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杉大人。」


    這個聲音讓我清醒。麗、有貴公主、依裏坐著看我這邊。


    我似乎就一條內褲,蓋著薄棉被躺在某個房間。


    「這裏是?」


    我撐起上半身詢問,麗用愣住的表情回答。


    「我在二之丸的房間。沒想到你會突然呼呼大睡。」


    「我睡了多久?」


    「再過不久,太陽就會消失,申時過很久了。」


    申時是下午四點,我睡到黃昏了。


    「你們把我搬來這裏?」


    「怎麽會呢?是拜托平八。」


    又欠了那個家夥人情。他肯定是臭著一張臉扛我的吧。


    「嗬嗬。」


    有貴公主笑了出來。


    「可是,兄長感到很佩服,『在我麵前睡得這麽安穩,至今未曾見過的豪傑啊』。」


    「對殿下太失禮了。」


    麗代替我向有貴公主低頭。


    「可是、太好了……沒有、事……」


    依裏說著,麗跟有貴公主點頭。


    「謝謝……大家。」


    房間氣氛有些沉重,麗突然像是想起什麽,湊出身子。


    「沒時間關心這些事了。高杉大人休息時,我們調查過這五年進入領內的人了。在城裏的……有三人。」


    「三人?有哪些?」


    「首先,是重臣福島三太夫大人。」


    「咦?那家夥?不,他是新人?」


    「原本效力於尾張的織田信長,後來遞補為織田家重臣瀧川一益的侍大將,擁有他人難及的勇猛。可是,信長在京都本能寺,被家臣明智光秀討伐,一益跟同樣身為重臣的羽柴秀吉、現在豐臣秀吉的權力鬥爭中敗下陣後,福島大人成為浪人,流浪到上州,兩年前由殿下收留。」


    「以他的劍術,暗殺平賀大人也不難吧。」


    「高杉大人,本公主也努力調查了。」


    有貴公主插嘴。


    「平常居住於本丸的人,相良藤丸符合這個條件。」


    「咦?殿下的小姓?」


    「是的。可是藤丸出身不幸,原本是北條家的重臣一族,住在本城小田原,但出了某種差錯,觸怒當主?氏直的逆鱗,父母都被殺了。之後,獨子藤丸很快逃出小田原,將北條家視為一生的敵人。去年,流浪到領內神社,經由神官推舉,成為兄長的小姓。」


