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文化祭當天。


    「呼?呣……該怎麽辦呢。」


    「愛內,你又要考慮啊,趕緊決定啦蠢蛋。」


    「稍微讓我考慮一下不行嗎?現在正是關鍵時刻呢。」


    「愛內每局都會來個一次嘛。」


    「才沒有啦……兩局一次差不多?」


    「並、不,每局都有好嗎?不過呢,每當這種時候他都會放銃,所以就我來說其實是感激不盡的喔。」


    「吵死了呆子——好我決定了!立直(注2不懂的看下天麻)!我上了,受死吧你們!」


    「啊啊,那麽我胡了。我看看,混一色二滿貫。(不知道為啥台版把dora省了)」


    「蛤啊啊啊啊啊啊啊!?」(台版原文……對岸也有膜法師麽)


    地點是運動場附近的男生社團教室樓、當中的男子網球社團辦公室。


    這裏有四個人正圍著張正方形的特別台子——不對,「桌」而坐。這張「桌」是 某個特殊遊戲的專門用語。那麽,究竟是什麽遊戲呢?


    不用說——當然是「麻將」。


    但和網路麻將或掌機等等的玩法不同,學生要實際拿牌、圍在桌邊玩麻將存在著一定的難度。


    當然高中生不可能出入麻將館,而要在自己家裏玩的話人也找不太齊。雖然近來是呼籲「年輕人脫離麻將」的時代,但事實上,男學生之間的麻將交流依舊保留著一定人氣。


    而為了「知道遊戲規則(※但不會算點數)、玩過遊戲但沒實際拿過牌」的人, 我們學校從幾十年前就繼承這項隱密的傳統活動。那就是——文化祭期間在男生社團教室棟舉辦的「木木津高中麻將大會」。


    「糟糕,被飛了(注3同1)……!」


    並不大的網球社社辦中,正在進行兩場遊戲。將四張課桌並在一起鋪上麻將墊,簡易的麻將桌就這麽完成。


    室內除了參賽者以外,還有不太明白規則的新手,和尚未輪到上場而在旁觀戰的參賽者,因此非常熱鬧。


    順便說,這個麻將大會每年規模越來越大,現今三個年級參賽者合計起來已經突破三位數大關,簡直盛況空前。


    雖然說有這等規模好像可以在文化祭上提出、申請成為正式活動,但想也知道這種偏向賭博類的遊戲無法獲得校方許可。


    當然沒獲得許可的現在依舊禁止賭錢,要是學生在學校開賭博麻將被發現的話,隻有停學處分還算好了,一個沒弄好還可能上新聞,因為這樣,嚴禁賭錢這點一直都執行得非常徹底。


    接著,說到我的狀態——


    「愛內,不用懷疑,你今年已經初戰敗退啦。」


    「去年還因為戰得不錯所以特別拽,那隻是運氣而已啦。」


    「你們這群渾蛋……給我看好,待會就讓你們哭。」


    一邊洗牌,我一邊咬緊牙關。


    那天,我的成績十分慘烈。


    反正,一定是運氣還是別的問題,絕對不是因為我很弱。我可是在去年大會上發揮高強雀力(注4雀力不如摸切),留到最終桌……決勝局的男人。


    這次會被打成這樣,絕對是因為手氣不好,如果有什麽契機的話我應該還有機 會才對


    「是說愛內,你聽說藤見川的事了嗎?」


    坐在對麵的友人,突然提起成為這次大會話題的人物。我微微點頭。


    「你指的是,冥這次放大家鴿子,害我們重新找人找得很辛苦這件事?」


    「對對就是那個。他搞什麽啊。」對麵順著我的話說。


    「誰知道他搞什麽啊。那家夥突然失蹤,連電話都不接。我才想問他搞什麽。」 「你就沒什麽線索嗎?」


    「這、欸……也不是沒有。」


    雖然完全是我的想像——但果然有種和妹妹密切相關的感覺。


    冥本來也有參加這個麻將大會,但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總之文化祭開幕典禮後他人就消失了。


    ——試著和花菱保持距離。


    當然,這個行動的目的是為了督促花菱獨立,但問題是如果明顯地遠離對方、無視對方的話,恐怕會讓對方產生「被討厭」的誤會。


    要是這樣,還不如幹脆不去接觸。


    特別是比起拒絕對方一起去哪玩的提議,還不如——在接到邀請之前突然落跑更好。


    「我在想,大概,和那家夥的妹妹有關吧。」


    「妹妹……我想想,那個叫花菱的女孩子?說起來藤見川家再婚了對吧?」


    「沒錯沒錯。原本分開生活的雙胞胎妹妹。」


    「欸?」


    順便一提,現在圍在麻將桌邊的我們四個,和冥到去年為止都在同一班,但由於一年級時不同班,所以其他三人隻間接認識花菱。


    也就是,因為這些家夥完全不知道事情原委,所以根本搞不懂冥的逃亡和花菱有什麽關係。


    結果——他們三個開始亂猜。


    「即使這樣,為什麽藤見川要跑。自己的妹妹有哪裏不好嗎?」


    「不是因為看起來很凶嗎?不想走在一起之類的。」


    「不,我覺得不是那樣。那個叫花菱的女孩子,超級可愛哦。」


    「哦。有多可愛?」


    「大概和香神同學差不多。」


    「真假啊!明明是藤見川的妹妹!?」


    「是啊,很奇怪吧?」


    「啊不過,隻有妹妹可愛也挺常見不是。愛內她妹也可愛得完全不像她老哥真是太好了呢。」


    因為桌邊的人去年都同班,所以會拿同班的紅緒舉例也無可厚非,但沒想到這 些家夥居然連華凪的事都知道,真是嚇我一大跳。


    還不隻是知道她的存在而已,連外表都有所把握……因為體格和外貌亮眼,關 於華凪的傳言似乎已經蔓延到二年級。


    就算這樣,你們可以不要這麽自然地把哥哥們當成笨蛋嗎……


    「——那,結果到底是哪個啊,愛內。」


    「這麽聊過之後,反而更不懂他落跑的理由。」


    「既然妹妹很可愛的話,為啥藤見川要跑啊。」


    三人異口同聲發問。


    果然,冥的想法並沒有那麽簡單就能理解。


    特別是,還要跟這些完全不明白花菱到底多沒用的家夥們,說明整個狀況就更加費事。


    這樣一來——就在我歎著氣想,到底該從哪開始說明比較好的時候。


    「……………………」


    為了防止偷看所以關上的社辦大門,隨著粗暴的聲音被打開,擁有異樣風貌的訪客到來。


    「欸……」


    ——那個人,不知不覺站在社辦入口處。


    房間內的男生們意識到有誰來了,紛紛隨興地回過頭並抬起視線。


    接著——那個瞬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突、突然怎麽回事……!?」


    「你、你是誰……!?」


    類似驚叫的聲音響起,但是現身的訪客並沒有回答。


    徹底無言,以及伴隨著沉默的壓力。


    在那邊的——是一隻貓,但又不單純隻是一隻貓。


    「布偶裝……?」


    ——出現在網球社社辦的,是隻穿著等身大貓咪布偶裝、身分不明的人。


    「……………………」


    因為貓布偶的無言進攻,男生們紛紛發出害怕慘叫。


    「喂、喂!說話啊!什麽都不說很恐怖的好嗎!」


    「是……是哪個社團會準備布偶裝啊!?」


    「我們社辦很窄所以不要進來啦……!」


    畢竟訪客穿


    著真正的「貓布偶裝」。


    腦袋以下是不知道以什麽貓為原型的不明紫色軟呼呼身體,以及很多毛的尾巴。頭部則是大小和身體不均衡、簡直像動畫裏會出現的壞人角色的全罩式頭罩。 耳朵尖尖的,眼睛像水泥般混濁。


