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六日,星期一的午休時間。


    “博臣。”


    我向躺在屋頂角落裏睡覺的某人說話。


    “你居然不對學長用敬稱?嗯?這句台詞好像在哪裏聽過。”


    坐起來的俊美異界士歪著頭。他雖然很不耐煩,但是沒有不理我。


    “因為我上周也說過類似的台詞。”


    “嗯,那麽當時我告訴秋秋你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名瀨這家夥說話太兜圈子了。所以——我要直截了當地回答:


    “是的——我還記得。”


    “很好的答案。你已經做好心裏準備了嗎?”


    “隻要到了停風期,也行你就能殺掉我了。”


    被我先發製人的俊美異界士露出驚訝的表情。


    “肯定是別人告訴你了吧?”


    “我不否認。不過沒有人比博臣你更可靠了。”


    “好像有什麽內情呢。”


    博臣站起來,閉眼思考了幾秒。然後他把目光移向我,接著說:


    “從你手上拿走的小賣部商品可以看出,你應該還沒有吃午飯?我們到社團室去吧。那些無聊的情報中也包含了一些我不想被外人聽到的機密事項。”


    “去什麽社團室啊!明明是個幽靈社員,口氣還挺大!”


    “我才不想被對學長不用敬語的人這麽教訓呢!”


    博臣用鼻子笑了一聲,向門走去,準備進入教學樓。雖然是休戰中,但是會把背暴露給敵人的異界士肯定很罕見吧。難道他就這麽信任我嗎?我無奈地聳了聳肩,向走在前方的學長背影追去。


    “要叫美月嗎?”


    “不用了,這次的事情不必叫她。而且,如果叫上她就會變得對秋秋你有利。”


    看來在哥哥的眼中,妹妹是我這一方的。我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與美月結婚的想象圖來,就算以後上班前都要被新娘臭罵一頓也沒關係,但是,當我想象叫博臣哥哥的情景時真的很想死,不對,就算我跪在地上求他讓我死都死不了。


    “不要胡思亂想了,快點去社團室吧。”


    “我,我才沒有胡思亂想呢。”


    “好啦好啦,別討論這些了,快點走吧。”


    “……”


    我無法理解現在的情況,陷入了沉默,俊美的學長用疑惑的語氣問道:


    “怎麽了?”


    “我才想問你呢!快把你的手從我的腋下拿出來!”


    “讓我取一下暖有什麽關係嘛?”


    “就是因為有關係我才會不願意啊!”


    剛才博臣趁我走神的瞬間,來到我的背後,然後就像上次那樣,把他的雙手插進我的腋下。而且我們兩個緊緊地貼在一起,我的脖子上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快被惡心死了。


    “這樣也能走啊。看到你快要摔下樓梯時,我會扶住你的。”


    “如果別人看見我們這樣,就是我沒從樓梯上摔下去,也會在人生的道路上跌一個大跟頭!”


    “我都已經妥協讓步了,秋秋你多少忍耐一下嘛。”


    “不要湊到我耳邊說話,好惡心啊。”


    “這樣呢?”


    “……”


    我思考著如何才能向他妥協,最後隻能找到一個答案。


    “你至少戴上眼鏡吧。”


    “……”


    “你身上肯定沒有吧?我製服裏的那些眼鏡中,挑你喜歡的戴吧。”


    “……”


    “怎麽了?快點戴啊。”


    “好惡心。”


    “你才是。”


    後來我們到底是怎麽去的社團室,為了世界和平,還是不說為妙。


    文學部社團室的門被鎖上了,也就是說,今天的午休時間美月也不在。既然博臣指定在這裏談話,那麽她這個時間點不在這裏就是板上釘釘的確定事項。


    我先打開門,走進去打開燈後,博臣在跟著走進來。我先把我買的東西全部放在長桌上,從中拿出一把烏龍茶,然後坐在椅子上把烏龍茶倒入口中。幹渴的喉嚨立即滋潤多了。


    我扭頭一看,發現博臣在空中畫了一個四角形,下一個瞬間,一種奇妙的感覺壓緊了我的胸口。這種壓迫感就像被關在一個看不到的金屬箱子中一樣。或者說是一種與外界完全分離的隔絕感,這就是異界士——名瀨一族繼承的特殊能力。可以用一種奇特的力量控製空間,還可以做出看不見的幹擾結界。


    “你做了結界嗎?”


