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意識強製中斷的感覺實在有點可怕。


    並非舒適地入眠,而是一種彷佛被黑暗吞沒,身體逐漸融解的不安感。


    就連自己身在何處,處於什麽樣的狀態都無從知道。


    (不過,這是什麽?好、溫暖……)


    一種全身彷佛被光粒子溫柔包覆的熱度。


    尤其左手一帶感覺特別強烈,已經算得上炙熱了。


    倘若說將自己的身體從黑暗中拉起,溫柔地給我擁抱的是一名女神,我將會毫不猶豫地相信。就是如此舒適的感覺。


    ……差不多可以醒來了。


    呼……唔。


    這就類似察覺自己在作夢的瞬間,嚐試強迫自己起床的感覺一樣。


    緊閉的眼皮裏,我拚命試著睜開眼睛。


    曆經無數次的失敗後,我終於成功睜開現實中的眼皮。


    「——嗚……嗯。這裏是……?」


    模糊的視野裏,最初出現的人物應該是女神吧。


    藉助那微微浮現的輪廓,我抓住對方的手想要道謝——


    「……哦哦!看來你終於醒啦。等……等等,我會不好意思啊。」


    從沙啞的聲音以及臉上刻畫的皺紋,可以得知對方並不年輕。


    因歲數而變白的落腮胡令我感到熟悉,但卻與女神相去甚遠。手持拐杖的外表相當符合魔法使的形象。


    …………


    ……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兩人刺耳的叫聲。


    「沃……沃姆爺爺!你怎麽會在這裏?應該說,為何要紅著臉啊?」


    「阿……阿誠你怎麽突然大叫起來。好了,還想握手到什麽時候!我可沒有那種嗜好啊!」


    阿誠是沃姆爺爺幫我取的昵稱。


    傳授「光學迷彩」的魔法之際,對方想稱呼我這個年輕人「老師」或是「師父」,所以就讓他直接喊我阿誠了。


    盡管如此,我們之間的關係實在沒有好到兩個男人握手的程度。


    我立刻放開左手,將完全覺醒的意識切換至平常狀態,然後張望四周。


    看樣子,這裏似乎是鬥技場內的醫護室。


    啊啊……對了。在和貝魯加的戰鬥中,我最後昏迷了。


    「太好了,你似乎順利清醒了。看這個樣子,手臂的狀況應該也不差。」


    在醫護室的一角,用白色布簾隔開的病床上,我撐起自己的身子。背後忽然傳來這麽一個聲音。


    啊……對了,我的左手居然還在。


    活動起來毫無問題。


    嗯?這個聲音透明般的聲音也在哪聽過


    我強行扭轉自己的脖子,隻見一名身穿青草色長袍的美麗精靈就站在眼前。眼福二字或許應該使用在這種場合比較正確吧。


    「伊……伊麗小姐!你怎麽會在這裏?」


    「簡單回答的話,就是為了幫誠二先生你治療。」


    「我也一樣。」


    伊麗小姐和沃姆爺爺異口同聲地這麽說道。


    老實說,實在有點高興。


    伊麗小姐以精靈魔法,而沃姆爺爺想必是用擅長的光魔法幫我治療吧。治愈斷掉的左手,一定很不簡單才對。


    為了我,居然一次出動了兩人……嗚嗚。


    要是治愈的左手剛才抓住的是伊麗小姐該有多好——我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恥。


    「不過說真的,你們為何會在這裏?」


    「這點稍後再談。」


    伊麗小姐並未立刻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向布簾的另一端柔聲開口:


    「已經不要緊了。你們兩人可以進來了。」


    隔著布簾可以見到兩個身影開始活動,白色的薄布隨之被打開。


    那裏站著半哭泣狀態的史黛拉小姐,以及浮現安心表情的烏蘭先生。


    這兩人會為我擔心,實在是意料中的事情。


    不過——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完全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對方如此語無倫次的模樣實在相當罕見。


    「不,請不要放在心上。我隻是完成自己承接的委托罷了。不過……被痛扁的人好像是我呢。啊哈哈。」


    雖然是開個玩笑,但我想受傷程度是我比貝魯加嚴重吧。


    「真的非常謝謝您。看到誠二先生平安無事,我們就完全放心了。」


    始終保持紳士態度的烏蘭先生相當誠懇地道謝。


    「史黛拉這家夥,比賽前明明那麽興奮,中途卻一直要哭出來的樣子。」


    興奮……?


    莫非在貝魯加的比賽中,那句「請痛扁那家夥!」是史黛拉小姐喊的?


    「等一下,烏蘭!那種事情不用說出來吧!」


    恰如「咚咚」的清脆擬聲一般,她不斷敲打著一旁的烏蘭先生。見到此一光景,我不知為何有種想要吐血的衝動。


    內髒的損傷明明就已經治愈,真是不可思議的現象。


    「總……總而言之,加利普先生怎麽樣了?他乖乖收手了嗎?」


    我回歸正題道。


    無論如何,比賽是我獲勝了。盡管有數不清的地方可以刁難,但我真心覺得還是和平解決比較好。


    「這……這個……」


    史黛拉小姐的表情一暗。莫非還不死心嗎……?


    「——那個人,比賽結束後就失去蹤影了。」


    ……咦?


    「本來還以為對方會跑來講些什麽。」


    「我也試著找過,可是有點奇怪。居然就這樣突然消失了。」


    烏蘭先生也不解地傾著頭。


    嗯——找不到的話確實挺讓人不安。


    要是之後再來處處找麻煩,實在很棘手。以為對方輸了就會乖乖收手的想法,看來是欠缺周慮了。


    「好了,總之勝負已定,我想對方大概不會做出什麽太脫軌的行為吧。」


    「說得也是。假如還繼續糾纏,這次就換我來罵他一下吧。」


    雖然對於史黛拉小姐罵人的內容有點感興趣,但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那麽,誠二先生,今晚店內將會準備最豪華的大餐,無論要吃多少都沒問題,所以請您務必要前來味滿腹亭一趟。」


    烏蘭先生的臉上浮現燦爛笑容。對這個人而言的最隆重答謝方式,或許就是讓對方飽餐自己所做的料理吧。


    盡管已經清醒,身上的傷勢也痊愈了,但流出的血卻回不來。


    以現在的心情來說,我非常想在胃部塞滿和自己體積相仿的肉類。


    「請包在我身上。」


    自信滿滿地微笑的烏蘭先生,真是會讓我差點著迷呢。


    ——就這樣,目送感情融洽的兩人離去後,我沉浸在工作告一段落的滿足感當中,同時站了起來。


    「就是這樣,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畢竟還有鎧甲要修理。」


    被咬掉的左手雖然複原,不過鎧甲就不能這樣了。要是不委托店家修理的話實在挺難看。


    「你不問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嗎?」


    伊麗小姐這麽問道。


    「真的很謝謝您治療我的傷勢。那個,再繼續追問,我想反而會添麻煩吧。」


    「不不,這是我應該做的。不過原來如此,誠二先生想必對我沒有興趣吧。」


    什麽……?


    「你在說什麽,小麗!我可是興致勃勃啊!無論嗜好、食物的喜好、所有的身體資料和生活時間表,就連契約


    的精靈數量也非常想知道啊!唔,雖然我已經掌握一半左右了。」


    「請安靜一點。應該說,沃姆先生,我之後要和您聊一聊。」


    ……你最後為何要畫蛇添足呢,沃姆爺爺。


    「唔,我並不是沒有興趣……對……對了,沃姆爺爺怎麽也在這裏?」


    「有小麗在的地方就有我的蹤影——……開玩笑的。其實是研究遇到瓶頸時,我偶爾會來欣賞這種大眾娛樂透透氣。結果就看到一個熟麵孔出場比賽,最後還受了重傷。因為鬥技場的醫護人員處理不來,於是我就趕到這裏了。」


    雖然開頭讓人很難判斷真假,不過我的確感到很高興。


    「雖然是我先開始治療,但若沒有沃姆先生的魔法,在手臂接合的時候會相當辛苦。」


    被這麽一說,我想到沃姆爺爺的光魔法技能的確到達了lv3。


    「誠二先生。方便的話請跟我過來一趟好嗎?」


    伊麗小姐平靜地走出去。她出現在鬥技場,是有什麽不太想讓人知道的原因嗎?