    ——讓人毛骨悚然的貓。


    主打純潔的吉祥物擁有這種外表是最糟糕的。


    和會在恐怖電影裏出場的嬰兒大多很可怕差不多道理,也有那種強迫參加者戴著動物頭罩互相殘殺的驚悚漫畫。


    最近雖然「當地吉祥物」非常有人氣,但要是讓這隻貓在街上慢吞吞橫行的話,一定會弄哭和母親一起來買東西的小學生,也會遭到市民罷免,從吉祥物的寶座被拉下來吧。


    不單顏色惡心、一點都不可愛就算了,眼睛還像死魚一樣,這全都是無庸置疑的缺點。我努力不去思考這異樣存在的登場而是詢問。


    「誰在這裏麵……?」


    「……………………」


    沒有回應。


    應該不隻是布偶而已。


    因為是等身大的布偶裝,所以裏麵一定會有人。


    雖然如此,但對方對我們的話充耳不聞,隻是突然打開社辦的門然後整隻杵在原地——老實說,非常讓人毛骨悚然。


    「……………………」


    慢慢地左轉、右轉——大大的腦袋像潛望鏡般移動,貓布偶確認室內的狀況。 被盯著看的我們不約而同倒吸口氣。


    ——接著。


    貓布偶的視線停在「某個地方」。


    我覺得毫無道理。覺得說不定搞錯了。我深深想這麽覺得。


    但是因為雙方視線充分交會——不把這件事實當一回事也很難。 r……總覺得好像在看我。」


    「不,就是在看你。」


    「你做了什麽啊,愛內。」


    「反正是欺負貓了對吧,為什麽要這麽做啊你。」


    同夥們接二連三指責我,但我完全想不起任何得罪過貓的事由,「我才沒有。再說欺負貓就會有穿貓布偶裝的奇怪家夥來報仇,又是怎麽回事啊。」


    不就是驚悚片嗎?不對,眼前這隻貓的造型,比起幻想更接近驚悚片也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


    用力拉。


    「欸、等等、喂!?突然幹麽……!」


    『過來一下。反正你很閑。』


    ——含糊不清的低語聲響在耳邊。


    貓布偶居然倏地抓住我的手腕,腳步強硬地想把我往社辦外扯。


    「喂、喂!你們倒是救——」


    「愛內中途退出所以這局終止可以吧。」


    「是啊。反正他已經是最後一名了啦。嗯。」


    「我們什麽都沒看到。」


    他們完美的統一意見——對於「犧牲品」的處置方式。


    被布偶裝這種祭典味濃厚的存在亂入而產生騷動的男人們,決定將貓布偶看中的那個人做為祭品,然後若無其事地重新打起麻將。現場就是這種氣氛。


    也就是,我徹底——被舍棄了。


    「你、你們這些家夥……給、給我記住啊渾蛋!」


    『快點過來。』


    於是,我就在對方此刻才有的強勁拉力之下被拖出網球社社辦,而麻將大會則理所當然的——因為中途退出不戰而敗。


    都說寵物像主人,那麽人偶或布偶像製作者也毫不稀奇。


    「呐、喂。」


    「……………………」


    「喂,差不多可以把頭拿下來了吧。」


    「……………………」


    我們稍微遠離喧鬧的文化祭,來到校門和校舍之間的小路附近。走在前麵的紫色貓布偶慢慢地回頭,如同冒出海麵的潛望鏡一般四下張望。我則刻不容 緩地說道。


    「戴著那個也看不太清楚吧,總之這邊除了我沒別人啦。」


    我這麽告訴對方。


    聞言,貓似乎終於放下戒心。


    她拔掉戴著的全罩式貓頭,在秋天太陽的照射下漸漸眯起眼睛。


    「——愛內同學真不體貼。」


    她低聲咕噥。


    和過於閃耀的陽光絲毫不符的淡淡嗓音,但我卻覺得這句話已經充分展現出她的個性。


    也就是——花菱凱倫的個性。


    對她來說,自己的事最優先、別人的事則不需要想太多。


    人們稱之為「自我中心」,我則諷刺地稱為「公主」。老實說我也經常在想,這家夥的這個部分到底怎麽回事。


    「……露臉後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真是……欸算了。」


    閑著沒事的手指無聊玩著胸前的襯衫鈕扣,我說道:「要你說明一下應該不過分吧——呐,花菱。」


    「…………欸,無所謂。」


    花菱視線冷淡地射向我。


    但老實說一點都不帥。畢竟花菱就像拿著機車騎士脫下的全罩式安全帽一般, 把貓布偶的頭抱在胸前,一眼看過去模樣十分怪異。


    隻不過跟傳聞一樣,布偶裝裏麵相當悶熱,因此花菱全身濕透。九月已經進入尾聲,季節完全是秋天,雖然我還穿著短袖襯衫,但今天多少有點涼意了說……


    「——我在找哥哥。」


    花菱這麽說。我歎口氣,點頭回應。


    「果然是這樣啊,但不巧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文化祭的開幕典禮後,我就找不到他了,我也想知道他跑哪去。」


    「這樣啊……」


    「是說,找到以後你有什麽打算? j 「我想和他一起逛文化祭。」


    「有約好嗎? j


    「沒有。但就算沒有約,我覺得哥哥也會回答『好啊』。」


    「……嗯。」


    我漸漸開始了解事態。


    雖然沒有事先約,但就算當天突然說「一起逛文化祭吧」哥哥應該也會答應這種想法,真的很花菱。但能事先預測到妹妹這種性格,因此在接到邀請之前溜之大吉的冥也非常有他的樣子。


    ——不過,我會在意冥的下落也是沒辦法的事。


    「話說回來,你為什麽穿著布偶裝?」


    非常率直的感想。


    無論冥和花菱之間的問題有多麽實際,一旦眼前出現這身打扮的人,我一定會先好奇原因。


    「這是,手藝社的文化祭用衣裝。」


    「手藝社?」


    「沒錯。手藝社今年的題目是『製作布偶裝』。因為社長突然說,像平常一樣展示小東西一點都不好玩。」


    「……手藝社社長是莓穀學姊吧? j 「對。那個非常讓人困擾的人。」


    「欸如果是那個人的話,說出什麽都不奇怪呢……」


    手藝社社長是三年級的莓穀皐月學姊,其實我和這個人稍微有點交情。


    說起來,昨天舉辦的體育祭我才剛將這點交情發揮得淋漓盡致……往事不堪回首,別想了。


    就是身兼體育委員副委員的莓穀學姊,一手策劃昨天體育祭留下傳說的「吃手工麵包賽跑」什麽的,因為和現在的話題沒關係所以不管它。


    花菱繼續說道。


    「因此今年手藝社的目標就是『社員個人展』。所以,我們每個人都得做自己要穿的布偶裝,除了特別場合外,在文化祭的這兩天裏——必須一直穿著。」


    「……嗚哇。」


    那樣好辛苦啊!


    在文化祭上盡情cosy並不罕見。


    實際上,我們七月去參加山茶花女子學院文化祭的時候,除了認真的紅緒和華凪外,其他人都換上各式各樣的衣服。龍


    子姐姐更是不知羞恥地以二十四歲的年紀穿上水手服,連頭發都綁成雙馬尾。


    祭典的氣氛會讓人變得開放。


    但同樣是cosy ,「布偶裝」完全是另一回事。


    用一句話來說就是,文藝節目。


    明明不是藝人或喜劇演員,應該隻有女性社員的手藝社大家絕對不想穿的吧。 而且還是整整兩天!簡直是懲罰遊戲了好嗎!?


    「欸,雖然對我來說這種事無所謂。」


    「欸——無所謂嗎……」 「完全,沒關係。」


    花菱表情平淡的說。


    是這樣嗎?