    “我已經糾正過你了,我做的不是結界,而是監牢。”


    據說比普通結界更加堅固的幹擾結界就叫做監牢。我本來就是一個半妖夢,對我使用異界士的專業術語我也聽不懂。一係列的準備工作做完後,博臣坐在平時美月坐的那個位置上。


    “首先,秋秋你先告訴我你到底知道了多少。你知道的東西我就不必浪費時間重新告訴你一次了。接下來再由我向你提供新的情報。”


    “停風期就是妖夢來了減弱的一段時期,想要討伐大妖夢的異界士會趁機會聚集到這個地方來。我就隻知道這麽多。”


    “原來如此。看來你已經大概了解了。”


    不想抱著雙臂,優雅地點頭。看來彩華的大致介紹是正確的,接下來隻要解開我的疑問就行了。


    “你知道一個叫栗山未來的女生嗎?”


    “栗山未來?”


    學長異界士帶著“這是誰啊”的表情,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他的反應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但是,連美月都知道的異界士情報,不想沒道理不知道啊。


    “你可別說你不知道。”


    我用難以掩飾的憤怒的語氣逼近。然而,接下來卻陷入了膠著的狀態。


    社團室安靜得連時鍾秒針的走動聲都可以聽見。


    “好吧,我老實交代。”


    過了一會。博臣才誇張地歎了很大一口氣。不過 ,他很快就繃緊了表情。


    “我真的不知道。”


    “連美月都知道哦。”


    “有的事情隻有美月知道也不奇怪啊。”


    “哈?”


    “其實有一群不安定的勢力反對名瀨家,包括我在內的幹部,光是阻止暗中活動的敵對組織就已經耗盡全力了。特別是現在這個時期,情況非常惡劣。想殺大妖夢的異界士變成了敵視名瀨家的那群勢力的借口,也就是說,對於名瀨一族來說,現在的情況非常危險。”


    “所以,之所以隻有美月知道栗山未來,是因為事態還沒有上升到那麽嚴重的情況啦?”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雖然我們的確警惕著外部的闖入者,但是具體的情報管理卻交給下麵的人在處理。不過,重點人物的名字我還是知道的。總而言之,她的名字所以還沒有傳人我的耳中,也許是因為她迄今為止還沒有什麽異常舉動吧。”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這樣一來,我不是要白白忍受著不愉快的時間嗎?總而言之,派不上用場的學長異界士還是早點離開社團室吧。哪怕隻是一秒鍾我也要盡量縮短這不愉快的時間。所以,我匆忙發話說:


    “既然如此,從你口中也問不出什麽東西了。”


    “也不是,你不要太快就下結論。我個人對能讓秋秋你采取積極行動的人還是很有興趣的。是不是叫栗山未來?告訴我嘛,說不定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呢?”


    既然博臣都說出這種話了,他肯定不會退讓。而且,這次是我主動找他的,什麽都不說有點對不起他、沒辦法,我隻好把迄今為止的事情大致對他講了一遍。包括我與栗山的相遇,以及這個學妹作為異界士所擁有的特殊能力。


    “可以


    自由操控血的一族。”


    博臣靠在椅背上低喃。他的語氣明顯有些責怪我。我以前根本不想理他,但是唯獨這次卻不能置之不理。我盯著表情陰暗的異界士,問:


    “你知道嗎?”


    “我不清楚栗山一族的譜係,對栗山未來整個人更是一無所知,不過——自古以來與血有關的族群都是邪惡的一方哦。”


    “這怎麽可能!”


    我拍桌子站起來,博臣帶著憂慮的眼神,繼續說:


    “這種蠻不講理的事情就是存在,歧視對待就是會大範圍蔓延。這些事情,秋秋你應該比其他人更清楚啊。”


    是啊——他的話令我深刻感受到自己的幼稚,栗山的孤獨不是因為她是具有能力的異界士,而是更加本質的根源。說不定——她正承受著幾乎可以摧毀她的痛苦,少女不僅無法進入普通人的圈子,而且每天都暴露在惡意之中。


    簡直就像我一樣。


    “那麽,那個叫栗山未來的孩子有什麽目的呢?”