    就在我猶豫著該怎麽做時,有個老人毫不遲疑地跟在她身後。


    「……沃姆先生,您在做什麽?」


    伊麗小姐用冰冷的口吻詢問,但對方卻似乎一臉欣喜的樣子。


    「嗯?你不是說之後要跟我聊一聊嗎?」


    太厲害了,沃姆爺爺。真不簡單。我打從心底表示尊敬。


    即使是伊麗小姐,表情也開始有點無奈了。她輕輕歎一口氣:


    「呼……誠二先生,不好意思兜了這麽大的圈子。其實有位大人想要和你談談。能請你和我一起過來嗎?」


    相當直接的表現。或許是沃姆爺爺的緣故,她本人的節奏都被打亂了吧。


    伊麗小姐會敬畏的人士相當有限。盡管有種想要就這樣直接回去的衝動,但畢竟還有對方治療自己的恩情在。


    隻是談談的話倒是無妨。


    「我也一起過去行嗎?」沃姆爺爺開口。


    「真是的,隨你便。」


    我們離開醫護室,走在鬥技場外圍描繪了平緩曲線的走廊上。


    然後進入一處有士兵把守,禁止入內的區域。


    不久,伊麗小姐停在一扇豪華的門前。


    「就是這裏。」


    她緩緩推開門,隻見室內佇立著一名男性。


    倒豎的紅褐色頭發與鬢角相連,將臉部覆蓋了一圈。獅子鬣毛般的中央處,則是個五官威嚴、身材魁梧的男子。


    那充滿震撼力的外表我絕對不會忘記——


    「國……國王陛下!」


    「好久不見了,誠二。」


    目光望著這邊的人是哈汀·提歐·貝拉德。


    利榭爾王國現任的國王陛下。


    在梅爾貝爾,因救出了相當於國王侄女的瑪莉塔而記住了我的麵孔和名字。


    「既然來王都,怎麽不到王宮去露露臉呢?嗯……站在那裏的不是沃姆爺爺嗎?還是一樣那麽有活力啊。」


    奇怪……國王陛下和沃姆爺爺認識嗎?


    「哈汀陛下有時候會親自前往魔法研究所視察,以魔道具製作的技術人員來說,『是』相當優秀的沃姆先生,似乎從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看出了這個單純的疑問,伊麗小姐在我耳邊提供確切的情報。


    「好久不見。陛下您才是神采奕奕啊。」


    「哈哈!老是關在研究所裏對身體很不好吧。」


    「是啊,所以偶爾也會像這樣出來透透氣。話說回來。阿誠他竟然和陛下認識,真是讓我吃驚啊。看來我是不是先退下比較好?」


    畢竟對方是國王陛下,就連沃姆爺爺似乎也口出正經的發言。


    「這個無妨。不過……沃姆爺爺和誠二居然也認識啊。阿誠嗎……嗯。」


    國王彷佛在思考什麽般摩擦自己的落腮胡。


    「伊麗你知道這件事嗎?」


    「是的。」


    啊……看樣子,伊麗小姐並未真的把我前來王都一事告訴國王。


    「嗯,也罷。恐怕是因為我太急於要招募阿誠當我的部下了。」


    哦哦,好謙虛的反應。應該說,國王也叫我阿誠……雖然都無所謂啦。


    這是題外話。


    伊麗小姐口中那個希望我見麵的人物,想必就是國王陛下了吧。


    「呃,國王陛下您……有話要對我說嗎?」


    「不用那麽拘謹,用平常的語氣就好。」


    「那個,所謂的有話是指……?」


    「看來你的身體還算安然無恙。剛才的比賽相當精采。好久沒看到這麽白熱化的戰鬥了。若是再問你最後做了什麽,未免太不解風情了吧。」


    最後?您指的究竟是什麽呢?


    話說回來,想必又要招攬我成為部下了吧。


    「不用這麽提高警覺。我隻是想稱讚你罷了。之前也說過,有意為我效勞的話,就隨時來敲王宮的大門吧。同樣的話我可不打算再說第二遍哦。」


    唔……讓伊麗小姐這位隨從治療,而我卻是這種態度,實在有點失禮了吧。


    「那個,謝謝您。不過陛下您怎麽會在這裏?」


    國王應該有更重要的工作要處理才對。


    「這裏是哈汀陛下專用的觀戰室。為了發掘有本事的人才,有時也必須前來這種地方。盡管我覺得隻是單純在享受觀戰樂趣而已。」


    「別這麽說,伊麗。」


    盡管素質參差不齊,但確實聚集了許多技能的持有者。


    不過,我還不至於那麽缺乏社會經驗,會相信對方隻是偶然前來觀看我的比賽。


    「如果說我為了看比賽而從王宮趕來,你肯相信嗎?」


    「在伊麗小姐的麵前,那種謊言立刻就會被看穿。」


    「哈哈!還是老樣子。的確,我當初的目的並非前來觀戰。其實在前些日子,我收到了一封頗為有趣的信件。」


    國王取出了一份紙張卷成筒狀的文件。


    「內容就是這樣。」


    『期盼與利榭爾國王深入交流。


    特古爾領主裏克·夏歐』


    「真是一封簡單的情書呢。完全沒提到什麽具體內容。最初認為這隻是個惡劣的玩笑,不過署名似乎是真的。」


    裏克·夏歐……這不就是那對姊弟的哥哥嗎?突然向鄰國的國王寄了這麽一封信,究竟在想什麽?


    「由於產生了一點興趣,有些問題想要詢問一下被移送至鬥技場的囚犯,於是就來到這裏了。」


    ——蕾伊·夏歐和雷恩·夏歐。


    看來似乎已得知那對雙胞胎是特古爾領主的血親一事。


    「雖然比預定時間稍晚,不過應該很快就要帶過來了才對。」


    國王說完的同時,敲門聲隨之響起。


    被帶來的兩人——弟弟悠哉地打量豪華的室內,姊姊則依然頂著一張臭臉。


    「好了,我有問題想要問你們。」


    帶著充滿威嚇感的表情,國王開始詢問兩人。


    氣氛凝重的程度,換成我大概兩秒就會從實招來了吧。


    現任領主裏克·夏歐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這封信的意圖為何?


    伊麗小姐從旁觀察兩人的樣子,隻要對方心中有任何的混亂便會立刻察覺。所以她才會和國王一起來到這裏吧。


    ——過了好一陣子,詢問終於結束。


    「並未獲得太多有用的情報呢。同時也感覺不出對方在說謊。」


    關於裏克·夏歐這個人,隻知對方是個浪子,而這封信的意圖也不明。


    伊麗小姐既然這麽感覺,這兩個人大概真的什麽都不知情吧。畢竟從小就被帶離故鄉,這也是理所當然。


    「既然如此,我方也沒有必要主動出擊了。」


    或許是本來就不怎麽期待,國王完全看不出一絲失望。


    「不過還是有點好奇呢。」


    「……好奇?」


    啊,這個……說溜嘴了。


    「沒……沒什麽。我目前並不打算前往斯別恩帝國哦。」


    「我什麽話都還沒說吧?隻不過既然認識,倘若你在旅行途中會經過特古爾地區的話,我倒是很樂意支援一些盤纏。期待你帶回來的見聞。」


    國王居然緊咬住不放了。莫非這才是他最初的目的!


    「唔,可是我對那裏的地理環境完全陌生啊。」


    「意思是需要熟悉當地的人同行嗎?既然如此——」


    「我要去!」


    什麽……?


    發出這個聲音的是蕾伊。


    「裏克哥……那家夥。拜托,請讓我一並同行。」


    蕾伊像這樣對我提出什麽請求,並不是第一次了。


    既然如此,該如何回答自然也不用說。


    「——嗯,有點……困難呢。」


    第二話


    好痛好痛好痛。


    目光紮得我好痛。


    從來沒想到,斷然拒絕別人的提議竟然有如此提高眼力的效果。


    「別……別那麽瞪我啊。當然是有困難了。」


    被我拒絕同行的蕾伊,此時投來的目光彷佛要將我刺穿一般。


    「為……為什麽?」


    有太多原因了,所以才傷腦筋。


    首先我目前並不打算前往斯別恩帝國。再來,裏克·夏歐在盤算些什麽也和我毫無關係。打從一開始,同行的建議就不成立了。


    而蕾伊是囚犯的事實也一樣。希望她能乖乖服完刑期再說。


    況且要是那麽輕易就相信曾經敵對的人,那麽有多少條命都不夠用吧。一起旅行的時候,難道非要時時提防自己的背後不可嗎?