    如果是可愛的女孩子衣裝也就罷了,這可是遊樂園會派出來的毛茸茸角色布偶裝喔。感覺叫聲就是毛?茸茸。


    一般會讓人討厭的吧。


    「既然這是手藝社的演出項目,那紅緒也穿了?」


    「穿著。」花菱點頭。


    「看起來還好嗎?」


    「感覺非常丟臉。」


    「……說得也是。」


    大致上,因為手藝社是人數一般的社團,所以要是沒受到社員們抵抗的話,應該有機會在校內看到各種的布偶裝軍團才對。


    但無論是我或網球社的家夥們,都隻看見花菱的奇怪貓布偶裝。也就是說,手藝社的成員們多數都不打算外出,肯定躲在社辦或家政教室裏。


    ——這麽說來,紅緒究竟什麽打扮?


    好在意,相當在意。但如果我問這種問題的話,話題就會扯遠,這個時候還是先忍忍吧。


    重要的果然是。


    「但是,比起這身打扮,我更想和哥哥說話。不能被眼前的事情左右。」


    ——和冥相關的話題。


    雖然常識上來說不想被穿著奇怪打扮的人,以得意的表情這麽指責,但我也大大讚同花菱的意見。


    我點點頭,回答「欸,是啊」。花菱也點點頭,直直看著我的眼睛進入正題。 「隨著我在校園裏尋找哥哥,最近有些覺得在意的事漸漸冒出來。然後剛好看到愛內同學,所以想說稍微聊一下。」


    「具體來說,在意的事是指?」


    花菱說道。


    「最近,感覺哥哥在躲我。」


    「……原來如此啊。」


    果然不可能沒發現。


    冥為了促進花菱獨立,所以試著保持距離——距他這麽說已經過去兩個禮拜。 雖然我就在旁邊看,但如果要說冥的態度實際上有什麽轉變,都隻體現在一些小事上。


    當然不可能無視,但也沒有嚴格對待。感覺上冥對花菱扔出話題的機會減少了,但原本這對兄妹的關係能夠成立,多要歸功於妹妹積極采取行動,所以其實沒什麽明確的變化感。


    雖然這麽說,但當事者似乎對改變深有感覺。


    再者冥今天還上演「逃亡劇」,更是至今為止不曾出現過的顯著「拒絕」,所以花菱那份疑惑會轉為確信也無可厚非。


    「愛內同學,知道為什麽嗎?」


    花菱表情微微扭曲,神色依賴的問。


    真困擾。


    這下我不就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了嗎?


    我全部都知道。無論是冥的事情,還是花菱的事情,兩邊都很清楚,正因此, 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做出錯誤選擇。


    想想看。


    最重要的不外乎是「花菱本人有所領悟」。


    如果一直依存哥哥的話,花菱的前途黯淡。現在已經不能夠置之不理——冥的願望就是以此為根據、希望花菱能夠獨立。


    因此,這個時候不能告訴她實話。


    說出「冥是為了讓花菱斷開對自己的依存,才避免接觸」這種話很簡單。如果這麽做,花菱現在那——如同迷路小貓般不安的表情,一定也能緩和下來。


    但那將會否定冥的所作所為。


    例如實在看不下去因為解不開數學問題就要哭出來的學生,所以直接跳過過程告訴對方答案。


    畢竟知道答案的話就能理解過程,這樣一來感覺全部問題都能理解才對——但這隻是感覺上罷了。有時候答案——必須自己用盡方法推導出來不可。


    「該不會,我被哥哥討厭了吧……」


    花菱低聲喃喃。


    那份不安應該就是冥最擔心的部分。


    我立刻吐出不是否定但也非肯定的話。


    「怎、怎麽會!」


    「——不是嗎?」


    那瞬間,花菱以整個人彈起般的氣勢詢問,「也就是說,愛內同學果然知道些什麽沒錯吧?」


    「唔……」


    我不能說多餘的事。


    但是,如果這時候保持沉默的話,反而會害花菱提心吊膽。


    我想要回答她的,是中間地帶。


    不是極端偏向冥,卻也不偏向花菱。雖然無法給予花菱明確的答案,但也許能消除她的不安。


    ……就算我完全不知道具體該怎做啊。


    總之現在先這麽說吧。


    「不——我也不知道詳細情形。」


    「呣……」


    我說了謊。


    但是,因為我原本就沒想好該怎麽說,所以就這樣順勢說下去也沒辦法,畢竟保持沉默反而糟糕,而我也不可能回答「是的沒有錯,我都知道喔」。


    這樣的話……


    「不過,我多少有感覺冥在躲你。」


    「愛內同學也這麽覺得?」


    「是啊。就是不算今天的事,我從之前就這麽覺得。感覺有點奇怪呢,這樣。」 雖然是假的。


    我完全沒看出冥行動前後的不同。


    要是沒從本人那邊聽說的話,肯定一頭霧水……


    「……愛內同學,意外地敏銳呢。」


    「欸,不要小看我。j


    我狀態可是很好,真的。


    「那麽,愛內同學認為哥哥為什麽躲著我?」


    「你還真是問了個難題……」


    必須回避正確答案。


    不是躲著而是單純保持距離而已,並沒有討厭什麽的。


    有沒有比較好的回答方式…………對了。


    「話說回來,花菱,我稍微問一下。你和冥在家都聊什麽?」


    既然那個眼鏡耿直的說,因為尊重隱私所以啥都不知情這種廢話,但如果是會帶同學回家然後若無其事去淋浴的愚蠢花菱,應該會有反應吧,大概。


    但是。


    「……為什麽要問這個?.」


    花菱皺起眉頭。


    另一方麵,我產生有點微妙的心情。


    現在不是反問的時候吧。話說、這對兄妹到底是怎樣啊,對我的問題竟然同一個反應。


    感覺有點奇怪?


    「怎麽說,沒辦法想像隻有你們待在一起的樣子啦。」


    「想像。」


    花菱瞪大眼,像鸚鵡般重複。我則邊說「是啊」邊點頭。


    「所以才想知道。就算冥躲著你,但你們可是住在一起、晚飯也會一起吃對吧? 應該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


    「……不太能說上話。」


    「哈?」


    非常出乎意料地回答。


    「我和哥哥,幾乎沒有一對一說話的機會。如果爸爸或媽媽在場,多少還能說上幾句,在學校的時候則是因為有紅緒或愛內同學在……」


    一邊說,花菱完完全全低下頭。


    她非常失落。


    「……我對愛內同學,感到抱歉。」


    「對我?」


    「沒錯。要是我不那樣利用愛內同學的話,根本還不知道該怎麽和哥哥


    說話…… 所以對不起……」


    花菱垂頭喪氣地道歉。隻要和我有關嘴裏就特別不客氣(隨便)的家夥,居然是利用這種方式生出和哥哥說話的機會嗎……套進我和冥在一起時,花菱對我用詞特別辛辣這點的確有道理,不過……


    還不知道?


    稍微等一下。你們爸媽已經再婚三個月了吧,現在跟我說沒怎麽好好說過話, 真假啊。


    「……我認為你不用那麽在意啦。我家現在還不是有三年空白,也沒什麽問題啊。」


    「就算你這麽說,但愛內同學家除了那三年以外,是一起住的吧?從出生到念國中的這十二年間。」 .