    這原本是我想問博臣的問題。我為什麽會一反常態地做出這些事呢?就像小醜一樣。我一廂情願地以為可以幫助栗山未來,但結果卻還是一無所知。


    我歎著氣做回椅子上,雖然我采取了積極行動,然而到頭了卻是一場空,毫無意義。


    “我就是想知道這個,才來找你的。”


    “這些事情我怎麽可能知道啊?你直接問本人不就行了嗎?”


    他發出理所當然的疑問,如果可能的話,我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呃,她是一個稍微有點奇怪的孩子,不肯告訴我來這裏的原因。不過,她好像沒有進行什麽秘密活動,也沒有與其他異界士合作的跡象。所以,我才想問你有沒有什麽線索呀。”


    “哈?”


    博臣忍不住發出驚愕的聲音。不過,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你該不會是被她騙了吧?因為以秋秋你的性格就是放不下巨 乳又可愛的女孩子。”


    “等一下,我不否定我放不下可憐的女孩子,但是我要糾正一下巨 乳的部分。我對女孩子最重要的要求就是適不適合戴眼鏡,如果不能達成這一點,管她是巨 乳還是貧 乳我都不會動搖。”


    “也就是說——栗山未來很適合戴眼鏡啦?”


    “當然啦。”


    我堅決地斷言。博臣對我投來就像看路邊塵埃的視線,他們兄妹對我喜歡的冷淡態度可謂是如出一轍。在故事的世界中,明明連傲嬌和蘿莉控都是可以被容忍的,我隻不過是喜歡眼鏡女而已,就要被他們如此露骨的嫌棄,現在真的太殘酷了。


    “如果是平時,我肯定會配合秋秋你那變態的熱情發言,都是今天我實在沒這個心情。剛才不是告訴你了嗎?現在的形勢危急啊。”


    “哼,戀妹狂的你才沒有資格批判我呢。”


    “專一難道不好嗎?一個眼鏡控怎麽會明白我的愛呢?”


    “喂喂,難道你以為我沒讓美月戴過眼鏡嗎?”


    “……你說什麽?”


    博臣的表情十分驚愕,我就像魔鬼一樣揚起嘴角說:


    “我們連個單獨待在社團室的時候——我讓她戴過了,不對,更正確的說法是她已經盡情地戴過各種眼鏡了。雖然一開始她很抵觸,但是後來她也非常高興的樣子。哼哼哼,你可不要小看隨身攜帶二十多款眼鏡的我哦。”


    “秋秋。你對我妹妹幹了什麽!”


    接下來我們針對彼此的癖好展開了對罵。停風期和名瀨家的反對勢力這兩個正題已經被我們拋諸腦後,隻剩下不堪入耳的誹謗中傷。想要回到主題的道路比沙漠到亞熱帶雨林更加艱難。


    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


    “那邊的兩個笨蛋,你們知道這裏是文學部的社團室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我和博臣拉回現實。我們反射性地看了一眼社團室牆壁上的時鍾,發現時間已經是放學後下午三點了。剛才的激烈辯論令我們忘記了時間。我裝出平靜的樣子,把目光移向戀妹狂學長身上。


    “我們好像太激動了。”博臣說。


    “我們居然討論男人的美學討論了將近兩個小時。不過嘛,這種看似無聊的討論,隻要認真起來還是很有意義的。”我同意道。


    “你們剛才的對話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美月一句話就全盤否定了我們剛才長達幾小時的討論。不等我反駁,美月就接著說:


    “變態哥哥,你還是快點解除你的監牢吧。”


    “美月,我不是告訴你不要叫我哥哥,要叫我尼醬嗎?”


    “博臣尼醬,請快點解除你的監牢吧。”


    沒想到美月竟然這麽容易就接受了。不過語氣中蘊含的尖銳諷刺還是忽略不計吧。感覺到殺氣的博臣一邊哆嗦,一邊用手刀在空中做出劈了一下的動作。大概監牢已經解除了。我隻要從包圍這社團室的壓迫感中解放出來。


    “接下來 ,我們開始社團活動吧。”


    於是就這樣,文學部的回答開始了。


    沒有繼續昨天的工作,開始為《芝姬》紀念刊審稿。博臣的麵前也擺在一堆原稿,但是說實話,這家夥的審稿能力就像無法探測出金屬的金屬識別器一樣不靠譜。以後我可能還要重看吧。


    “幫你們審稿也許。把親妹係列,義妹係列這些有一群妹妹登場的稿件給我吧。最好是隻有妹妹出場的作品。”


    “沒有啦!”