    「父母被北條殺了……」


    「所以,本公主不認為藤丸會是殺害平賀大人的凶手。」


    「嗯……不過,還是得調查清楚啊。」


    「我也……調查了。」


    這次依裏插嘴。


    「喜久……本丸廚房的負責人。」


    「咦?」


    所有人驚訝看著。


    這個名字、工作地方。當然還記得。


    「喜久,就是教導有貴公主侍女?藻,料理方法的喜久?」


    下意識回問,有貴公主點頭。


    「本丸叫這個名字的,沒有別人了。」


    「是嗎?……那個喜久……」


    「說到喜久……記得是三年前,本丸需要有人工作時,從領內百姓家裏出來的。」


    「逃走了……五年前……從沼田。」


    「說到五年前。」


    麗像是想起什麽,拍打膝蓋。


    「這座城直直醜寅(東北)方向的沼田城,落入真田殿下手裏的時候。」


    「親兄弟……大家都被殺了……戰鬥……」


    「喜久有這種過去……」


    有貴公主垂低視線。


    「有親戚……在領內……成為養女……」


    「殺害喜久家人的,是真田家?」


    詢問犯行動機最直接的原因。


    「不曉得……」


    「事情沒問清楚無法斷言,但家人在戰爭中被殺,一定留著相當程度的仇恨。這個仇恨,若轉向真田家、以及真田家一方的海野家……」


    「高杉大人,怎麽可能!」


    我雙手製止反駁的麗,平靜說道。


    「當然全都是推測。不過,這樣想想也有可能,隻能懷疑了。總之,直接跟三人談談吧。」


    沒錯。接下來或許能找出新事證。但在此之前……不能這樣走在城裏。我壓低聲音詢問麗。


    「那個……」


    「?」


    「這跟全裸沒兩樣的打扮,不能走出去……希望能借你之前縫好的衣服。」


    「!」


    麗有些驚訝,漸漸化為溫柔笑容。


    「是的!我立刻去拿!」


    雙眼目送快步離開房間的麗,有貴公主很不服氣。


    「衣服的話,本公主從本丸拿來就好。」


    「今天得跟三人問過話。要珍惜時間。」


    詭辯理由,有貴公主不太能接受。不過比起豪華衣服,現在很想穿麗努力為我修改的衣服。


    三個嫌疑犯……不過,現狀還沒有任何解決問題的線索,隻能設法找出縫隙,詢問三人。


    這三個人都在本丸。


    我們一開始找的,是在景信屋子裏某個房間休息的三太夫。房間臭死了,讓我有點想吐。


    臭氣在於拿進房間的馬糞。以足輕陣笠代替臉盆,裝滿像是麻糬的馬糞。戰國時代受傷,止血是將馬糞溶在水中喝下去,似乎也相信直接吃下去很有效,沒想到在通風不好的房間,看見這種現場,而且得談話才行……


    三太夫用很不爽的表情迎接我們。


    「竟然懷疑在下啊?」


    三太夫纏滿繃帶的左右手互相交叉,碎碎念。


    「當然不是懷疑福島大人吧?」


    有貴公主陪笑。


    「不過,沒想到公主殿下會加入審問。」


    「本公主等於是高杉大人的未婚妻。幫忙是當然的。」


    有貴公主凜然說著,麗、依裏側眼飄過去。


    「福島大人。」


    緩和現場氣氛,我掛起笑臉。


    「自從五年前,海野家臣服海野家後,新進入領內的人,全部都要問話。請你別在意。」


    三太夫轉過臉。


    「然後、要問什麽?」


    「福島大人投效海野家之前,跟關東、這片上州之地,有沒有什麽因緣?」


    「我是尾張織田家足輕組頭之子,長年在伊勢征戰。成為織田家大將?瀧川一益大人的侍大將後,一起行動將近十年。不過三年前,瀧川大人為了平定東國,作為關東守護,將據點訂在上州,我也跟隨來到這裏。但天有不測風雲,本能寺之變。得知信長殿下戰死,原本對我方采取低姿態的小田原北條,態度迅速改變,大軍進攻上州。我就算拚命抵抗,也比不過人多。我軍潰滅,為了東山再起回到伊勢,但織田家實權被羽柴秀吉掌握,一益大人失勢,在下變成浪人。」


    這個人外表是這樣,卻吃了很多苦頭……


    「一益大人,隻有被織田家使喚的氣度。就算被那個猴子爬到頭上,也無可奈何,但更不能饒恕的,是北條家。老好人的一益大人,很重視東國的國人眾,直到京都本能寺之變前,都光明正大對待,卻遭到暗算……至少,得對北條報個一箭之仇。而且,九尾山城的海野家,跟北條家正麵對峙也不屈服,英勇戰鬥。這正是活用在下力量的地方,相信這是洗刷對北條仇恨的舞台,請求效力。這就是經過。」


    「家人、跟效力於瀧川大人之時的家臣,有誰跟過來嗎?」


    「在下沒有妻子兒子。父母很久以前就過世了。而且,一益大人失勢之後,家臣也分崩離析。但仍有幾個仰慕在下


    、留下的人,但變成浪人後,就養不起他們。隻能強硬命令他們,去投效新主人。」


    這段話全屬真實的話,三太夫不會是犯人。不過,沒有能夠證明的人。


    「那麽,平賀大人被殺的當晚呢?」


    我換個問題。


    「福島大人,人在哪裏?」


    「都說明到這種地步了,還懷疑在下?」


    「不,隻是個形式。」


    我說出刑事戲劇的固定台詞。


    「那天,在下跟鈴木大人,將夜晚巡邏的任務交給平賀大人,我很快回到侍大將專用的宿舍睡覺。出入口有兩個士兵徹夜看守,在下跟鈴木大人是無法偷偷離開的。直到巡邏士兵發現平賀大人遺體、前來報告時,都沒有走出宿舍。看守士兵記得是唐澤大人的足輕組部下,平安撤到二之丸了。還懷疑的話,就問那個人吧。」