    「呣……」


    確實。正因為我和華凪有那樣的曆史,所以我們是無庸置疑的兄妹。


    「反觀我們才當了三個月的兄妹……我根本不知道身為妹妹,該怎麽和哥哥相處,也完全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還以為隻要開始住在一起,一切都會漸入佳境,隨便就能成為像兄妹般的存在……」


    花菱沉重地喃喃。


    雖然這麽說,但似乎因為累積相當多的情緒和想法,越說越消沉的花菱實在讓人感到棘手。她的情緒仿佛就要陷入沼澤最深處。


    「好難啊。」


    「很難。」


    哥哥煩惱著妹妹的未來同時,妹妹也煩惱著兄妹倆的現在。


    ——然後,彼此的思緒都沒有跟上對方的煩惱。


    花菱由於為了督促自己成長的哥哥和自己的距離而煩惱,反過來,冥完全沒發現妹妹對現在兄妹的相處方式,因為決定性因素而感到悲傷。


    「如果,有什麽契機就好了呢。」


    我低聲喃喃。


    「契機?」花菱皺眉,「那是什麽意思?」


    「就是那個,類似上次的餅幹那樣。」


    「啊啊……」


    我們再次觸及五月份的事。


    因為發生過那樣的事,所以兩人才能好好踏出身為兄妹的第一步——雖然這麽想,但魔鬼藏在細節裏,問題或許還在更之前。


    「……這麽說起來。」


    「嗯?」


    「關於華凪。」花菱低聲說道。


    「哦……華凪怎麽了? j


    雖然沒料到幾個月前的話題會像這樣接二連三出現,但花菱卻也沒有特別表示關心,反而提到華凪的名字。比起自己更對華凪的話題有興趣的我,以稍微拔高的聲音回問。


    花菱深有感慨似的說。


    「那孩子,是個非常好的孩子。我覺得她很厲害。」


    「對吧!」


    二話不說嗨起來的我回答。


    上學第一天,因為路線相同所以走到一起的花菱和華凪。令人驚訝地的是,從那之後兩人似乎一直有聯絡,連手機郵箱都早就交換之類的。


    麵對我的過度反應,花菱以厭煩的視線看過來。


    「光是這樣,就怎麽也看不出她是愛內同學的妹妹。」


    「吵死了!真的是我妹啦笨蛋!」


    最近我才剛被歐米茄禮貌地用同樣的台詞說過啦,可惡!


    「……愛內同學果然,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欸?」


    和以前不一樣?


    「之前的愛內同學,在提到自己妹妹的時候,情緒不會這麽高漲。不如說很冷淡。」


    「……那是。」


    感覺空氣稍微沉重起來。


    也就是,我親身感受到對話中含有的「重要度」變化。


    直截了當來說,我和花菱之間的對談再度進入認真模式,有種不能隨便回答的感覺——就是這個意思。


    實際上,我也覺得應該會是這樣。


    我上次和花菱提到自己的妹妹,是在五月花菱家因為再婚問題(既然花菱是父親的姓,那就叫花菱家吧)動蕩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我大概處於「妹妹的話題怎樣都好!」這種感覺,就像花菱指責的一樣,連聊到妹妹都不願意。


    明明當時是那樣,現在卻變成這樣……對吧?


    「愛內同學和華凪,現在感情非常要好,很像兄妹,所以我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為什麽,你們會有這種改變呢?」


    花菱再次詢問。


    為什麽……?


    能夠成為答案的原因有很多。例如因為隻是誤會解開罷了、因為原本問題就出在紅緒身上、因為華凪很多想法都過於自我中心。


    但,最大的理由是。


    「應該是向彼此說出想說的話吧。或者該叫做『傾訴』比較好呢。」


    「傾訴……」


    花菱重複一次,而我微微點頭。


    「對啊。因為我們之間有著種種空白,所以感覺必須消除隔閡才行。」


    「我和哥哥的確也有那種空白期,但是,傾訴好難……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嘛,我想那並不局限於言語啦。」


    「是這樣嗎?」


    聽我這麽說,花菱聲調拔高一階。


    我從她的語調變化接收到「糟糕」這個訊息。喂喂,這該不會是對我有什麽奇妙的期待吧?別啊……


    等等花菱,我不記得自己有說過什麽出色的發言。


    「不、不是,這不是什麽深思熟慮之後的話啦……不過、大概,除了言語以外應該也有其他方法吧?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麽。」


    「欸?……」花菱不悅地瞪著我,「不負責任……」


    「就算你這麽說我也很為難好嗎……」


    「哼。」


    ——接著.我們的對話陷入僵局。


    就像用完油的齒輪般,話題結束、會話的循環停止。


    文化祭的喧囂紮入耳中。明明天空已經完全染上秋色,但反射太陽光熱輻射的柏油路依舊喚起夏天的感覺。


    得說些什麽——雖然那如同能夠麻痹大腦的強烈自覺確實存在,卻無法和行動有所連接。


    「…………我差不多該回去找哥哥了。」


    花菱低聲說。


    「你還要找嗎?」


    「除了這個之外,我不知道今天還可以做什麽。」


    結果,沉默是有時限的。花菱一邊說,一邊把手上的貓布偶頭套戴回頭上,斷絕和外界的交流。她以模糊的聲音說道。


    『雖然我不知道哥哥怎麽想,但我想和哥哥一起逛文化祭。』


    我隻能目送咚咚地邁開腳步的花菱的背影離去。


    ——————————————————————————————————————————————————————————————


    ——沒事做了。


    和花菱分開,麻將大會也因為中途離席不戰而敗,所以我突然空閑下來。


    於是我為了履行少數幾個和文化祭有關的「約定」,前往社辦棟之外——設置在校門附近的攤販區。


    「我看看,記得應該是這邊……」


    在文化祭擺攤的社團似乎非常多(因為我們學校文化祭以社團為優先,沒有教室展示)。


    而運動社團就占飲食攤的大半數。對平常因為社團活動忙得不可開交的運動社 團來說,這種不怎麽需要準備的攤子最為適合。


    但意外的是,文化社團中也有擺飲食攤的社團。而莉莉參加的「海外文化研究會」正是其中之一。


    「哦、葉介!歡迎光臨!你來了呢!」


    「因為我們約好了嘛,莉莉。怎樣,有客人嗎?」


    「客人啊……『一點點』吧?」


    海外文化研究會。


    在見習過各式各樣的社團後,莉


    莉所選擇的社團。


    雖然我以為她一定會加入紅緒和花菱所在的手藝社,但莉莉有著優秀的自主性。 原本莉莉來日本homestay的目的就是認識自己的祖先。而木木津高中的海外文化研究會的理念就是「以日本為視點來看別的國家」,也就是說「以俯瞰視點來分析英國(自己的國家)」這個想法吸引莉莉,沒有比這個更適合她的社團了。


    「……果然,莉莉賣的是英國料理呢。」


    「是的!如果我不推薦英國料理的話,該推薦什麽料理呢!」


    ——英國料理攤。


    要論海文研攤子的最大特征,那就是菜單似乎會隨著看店者而定。順便說,莉莉的負責時段是第一天下午。因為答應過要去莉莉的店,所以我一定得在這個時間點來這邊。


    海文研的社員大半都是女孩子,而且似乎多數都是海外宅。


    結果就是,她們大多想要賣自己喜歡國家的料理——因此才會采用時間製&菜單交換製。


    我還聽說「德國推」和「比利時推」的女學生策劃針對家長販售的「德國啤酒」 和「比利時啤酒」,但這種計畫當然會因為踩中文化祭執行委員和教師們的逆鱗而被粉碎,差點被罵到死。 結果,我在網球社社辦時聽去海文研攤子的家夥們說,負責第一天早上的她們眼神死地穿著軍服加上圍裙調調的民族衣裝,改成賣香腸和淡菜的樣子。


    而身為英國負責人的莉莉,理所當然準備的是——


    「嗚哇……是鰻魚凍……」


    雖然英國身為廣為人知的難吃料理大國——但當中依舊有著不論外觀、名字、 味道和評價都擁有壓倒性存在感的霸氣料理。


    那就是鰻魚凍。


    「是的。是『jellied eels』呢。雖然我在這個和『stew eels』間猶豫很久,但如 果要賣的話,果然還是jellied eels比較好。」


    即使說到擺攤最讓人直接聯想的是炸魚薯條,但莉莉卻決定以英國出名的另一 種攤販料理,也就是鰻魚凍決勝的樣子。


    從我的口吻就一目了然了吧,我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這個「jellied eels」。而要 說我第一次吃這個料理,得追溯到兩個月前。


    也就是七月下旬。


    關鍵就在「七月」和「鰻魚」,以及「日本」和「英國」。沒有交集的兩國傳統文化,在那天奇跡般的融合了!