    我以光速吐槽。他的親妹妹美月唇邊滑出兩個字。挑戰讀唇術的博臣根據走進的意願得出一個答案。


    “愛你?”


    “怎麽想都應該是‘去死’吧。”


    我遺憾地把真相告訴了學長。逃避現實是不正確的。


    美月對我們兩個的回答都不感興趣,繼續回到審稿工作中。翻頁翻頁,然後放在一旁。但是,她一直都是這樣,沒什麽好在意的。文學部的部長是一個比自由女神更自由的女神。


    時間在無意義的工作中度過,忽然,文學部的門外傳來敲門聲。就在這個瞬間,美月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雖然體驗入部要到四月末才結束,但是 進入中旬後,拜訪文學部的新生數量就劇烈減少了。


    我為了不把來訪者嚇跑,鄭重地來到門口,打開門。不出所料,門外正是栗山。更正確地說應該是,門外站著一個行動非常可疑的學妹。也許是因為她以為社團室隻有我一個人但卻發現還有其他人,也許是因為她被想在堆積如山的稿件包圍中雙目已 死的部員嚇到了。總之,我強硬地把這個適合戴眼鏡的學妹拉進社團室,宣布道:


    “這個就是新部員,栗山未來。”


    美月、博臣,以及栗山三個人都驚訝得目瞪口呆,在這種情況下,我必須在他們的思考重新啟動之前展開速攻,我立即說出栗山加入文學部的有利點。


    “美月,你不是想多找幾個人幫忙審稿嗎?栗山的動態視力可不是蓋的,隻要稍加訓練,肯定比我更厲害。”


    “……”


    沉默無言的美月對栗山投去審視的目光。不過,既然她選擇了沉默,也就是說隨我自己理解囉。本來,如果部長直接點頭同意那就好辦了,但是現在的情況有些曖昧,於是我不忘為自己拉一個援兵。


    “博臣。”


    首先,我把栗山推到前方,讓她來到可以讓博臣看到她從頭頂到腳尖的地方。然後,我嚐試說服對這件事漠不關心的學長異界士。


    “柔軟蓬鬆的發質,稚氣未脫的五官,嬌小稚嫩的胸 部,未經人事的大 腿,,還有這小巧玲瓏的華麗身 材,難道不是一個理想的妹妹嗎?”


    把學妹從頭到腳


    打量了一遍的博臣睜大眼睛。


    “因為秋秋是一個‘眼鏡控’,所以我一開始沒太留意,不過,聽了你剛才的話後發現果然如此,原來這世上真的有身上融合了這麽多妹妹元素的學妹存在啊,我好驚訝。”


    “我也對你當著初次見麵的學妹就暴露自己癖好而感到驚訝。”


    作為最終確認,我向栗山詢問道:


    “你覺得呢?”


    “關於入部,其實我覺得……”


    說話時她的目光移向文學部的唯一財產——書架。看來她對上次看到的那本書還戀戀不忘。雖然不是什麽值得提倡的做法。但是對於動搖的栗山來說,應該算是應該有效的辦法。


    “有你喜歡的書嗎?”


    “……”


    “我們不會根據你的答案就強迫你入部,你就實話實說吧。”


    慢慢走到書架邊的少女從中取出一本書。我看了一下,封麵寫著“園藝”什麽什麽的。也就是說,這是一本園藝方麵的專業書籍。


    “這本書啊?”


    “這裏的書籍都是學長和顧問捐贈,所以和圖書館不一樣,不是所有本校學生都能借的。但是,隻要加入文學部——”


    “我加入。”


    “太快了!原來這就是女人心海底針啊!對了,栗山,你對園藝感興趣嗎?”


