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心中那一點點的奢望也被無情的打碎,福臨整個人一下子便安靜了下來。原先還總是惴惴不安,原先還在意著身邊的情況。但等知道鼇拜陣亡,八旗駐軍歸降的消息後,福臨便再也不敢胡思亂想奢望其他了。


    那日平日裏就安靜異常的衍慶宮更是安靜到了極點,本來因為福臨大婚身體好了起來的太後在那日突然的就舊疾複發渾身無力起來。此番他們過來,身邊根本就沒有幾個侍女。盡管貼身侍女茗兒擔心不已,但烏雲珠還是識趣的去了太後的屋子,幫助蘇麻照顧起大病的太後來。


    吃午膳時,看著桌上的飯菜,福臨終於才發現烏雲珠不在了。


    “她去什麽地方了?”心中突然的擔心害怕起來,福臨一下子麵色刷白。


    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的臉色,吳良輔輕聲道:“皇上先吃吧,三阿哥病的不輕,佟妃娘娘她無法去服侍太後。所以隻能由董鄂妃娘娘先去照顧太後了!”


    一直不安的心終於跳的不那麽快了,臉色稍微的好了一些。福臨拿起麵前的筷子輕聲問道:“太後她病的嚴重嗎?”


    下意識的將前麵的一盤鵪鶉蛋移到他的麵前,吳良輔連忙道:“蘇嬤嬤說不重,隻是--隻是最近有點著急心火有點旺。隻要靜心休息幾日,就會好了!”


    “恩”將手中的筷子放到吳良輔移在麵前的鵪鶉蛋上,跟以往一樣的雕花竹筷,跟平時一樣的菜色。但突然的福臨便覺得吃不下了。


    勉強自己將筷子移到其它地方,但等發覺偌大的桌子上,如今也隻有區區十幾盤的菜色後,福臨終究還是慢慢的將手中的筷子給放下了。


    “皇上--”


    “我不餓!”堵住了吳良輔的勸阻聲,福臨拿起他剛才放在麵前桌上的檀色佛珠。晃晃悠悠的轉過了身子,徑自又走向了內間。


    低頭看著桌上的東西,吳良輔輕輕的歎口氣,隻能親自收拾起來。


    帝王的膳食到底是什麽規格,他從前朝做到現在自然明白。隻是如今才二十的皇上,大概還沒有見過真正廢帝廢後的膳食吧。如今這都有些受不了,那等他們被真正的帶到京師紫禁城情況變糟後,他又該如何。


    想到自己刻意的提醒,皇上還是沒有想去看看三阿哥的打算,吳良輔便也隻能絕了再次提醒的打算。


    玄燁到了如今已經整整五日沒有起床好好的用膳了,而相對的佟臘月也已經整整五日沒有好好的吃喝休息了。


    不管是同在一個宮殿的太後生病,還是皇帝不用膳。不管是衍慶宮外博古爾的殺雞儆猴,還是眾臣的降服反抗。此刻即便是傳到了佟臘月的耳中,佟臘月也都提不起一點的興趣和關注了。


    午夜時分趕走身邊所有的人後,佟臘月獨自坐在玄燁的身邊,一動不動的看著。


    想起今日還能夠被人關注服侍著,全是因為自己的舅舅,一時之間連佟臘月都不知該如何。


    “玄燁,醒來好不好?等你醒來,我們便去謝謝簡郡王。還有皇後,她總歸還是有點心軟啊!”


    想到大家都在一個宮殿內,福臨竟連一次都未過來過。想到那日過來的太後,連摸都不敢摸一下玄燁。一時之間佟臘月算是什麽都明白,什麽都看清了。


    伸出雙手緊緊的包著玄燁那小小的燙燙的左手,佟臘月輕輕的垂下雙眸將唇湊到他的手心。


    吱呀的開門聲突然在外響起,緊接著便有人放慢了腳步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


    僵硬著身子,佟臘月慢慢的轉過頭。


    屋內燭光照得這裏恍若白日,看著投在內室門口上男人的影子。佟臘月先是露出一個不屑一顧的表情,然後卻又一點點的紅了眼眶。


    直挺著身子看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紅著眼眶見他一下子伸出雙手,一下子卻又縮回去。良久看著他的動作,佟臘月終於淚流滿麵。


    一雙手終於從玄燁那裏一點點的收回,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唇,佟臘月終於控製不住的哭了出來。


    那哭泣的聲音一下子傳到了外麵,外麵的人頓了一下。半響終究還是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推開了門。


    隨著開門聲響起,佟臘月立即轉身。


    “娘娘!”


    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顧不得臉上的淚漬,佟臘月一下子起身。


    因為激動,她一下子帶倒了身下的紅木圓凳。


    一直低著頭,吳良輔一點點的走上前。凳子倒地的聲音嚇了他一跳,但已經都進來了,他便隻能逼著自己上前。


    一步一步的上前,輕輕的將她剛才帶倒的紅木雕花圓凳扶起扶好。


    不敢抬頭,吳良輔隻能順勢跪在床邊。然後輕聲道:“娘娘,奴才--奴才是奉了皇上的命令來看看三阿哥和您的。奴才知道您隻有三阿哥一個皇子,但無論如何這人都該往前看。而且這不管是貴人還是奴才,都逃不出一個天命,所以----”


    吳良輔之後說了什麽,佟臘月已經聽不見了。


    愣愣的看著他伸出雙手,將玄燁那露出被子的左手放進被子。愣愣的看著他拿起她剛才落在床上的藍色手帕,一點點的擦去玄燁臉上的汗漬。連番打擊加上剛才的震驚,佟臘月已經再也沒有力氣了。


    “娘娘----”


    終於攢足了勇氣抬頭,見佟妃一臉的慘白。吳良輔連忙站起將她扶住:“娘娘,您坐一下,坐一下,奴才--奴才--奴才去倒點水!”