    就在我列舉一大串理由的期間,蕾伊完全陷入沉默了。


    ……做得有點過火了呢。


    「去或不去都是你們的自由,我不會強迫的。但如果有必要,我倒可以便宜行事,釋放那個女孩。」


    「國王陛下……您是認真的嗎?.」


    怎麽突然做出這個決定?我想大概是想藉此看看特古爾的領主會有什麽反應吧。畢竟對方是她的妹妹。


    「那個,我也一樣——……」


    雷恩微弱的聲音徒然回蕩在空氣中,伊麗小姐接著說了下去:


    「剛才說無法信任對方,不過誠二先生不是和那位女性建立了信賴關係嗎?」


    「咦,哪有……?」


    連名字都不準自己叫的對象,哪裏值得信賴了?


    「在危急關頭闖入比賽救人,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哦。」


    「那……那個……是我一時忍不住……」


    伊麗小姐露出妖豔的笑容,輕撫我的臉頰。


    「你做得非常好。」


    彷佛看透人心的翡翠色眼眸。怎麽辦?我好像快要把持不住了。應該說感覺非常舒服。還有,沃姆爺爺的眼神超級可怕。


    「你也一樣,在比賽中幫助了誠二先生對吧?」


    ……被看見了嗎?


    明明是發生在爆焰之中,對方用魔法將我擊飛的一幕卻被清楚目擊了。


    「那隻是還他人情罷了。」


    話題轉移到蕾伊身上,她仍不改冷淡的應答態度。


    「是嗎?不過從我精靈的角度看,你身上完全感受不到對誠二先生的憎惡感情。真要說的話應該是——」


    「……我說,這位精靈姊姊。」


    「是?怎麽了嗎?」


    「我們故鄉附近的森林也有精靈村落,他們基本上不會離開森林對吧?可是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呢?應該說,你那種彷佛看透所有人內心的態度……讓我感到非常不爽。」


    「我似乎讓你不高興了呢。精靈並非能看穿他人的內心哦。你不是也可以從言語或動作中看出他人的喜怒哀樂嗎?精靈隻是對這方麵更敏感一些罷了。」


    那是什麽?好可怕。


    兩人之間似乎有種看不見的東西正在交錯。


    蕾伊的冷淡已經是標準配備,但伊麗小姐明明在笑卻感覺有點可怕。


    「我之所以離開精靈村落,隻是因為『無聊』這個簡單的理由而已。」


    「哦——真是個充滿好奇心的精靈呢。國王陛下似乎也相當中意的樣子。」


    「這個嘛,你說呢?哈汀陛下有某些地方的確很吸引我。」


    咦咦!


    「嗚……嗚喔喔喔喔喔喔!」


    總覺得伊麗小姐似乎做出很不得了的發言,不過表情卻依舊平靜。


    話說沃姆爺爺未免太沮喪了吧。


    他手中的拐杖掉落,雙膝跪在地麵整個人不斷顫抖。


    眼看就要精神崩潰了。


    國王卻隻是很開心地笑著。


    我好想回旅館吃飯了。真的。


    「——唔唔,終於解脫了。」


    為何蕾伊會那麽頂撞伊麗小姐呢?


    到頭來,話題就在我目前不打算離開王都的回答下告終,不過也已經浪費了不少的時間。


    「哎呀,肚子愈餓,今晚的大餐就會顯得更美味呢——」


    「等一下。」


    走出鬥技場,我隨即被一個粗獷的男聲叫住了。


    唔……我很清楚。對方是誰我立刻就想像得到。不如說,假使我站在對方的立場,在把事情問清楚之前是不會放自己走的吧。


    不過,我已經很累了。鎧甲還是等明天再修理吧。


    「你好。我的手臂總算是複原了呢。」


    「似乎是這樣。」


    貝魯加盯著我的左手一邊點頭。


    「看你好像要問什麽的樣子。」


    「……」


    我最不擅長這種無言的氣氛了。


    「對了,加利普先生究竟跑去哪裏了?一直都不見蹤影。」


    「我也不知道。比賽後就沒見到了。」


    真的假的……那個人究竟去了哪裏?該不會在某個地方策劃要進行暗算吧。


    「有話要說的話,就先回旅館吧。我肚子快餓到極限了。隻不過,請不要在旅館裏鬧事哦?」


    「我知道。我還不至於那麽愚蠢。」


    看來對方似乎會乖乖跟上來。倘若加利普先生也在一起的話,將他們帶去旅館或許是個大忌。但如果是貝魯加一個人就沒問題了吧……我是這麽認為的。


    ——剛才雙方明明一副要殺死對方的氣勢,如今卻像這樣子走在一起,真是不可思議。路上錯身而過的行人偶爾會回頭望向這邊。他們或許是在鬥技場觀戰過的客人,不過還不至於上前來攀談。


    順帶一提,為了決定如何處理從貝魯加那裏奪來的技能,我的大腦正在全速運轉當中。


    姓名:誠二·吾妻


    種族:人類


    年齡:18


    職業:冒險者(級別c)


    特殊:盜賊之眼


    技能:


    ·盜賊神技lv3(36/150)


    ·古龍的外殼lv3(72/150)


    ·劍術lv3(98/150)


    ·體術lv3(15/150)


    ·元魔法lv2(20/150)


    ·火魔法lv2(45/150)


    ·


    體能強化lv3(23/150)


    ·狀態異常耐性lv3(1/150)


    ·生命力強化lv2(36/50)


    ·野獸馴服lv2(14/50)


    那場比賽中從貝魯加身上成功奪取的技能有兩個。


    「古龍的外殼」


    「火魔法」


    就是這些。


    由於十個技能欄位已經完全填滿,下次再獲得新技能的時候就必須拋棄其中一種了。


    話說,生命力強化的熟練度居然上升了。這也難怪,被打得那麽慘的話,起碼也能夠得到一些鍛煉吧。


    嗯,劍術也略微提升了……?能靠自己的力量提升實在有點開心。


    不過「古龍的外殼」是龍人專用技能,我拿著沒有任何用處。即使轉讓給盧克或黑子這些魔物也毫無意義,更沒有其他認識的龍人。


    至於火魔法,我也不太需要,但這個說來有再次利用的可能。


    就這樣,想了一堆事情後,我終於抵達旅館。


    最後該怎麽處理,等聽完貝魯加的話之後再做決定也不遲。


    「歡迎回來,誠二先生。啊……」


    見到我的臉,史黛拉小姐快步上前迎接,但認出身旁的貝魯加之後便停下腳步。


    她會有些許提防的舉動也是沒有辦法。


    「不用擔心。我隻是和這個人談談而已。要是能端來美味的料理,我想更能心平氣和地進行交談才是。」


    「啊……好的!烏蘭今天使出了看家本領,還請慢慢品嚐。另外,今天的餐點是我請客的,請盡情享用。」


    「知道了。那麽,我今天就不客氣了。」


    由於委托的報酬將由公會支付,所以額外再接受對方的謝禮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像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太客氣比較好。


    用餘光望著走向廚房的史黛拉小姐,我一邊在餐廳的空位子坐下來。


    「你也先坐下如何?這裏的東西很好吃哦。」


    貝魯加做出思考了一會的動作,最後乖乖坐在我對麵。


    「不好意思,我的份不能給你。請自己點自己的吧。」


    我如今肚子已經餓到極點,就算是一片肉也不打算讓給對方。


    「當然,這點錢我身上還有。」


    ——麵對迅速擺上桌的數道料理,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止我了。


    這是什麽這是什麽!


    生肉?是生肉嗎?