    ——以相當精彩的糟糕形式


    「鰻魚凍……嘛,是今年土用醜日以來第二次呢。」


    「沒錯呢!我在那個時候學到jellied eels的做法,所以這次有經驗了!」


    這天,我沒有詛咒日本的鰻魚業界和平賀源內。


    土用的醜日是指,吃鰻魚的日子。為了儲存應付八月猛暑的貴重精力,所以有著吃鰻魚的傳統習俗。


    但重要的是,土用醜日並沒有指定鰻魚該怎麽吃。


    大半的人應該會蒲燒吧,名古屋人的話說不定會選擇鰻三吃。如果濱鬆人在這天吃鰻魚派(靜岡特產點心)的話,那就絕對是在等人吐槽,總之好好揍一頓就對了。


    接著,如果是英國人——就會吃鰻魚凍。


    「但是啊,莉莉。為什麽是鰻魚凍?炸魚薯條或三明治準備起來不是比較輕鬆嗎,大概。」


    「當然是有理由的!」


    莉莉以向日葵般的燦爛笑臉說道。


    「jellied eels連在英國本地的店都逐漸減少,但我認為這是絕對不能消失的文化!因為我是海文研的一分子,這次想要強調『文化』的部分。就算多一個人也好,我希望能有更多人知道jellied eels這項食物的存在,所以這次才選擇它!」


    「原來如此……比起定番料理,較為小眾的料理說不定更能帶出文化的意義呢……」


    實際上,鰻魚凍的知名度並沒有很高。


    所以如果是以「超商或超市賣的那種蜜柑或白桃果凍,把裏麵的水果換成鰻魚」 下去聯想的話,實物本體和想像之差實在太過懸殊。鰻魚凍的「凍」 更加接近日本「魚凍」,味道也不是甜係而是鹹的,使用的鰻魚更和日本用於蒲燒或鰻三吃的品種有所不同。


    總而言之——鰻魚凍是英國料理中,少數擁有卓越到糟糕的外觀,以及過於性格的味道,集雙重缺點於一身的一道恐怖料理。


    因為和莉莉約好要來,所以我也做好相當的覺悟,但老實說我心已死。因為, 嗯。相當強烈啊,鰻魚凍……


    ——雖然這麽說。


    「……那,就是這樣莉莉。給我一個。」


    「好的!非常感謝!一共三百元!」


    「ok,等我拿一下錢。」


    既然到這裏來了,我就沒有不吃這個選項,因為那是莉莉努力煮出的料理,所以我必須盡力聲援才行。


    我伸手探向製服口袋,拿出錢包。


    就在此時。


    『那個……不好意思……也可以給我一個嗎……?』


    在我將取出的銀色硬幣交到莉莉白皙的手掌上時,突然傳來這道聲音。


    是其他客人。


    但那是道充滿違和感的聲音。模模糊糊又含混不清,完全聽不明白,簡直就像裹在毛茸茸棉被裏、呈現卷起狀態然後說話一樣。


    到底是誰會發出這種聲音?感冒了嗎?


    我一邊這樣想,一邊轉頭看向聲音的方向——而在那裏的居然是……


    「嘎……!又、又是布偶裝!是怎樣啊!?」


    「哦哦?兔子……? j


    又是穿著等身大布偶裝的人。和之前目擊到的紫色恐怖貓不同,這次的主題是 兔子——還是隻白兔。


    穿著布偶裝行動的怪癖……也就是手藝社的成員不會錯。


    『…………!?』


    聞言,白兔看往我們的方向,明顯嚇了一跳。


    看來和上次那機器人偶一樣的冷淡布偶不同,這隻布偶裝的情感表現似乎挺豐富的。啊對,它還正常說話了。


    設計方麵也是這隻獲勝。全身是軟綿綿的白毛,頭部是全罩式頭套,但和那隻死魚眼的貓不同,這隻兔子是親切又可愛的表情。


    身體方麵則在布偶裝外穿上特別的圍裙。簡直像是料理偶像會穿在身上般、以白色、覆盆子色和粉紅色為基準,搭配上大量折邊的訂製衣裝。


    我盯著那隻兔布偶看。


    「嗯。這隻比剛才那隻貓有品味多了……」


    「姆,還有貓嗎?我之前看過熊!」


    「是啊,社辦棟突然來了隻貓布偶。欸,還有熊嗎——」


    「……………………」


    就在我們討論起校內為何會出現複數布偶裝的話題時,我眼角餘光瞄見白兔布偶退了 一步。


    這是打算逃跑吧。至少看上去感覺非常不舒服。


    ……為何?


    和多數會婉拒的日本人不同,既然好奇且積極地過來買鰻魚凍的話,到底為什麽要跑——


    「…………因為我,嗎?」


    『欸!?』


    聞言,白兔肩膀激烈一震,感覺更加驚訝。


    事情到這個地步,我開始產生「該不會是」的推測,而沿著那個可能性去想的話,簡直越想越覺得符合。


    毛茸茸的生物、圍裙、對鰻魚凍有興趣、手藝社、看到我好像想逃…………這是。


    「——你是紅緒?」


    我試著詢問。


    刻不容緩地,白兔激烈地搖頭並回答。


    『不、不是!我不認識那個人!』


    「


    「……」」


    我和莉莉麵麵相覷,雙雙點頭。


    「是紅緒呢。」「怎麽看都是紅緒嘛。」


    『——!?』


    白兔又倒退幾步,我們則繼續追擊。


    「本來隻是懷疑,但聽見剛剛的回答就確定了喔。」


    「欸,挺容易發現的啦,太明顯了。」


    『嗚…………為什麽你們會知道呢…………?』


    接著,「布偶裝裏麵的人」很快死心,說出肯定我們推測的話。我半傻眼的說。「當然知道的吧。還有啊,聲音聽不太見所以把頭拿下來吧。」


    『嗯……』


    就像拔掉紅酒瓶的軟木塞,她砰地取下全罩式兔子頭。漂亮的黑發呼啦啦地散開來。她看著我們浮現幹笑。


    似乎難以理解為什麽自己的本體會瞬間被識破。


    「是我……」


    不用說——當然是紅緒。然後我和莉莉異口同聲,給滿臉困惑的紅緒補上最後一刀。


    「我了。」


    「我知道。」


    紅緒垂頭喪氣。


    海文研似乎本來就打算提早收攤,所以在莉莉準備關店的時候,我和紅緒就坐在攤子前的長椅上等。


    紅緒把白兔頭放在椅子另一端。隻有布偶頭部曝曬在外的模樣,看起來有種斬首示眾的驚悚感。


    「說起來,你為什麽是扮兔子?.」


    我從花菱那邊聽說紅緒也穿著布偶裝。既然如此,會在意的當然是為什麽選擇兔子,而且還是白兔這點。


    「欸。為什麽是指……?」紅緒疑問。


    「就是,怎麽會決定要做這種的布偶裝?」


    「啊啊,我想想……」


    紅緒紅著臉,以十分動搖的樣子回答,「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啦。我喜歡兔子, 而且也沒有其他選擇……」


    「哦。所以選白兔嗎——」


    「嗯。」


    「明明是紅緒卻不是紅色的嗎?」


    「就算是我也不是什麽都會用紅色的喔。j 「這麽說也是。」


    大概是因為名字裏帶有顏色吧,紅緒從以前開始就喜歡紅色。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說她幾乎全都選紅色也不過分,但假使是紅色的兔子也太奇怪了。兔子大多是黑、茶或白,恐怕隻有在「其實是恐怖童話」之類的遊戲裏才會出現拿刀亂來、滿身血腥的紅兔子。


    但是,怎麽說。


    …………從剛剛開始,紅緒的回答就不怎麽幹脆。


    「怎麽啦,這麽討厭被看見嗎?」


    「沒、沒有到討厭的程度……」


    紅緒低下視線。她的手指在圍裙上合攏、分開、再度合攏,感覺十分猶豫。一 邊做出顯而易見的扭捏舉動,然後倏地抬起目光。


    霎時,我們視線相接,而後……


    「該說是,想讓葉介看到打扮得更漂亮的模樣嗎……」


    「……………………」


    我說不出話。


    「你、你說些什麽啊。不、不然好尷尬。」


    「唔……抱、抱歉……」


    要我說話啊,但具體上該說什麽……?