    「最後,劍術是什麽流派?」


    「尾張,學過一點新陰流。但在下的劍術,是依靠戰爭中,跟敵方將領幾次廝殺學來的。合戰正是劍術導師,這把刀也是長年好友。」


    三太夫手按在腋下的大刀,放到我們麵前。


    「知道了,謝謝。」


    我們道謝後離開房間。說得這麽清楚,事件當天確實有不在場證明吧。那麽,是派自己手下殺人嗎?……不,隻有相當程度的劍客,才能正麵一刀砍死平賀大人,足輕、仆人、普通侍衛都是不可能的。應該無法偷偷摸摸溜出宿舍吧。去跟三太夫說過的士兵進行確認。


    來到走廊,麗她們原本都緊閉呼吸,現在終於能喘口氣。沒錯,臭死人了,但我跟三太夫問話,想著很多事情,一直沒去注意。


    我站在臉色很不好的三位少女前麵,她們立刻換上笑容。


    「走吧,下一個是喜久。」


    城主景信屋子的廚房,女中跟女性領民們,正在煮大量雜炊。之後還有十幾名女性進來,詢問女中。


    「我們該做什麽才好呢?」


    之後還有五人、十人進來,裏麵幾乎沒空間了。


    「聚集這麽多女人,是要煮所有士兵的飯?」


    看著一天兩餐,各個曲輪料理的情況後,我半開玩笑說著。


    「父親他。」


    麗回答我的疑問。


    「為了預防萬一,讓所有二之丸的領民移往本丸,這已經獲得殿下許可。」


    「嘿,這樣正確嗎?……為什麽?」


    「三之丸被敵人占領了,作為防守方,得引導領民往安全的地方避難。但這很困難,需要花上一點時間,高杉大人應該清楚吧?」


    「嗯,恐懼到無法動彈的人,以及雙腳不方便行走的年長者,移往二之丸確實需要時間。」


    「雖然二之丸,應該不會像三之丸那樣轉眼陷落,但為了預防萬一,父親認為這麽做比較好。」


    「幾百個領民,光憑本丸麵積有辦法收容嗎?」


    「不用擔心。」


    有貴公主貼在身邊說著。


    「二之丸有三之丸的一半大。本丸則是二之丸的一半,但小屋、屋子、當然這間宅邸也包含在內,對所有家臣、家族、領民開放,雖然有些擠,但仍容納得下。」


    麗用冰冷視線看著我跟貼過來的有貴公主,突然抓住我的手往前走。


    「還在磨什麽!不是聊天的時候吧?」


    我幾乎被麗拖著走,來到廚房,依裏指了旁邊。


    「那裏……喜久。」


    手指方向的廚房內部,是手拿菜刀熟練切著醃漬物的喜久。再次看看,跟藻一樣是二十歲前半。臉蛋有些圓,給人開朗印象。迅速切好野澤菜之類的醃漬綠色蔬菜。菜刀用得很習慣,一眼就看得出來。跟藻年紀相近,但她在料理方麵可以稱作師傅了。