    “還行吧。”


    學妹說著溫柔地抱緊那本書,真是愛不釋手。看來她是真心喜歡園藝啊。因為她對書籍的愛惜程度就像我對待眼鏡一樣。


    “既然如此,你先自我介紹一下吧。”


    “嗯……初次見麵……我叫……栗山未來。”


    栗山慌慌張張地行了一禮。接下來就該由我來介紹了。


    “坐在前麵的是部長名瀨美月,坐在裏麵的是三年級的幽靈部員名瀨博臣,其實另外還有兩名幽靈部員,不過,他們果然沒有愧對幽靈部員之名,今天也沒有來參加社團活動。”


    其實我這麽說是想要緩和一下現場氣氛,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美月和博臣都沒有回話。平時我沒有期待他們回應時,他們經常會有異常激動的反應,但今天想要回應卻沒有了。總而言之,還是必須繼續下去。


    “你先找個空位坐下吧。”


    我首先提出這個常理之中的建議。栗山無聲地點頭。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坐在美月旁邊更裏麵的椅子上,氣氛明顯顯得有些緊張,不過栗山乖乖聽話沒有回去這點讓我很欣慰。


    “嗯,你就是秋秋說的未來啊。”


    博臣用裝傻的口氣說,然後開始打量坐在正麵座位上的栗山,他那好像品鑒物品般的猥 瑣目光令我很火大。其實他的存在本身就令我非常不爽。如果他敢踐 踏我的努力,把學妹逼走的話,我肯定會跟他大動幹戈。


    過了一會兒,學長異界士開口說:


    “的確很適合戴紅框眼鏡呢。”


    “博臣,你終於也上道了!”


    我提高嗓門,走近圍繞長桌而坐的三人,滔滔不絕地說起來,當然內容全部都是闡述眼鏡的魅力。眼鏡可以烘托出少女的可愛,可以表現出事業女性的知性美,中小學生經常給同學取外號叫“眼鏡”,真是太沒品味了,正在我提議應該叫“眼鏡的置物架”時,美月突然用一句“閉嘴”把我打斷。


    “可以把你的這份熱情用在審稿中嗎?”


    “那可不行,因為眼鏡和審稿完全是兩碼事。”


    我極度認真地做出回答,在關於眼鏡的話題上,我從來都是虔誠真摯的。


    “既然有新部員加入,不如我們休息一下,開個歡迎會吧?”


    “哇,博臣難得可以提出這麽好的意見啊!”


    學長異界士自然而然地起身,站在我的身旁,然後美月和栗山依舊坐在座位上,仰望我們。這時我突然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但是已經遲了。


    “博臣?”


    “說的歡迎儀式,肯定隻有這個了吧?”


    博臣突然從背後抓住我雙手的手腕,把我的雙臂拉開,雖然他看上去很瘦弱,但是力氣卻大得出奇,我完全無法反抗。黑發少女露出為難的表情,問道:


    “你想幹什麽?”


    “把手插到秋秋的腋下很舒服哦。”


    “隻有你有這種怪癖啦!”


    “才不是呢。”


    “我還是算了吧,會把手弄髒的。”


    雖然這話很殘酷,但是從常識上考慮是正確的。一般沒有女生會把手插進男人的腋下吧。但是,學妹卻並非一般人,她帶著呆呆的表情,從座位上站起來。


    “你為什麽站起來呀!”


    “來吧,未來,過來吧。”


    被點名的栗山就像被花蜜吸引的蝴蝶一樣,搖搖晃晃地向我的身旁走來。


    “冷靜一點,栗山!這時候你的口頭禪‘我不高興’該出場啦。”


    “我不高興。”


    “不對不對不對,不是現在啦。”


    嬌小的少女已經來到近在咫尺的地方,我的背後傳來學長邪惡的聲音。


    “又不會少一塊肉。”


    “但是我覺得我將會失去作為男人的什麽重要的東西!”


    “好啦好啦,我懂的,你不要掙紮了。乖一點哦,很快就結束了。”(何等臥 槽的台詞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個瞬間。


    “哎呀。”


    栗山發出可愛的聲音。美月從背後把雙手插進了適合戴眼鏡的少女的腋下。(名瀨一家都這樣吧…)也就是說,現在的文學部出現了學長把學弟架住,而學姐從後麵強 占學妹腋下的這千年難遇的畫麵。從結果上來說,我心中重要的東西總算保住了,但是為什麽依然殘留著疙疙瘩瘩的感覺呢?