    對、對了!雖然說是布偶裝,但也大致算不同的服裝,要是說到當女孩子穿沒見過的衣服時該怎麽應付……!


    「……很適合你。」


    「欸? j


    紅緒浮現萬分驚訝地表情。我繼續說道。


    「那隻兔子,很有紅緒的樣子。」


    ——那就是誇獎衣服。


    當然,這並非恭維。身為草食係女孩子的紅緒,和兔子這種動物非常搭,而且連兔子眼睛是紅色這點一起考慮下去的話,也和本人的代表色很合,是個不錯的選擇。


    雖然如此。


    「…………欸?」


    奇妙的是紅緒的反應完全不對。


    不 如說,還露出不太看得出來的不爽。她眯起眼,抿緊雙唇。而我一頭霧水的問。


    「……你為什麽看起來很不滿啊。」


    「那是當然的。被說很適合布偶裝,任誰都高興不起來好嗎?」


    我明白令人驚愕的新事實。這個世界似乎存在著被誇獎也不會讓女孩子高興的衣服。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說起來,明明才剛跟你說過,想讓你看到打扮得更漂亮的我的說。 真是。」


    紅緒有點生氣的說。


    看樣子是失敗了,但如果好好考慮的話,因為紅緒真的很討厭自己的兔子模樣,所以要是誇獎兔子反而會有反效果這件事,也非常明顯。


    不,但就算這樣,我也沒想過她居然會這麽不高興……難道,還有什麽其他理由嗎?雖然我什麽都想不到。


    「葉介、紅緒,久等了!我拿jellied eels來了!」


    正當我因為說出多餘的話而讓氣氛變得微妙的時候,救世主、也就是做好關店準備的莉莉出現了。


    將我們之間的窘困氣氛打破的莉莉,簡直就是天使。


    ——雖然這麽說,但恐怖的是,天使雙手正拿著可以稱為「通往地獄的鑰匙」 的料理,也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果然好難吃……」


    「好厲害!超好吃的!不愧是莉莉!」


    「隻要你喜歡我就很開心了。我自己也覺得做得還不錯。」


    「從今年土用醜日吃過的葉介那邊聽到之後,我就一直想吃吃看了呢。有種心願終於達成的感覺。」


    莉莉坐在我和紅緒中間。


    接著是,很熟悉的光景。


    隻有我一個人無精打采,紅緒和料理製作人都讚不絕口。和擁有特殊味覺以及味道價值觀差不多的她們相較之下,嗜好極為普通的我,自然會產生完全不同的感想。


    ——鰻魚凍。


    外觀差不多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凍的顏色是帶有些許黃的透明色,那之中裝著切成塊狀、還帶著藍皮並煮成白色的歐洲鰻魚。要說鰻魚凍的問題,果然是那清爽到無法引起食欲的外觀吧。


    特別是對原本就會吃鰻魚的日本人來說,這個鰻魚凍已經超越驚嚇,進入事故的領域。


    會這麽說是因為日本人吃鰻魚的時候,大多是蒲燒後吃,極少有機會遇到身為魚類,卻「活生生」的鰻魚。


    魚。對,鰻魚毫無疑問是魚。


    絕對不是——像沾上蒲燒醬汁時那肉類般的存在。


    也就是在某種意義(?)上,這個「jellied ells」是道能夠引出所謂鰻魚這種魚 類持有的「原味」料理。


    「唔唔……」


    默默地把鰻魚凍送進嘴裏,我覺得想吐。


    因為所謂的鰻魚凍是道優秀的英國料理,所以承襲它發明國家那調味一邊倒的愛好。


    調味是單純的「鹽」。


    那就是全部。強烈的重鹹鰻魚,再加上過度提出食材味道而產生的腥味,這個 強烈的味道簡直一言難盡。


    「葉介覺得,不好吃嗎……?」


    莉莉以確認般的口吻,詢問默默吃著的我。


    藍色雙瞳直直地看著我。


    盡管我因為那雙寶石般清澈的視線感到暈眩,但依舊遵從自己的信念i如果覺得難吃就直說——回答。


    「欸,不、欸,嗯……抱歉。」


    我說出這種非常曖昧又沒把握的話。


    ——這種事無論做幾次都無法習慣。


    對煮出這份料理的人說出「難吃」的瞬間。


    就連對做菜比誰都難吃的紅緒,我都這麽覺得了,對莉莉的罪惡感隻怕更加嚴重


    。莉莉有點失落的說道。


    「這樣嗎……好難啊,明明我應該煮出自己覺得好吃的東西,但是我完全不知道 jellied eels究竟該怎麽煮,才會符合曰本的大家的口味……好困擾啊……」


    莉莉開始苦思。


    莉莉所做的「英國家庭料理」最大問題是,日本人和英國人之間的各種文化差異占絕大多數。


    所以就理論來說,要是材料和做法大致偏向曰式的話,兩國之間的飲食鴻溝應該就能補上才對。


    但是,對莉莉而言,所謂的「文化」非常重要。


    日本人不擅長的東西、認為是常識之外的東西、怪異的東西——將這些全部排 除並製成的新「英國料理」,就和英國土生土長的莉莉印象中的英國料理完全不同了不是嗎……欸,反正莉莉也根本不知道,該怎麽煮出曰本人會喜歡的英國料理。


    在這個時候。


    「——如果,葉介的味覺和我一樣就好了呢。」


    出現非常意外的爆炸性發言。我無比認真且戰栗地看向發言者的臉。


    「紅緒,你剛剛若無其事地說了很可怕的話呢……」


    「欸?為什麽?」


    滿臉好奇的紅緒疑問,「因為這樣的話,葉介不管吃什麽都會覺得『好吃』了呦?這不是很棒的事嗎?」


    「呣……」


    「如果味覺和我一樣的話,那麽我煮的料理也全部都會覺得好吃了呢。」


    紅緒一邊搖著放在旁邊的兔布偶腦袋,一邊說。


    ——不是紅緒,而是我改變?


    老實說這完全是無法想像的展開。說起來,旁門左道of旁門左道也該有個限度吧?隻不過,紅緒說的話也沒有什麽不對。


    「順便說,我爸爸就是這樣喔。j 「什麽……?」


    「向媽媽求婚,去外公家裏低下頭說『請將耀子小姐嫁給我!』……啊,抱歉, 耀子是我媽媽的名字。總之他們一帆風順直到結婚,等開始一起住之後,爸爸才發覺媽媽的料理很奇怪,但是因為爸爸超級喜歡媽媽,不想要分開,所以到最後爸爸的體質就習慣了的樣子。」


    好隨便!?


    你說就習慣了的樣子——連人類的體質都能改變的料理到底是什麽!?不要這麽爽快的帶過去!很恐怖好嗎!風水輪流轉哪天就會轉到我了嗎!