    我們站過去,喜久用狐疑表情抬頭,有貴公主也注意到這點,把雙手放下。


    「叨擾了。」


    有貴公主先問候。


    「這位大人有些事找你。今天早上也在廚房見過麵吧。信州真田殿下的家臣?高杉一郎太大人。」


    「是的,當然。還要教我們煮什麽料理嗎?」


    喜久笑得很天真。


    「不是,跟料理沒關係。」


    「那麽,又是關於藻的事情嗎?」


    「也不對。是想請教你一些問題。」


    喜久似乎有些害怕畏縮,我們一起前往人比較少的走廊。


    「不必這麽惶恐。」


    有貴公主安慰。


    「城裏重臣有三人在三之丸戰死,消息傳開了吧。當中的一人、平賀大人,不是經過戰鬥、可能是被潛入城裏的忍者殺死,喜久也聽說過吧?」


    「是的……」


    喜久聲音緊張顫抖。


    「高杉大人是真田家的人,跟同盟的我們海野家有緣,接受我們殿下的直接委托,負責指揮找出忍者。」


    「這麽重要的大事,我不能置身事外!」


    喜久興奮說著,我溫柔說道。


    「我知道。不過,有些話想請教你。隻是想做個確認。」


    「想知道什麽事呢?」


    「喜久原本是住在沼田吧。五年前,之所以搬來海野家的領地,能否說明呢?」


    「……」


    喜久沉默皺眉,最後坦白開始說明。


    「我是在沼田的百姓家裏長大。有兩個兄長,我們從小就幫忙父母種田。沼田的殿下雖然不是很關心領民,但即使生活貧困,父母兄妹生活依舊很幸福。可是,戰爭將這一切全都奪走了。」


    我們隻有沉默聆聽。


    「那天,真田士兵襲擊我們村子。幾十名士兵吧,放火燒村子。為了讓沼田城主動搖,在一個個百姓家裏放火,我們家人慌張逃出。可是,我害怕到雙腳受傷,倒在草堆動彈不得。早一步逃走的家人,碰上放火的真田士兵……很快的,父母、兩位兄長都被殺了。我一整晚躲在草堆裏,才得以撿回一命,但家被燒毀、田地荒廢。沒辦法,隻好投靠母親這邊的伯父,搬來這裏。」


    「所以,是伯父的養女嗎?」


    「是的。伯父在領地內擁有大片田地,拜托城裏的人讓我進來工作。同時學習禮儀,進入城裏,三年前成為台所方。伯父收留失去容身之地的我,而且,對孤身一人的我來說,給我重要職責的海野家殿下,我感覺到難以言喻的恩情。」


    真田昌幸這個武將,重視領民、獲得人民的絕對信賴,許多書上這樣描述。但就算是敵軍領地,對不是士兵的一般百姓,實際上也是會展開掠奪吧。


    不過,敵人進攻時,為了削弱守城方的經濟力,時常燒毀村落,破壞田地導致城裏兵糧不足。即使真田昌幸個性慈悲,在戰鬥當中,也是會有突發狀況。最下層士兵一樣會燒殺擄掠吧。這個層麵上,或許是喜久家人的運氣不好。


    「平賀大人被殺的當晚,你在哪裏、做些什麽?」


    「跟這座屋子的同輩女中們,睡在同一張床上。」


    我們聽完喜久的話之後,帶著不太安定的心情,前往景信的屋子。當然,是為了找小姓藤丸。


    「你們連藤丸也懷疑?」


    把這個時代已經退流行、前麵附有鍬形裝飾的兜放在腋下,一身鎧甲的景信,困惑說著。


    「不,至少要做個確認。」


    我就像盤問嫌犯的刑警那樣,打發景信,然後看向穿著鎧甲、腦袋綁著小鐵板做成的頭帶,腰邊一如往常捧著小刀的藤丸。


    「所以,希望別問一些讓藤丸感到不快的事。」


    「不用擔心在下。有問題盡管問。」


    「藤丸來到九尾山城的時間,是在兩年前?」


    「在下這種人,值得懷疑呢。」


    「並非如此。可是,北條方送出能夠一刀殺害平賀大人的高手,而海野家脫離北條、決定站到真田這邊,是五年前的事。這五年內移居到領內的所有人,都要問個理由。」


    「在下不會隱瞞任何事情。相良家,代代都是小田原北條家的馬回眾(守護大將的騎馬武士)。直到去年正月。」


    藤丸以冷靜語氣開始說明。


    「父親?吉兵衛,為了對當主氏直,以及氏直父親,作為輔佐掌握政治實權的氏政,進行新年問候,進入小田原城。跟其他家臣一起問候過一輪後,不知為何,隻有父親被帶到其他房間,接受氏直指令的殺手,突然翻臉,父親被殺害了。跟父親交情友好的同輩們,察覺城內異變,知道內情,立刻傳來通知。似乎有某個家臣,說父親從以前就私下跟織田家來往,織田家在本能寺之變後沒落,轉而投向信州真田家,這麽跟氏政讒言,聽信這些話的氏政,命令誅殺父親,氏直也附議了。」