    “秋秋,你不覺得這構圖很棒嗎?”


    依然緊緊抓住我的博臣在我耳邊低喃。


    “是啊,眼鏡女的腋下,我也好想 插 一下哦。”


    “難道你不讚美一下我這兩個可愛妹妹的嬉鬧畫麵嗎?”


    “美月身上沒有一點妹元素!”


    “現實中的妹妹罵哥哥就像呼吸一樣正常,那種純潔可愛、討人喜愛的元素,隻不過是沒妹妹的人幻想的而已。”


    “……”


    這才是現實啊。我居然有些感慨。


    “栗山,你不能被他倆洗腦哦。”


    說出這句這重要的話美月把雙手放在學妹的頭上,不用博臣提醒,我也覺得這幅畫麵太美妙了。如果 用高格調的話來概括就是,清新可愛的百合姐妹。出演姐姐的黑發少女好像想到什麽好主意,吩咐出演妹妹的少女:


    “栗山,你可以站在那邊嗎?”


    嬌小的少女雖然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但是依然順從地走到指定的地方。被博臣架住的我就隻能眼睜睜看著而已。美月就像在進行評估一樣,把栗山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


    “看上去很文靜的小個子貧 乳眼鏡女——原來如此,的確是連向喜歡的人告白都不敢的廢柴男喜歡的類型呢。”


    美月抱著胳膊,說出比我想象中更加直擊要害的感想。產生強烈不祥預感的我必然要搶占先機。


    “美月,你想幹什麽?”


    “作為學姐來說,我當然想幫內向的學妹改變一下造型啊,好在栗山長得稚氣可愛,我隻要幫她調整一下發型和服裝,就可以讓她變成另一個人了。”


    思春期的男生聽到這種話後肯定會產生無限聯想。有些土氣的少女究竟會變成什麽樣呢?要說對這個沒有興趣那肯定是騙人的。但是,是否接受這個建議還要看栗山自己的意思。其實,聽到


    初次見麵的學姐說要改變自己的造型,肯定是一件很為難的事情吧。


    “栗山,你覺得呢?”


    我盡量用沉穩的口氣向少女詢問。我希望她嚐試一下,但是卻不想勉強她。驚慌失措的栗山努力搜尋著話語。她就像一隻剛剛出生的小動物一樣,怎麽說呢,簡直不敢相信她與差點殺死我的異界士是同一個人。


    “我我我我不想和其他人扯上關係。”


    她拚命擠出結結巴巴的抵抗聲。可能是因為她還不習慣被這麽多人包圍吧。


    “不用這麽緊張啦。那邊纏在一起的兩個男生都是變態,我對除了我哥和秋人以外的人可是很寬容的哦。”


    真是意外啊,沒想到美月會攔住看上去差點就要逃跑的栗山,她的發言內容暫且不論,其行動值得表揚,我和博臣交換了一下眼色,默默地靜觀其變。


    “總而言之就交給我吧。”


    美月說著露出溫柔的微笑,栗山把頭歪成一個曖昧的角度,看不出到底是同意還是拒絕。當然,黑發少女好心的當她接受了。


    “既然如此,我們馬上開始吧。”


    美月花了很長時間觀察少女的正麵和背麵。看到她這麽認真的眼神,就連我這個旁觀者都跟著緊張起來。過了一會兒,黑發少女抱著胳膊,發出指示,


    “總之,先把眼鏡拿下來。”


    “嗯嗯嗯嗯,先把眼鏡拿下來——不對不對不對,等一下!那是人類不能踏入的不可侵犯的領域。”


    聽到這惡魔般的暴行後,我大聲發出異議。博臣聳肩插嘴道,


    “秋秋,你就稍微相信一下美月嘛。”


    “不行不行,隻有這點我絕不妥協,沒戴眼鏡的少女,就像沒放草莓的草莓蛋糕一樣。”


    “你胡說八道什麽啊,其實最重要的是有沒有保留精髓啊。”


    “我才不管這些呢。”


    因為這點小事,我和博臣差點再次爆發男人的戰爭。社團室中充斥著緊繃的緊張感和凝重的氣氛,黑發少女仿佛想要打破這種氣氛,宣布道:


    “可以結束你們那惡心的對話嗎?如果我是未來,早就被嚇哭了。”


    黑發少女說著溫柔地抱緊了稍微有點抵觸情緒的學妹。雖然我不知道栗山內心的想法,不過這副畫麵讓人不禁想要微笑,不過,為什麽我總覺得這不太符合美月的性格呢?