    「那啥紅緒小姐,您說的我完全是第一次聽到……」我想也不想地詢問。


    「因為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嘛。大概上個月左右?在葉介指責之前,我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的料理和別人不一樣啊。」


    「不,就算是這樣。」


    紅緒的父親——香神先生到底跨越什麽矛盾才有今天的生活呢。雖然我偶爾會 在上下學路上遇到香神先生,但既然聽說這樣的故事,想必以後見到會另眼相看吧。


    然後是紅緒的媽媽——香神耀子阿姨嗎?這麽說起來,最近好像不怎麽有遇到。大概多久沒見了呢?我想至少從紅緒開始出入家裏後,就不曾遇過了……


    「欸、不過——雖然我說了這麽多,但都是開玩笑的。」


    「……哎。」


    紅緒浮現壞笑。


    「因為我已經說過要努力煮出讓葉介覺得好吃的料理,如果葉介改變的話,不就像我輸了一樣嗎?這樣太卑鄙了。」


    「……原來如此。」


    我嘴角浮現些許笑容說道:「欸,我也——不管吃起來到底多好吃,還是沒辦法想像自己像你一樣在白飯上撒帕布隆。」(日產的感冒藥,大概類似於999?台譯百保能)


    「欸?那個隻是入門級呢。」紅緒噘嘴,柔和地說。


    「那就更不行了……」


    「嘿嘿。紅緒和葉介感情真的很好呢。」


    露出曖昧的笑容來回看著我們,夾在中間的莉莉綻出比我們更加高興的表情, 然後將湯匙伸向自己手邊裝鰻魚凍的容器。就像在吃充分使用牛奶的冰淇淋般,莉莉心情非常好地一口接一口。


    這是一段充實而和平的時間。


    雖然同時也完全不平穩。


    我的舌頭因為鰻魚凍那過於獨特的鹹味和魚腥味非常熱鬧,一起坐在長椅上的紅緒頭部以下穿著布偶裝,海文研的攤子不知道是不是評價不好,從剛才開始就沒有客人前來的跡象,但這對我們而言——是無可取代的美好時光。


    就在此時。


    『引頸期盼的木木津祭的同學們,以及家長們大家晚安!我是文化祭執行委員船越!各位等待已久的活動時間終於到了!』


    喇叭裏突然傳來執行委員的全校廣播。


    在校門周圍區域的人們,一致停下活動。


    然後不約而同做出同樣的行為。


    無論誰都像長頸鹿般伸長脖子、像大象般豎起耳朵,凝神細聽喇叭裏傳來的廣播。當然我們也是。什麽活動要開始了?


    廣播繼續說道。


    『文化祭第一天已經接近尾聲!有好好看過節目表的各位,大概在想差不多該來了吧?對,時間到了!由文化祭執行委員會主辦的大賓果大會時間!』


    ——居然是賓果大會?


    「對對,有賓果大會喔!我啊,考慮過不會回教室的可能性,所以把單子放在口袋裏了……你看!」


    「我也帶著!目標是一本萬利!」


    她們兩個一起摸出之前發下來的賓果專用紙。


    紅緒的用紙居然是從布偶裝身上的圍裙口袋(簡直像四次元口袋般的不自然口袋)裏拿出來的。


    但相形之下的我……


    「……我忘了這回事。現在用紙不在手邊。」


    「欸。這不是今天開幕式結束後,委員會直接發下來的嗎?放在哪裏了呢?」


    「我應該是放在書包外看得見的地方……書包在網球社社辦。就算現在過去拿也來不及了。留在那邊的家夥會隨便塗。」


    關於用紙的記憶意外鮮明。


    我應該是把用紙明顯地放在、袋鼠育兒袋般的書包外側口袋裏。而那些像鬣狗一樣眼尖的渾蛋們根本不可能放過,當然會抽走,當成社辦內所有人的共同財產。


    「嗯,好可惜呢。明明獎品相當不錯的樣子。」「欸……例如什麽?」我反問紅緒。


    「我想想喔。我之前從手藝社的執行委員那邊聽說,因為這次取得木木津市的商店街協辦,所以有很多好東西喔。藍光光碟機啦亞馬遜的禮券啦筆記型電腦啦,其他還有很多喔。」


    「什——」


    超出預想太多的豪華陣容,讓我不禁動搖。


    欸。


    那是什麽!?會給這麽好的東西!?


    我還以為反正就是「學生餐廳的優惠券一個月」之類、和學校生活相關的獎品而已,完全小看這次活動了


    「莉莉想要什麽呢?我想要電腦。我房間裏的電腦因為超舊,稍微用一下就會馬上斷電。」


    「我想要光碟機。一次可以錄複數的節目果然很有魅力呢。家裏隻有一台電視, 多少有點不方便。」


    「啊,的確……不過,既然獎品這麽豐富,說不定也會有電視喔。我在新聞上看過,電視最近銷量似乎不太好,店家很煩惱呢。」


    「哦——?太棒了。那我也想要電視。」


    另一方麵,女孩子們對賓果大會興致勃勃。


    女性似乎有對這種碰運氣拿獎品的活動產生興趣的傾向,這點也體現在雜誌獎品和商店街的抽獎上。


    但是呢兩位,賓果可不是那種積極想要什麽就能拿到的積極遊戲喔。參加者能做的,最多隻有期待念出號碼的時候。


    …………欸,關鍵是我手


    邊沒有用紙,隻能半張著嘴排放二氧化碳然後旁觀這場活動。


    ——就在這個因為賓果大會,而讓我們陷入這次文化祭開場以來最為絕妙的情緒高漲時。


    「呼。」


    可以看見某道人影從校舍方向一邊擦汗,一邊跑近我們所在的攤販區。那是個又高又痩,還戴著眼鏡的熟悉男人。


    冥。


    「啊咧——那個不是冥嗎?」


    「嗯。啊、真的。是藤見川同學。欸……那麽,凱倫呢……?」


    「冥!要過來嗎?」


    「唔……?」


    莉莉揮揮手,一臉疲累不堪的冥似乎注意到我們。他瞬間像是警戒般看看四周,大概是在確認安全(?)吧,才慢慢邁步往海文研的攤子走過來。


    然後,開口第一句話。


    「……班長,那個布偶裝是懲罰遊戲還是什麽?」


    「欸,欸!?」


    首先就是——吐槽穿著白兔布偶裝的紅緒。


    這句話讓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紅緒,再度回到覺得非常丟臉的狀態。


    紅緒滿臉通紅,沒理由羞恥地說道。


    「那、那個,這、這是手藝社的展出……不是什麽處罰遊戲……」


    「原來如此,是手藝社的……手藝社!?是嗎,那麽在我移動之後,有隻奇怪貓咪滿校園徘徊的傳言,該不會是……!」


    冥驚訝地瞪大眼。


    看見他這個反應,我想冥應該成功躲開花菱,畢竟他好像沒遇到那隻恐怖的紫色貓布偶(in花菱)。


    ——反而是遇到花菱的我有個想法。


    「呐。老實說——我剛剛遇到花菱了。」


    我悄聲向冥說。


    「哦……凱倫的樣子如何?」


    居然用問題回答問題……如何嗎?