    呈粉紅色羞恥姿態就這麽裝在盤子裏的肉類料理,看起來就像生的一樣。被細細絞碎的肉似乎加入了洋蔥末和香草加以揉合。搓成丸子狀的肉就像漢堡肉一樣,不過並未用火烹調。


    略帶紅色的肉類台座上孤伶伶地放著雞蛋的蛋黃。一經攪拌後,濃鬱的液體便會附著於生肉上,看起來更增添了黏稠度。


    我吃了一口。


    唔……哦。


    這是什麽?超好吃的。


    人類也算是動物,本能上或許對於生吃肉類的行為存在著快感也說不定。黏稠的口感蹂躪著口腔,每當上顎擠碎肉塊之際便幾近猥褻地纏繞於舌頭上。肉類的腥味完全感覺不到,隻有美味伴隨著濃鬱的蛋黃繼續刺激著舌頭的味蕾。


    已經可以稱為快感了。


    就連吞進胃部也覺得可惜。


    甚至有種立刻就會化為我血肉一部分的錯覺。


    「史黛拉小姐,這個太好吃了。」


    我下意識向服務客人的她這麽說道。彷佛自己獲得稱讚一般,她麵帶笑容為我介紹了這道料理。


    「這道肉類料理是使用名叫『狂奔野牛』的魔獸肉。呃,雖然特定部位可以生吃,不過由於筋太多,不太適合生食用途。」


    咦……不過,在口中卻是入口即化的口感。


    「這是仔細剔筋之後,再切細以方便食用。雖然準備起來很花時間,不過肉的味道相當好……這些都是烏蘭告訴我的。」


    原來是這麽耗費工夫的珍品嗎。真是徹底抓住了胃袋。


    「這個,麻煩再來一盤。」


    「好的,知道了。由於誠二先生非常希望吃到肉類,所以烏蘭也很起勁地製作了各種肉類料理哦。那個盤子裏同樣是狂奔野牛的肉,不過這個部位稍微烹煮後,脂肪似乎就會變得甘甜,將肉包裹在其中。接著再淋上用肉汁製成的醬——」


    噗滋!


    伴隨這個貼切的擬聲,我將叉子刺進肉裏。


    盡管對方還在解說,不過如今是緊急事態。


    「你在做什麽?不是說自己的東西自己叫嗎?」


    「……我也要一盤一樣的。」


    觀察著我和貝魯加之間的互動,史黛拉小姐不禁輕笑出聲。


    和之前展開殊死鬥的對手進行如此幼稚的爭執,看起來想必很好笑吧。


    「好的,馬上就送上來。貝魯加先生……起先還以為您是很可怕的人,卻沒想到這麽貪吃呢。」


    拋下這句話,她便離去了。


    貪吃嗎。


    用如此可愛的字眼形容真的好嗎?再怎麽說,這個人可是在比賽中咬斷了我整隻左手耶。


    本大爺要吞了你——這簡直讓人笑不出來。


    之後依然是以肉類料理為主的豪華饗宴。以不遜於我的速度擺平料理後,貝魯加接著開始喝酒。


    「喝那麽多不要緊嗎?」


    「沒問題。話說回來,也該談談正事了。」


    「好吧。反正肚子也很飽了。」


    聽著貝魯加的聲音,我一邊傾倒裝滿了葡萄酒的高腳杯。由於使用了赫倫地區盛產的葡萄,所以品質自然上乘。下次也來品嚐一下用白銀桃釀造的桃酒吧。


    順帶一提,由於狀態異常耐性技能的緣故,我並不會酒醉。


    甘甜、美味,與肉類十分搭配。


    「——你對我做了什麽?」


    真是率直的問題。


    「哎呀,你說呢?我想並沒有必要老實回答你。」


    「那麽換個問題。我的力量能夠恢複嗎?就我看來,你應該能夠幹擾對方的能力吧?」


    包括覆蓋外殼在內,就連火魔法也無法使用,對方自然會感到其中存在著異變。而可以想見的原因便是——我。


    「暫時封鎖對方的能力,讓對手的能力消失或是無效化。有很多種可能性吧。」


    「……我並不打算問你怎麽辦到的。我想你也不會乖乖說出來。正如剛才所說,我隻想知道能不能恢複原狀。」


    原來如此。


    專用技能「古龍的外殼」我並不能有效利用。即使火魔法有再利用的價值,但要還給對方也不成問題。


    不過,直接這麽歸還的話就必須考慮一下了。


    我可以理解他暴怒的原因是由於我闖入比賽的緣故。不過一開始想要殺掉蕾伊的貝魯加本人也有不對的地方。之後的殊死鬥雖然互有損傷,但要討論誰對誰錯的話實在沒有意義。


    我不打算提左手現在還在痛的事。


    換而言之,由於雙方都有錯,所以沒有必要積極考慮歸還的問題。


    「關於這一點,我想也沒有必要回答你。」


    「嗯,這是很正常的。」


    一口氣喝光高度數的蒸餾酒,貝魯加望著虛空陷入了沉默。


    「……為何你會受雇於加利普先生呢?」


    以實力自豪的龍人,為什麽會和一名商人行動?


    「我和加利普是最近才認識。我原本和某位大人一起旅行,但卻中途失散了。」


    「那個人……也是龍人嗎?」


    「沒錯。我怎麽找也找不到,正在傷腦筋的時候就認


    識了加利普。於是請他利用商人的情報網幫忙尋找,交換條件就是和他一起行動。」


    啊啊……所以那個時候,他才會問加利普先生有沒有新消息。


    難怪他的態度不像受雇於對方。雙方隻是處於一種合作關係罷了。


    「應該還沒找到吧?」


    「我確定她應該來過利榭爾,隻是究竟跑去哪裏了?」


    總覺得和第一印象相差很多。這個人似乎也是天生勞碌命呢。


    「我可以問問那個人的名字嗎?」


    雖然我第一個見到的龍人是貝魯加,應該不至於認識對方才是。


    「夏妮亞……夏妮亞·布雷茲。」


    嗯,姑且先記下來吧。


    在這之後,貝魯加還透露了許多關於夏妮亞這名人物的情報。


    看來這個人相當任性……應該說無拘無束吧。似乎老是給貝魯加添許多麻煩。


    「真是的,稍微不注意就……」


    他喝酒的速度似乎也跟著加快,最後看起來終於開始酒醉的樣子。


    「那個叫夏妮亞的人,你跟她為何要出來旅行?」


    貝魯加並未立刻回答,而是再次將手伸向酒瓶。


    「……我已經回答很多你的問題了。接下來換我。」


    咚的一聲,擺在桌上的是一個傳出金屬聲響的皮袋子。


    不是可能,這裏麵裝的根本就是錢吧。白金幣、金幣、銀幣和銅幣之間的摩擦聲有微妙的差異,但遺憾的是我還不具備未經確認就可說出金額多寡的技能。


    「這是什麽?」


    「這是我手頭所有的財產。要是不夠的話,之後一定會再付清。」


    我知道他究竟想說什麽。


    這是在和我進行交涉——用全部的財產換取我歸還技能吧。明明我都還沒表示究竟能不能複原。


    事到如今,倘若我是個無可救藥的大壞蛋,總覺得就能輕鬆賺到大錢呢。


    「老實說,我並沒有那麽缺錢哦。」


    真的很想要。


    手都快從喉嚨裏伸出來了。


    錢這種東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不過在歸還技能的時候,若以金錢作為代價似乎有些不對勁。既然和我的技能有些許關連,那麽就有必要先看清對方的人品。


    「是嗎……抱歉。畢竟像加利普那種商人都把錢當作性命一樣看待。有冒犯之處請多諒解。」


    他將裝有錢幣的袋子收回。和商人相處了好一陣子,他會有這方麵的想法也是無可奈何。


    貝魯加拿起剩下不多的酒瓶,一口氣喝光。


    「——久等了。」


    在酒瓶剛好變空的時候,精明能幹的史黛拉小姐及時再送上幾瓶。不過她偶爾也會出現失誤。


    「啊……」


    放在地板上的行李袋絆到了她的腳。


    這個稍大的袋子並不是我的……這麽說就隻有一個人了。


    倒下的袋子中,某物體就這樣滾出來。


    「不……不好意思。」


    ……咦?咦?


    等一下。


    史黛拉小姐伸手撿起,然後歸還給貝魯加這位主人的物體。


    它微微泛著光輝,為新雪一般透徹的白銀光澤增添了溫暖。色調隻能單純用白色二字形容,但卻具備自然而然吸引目光的美感。


    形狀就像巨大的獠牙。其特徵和我在梅爾貝爾的圖書館裏看過某書記載的「傳說的金屬」一致。


    甚至無法判斷是否為礦物的這樣東西,它就連同美麗的插畫被記錄於書上。


    「那個是……?」


    我按捺著顫抖的聲音努力擠出話來。


    「這是類似護身符的東西。是離開村落時帶出來的。即使曾擁有強大實力的龍,死後也會化為枯骨並逐漸風化。不過,似乎有極少數會產生性質上的變化。」


    貝魯加將手中的物體靜靜放置於桌上。


    「骨頭的一部分會像這樣籠罩著淡淡的光芒。由於不會腐朽,永久散發著光輝,所以被我們稱為磷龍晶。」


    不會腐朽的龍骨。的確,當成護身符使用似乎挺有效果。


    「這可是其中硬度最高的獠牙部分……嗯?這……這個不行啊。」


    看樣子,他察覺到我彷佛小孩子看見寶物一般充滿喜悅的眼神了。


    看清對方的人品相當重要。


    不過,我想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


    「啊,好痛,被咬斷的左手好痛。好像很難活動啊。不好了,要是影響到今後的戰鬥該怎麽辦?如果有什麽護身符之類的東西就好辦了。」


    事到如今我不打算提左手現在還在痛?我哪有說過那種話?