    “你不要以這麽難以理解的眼神看我好不好?我又不是會為了一點小事就對所有人毒舌的那種人。秋人,你應該再仔細學習一下少女心才行。”


    “……”


    我無言以對,看到我的表情後,黑發少女露出從容的笑容。


    “考慮到我以後可能會成為名瀨家的幹部,所以秋人你要嚐試一下我能對一個人毒舌到什麽程度嗎?”


    “你的少女心呢!”


    算了,美月變成栗山的朋友也算是我的大收獲,回想起栗山以前的發言,我還以為她根本就不會入部呢。在基本上恢複和諧的社團室中,隻有博臣一個露出陰鬱的表情。


    四月十七日,星期二的放學後。


    美月有一點“公事”要辦,所以遲到了。現在,文學部社團室裏隻有我和博臣兩個人,我一邊處理長桌上堆積的大量原稿,一邊聽著學長異界士的抱怨。如果他隻會打擾我工作還不如早點回去呢。但是,他上次默許栗山留下這件事有恩於我,所以現在正是我不好對他發脾氣的敏感時期。


    “秋秋,你先看看這些。”


    博臣說著拿好幾張cd和dvd放在長桌上,居然全是akb48的相關產品,我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之情。公開宣言自己喜歡妹妹的博臣,居然在追星,這太不像話了。


    “這些怎麽了?”


    我帶著驚訝詢問,博臣打開包裝盒,拿出裏麵的碟片,在光線照射下發出七彩光芒的碟片從正中非常對稱得斷開了,這怎麽看都不像是自然現象。也就是說,肯定有人惡意破壞。


    “其實事先就有征兆了。”


    博臣突然蹦出這句話,我從稿件中抬目光,帶著緊張的表情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就在前天晚上,我突然想聽音樂了,打開ipad才發現裏麵的歌曲全部從akb變成k-pop了。”


    “犯人是美月,毋庸置疑。”


    我斬釘截鐵地斷言,博臣露出苦澀的表情。


    “秋秋,你也這麽覺得啊。”


    “當然啦,會做出這麽蠻橫討人厭的行為的人,除了美月之外還有別的人嗎?”


    沉默持續了幾瞬,對於明天也許就成為同樣的受害者的我來說,實在不能作壁上觀。


    “為什麽你還這麽冷靜啊!哪怕是兄妹也可以要求她賠償啊。如果她把我珍藏的眼鏡弄壞了,我絕對會要求她賠錢的。”


    “cd和dvd被折斷都不算什麽,我居然讓美月做出這種事情,我自己在反省。”


    俊美的學長看上去很冷靜,他對妹妹的溺愛程度太可怕了。所以,我要問清楚。


    “到底怎麽了?”


    “我隻不過是瞞著美月,幫她填寫了akb的申請表而已。”


    “……為什麽你不問一下她本人啊?”


    情況越來越奇怪了。不過,博臣卻不以為意地繼續說:


    “談到參選原因時,不是經常有人說‘是朋友擅自幫我報的名’嗎?所以,我覺得這是我身為哥哥必須盡到的義務,你想象一下美月在akb中,身穿可愛的製服,跨在話筒架上唱歌的樣子。她這樣一個天使,我覺得不讓全世界看到這幅畫麵簡直是我的罪過啊。”


    “是阿……我可以在想象中為美月加上眼鏡嗎?”