    「那真的是冤屈?」


    景信轉頭確認,藤丸回答『當然』。


    「父親是剛勇之人,我仍記得父親在戰場上的活躍,氏政、氏直父子無法相提並論。在甲斐、上野出陣過多次,三年前滅亡的武田家,當時還是家臣的真田家,父親也曾交戰過,立下戰功。所以,棒打出頭鳥,聽說北條家嫉妒父親的人不在少數。讒言也必定是那些人說的。畢竟,總是將北條家放在第一位、剛直忠勇的父親,絕對不可能背叛主家。」


    「不過,最重要的北條家主公,卻不是那樣判斷你的父親……」


    我碎碎念,藤丸點頭。


    「成為敵人內奸,是無法饒恕的重罪。知道這個消息的父親友人,書信最後加上『此等重罪,必定波及一族,務必考慮清楚』。可是,母親過於悲傷,看完書信後,就在其他房間用短刀劃過自己脖子……」


    「竟然有這種事!」


    麗下意識大喊。


    藤丸正座,膝蓋上的雙手握拳,悔恨、憤怒說下去。


    「在下是嫡男,相良家的獨子。若是跟父親連坐死罪的話,家名斷絕、也無法洗刷父親無辜背上罪名的冤屈了。不分青紅皂白、不聽父親解釋的氏政、氏直父子,不,還有北條家,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們。總有一天,一定要對北條複仇、洗刷父親的仇恨,當天就離開了小田原……」


    「然後,直接過來九尾山城?」


    我詢問。


    「我在小田原之外沒有認識的人,還沒元服的在下,打從出生後就沒走出小田原一步。選擇當時北方請求真田家庇護的勢力、信州。」


    「父親不是內奸,所以也不認識真田家的任何人吧?」


    「不過,正因為真田家是用來當作讒言的對象,若對真田家坦白一切,或許真田家會感覺到緣分收留我,跟北條家一戰之際,我或許就能成為前鋒了。我這麽堅信。若是走平地,應該很快就會被追上,就逃到山裏,卻迷路了,沒有食物,隻能用河水填飽肚子,最後抵達的,是這塊領地內的九尾神社。」


    「九尾神社,是我海野家代代堅定信仰,關係深厚的神社。」


    景信用同情眼神看著藤丸。


    「這間神社的神官,看見衰弱倒下的藤丸,就照顧他了。聽說事情經過的神官,感到哀傷,希望幫藤丸做些什麽。我聽說這些話,也有一樣想法。認為脫離緣分淺薄的北條家,真的太好了。然後,我個人決定讓藤丸成為小姓。」


    景信這段話,讓藤丸默默雙手交握,表達感謝。


    「藤丸的劍術呢?」


    「學習過父親的香取神道流。」


    藤丸端正儀態回答。


    「雖然從小學習,但父親時常參加戰鬥,沒有留在家裏,劍術不能算是很優秀……」


    「平賀大人被殺的那晚呢?」


    「殿下在戌刻(晚上八點)說可以休息了,我就回去房間。」


    「所以,回去房間後有跟誰見麵嗎?」


    「沒有。就這樣躺平。」


    「可是,有誰能確認嗎?」


    景信看了我們。


    「懷疑藤丸是個誤會。去找其他人吧。」


    我們對景信跟藤丸道歉,離開房間。總覺得胸口沉重,聽了三人背負的過去,都是現代日本不可能碰到的。活在戰國時代、就是這麽一回事吧……而且,悔恨悲傷、認真坦白的這三個人,當中真的有犯人嗎……?