    「那是什麽眼神!別這樣看著我。」


    用眼神殺人。用眼神殺人。


    因為很重要,所以要說兩遍。


    幾經煩惱後,貝魯加拿起新的酒瓶一口氣灌入胃部以下定決心。


    「唔……呃!不過,可是這……我知道了。」


    滾向我這邊的磷龍晶,摸起來微微發熱。


    「條件是……我的力量……還有找到夏妮亞大人——」


    說畢,貝魯加便遭到擊沉了。


    看來似乎已經超過容許的酒量。我明明就沒說過拿到磷龍晶之後會歸還技能之類的。


    不過……從剛才的互動裏,我起碼可以了解眼前醉倒的龍人究竟品行如何。他並不像那種會偷偷摸摸行事的人。


    「……但願等你醒來後,就已經恢複原狀了。」


    起身離開座位,我向史黛拉小姐表示要去看看盧克,然後便走向騎獸舍。有件事情我想先嚐試看看。


    ——騎獸舍前有一塊頗為寬敞的空間,用來訓練揮劍再好不過了。


    假使發出什麽奇怪的叫聲,別人也隻會以為是騎獸在不安分吧。


    「咻……!」


    我緩緩深吸一口氣。


    想像吧。轉換我身體的所有細胞吧。


    皮膚化為堅硬的龍鱗,指甲變得長而銳利,牙齒成為足以咬碎鋼鐵的利刃。


    「唔……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呼……呼……」


    果然行不通嗎。


    身為人類的我,似乎沒有辦法使用這項技能。


    沒辦法。明知會這樣,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嚐試一下。


    盡管如此,要是這一幕被人看見的話就太可恥了。


    「選在夜裏沒人看到的地方果然是正確的……盧克?」


    騎獸舍的牆壁陰影處,出現了盧克默默關注這邊的身影。


    「咕嗚嗚嗚。」


    「別這樣!不要用那種看待可憐蟲的冰冷眼神望著我丨」


    感到痛不欲生的我,耳邊傳來自上空的破風聲。


    這個莫非是……黑子?


    過了一會,全身包覆黑色羽毛、堪稱大型烏鴉的魔獸降落在我的肩膀。


    「咕啊啊啊?」


    「什麽?你剛才也聽到了嗎?別再提這件事了。還有,你這次很早就回來了呢。發生什麽事了嗎?」


    「咕啊,嘰呀嘰呀,咕啊啊。」


    「是真的嗎?」


    「咕啊!」


    「我並不是懷疑你,隻不過……」


    該怎麽辦?


    根據黑子所帶回來的情報,莉姆似乎從古拉尼亞這個城鎮出發了。


    其目的地是——特古爾地區。


    在這個時間點……居然要去那裏嗎?


    「嘰呀嘰呀,咕啊啊啊。」


    「嗯


    ?啊啊,的確是有點保護過頭了。不過……」


    一閉上眼睛,我便清晰地回憶起那個約好要再-起冒險的少女身影。


    「……有個可以讓自己操心的人,還挺愉快的呢。」


    第三話


    「啊~~~~真是的!」


    「蕾伊姊,你……你先冷靜點。不要找我泄憤啊——」


    被押回牢房裏的兩名男女一開始吵鬧,周圍便傳來「吵死人了!」的叫罵聲。


    無數並排的牢房裏,並非隻有關著蕾伊和雷恩這對雙胞胎而已。


    音量倒是下降了,不過蕾伊的臉上帶著與美麗容貌不協調的憤怒表情,口中依然未停止抱怨。


    「那個叫伊麗的精靈……居然若無其事地在那裏胡說八道!我隻是歸還那個家夥在危急時跑來救我的人情罷了吧?真要說喜歡或討厭的話,我絕對是討厭他的。而且那種彷佛看透別人的態度最讓我不爽了!」


    在一種幾乎要砸牆壁泄憤的氣勢籠罩下,弟弟雷恩設法在安撫姊姊。


    憤怒的矛頭指向了金發和翡翠色眼眸給人深刻印象的精靈。還有和這對雙胞胎同樣黑頭發黑眼睛的少年——誠二。


    「精靈說的話最好不要太當真。他們並不是會讀取人心,或許隻是故意出言試探好觀察對方的反應哦?」


    「要是這樣,我就更火大了。」


    看樣子,自己似乎是火上加油了。


    「不……不過啊,老實說,誠二跑去救蕾伊姊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


    「幹嘛?突然說這個。」


    「唔,因為,我們不是曾一度敵對而且交過劍的對手嗎?僅僅聽了我們一些經曆而心生同情,一般來說還不至於讓他闖入比賽救人吧?」


    這個……的確是這樣沒錯——蕾伊也同意道。


    倘若誠二來得遲了一些,蕾伊很可能就不會站在這裏了。


    為了不使墜落的身體造成負擔,那溫柔抱起自己的感覺依舊清晰地留在記憶中。


    詢問了對方為何要救自己,但沒有得到明確的回答。


    明明渾身是血一副快沒命的樣子,卻還有臉教訓別人「別那麽輕易地尋死」。一想到那個怪胎的模樣——蕾伊便咬牙切齒。


    「這種想法或許很單純,不過我並不討厭這個人。」


    「我也不是特別討……——厭他啦。」


    「咦?你剛剛說什麽……」


    聽到姊姊小聲嘀咕,弟弟這麽反問道。


    「閉嘴。」


    「……是。」


    麵對斷然否定的回答,雷恩隻好閉上嘴巴尋找其他話題。


    「話說回來真是嚇我一跳呢。蕾伊姊突然提議要一同啟程去斯別恩帝國。」


    「正確來說不是帝國,而是特古爾地區。」


    「真擔心你們會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發生浪漫故事,最後丟下我一個人……結果卻被斷然拒絕了呢。」


    「那種事連一點點發生的可能性都沒有。」


    「一起旅行後,雙方之間酸甜的情感逐漸加深。發現自己的目光不自覺地在追逐對方後,蕾伊姊所選擇的禁忌行為竟然是——!嗚……嗚喔,好痛苦。喘不過氣……投降,等一下,這完全被掐住了……抱歉,請原諒我吧。」


    脖子被緊緊掐住,氣管和動脈同時發出悲鳴。


    「你是不是皮在癢了。」


    「哈……呼……呼……差點以為快死了。」


    「等一下,不要隨便死在我麵前好嗎?」


    「剛才下手的人可是蕾伊姊吧!」


    無視弟弟的發言,蕾伊一副毫不感興趣的模樣。


    「……不過,居然那麽直截了當地拒絕了呢。」


    不能輕易相信曾經敵對的人。一起旅行的時候,難道非要時時提防自己的背後不可嗎——黑發少年是這麽說的。


    「——想到這個就生氣。既然說到這個地步,乾脆就從背後狠狠捅他一刀吧。」


    「不不不,這不就是被拒絕的原因嗎!」


    「開玩笑的。」


    「啊……哈哈……」


    雷恩對姊姊的發言麵露苦笑,然後繼續說了下去:


    「對了,我想問個問題。」


    「幹嘛?」


    「為什麽你會開口要求前往特古爾地區呢?」


    態度輕浮的青年,這時麵帶些許認真的表情說出自己的疑問。


    「……關於裏克哥的信,你是怎麽想的?」


    聲稱希望和利榭爾國王深入交流的信件內容非常簡易。即使被問到其中的含義,這對雙胞胎也不可能知道。


    「就算這麽說,隻有那點訊息也完全沒頭緒啊。」


    「我也一樣,雖然不懂裏克哥為何要寄出那麽一封信……反正一定不是什麽重要的原因。」


    「為何這麽想?」


    蕾伊「呼——」地歎了 一口氣。她坐在床上,采取雙腿盤起的姿勢。說話的音量比剛才更小,就像在潛伏著一般。


    「這幾年,我一直在偷偷收集關於特古爾的情報。因為我擔心那個笨哥哥可能會把領地搞垮。」


    「你哪來的時間?」


    「在下次的任務決定之前,中間的空檔已經很足夠了。雖然某個人好像把隊員的薪水全都拿去玩樂,度過了愉快的假日。」


    「啊,唔……」


    深知自己做過什麽事的雷恩,心虛得滿頭大汗。


    接受了哥哥這位浪子的情操教育究竟會變得如何?答案自然很簡單。


    「然……然後呢?特古爾是什麽情況?」


    「特古爾似乎還是以領地的名義存續下來。隻不過……」


    「隻不過?」


    「關於裏克哥,原本喜歡泡女人的毛病最近似乎變本加厲了。甚至傳出他私底下從商人那裏購買亞人女性的風聲。」


    「嗯——那個聲稱嗜好是找女人搭訕的裏克哥嗎……」


    一個搭訕女性就跟呼吸一樣平常的男人,會用錢將女人變成自己的所有物嗎?