    不知為何,我對這個問題無法抱持良好印象。


    該說是微妙的隔離嗎,還是說法很冷淡呢。


    有種和平突然停止、令人著急的感覺。我邊這麽想邊回答。


    「『保持距離、促進獨立』對吧。大概暴露一半了。她還問我你是不是躲著她。」


    「……果然嗎。」


    「是啊。老實說,我覺得你現在的做法沒什麽效果。花菱那家夥完全沒有變得獨


    立。」


    「…………說的,也是呢。」


    要是一時半刻就能讓那個自甘墮落的公主產生變化,我們也不用這麽辛苦但比起這些我更在意的是——冥和花菱交錯的想法。


    這對兄妹現在最必要的,真的是「保持距離」和「獨立」嗎?我甚至對此產生 疑問。


    「哦?葉介和冥在聊什麽呢?」


    莉莉以奇怪的表情,詢問話題突然開始沉重的我們,而我有點語塞。


    「啊不,這是……」


    「賓果遊戲很快就要開始了喔。冥,你有帶著用紙嗎?」


    「用紙……?賓果的嗎?不,可能放在書包裏了吧……」


    「姆姆。和葉介一樣呢。太浪費了!」


    「說的是呢。這麽說起來,我完全忘了這回事——」


    就在冥這麽說的瞬間。


    「呐呐,藤見川同學。你有看到凱倫嗎?」


    「……!」


    詢問。


    和花菱同為手藝社一員的紅緒,直接向冥提出詢問。


    這瞬間,冥肩頭一僵。


    紅緒沒有注意到他的反應,以更加不可思議的狀態納悶道。


    「凱倫她啊,今天一直都在找藤見川同學喔。錯過了嗎?」


    「……大概是吧。」


    「是嗎?因為凱倫說想和藤見川同學一起玩,既然今天時間上有點緊湊,希望明天你能和她一起逛呢。」


    「是、這樣啊。」冥說道:「…………我會妥善處理。」


    以幹癟的聲音,冥點頭這麽說。


    ——以全盤皆知的我確定「恐怕不會處理吧」的聲色。


    「……需要改變方式嗎?」


    冥小聲地喃喃。


    我從那低語聲中感覺到難以言喻的危險。


    畢竟花菱一點都沒有改變。


    直腸子,而且太過純真。早上遲到就一個人上學,文化祭則一心一意找哥哥, 完全不會打亂自己的腳步。


    因為花菱現在隻希望,能和冥成為感情好的兄妹。


    但因為冥的願望更加顧全大局、更加著眼於未來——所以越聽他們兩個說話越會發現,雙方想法有著決定性的出入。


    此時。


    『那麽,賓果大會start!』


    從喇叭裏傳來的聲音,自然而然轉移我們的注意力。


    『各位,準備好賓果用紙了嗎?規矩就是,湊齊兩行賓果後請依序前往經營本 部,接著再抽一次簽,這樣便能獲得上麵所寫的超豪華獎品——這就是本次活動的 形式。不過,還有個請接受我們訪問才能領取獎品的條件喔!那麽,大會開始!首先是


    8號!用紙上有8號的人請劃記——』


    「啊,我有8號!首先一個!」


    「我也有。這是很棒的開頭對吧!」


    「……」


    「……」


    一邊看著愉快玩賓果的女孩子們,我和冥陷入無法形容的沉默。


    如果我們手上也有賓果用紙的話。


    那就能夠丟掉這種難以言喻的思考,任由物欲擺布了吧。我這麽想。


    ——然後,賓果遊戲以意外的方式結束。


    但那絕對不是、


    『我是二年五班的香神紅緒。那個,我抽到應該很多人想要的ipad……啊哈 哈哈,不好意思。我其實已經有一台ipad了……我真正想要的是電腦!感覺這兩個價錢差不多,抽中電腦那位願意和我換嗎?等你聯絡!』


    因為紅緒重複獲得ipad ,因此透過學校廣播申請交易這件事。


    『我是二、五的莉莉=亞波爾格士!這次能夠抽中想要的光碟機真的太好了。我非常喜歡看足球和時代劇,會充分活用這台光碟機!』


    也不是莉莉發揮幸運值,如同自己的宣言般抽中會讓我家電視生命更為豐富的東西。


    問題出在——接連有人抽中獎品、賓果大會漸入佳境的時候。


    『哎呀,兩位都連出兩條線了呢。那麽,請兩位抽簽吧。請各位稍微等等…………噢噢,這、這是!終於出現了!兩位抽中相同的獎品!而且還是這次活


    動的壓軸獎!也就是全天候型最高級水上樂園『sidderuta』的雙人一日入場券啊啊啊啊啊啊!』


    非常吵鬧的尖叫響徹校內。


    那個播放員似乎把賓果和足球代表戰還是什麽搞混了,起初有學生連線成功出 現在本部時,那人也發出『賓果!賓果!賓果!賓果!賓果!賓果!賓果喚噢噢噢!』等等,簡直像日本隊進球似的連喊幾十次賓果,然後被老師們罵了。現在這模樣已經比剛開始冷靜很多,但還是令人困擾。


    「欸欸欸欸,說是sidderuta呢!好厲害!」


    「沒想到學校的賓果大會居然會出現這種獎品,今年真是不得了。


    因為第二台ipad如願以償地和抽中筆電的學生交易,因此非常愉悅的紅緒 和我抬高聲量。


    sidderuta是最近成為話題的超豪華水上樂園。


    雖然東京都內已經有最高級的娛樂設施,但大概是以未來想擊敗名字同樣「s i」開頭的巨大娛樂設施為目標還是什麽……


    到底是誰呢?


    抽中這種高級獎品的會是什麽人……?


    『那麽,我想也差不多該訪問非常幸運的兩位女性……哎呀,兩位認識嗎?啊、 那可以請兩位一起接受訪問嗎……非常感謝。那麽,首先請自我介紹。』


    接著完全是以突襲的形式。


    『好的……那、那個……我是一年四班的愛內華凪……』


    『二年五班,花菱凱倫。』


    她們兩個的聲音出現在廣播裏。


    『算起來,二年五班這是第三位得獎者了呢。似乎是聚集非常幸運且可愛的女孩子的班級!順便一問花菱同學,你和之前獲獎的那兩位是……?』


    『朋友。感情超好。』


    『噢噢,這真是厲害!也就是三位感情好的朋友獨占豪華獎品呢。太讓人羨慕了!花菱同學……我從你走進房間開始,就對那個奇異過頭的打扮很有興趣……?』


    『——完全和現在沒有關係。快點繼續訪問吧。』


    『…………說得也是。好的,我明白了。那麽接下來訪問愛內同學吧!雖然這次幸運地獲得免費一日券,但因為sidderuta是spa度假村,所以必須穿泳裝。請問愛內同學這個夏天去過海邊嗎?』


    『我對海邊什麽的沒有興趣……我是山派……』


    『山嗎!這麽說你的興趣是露營或登山囉?』


    『是昆蟲采集……今年也在長野的深山裏,抓了很多蟬……』


    『…………原來如此。那麽最後,因為這次的獎品是雙人一日券,如果願意的話,能夠告訴我們想一起去的對象是誰嗎……?』


    『好。』『我知道了。』


    正當這場完全不看現場氣氛的采訪即將結束、主持人嘴裏突然跳出那種問題的瞬間。我立刻發出「啊……」這種茫然失措的聲音。


    這兩個人,會想使用雙人單日券、一起去水上樂園玩的對象?


    ——那不是明擺著嗎。


    『哥哥。』『是我哥。』


    雖然稱呼方式不同,但兩道聲音卻在同一時間吐出決定性的台詞。


    而且還因為主持人驚訝的問出『欸,那到底是誰呢……?』這種詳細希望的發言,因此事態轉向更麻煩的方向。


    『二年五班,藤見川冥。』『二年五班,愛內葉介。』


    暴走的妹妹們——連我和冥的名字都透過全校廣播精彩的曝光。而最後,主持人還投下驚人的炸彈,將這次事件轉換為全校學生都認清且關心的事。


    『原來如此,各種謎團終於解開了呢!又是二年五班!也就是幾位都認識對吧? 嗯嗯,也就是陪家人!啊不,我太感激了!很棒!畢竟我沒有從這麽可愛的兩位嘴中聽見【男朋友】或【戀人】這種可惡台詞,打從心底感到欣慰!實在太棒了!我們完全沒想過準備雙人券,卻能以這種誰都不會受傷的方式結束訪問!其他同學們 一定也這麽想對吧!那麽最後請給予獲得獎品的兩位、兩位的哥哥,還有如此精彩的親情最大的掌聲!賓果大會就此結束!』


    瞬間,另一邊響起爆發般的掌聲。


    同樣在校門附近的攤販區,聽見賓果大會廣播的學生們,一起受到煽動而拍手。


    ——就這樣,我們的後路完全被阻斷。


    雖然這麽說,但我個人沒有任何問題。


    因為我家妹妹是雷打不動的山女,能夠一起去水上樂園那類的親水設施玩是非常貴重的體驗。我對兩個人去玩毫不抵觸。


    但是,冥。


    「…………這真是,沒轍了呢。」


    和為了督促妹妹獨立所以下定決心保持距離的哥哥對照之下——到底該怎麽處理這個,期待能和哥哥度過愉快時間的公主的強製約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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