    景信屋子最裏麵,是有貴公主的房間。我們先在這裏喘口氣。


    「果然。」


    有貴公主先開口。


    「我不認為那三個人,當中有殺害平賀大人的背叛者。」


    「我也是……」


    依裏同樣搖頭。


    「可是,那些人說的話,都是本人自己說的。」


    麗有些想法說著。


    「萬一說謊,我們也無法分辨。」


    「是啊。」


    我也讚成。


    「而且,之所以讓他們前來城裏的大事件,都發生在領地外麵。福島大人,是打算對上州的過往複仇,想要打敗北條家。喜久則是在信州沼田,被真田的士兵放火燒了家,家人被殺了。藤丸,則是父親在小田原無辜背上罪名,遭到誅殺。可是,直接目睹現場的,這座城除了他們本人之外,沒有其他人。」


    「不過,現在被敵人包圍的狀況,也沒有辦法調查。」


    麗歎氣。


    「那麽,三人裏麵最奇怪的,是喜久吧?」


    有貴公主突然大聲說道。


    「為什麽……是喜久……?」


    「在直接詢問喜久之前,高杉大人就有想過可能性,殺害喜久家人的,果然是真田士兵。家人被屠殺殆盡的仇恨,不認為能夠輕易消除。前來如今成為真田家友方的本家,也很奇怪。」


    「……我……不相信……」


    「可是,喜久是確確實實的百姓女兒。鐵鍬跟鋤頭的用法先不用說,應該不會熟悉劍術吧。」


    「有看過喜久在廚房用刀。相當熟練。平賀大人為了籠城,顯得疲憊,也會對女人疏忽大意吧。趁這個空隙,給出一刀!」


    有貴公主擺出像是實際手拿菜刀的姿勢,雙手刺到我的眼前。


    「!」


    我凝視有貴公主的手,吞了口水。


    「不、不過這樣,還是有不合常理的地方。」


    「哪裏呢?」


    沒有讚同自己的推理,有貴公主不滿提問。


    「平賀大人是正麵遭到砍殺。就算被抓到空隙,能用一刀俐落砍倒嗎?確實,喜久很習慣菜刀,但切蔬菜跟砍人,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喜久並非能夠學習劍術的人物。而且,就算凶器菜刀掉在現場,可能也是陷阱。為什麽會掉在那裏呢?」


    「那是、凶手慌張……」


    有貴公主繼續說下去,我舉手製止。


    「那是能夠一刀砍死高手平賀大人的凶手啊。應該不會出現慌張舉動。不是慌張掉落的話,就是故意掉落的吧?進入廚房的人,都是來料理的女人,我們不是這樣調查的嗎?」


    三名少女沉默。


    「那麽,是福島大人或藤丸兩人當中的某人……」


    麗沉思抬頭,探出身子。


    「以劍術這點來看,是福島大人。但是,他為何要站到北條那邊?」


    確實,三太夫很奇怪。可是,也不能這樣斷定,我腦中很清楚。線索很籠統。我們所知的三人過去,都是他們自己說的,光憑這段話就加以推斷,是很危險的。希望有更多能夠拿來論斷的證據跟證言……