    「那家夥說過這種話?大概是歲數也不小,年輕女孩子不再上鉤的緣故吧。」


    不斷對親哥哥口出失禮發言的蕾伊,年紀是十八歲。


    和哥哥裏克之間年齡相差很大。


    「就因為老是做這種事情,搞得自己快要沒錢。會寄給利榭爾國王那封信,想必也是考慮到為了將來方便借錢吧。」


    「這麽說有點過分了。那麽……你又為何想去特古爾?應該不是為了教訓裏克哥不要再泡女人了吧。」


    「……」


    「——你果然還在懷疑裏克哥嗎?」


    「裏克哥區區一個浪子,居然一下子就成了領主的後繼者。光是這點就很值得懷疑了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裏克哥將父親叛亂一事向帝國密告,藉此換取領主的位子嗎?」


    說著說著,雷恩的眼中浮現罕見的怒意。


    「的確,裏克哥的個性不怎麽正經。花錢如流水,動不動就撒謊。要是放著不管的話,大概一年到頭都會追著女性的屁股後麵跑吧。」


    「你……這也算是在幫他說話嗎?」


    「不過——對我而言卻是個溫柔的哥哥。」


    態度總是那麽輕浮的弟弟,很少像這樣認真地述說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了。」


    「嗯,所以對我來說,裏克哥不像是會做那種事情的人。」


    麵對弟弟果斷的發言,蕾伊麵帶複雜的表情沉默不語。


    弟弟會這麽主張意見相當稀奇。或許他就是如此正經吧。


    「我也……要是沒有……的話——


    」


    低語般的聲音未傳入雷恩耳裏,消失在空氣中。


    某個悶熱的夜裏,自己因為睡不著而爬出床鋪離開房間。


    就在通風良好的走廊上乘涼之際,偶然在那裏目睹的光景——此刻於蕾伊的腦中再度蘇醒。


    過了好一會,她抬起低垂的臉,筆直地麵向對方:


    「即使如此,我……還是必須親自向裏克哥問個清楚。無論雷恩你怎麽想。」


    望向弟弟的眼眸,帶著堅定不移的意誌。


    「……知道了。目前就先這樣吧。」


    兩人的對話告一段落,雷恩的語氣又變得和平常一樣輕浮。


    「嗯啊~~~~~!今天實在累翻了。正經的話題就到此為止。」


    「是啊。畢竟正經的語氣一點也不適合你。」


    「啊,真過分!我偶爾也會認真起來啊。平常總是嘻皮笑臉,遇到重要場麵時就露出正經的態度。靠著這種形象落差來擄獲女孩的心——是的,這也是裏克哥教我的。所以請不要揍我。」


    見到握拳的姊姊,變回原狀的弟弟這麽低下頭。


    「……可是,這樣一來我們就得認真想辦法從這裏逃走了。畢竟可以輕鬆獲釋的機會已經泡湯了。」


    「嗯嗯。」


    「嗯啊啊啊啊……不過,今天要不要先睡覺?我已經很累了。」


    毫不掩飾誇張的嗬欠,眼皮沉重的雷恩這麽嘀咕道。


    「是啊,再想想有什麽好辦法吧。」


    ◆◆◆


    「——所以說,雖然蕾伊姊你很不情願,但如今隻有色誘這個方法了。」


    「啊?為什麽我非要做這種事情不可啊?」


    「蕾伊姊在比賽歸來的時候色誘士兵,讓著迷的士兵打開牢房的門鎖,然後大舉脫逃……這個作戰計畫怎麽樣?」


    「你啊。那也叫作戰計畫嗎?絕對不可能那麽順利的吧。」


    「不用擔心。蕾伊姊至少還有臉蛋可愛,隻要豁出去讓對方摸摸胸部的話——噗!」


    拳頭陷入雷恩的鼻頭。


    收回拳頭後,蕾伊彷佛碰了什麽髒東西一般甩甩手,然後從頭開始討論。


    「……真是的,給我認真一點想。」


    ——思考脫逃計畫已經整整過去一天,至今還未浮現任何好點子。


    想到頭疼的雷恩,於是便開始提議「色誘」這個最經典的方法。


    「痛痛痛,好痛……不然蕾伊姊還有其他好點子嗎?」


    淚眼汪汪地確認自己的鼻子是否完好,弟弟一邊這麽問道。


    「這個……例如士兵要將我們移送別處的時候乘機脫逃……」


    「不不,哪有這麽剛好的事情——」


    某人的腳步聲逐漸接近,打斷了正要否定姊姊意見的這番話。


    屏息觀察狀況的兩人,眼前出現的是——負責看守的士兵。


    「出來。」


    每次參加比賽都會不斷重複,已經聽膩的一句話。


    「好好,今天又要點哪一位啊?」


    雷恩幽默地反問,從坐著的姿勢站了起來。


    「今天不是比賽。現在要將你們移送他處,趕快準備一下……話是這麽說,大概也沒什麽東西好帶的吧。」


    這句話讓雙胞胎麵麵相覷,表情不變地在心中訝異。


    必須極力避免引人起疑的舉動才行。


    「……然後呢?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什麽東西?」


    「唔,就是乘機……你剛才不是說過嗎?到底要怎麽做?」


    「閉……閉嘴。隻要肯想就行了吧。隻要肯想的話——」


    兩人用一旁士兵聽不見的音量小聲交談,同時繼續走著。


    由於戴著手銬,雙手無法自由活動,倘若試圖強行脫逃,大概立刻就會被抓住吧。


    「——上去。」


    對方催促著坐上鬥技場後門準備好的移送用堅固馬車。猶豫了一下之後,兩人便乖乖坐進裏麵。


    身體開始搖晃之際,心裏的不安也隨之逐漸增大。


    「那……那個,可以請問一下嗎?」


    「……」


    麵對雷恩的發問,士兵始終不發一語,僅僅用目光盯著兩人。


    「所謂移送,我們到底做了什麽?」


    「我隻是聽令負責帶走你們,詳細的原因不清楚。」


    然後又繼續沉默。


    這個士兵似乎隻有需要時才會開口說話。也許個性原本就沉默寡言吧。


    「……莫……莫非——」


    雷恩的語氣中夾雜著不安,深怕自己已經失去用途而即將被處決。


    在前幾天的審問中由於未能提供有用的情報,該不會就這樣被拋棄了吧……?