    人被按在剛才的凳子上,轉頭看著在屋子裏慌慌張張來來回回的奴才。半響佟臘月終於道:“水壺就在你前方的八仙桌上!”


    她聲音已經沙啞的不行了,聽到她的聲音。吳良輔輕輕的歎口氣,然後立馬捧著一杯清水走了過來。


    “娘娘喝點吧!”彎著腰的吳良輔一臉的惴惴不安。


    低頭看著那湊到自己麵前輕輕晃動的雙手,低頭看著麵前那無一絲熱氣的冰水。佟臘月在僵直一會後,終於慢慢的伸出了雙手。


    手中的杯子終於被接走,吳良輔大大的鬆口氣。


    看她一眼,吳良輔立馬轉身道:“奴才去燒點水給三阿哥擦擦身子,這人啊一旦身體舒爽了,精神氣就會好點。這一旦精神氣好了,那身子肯定就會越發好了。”


    說著話的吳良輔立馬拿起一邊的銅盆,急急忙忙的跑去側間。


    連日來小心翼翼的觀察,他早就知道在這裏應該在什麽地方燒水了。


    屋子裏再次隻有一人,但在這黑漆漆的夜裏。聽著外麵叮叮當當的聲音,佟臘月突然便感覺沒那麽的冷了。


    將唇湊到杯邊輕輕的抿了一口,隨即佟臘月便將手中杯子放在一頭的小幾上,繼續去看自己的兒子。


    吳良輔自十四年前,十九歲時意外遇到年幼的皇帝福臨時,便再也沒有幹過燒水這種粗活了。


    花了一段時間,總算是得了一盆溫水。怕隔壁的佟妃娘娘等的不耐煩,他立馬找來皂角和布巾端著溫水急急入內。


    “娘娘,奴才燒好水了。您看您要不要先歇息一下,等奴才---”端著水的吳良輔小心的走到佟臘月的身後。


    但不待他說完話,佟臘月異常冷靜的聲音便輕輕的傳了過來:“不用了!”


    “怎麽不用了,奴才剛才說的話都是真的,這---”


    “不用了,再也不用了!”


    扶著身邊的床柱一點點的站起,佟臘月轉身慘笑道:“不用了,再也不用了!!”


    握在手中的盆子險些落地,看著她嘴角的笑,吳良輔一下子抬起了頭。


    衍慶宮的大殿內,一隻一隻的蠟燭照得太亮了。亮的吳良輔都不敢看,此刻那個一向驕傲的佟妃佟臘月究竟是何表情。


    “奴--奴才還是幫三阿哥洗一下吧。”輕輕的繞過她,吳良輔將手中的銅盆直接放在那寬大的錦床上,然後跪地俯身去解床上玄燁的衣衫。


    床上的年輕皇子,此刻的臉色意外的紅潤。隻是那蓋著半邊錦被的身子,再也沒有以前的靈活勁了。


    直挺挺的站著,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身上胸口位置一下一下劇烈的起伏著,半響佟臘月白著臉立即急衝衝的向著內室外匆匆的走去。


    聽著身後的聲音,吳良輔解著盤扣的手頓了一下,但是很快他便麵無表情的繼續的動作著。


    “讓我來!”身後再次傳來聲音,吳良輔慢慢的轉頭。便見佟臘月捧著一紅色木托盤站在他身後幾乎要昏倒。


    “嗻!”輕聲的應著,吳良輔連忙移到一邊將位置讓與她。


    一步一步的上前,慢慢的將手中的托盤交予身邊的吳良輔。佟臘月抖著手拿起了麵前盆中的布巾。


    雙手突然無端端的抽搐起來,眼中落下淚來。使勁的在那已經變得微涼的水中一下一下的動著自己的手指,半響在整個手腳都已經發麻時,佟臘月終於將水中的白色布巾給拿了出來。


    一點點的將它擰幹,佟臘月慢慢的俯□子將它湊到了玄燁那張滿是紅點的臉上。


    一邊吳良輔連忙將擋著她的銅盆移到一邊,然後跪地俯身收拾起他剛才脫下的皇子衣衫。


    衍慶宮內殿內的燭火一下下的動著,放在左右兩側的炭盆裏炭火燃燒啪啪的聲音異常的響亮起來。


    在外麵的鍾聲敲擊三下後,吳良輔忙拿起了托盤中的皇子金黃色吉服,幫助烏雲珠一件一件的給玄燁穿上。


    待給玄燁穿好衣服鞋襪梳好頭後,吳良輔又將整個屋子重新給收拾一下。


    “娘娘需不需要奴才現在就叫人?”感覺好似再也找不到其他事情了,吳良輔小心翼翼道。


    “不用!”重新坐在床邊的紅木矮凳上,伸手撫著兒子此刻已然變得僵硬的臉頰。佟臘月輕聲微不可聞道:“你回去吧,我想再看看我的玄燁,再陪陪他!”


    作者有話要說:令箭答應今天更新其他文章了,所以博古爾就早更新了!


    終於解決了玄燁,但心情好糟糕啊,我果然不適合寫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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