    「隻把喜久排除在外


    ,還太早了。就像剛剛說的,無法證明三人的過去。喜久是否打從出生就在沼田種田,我們並不知道。可能是從小進行忍者修行,或者在哪裏鍛煉劍術。」


    我再次提出重點。


    「不過,若凶手擅長劍術的話,福島大人就是最可疑的了……若給予領地,破格待遇的話,可能被獎賞蒙蔽雙眼、改變想法了。」


    「獎賞……的話……就無法減少對象了……三人……」


    沒錯,就像依裏說的。


    「北條若不是派犯人潛入,而是給予獎賞、讓領地的人叛變,連紮根在領地的人們都要納入懷疑對象了。」


    「居住已久、加上擅長劍術的話。」


    有貴公主說到這裏,看著麗。


    「這當然是推測,但麗的父親、勝政也符合這個條件。」


    「公主!父親不可能做這種事!」


    「本公主知道、知道的。」


    有貴公主安撫生氣的麗。


    「隻是說符合條件而已。」


    「這也太過分了!」


    「城內的話。」


    我岔入麗跟有貴公主的對話。


    「劍術優秀的人有多少?」


    「侍大將的話。」


    有貴公主先回答。


    「福島三太夫,接著是、三好勝政……聽說伯父景道大人,年輕時劍術也相當出色,但年事已高,現在能發揮多少實力……?」


    「然後是騎馬武者、徒步武者。」


    這次麗接著說。


    「我們三好家中,有高杉大人也認識的本宮平八……平賀大人跟唐澤大人的部下,也有幾個人擅長劍術,但都戰死在三之丸了。還有幾個對象,但劍術跟平八比起來都差遠了。」


    「平八,是代代效力三好家的家臣?」


    「是的。比我年長三歲,現在是二十歲。從小時候就很照顧我,是如同兄長的人物。本宮家,有很多麵臨戰鬥時,搶先衝在最前頭,陷入危難之時,留在最後麵斷後的勇猛男人喔。平八的父親,在前年跟北條家戰鬥時,為了守護我的父親而戰死。之後,父親把平八當成自己的兒子照顧,可以說是左右手了。就算有什麽誤會,平八也不會背叛這座城、以及父親。」


    日落西下。我們暫時中止對話,回去各自的房間。有貴公主在這間屋子休息,依裏回去本丸宿舍的領民小屋。我跟麗,則是在二之丸的勝政屋子休息。


    我們目前沒有多少線索,隻能注意這些城內人物,注意擅長劍術之人的動向。福島三太夫、喜久、相良藤丸……本宮平八。以及雖然認為不太可能,還有麗的父親、三好勝政,老頭子海野景道。這些人當中有犯人嗎……?


    我跟麗走在本丸通往二之丸,寬度約兩公尺的蛇行城內道路。火把沿著板塀一定距離設置,還有各處的屋子跟主要設施,黑暗之中,可以朦朧看見這些設施的整體輪廓。


    這條路沒有火把,麗提著燈籠,照亮我們走的路。


    這跟尋找犯人無關,但之前在有貴公主房間,聽到麗所說的話,不知為何一直盤踞在腦袋。平八二十歲,麗比他小三歲……麗是十七歲,跟我同年。對了……平八對我有種莫名的敵意,雖然是對來曆不明的我感到懷疑,但會不會對青梅竹馬的麗,有份淡淡思念呢?不,肯定沒錯……呃,我為什麽要在意這種事情!該不會、我也對麗……


    麗從剛剛就一直沉默。看了側臉,很清楚那是陰暗表情。


    我詢問『怎麽了?』。


    「剛剛、有貴公主說的話……」


    「?」


    「父親、也被懷疑是犯人……」


    「那位三好大人,怎麽可能?」


    我真心這麽認為。我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被拖到家臣們麵前時,勝政判斷我是真田家的目付。若他是犯人,之後想要引起城內混亂的話,應該不會允許真田家目付,這種危險人物的出現吧。當時,若附和想要殺我的三太夫,就此殺了我,或者當作可疑人士,再度關進牢裏,我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安全了。之後,勝政也一直關心我。三之丸陷落後,以及在二之丸遭受磔刑時,勝政從頭到尾都很袒護我。這種人不會是犯人。


    「您是真的這樣想?」


    麗的眼神飄過來。


    「嗯,沒事的。三好大人不是那種人。而且,怎麽能連女兒都不相信他呢?」


    「謝謝……」


    麗抓著我的袖子,就此停下腳步。


    「我相信父親。」


    我看著麗,她雙眼閃爍一些水光。不過,剛剛那種不安的表情消失了。麗掛著淚眼,臉頰放鬆下來。好、好可愛!這麽近距離正麵看著,果然超可愛的!不,不隻可愛,應該說漂亮吧。比起生氣、眼神冰冷的麗,還是展現笑容的麗最棒了。我瞬間看呆了。


    麗接著換上認真表情,在我麵前踏出一步。臉蛋來到距離我斜下方三十公分的地步!這該不會是要抱上來?而且,臉蛋越來越近,親、親吻?


    我下意識吞了口水。吞口水的聲音,也清楚傳到麗的耳裏吧。


    我下意識舉起雙手,放到麗的肩膀上……突然聽到『咳哼!』的大聲咳嗽,我們驚訝回頭。對了!離開景信的屋子後,平八一直跟著啊!


    平八雙手交叉胸前,狠狠瞪著我。麗回過神來,連忙後退,臉頰紅通通的獨自跑走。


    幹,破壞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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