    ——懷著這種念頭,兩人隨著車身不斷搖曳。不久馬車便停止了。


    抵達的是一處紅磚砌成的粗鄙建築物,這更增添了他們的不安。


    由於周圍還可看到許多士兵,要逃走也相當困難。


    「往這裏走。」


    兩人按照指示進入建築物,沿著石砌的走廊前進後來到另一端的小房間。


    雖然不是牢房,但也算不上客房。


    「在這裏等著。」


    房間沒有窗戶,在唯一的出入口門前環抱雙手站立的士兵這麽告知。


    「……怎麽辦?好像很不妙的樣子。這下該不會是在等待行刑的順序吧?」


    兩人竊竊私語地交談著。


    「不知道。要是這樣的話,無論如何也得想辦法逃走。」


    「我說,現在已經不是害羞的時候了吧。」


    「……什麽東西?」


    「就是色誘啊。色——誘——」


    「你這個時候還在開玩笑……」


    「不是開玩笑哦。不然你有其他的好方法就說出來吧。」


    對上弟弟認真的眼神,蕾伊思考了好一會。


    「想想看,你不是還說自己必須去見裏克哥一麵嗎?」


    最後這一句話讓她抓了抓瀏海,彷佛下定決心般向前踏出一步。


    「唉——真是的!我盡量吧。」


    「……做什麽?站住。」


    對此行動感到狐疑的士兵立刻出聲製止。


    「戴著那個密不通風的頭盔……難道不熱嗎?」


    「你說什麽……?」


    士兵穿戴的頭盔,在悶熱的房間裏想必更難散熱吧。可見到對方額頭冒出汗珠,劃過臉頰滴落的痕跡。


    「看著看著我也熱起來了。既然我身上沒什麽武器,你現在脫掉也沒關係吧?」


    過了好一會,不發一語的士兵提高戒備,一邊緩緩脫下頭盔。


    或許是相當熱吧。


    盡管頭盔並非遮蓋了整張臉,但如今顯露出臉部輪廓和頭發之後,整個人的印象驟然一變。


    仔細一看,士兵比想像中還要年輕。大約是二十歲左右吧。


    「嗯,這樣果然好多了。我說……你為何這麽沉默寡言呢?既然等待也是閑著,我想和你聊一下天……不行嗎?」


    蕾伊目光向上望來的模樣,看在士兵的眼中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態度跟比賽前差很多呢。」


    的確,她在比賽前隻是一味地叫別人不要碰自己。


    如今這種溫柔的說話語氣,對士兵而言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啊哈哈,在麵臨戰鬥的時候,我總是沒辦法平靜下來哦。不過……現在可不一樣。因為我之前就很想和你稍微聊聊天了。」


    帶著笑容,她一步又一步地縮短和對方的距離。


    「我也對你有點好奇。」


    「……是哪方麵呢?」


    「說起話來雖然有點粗暴,卻有種不可思議的高貴氣質。」


    原本是領主女兒的蕾伊,基本上接受過禮儀訓練。


    盡管後來沒有機會派上用場,但總會下意識表現在動作上。


    「聽到你這麽說……我實在很高興呢。」


    來到距離士兵僅剩一步的地點,蕾伊停下腳步。


    頂著帶憂鬱的眼眸,她略微露出了香肩。


    「咦!你做什麽……」


    褐色的肌膚暴露出來,在昏暗的房間裏可說是相當嫵媚的姿態。


    「要是再多對我感興趣一些,我會更高興。」


    「那個……不,可是——」


    難掩困惑之色的士兵,臉頰再度滑過一滴汗水。


    寂靜籠罩了四周。


    或許是自製心難以抗拒沉默,士兵將手伸向了對方。這個瞬間——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喀鏘一聲,門被用力打開了。


    走進室內的,是一名黑頭發黑眼睛的少年——誠二。


    他麵帶天真的笑容,就這樣停止動作。


    室內是將衣服敞開的蕾伊,以及正要將手伸向那裏的士兵。


    無論是什麽人看了,都隻會認為是「那種場麵」。


    「哇啊!抱……抱歉,我不知道你們兩人是那種關係。」


    「不……不是的。這隻是出了一點差錯!」


    誠二和士兵這麽慌忙大叫的時候,有個人全身默默顫抖著。


    見到姊姊這副模樣,房間深處的雷恩麵露苦笑低下了頭。看樣子是對於蕾伊表達謝罪之意。


    「為……」


    源自於羞恥的顫抖,逐漸變化為憤怒的顫抖。


    「為什麽你……會出現在這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脹紅著臉,蕾伊使盡全力揮出緊握的拳頭。


    ◆◆◆


    「……好了,你到底來做什麽?」


    「唔,雖然不太能掌握剛才的狀況——」


    摸著臉頰上的瘀青,誠二逐漸恢複冷靜並喃喃自語著。


    回複力還是一樣驚人,腫起的地方已經開始消退了。


    「我是來辦理你們的釋放手續。」


    蕾伊、雷恩以及誠二這三人離開房間,走在建築物內部的同時一邊交談著。


    這已經是剛才的士兵默默逃跑之後的事情了。


    「啊?可是你之前不是……」


    「嗯,狀況有些變化。我想你們還是一起來好了。」


    「……既然這樣,一開始就說清楚啊。害得要我做那種事情……」


    餘怒未消的蕾伊,口中不斷念著什麽東西。


    「好了好了,有什麽關係。畢竟人家都來到這裏了。」


    雷恩試圖用詼諧的態度安撫姊姊,卻成了新的箭靶。


    「真是的,歸根究柢,還不都是你叫我做奇怪的事情!」


    在這當中,尚未掌握狀況的誠二手裏揮動著國王那裏弄來的釋放許可證,一邊說出自己的疑問:


    「呃……我不知道你跟看守的士兵那麽好。我這個人也不打算強迫別人一起走,所以這個就先丟掉吧?」


    「等等!等一下!你一定完全誤會了吧!」


    「唔,可是……」


    麵對厲聲大叫的蕾伊,誠二摸了摸挨揍的臉頰。


    「為了守護蕾伊姊的名譽,這方麵就讓我來說明吧。」


    看不過去這兩人的樣子,雷恩猛然舉起雙手,開始簡單敘述事情的經過。


    ——對於已經有某種程度了解的誠二來說,兩人想要見到哥哥裏克的心情相當容易理解。


    但雷恩還是不敢說出試圖逃獄的事實。他僅表示蕾伊之所以誘惑那名士兵,隻是為了獲得對方的幫助早點釋放罷了。


    「嗯……事情的原委我了解了,不過這樣一來很對不起那位士兵呢。」


    被那麽誘惑,世界上究竟有多少男人可以拒絕得了呢?


    「看來我也必須小心才行了。啊哈哈。」


    誠二沒有任何暗示,隻不過在敘述自己的感想而已——


    「……你——」


    「咦?等一下!」


    (幹嘛生氣啊?)


    「就算求我也不幹!」


    砰!蕾伊的拳頭砸中了誠二的臉。


    第四話


    ——八月的第二周,某日。


    「怎麽樣怎麽樣?這個穿起來好不好看?」


    「……我說啊,這種事情隻有女性才會做吧。」


    或許是希望有人評論一下新買的服裝,看著眼前雷恩轉來轉去的輕鬆模樣,誠二坦率說出自己的感想。


    稍長的衣服自胸前覆蓋至膝蓋上方,衣領和胸部的部分施加了異國情調的刺繡。包括褲子在內,整體給人藍色禮服的印象。穿在容貌清秀的雷恩身上,就像一件異國王子的正式服裝。肩上也披著一條長長的披肩,象徵自然恩惠般的高貴橙色不得不說相當顯眼。


    「不過,這個適合穿來旅行嗎?」


    「應該不用擔心。畢竟是堅韌的纖維編織而成,內襯還用皮革補強過。況且也比想像中更便於活動。」


    「那就好。至於那條……披肩?真的需要嗎?」


    「這個是……你瞧。」


    雷恩用肩上的披肩包住臉部,靈巧地纏繞了好幾圈。僅僅數秒,臉部便完全被蓋住了。


    在沙漠裏騎乘駱駝的人,似乎也是像這樣蒙麵。


    「在這個國家倒是用不著,不過進入斯別恩帝國之後或許就派得上用場吧?」


    ——到頭來,我決定前往斯別恩帝國。


    盡管黑子用「過度保護」、「跟蹤狂」、「性犯罪者預備軍」等形容詞將我罵得狗血淋頭,但是它錯了。退一百步來說,我承認自己是過度保護沒錯,但擔心莉姆卻並非此行最主要的理由。


    能夠和一國國王建立人脈的好機會,就這麽錯過行嗎?


