憶起。


    憶起布蘭斯昨晚殺死他母親那件事。


    「我覺得現在不是講這個的時候耶。」


    我邊講邊想:


    這兩個人怎麽了?居然忘了這麽重要的事。


    還說我無知、笨蛋,他們還不是一樣?


    沒關係,我幫他們想起來了。


    要感謝我喔。


    「快點進入正題吧,就是你殺害你母親的事啊。」


    如何,對我改觀了吧?嗬嗬嗬。


    我得意洋洋地來回看著布蘭斯與戒。


    結果他們兩個互看對方一眼,接著仿佛爆發似地異口同聲呐喊:


    「還不是你什麽都要問,所以才講給你聽啊!」


    「這個無知女!」


    哇啊!人家要取材嘛,你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啦。


    「你可以回去了。戒,到我房間去。」


    那兩個人不由分說地走出房間,我也趕緊追上去。


    要是就這麽回去,我就無法取材了啊。


    無論他們說什麽,怎麽對待我,我都要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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