    不,當然不好。


    事後,我敲響王宮的大門,提出釋放雙胞胎姊弟的申請。


    第一次前往的國家,若有人熟悉地理環境勢必很有幫助。


    盡管擔心會被人從背後暗算,不過還是先試著相信伊麗小姐所言吧。


    當然,我也不打算充分信任他們,一路上住宿之際也要將房間分開。


    雖然是先拒絕之後再前往造訪,但國王對於我突然回心轉意似乎沒有那麽小心眼,立刻就做好了釋放的準備。


    而且還像之前說的那樣,以盤纏的名義幫我準備了不少錢。不過這個我倒是鄭重拒絕了。


    畢竟一聽到這是先行投資,我就沒有膽量收下。對方欣賞我這個人實在讓我感到很高興,但不知不覺中很可能會陷入凡事都難以拒絕的狀態。


    不過,總不能就這樣帶著身穿囚衣的雙胞胎出發旅行,所以我還是收下購買兩人裝備的資金和住宿費。


    就這樣,如今兩人正在備齊裝備品。順帶一提,我的鎧甲已經修理完畢了。


    ——言歸正傳。


    「……話雖如此,知道我們長相的人畢竟相當有限。」


    隱藏容貌是為了保險起見的需要。


    效力於特務部隊的兩人已經任務失敗,要是再招出所知的情報並且大搖大擺回去的話,就算被抓去處決也不足為奇。


    由於工作性質的緣故,知道兩人長相的人物似乎相當少,不過凡事小心一點自然比較好。


    「是這樣沒錯……不過你這副打扮不熱嗎?.」


    最近的氣


    溫升高,雷恩的服裝看起來有些悶熱。要是再蒙麵的話,人大概會被熱昏吧。


    「嘖嘖嘖!特古爾比這裏熱多了,所以才需要防曬措施哦。真正危險的是被日光長時間照射後——」


    「……哦。」


    「等等,聽我說啊……咦?你在看什麽漂亮的東西?」


    雷恩看似要長篇大論,於是我隨口附和著,一邊從道具袋取出磷龍晶慢慢欣賞。


    散發著奇妙朦朧光輝的龍骨。唔,經過漫長歲月而變質的龍晶比起任何金屬都要堅硬……簡直堪稱超稀少的最高硬度素材。


    我真的非常喜歡這類東西。


    就算一整天看著也不會厭倦。


    應該說好想吃掉它。


    ……順帶一提,我已經將技能歸還給貝魯加。


    由於是乘著他爛醉未醒的時候歸還的,所以他應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清醒之後,他似乎就感覺到力量回來了。


    倘若我遇見名叫夏妮亞的人物,就向對方轉達貝魯加的事情——這麽約定好後,我們便分道揚鑣。雖然之後不曾再見麵,但想必是認為沒有必要操心吧。


    「……話說回來,蕾伊姊還真慢啊。」


    「女人總是要花較多時間準備。」


    我們兩人不約而同地苦笑道。


    「對了,雷恩你在戰鬥中是使用兩把劍吧?」


    「咦?嗯。」


    雷恩的腰上掛著也是剛購買的雙劍。長劍主要用於攻擊,短劍則是專精防禦。這應該就是雷恩的戰鬥模式了。


    「怎麽了?突然問起這個。」


    「唔,我隻是在想二刀流是什麽感覺。」


    這趟旅程並沒有什麽急事要辦。主要是擔心莉姆——不對,是基於「見聞鄰國狀態」這個籠統目的而行動。


    我想多少繞一下遠路也無妨。


    「嗯——該怎麽說?基本上我是將短劍當作盾來使用,但某些情況下利用靈活的短劍攻擊也相當方便哦。隻不過,防禦力終究比不上真正的盾牌。」


    「如果兩支都配備長劍呢?」


    「我一開始也非常這麽向往。畢竟這樣子比較——」


    「「帥氣。」」


    ——兩人的聲音重疊,視線彼此交會。


    感覺非常奇妙的友情就這麽誕生了。


    「不過啊,實際換成兩把長劍後非常累人哦。」


    「……怎麽說?」


    「所謂的二刀流,優點在於出招次數較多。短劍基本上也能拿來攻擊,比起當作盾牌時能使出更多招式。不過兩支都換成長劍之後,重量一定會增加,要是沒有多餘的體力就會很快陷入疲勞。就算能揮動自如……倘若對方用雙手持拿的大劍砍過來又該怎麽辦?」


    「這個……閃避或是用劍擋下吧。」


    「嗯。若是閃避還好說,用劍防禦的話,一隻手就必須對抗敵人兩隻手的力量。」


    「既然這樣,就用兩把劍同時阻擋——」


    「剛才也說了,二刀流的賣點在於出招多,但每次遭到敵人攻擊時都必須用兩把劍阻擋,豈不是毫無意義了嗎?況且還有重量問題,很容易變得疲勞。」


    ……原來如此。總覺得有點對雷恩刮目相看了。


    「短劍的話基本上專門用來破壞敵人攻擊的軌道,再加上比盾牌輕巧的特點,也不容易疲勞。」


    短劍……嗎?唔,可是——


    「以上這些都是一般的情況。」


    「……意思是?」


    「我知道你擁有和外表不符的驚人臂力。你真的算是人類嗎?既然這樣,一般的對手隻要用單手就足以對抗了。倘若動作上能夠閃避對方攻擊的話,讓兩把劍都專精於攻擊,整體攻擊力想必會呈爆炸性的提升吧。」


    「專精於攻擊」、「爆炸性的提升」。


    ……這家夥,最後居然用了我最喜歡的字眼。真是太了解我了。


    拜體術技能和體能強化所賜,我的閃避能力可說提高不少。


    今後積極研究看看吧。


    「——你幹嘛一副兩眼發亮的樣子?」


    沉浸於妄想之中時對我這麽出聲的,是花了許多時間準備的公主。


    「有什麽關係?別管我了。倒是你,裝備選好了——……嗎?」


    回過頭,我捕捉到她的身影,眼球頓時僵住了。


    「那是……什麽……」


    「幹嘛?這些可是在說好的金額之內買齊的哦?」


    蕾伊的服裝,可說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見到。


    從腳邊依序向上抬起目光,首先是腳上穿著足袋一般的鞋類。和足袋結為一體,看似輕柔的淡紫色布料一直包覆至膝蓋處。大腿到腰部則似乎穿著黑色緊身襪。


    上半身是浴衣般的設計,使用了與包覆至膝蓋的布料相同的柔軟素材製成。下襬長度大約隻到大腿的一半左右。從肩頭到整隻手臂暴露在外,前臂周圍則是用手套保護著。


    比腰部稍高一些的位置處纏有淡橘色的漂亮腰帶,看起來給人日式風格的印象,但又絕對稱不上是和服。而將頭發綁在腦後的模樣,大概也更加增添了幾分日式的氣息吧。


    「一直盯著我看做什麽?」


    「哎呀,蕾伊姊的獨特品味,連我這個弟弟也……」


    「閉嘴。真抱歉啊,我的品味就這麽獨特。」


    「也……無話可說。」


    被姊姊一瞪,雷恩頓時閉上嘴巴。


    「你一定也覺得我的打扮很奇怪吧?不過機能上可是相當出色。這個淡紫色的布料是用紫蛾幼蟲所吐出的絲編織而成,除了耐衝擊外還十分耐用,更有可以將衣服內部控製在適溫的調節機能哦。腰帶同樣是黃甲棉製成,能妥善地保護腹部的內髒。」


    盡管對出奇豐富的機能性確實感到訝異,但我默不吭聲是另有原因的。


    獨特品味……?


    不對,這樣真的很不錯。


    帶有些許日式風格的不協調感或許可以說搭配得相當絕妙。


    「應該說,我覺得挺好看的。不錯,非常好。」


    good job!


    「啊?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這些可是我挑選的呢。」


    她轉向背後,快步走了出去。


    「……我還要去看武器,再等我一下。」


    說畢,蕾伊頭也不回地往武器區衝去。


    ——又等了好一陣子。


    「真是奇怪~」


    「怎麽了?」


    對雷恩的喃喃自語產生反應,我用手指賞玩著磷龍晶一邊豎耳傾聽。


    「唔,蕾伊姊都已經說要選什麽武器了,還以為她很快就會回來呢。」


    「的確,到現在還沒回來。」


    莫非在出發之前迷路了嗎?這很有可能。


    「對了,你為何這麽急著要去斯別恩帝國?之前明明就強調目前不打算去的——等等,不要再盯著那個像獠牙的東西了好嗎?」


    聽見責難的聲音,我隻好將磷龍晶放回道具袋裏。


    「唔,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


    「莫非是跟那個可愛的獸人女孩有關?」


    ……這家夥。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觀察力卻挺敏銳。真是可怕。


    「嗯,這或許也是理由之一吧。」


    「……原來如此啊。」


    他露出竊笑的表情。


    「幹嘛?」


    「不……啊,蕾伊姊,武器決定好了嗎?」


    從武器區回來的蕾伊,手中拿著一條奇形怪狀的鞭子。


    「我選這個。」


    把手比一般的更粗,裏麵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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