    “這種時候不要拘泥於細節啦。”


    正當我在想象中給美月加上眼鏡的瞬間,隻聽“啪”的一聲,文學部社團室的門被粗暴地打開了。博臣以光速把cd和dvd收拾起來。也許是我們剛才的對話已經被聽見了。但是,這個擔憂很快就被證明是杞人憂天。


    “大家聽好,從今天開始,栗山就是文學部的正式部員了。”


    “請……請大家多多關照。”


    聽到部長的介紹後,嬌小的少女行了一禮。把陪栗山去辦入部手續稱作“公事”,的確很像是美月的風格呢。所以我就不需再做過多解釋了。


    “秋人,你待會兒向栗山介紹一下《芝姬》的情況。順便向她介紹一下社團室,還有部員準則。啊,另外,栗山也要為夏季刊創作作品。這方麵你也教她一下。”


    “……”


    我一言不發,美月對我投來絕對零度的視線。


    “這是推薦人的責任。”


    就算我提出異議,恐怕也隻是浪費時間吧。考慮到栗山的情況,我必須接受這個任務。我推薦她加入社團,但是加入以後就撒手不管,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好吧。我會承擔推薦人的責任。”


    美月坐在與前幾天一樣的位置上,埋頭開始審稿工作。既然如此,身為副部長的我也不能偷懶。我收拾好心情,專心致誌地開始審稿。


    吵鬧的話說聲從社團室中消失了。隻剩下翻動稿件的聲音不時傳來。想從高大的書架和成堆的稿件中喘口氣的我,不經意地把視線移向窗外。窗外那盆精心修剪過的盆栽和下沉的夕陽讓我的心情稍微緩和了一點。


    新人栗山在看我推薦她看的書,品評前輩們留下的稿件優劣的工作交給我、美月和博臣進行。我本來想把時間花在歡迎新部員上,但是在萬惡之源《芝姬》紀念刊完成之前大概都不可能吧。


    嚴肅的氣氛中,點燃導火索的是幽靈部員的代表,年紀最大的學長。


    “這篇作品不


    要,裏麵一個妹妹都沒有。”


    “這種審稿標準太過分了。我就算看到沒有眼鏡女出場的作品,但隻要是好作品我就會給好評。不要根據自己的興趣審稿啦,要從文章的深度和起承轉合的結構來判斷好壞。”


    “為什麽要把妹妹作為審稿標準?”


    對於哥哥的失言,美月說話的語氣已經可怕得難以言喻。我實在看不下去了。這種氣氛比祛除妖夢更危險,仿佛將會發生殺人事件。我應該打斷他們。


    我連話題都沒有想好,就向坐在對角線上的學妹喊道:


    “那個,栗山。”


    “怎麽了?”


    栗山推了一下紅框眼鏡,歪著腦袋。從她沒有把書合上這點來看,她應該很喜歡這本書。作為把這本書推薦給她的人,我感到非常榮幸。雖然討論一下那本書也是不錯的選擇,但是因為機會難得,我決定趁機提出應該至關重要的問題。我這樣做有兩個原因,一是想看看美月和博臣的反應,二是想看看栗山在這兩人麵前會有什麽反應。


    “你可以告訴我們,你來這裏的目的嗎?”


    空氣突然硬化,好像文學部的氧氣濃度突然起了變化一樣。被我提問的學妹眼睛和嘴巴張大成三個大圓圈。我來回看了一下美月和博臣的樣子。嗯,作為一個新人來說,果然不可能從表情中讀懂別人的心理。


    “美月和博臣還算是歡迎你,你就不要笨拙的隱藏了。而且我多少可以猜到一些。聽說這個時期好像是很多想要一站成名的異界士對付大妖夢的唯一機會呢。”


    “你的討伐對象——是虛無之影吧?”


    我還沒把從彩華那裏聽到的“停風期”這個單詞說出來,學長異界士就搶先觸發到核心問題。他帶著很少見的嚴肅表情等待栗山的回答。這種令人生氣的做法倒是符合美男子的一貫做法。沒有一點違和感,我隻能交替看著學妹和博臣。


    “為什麽……你會這麽想?”


    “因為虛無之影就是容易被沽名釣譽之人利用停風期對付的妖夢啊。我也想紳士地讓對話進行下去,所以希望你誠實地回答我的問題。”


    博臣的發言帶著威脅性,我的心情也不太平靜,但是我卻幫不上忙,過了一會兒,仿佛要驅散沉重的氣氛,少女說道:


    “的確是虛無之影沒錯。”


    栗山明顯變得畏縮起來。也許她剛推開門時的驚訝,不是因為這裏人太多,而是單純對更強大的異界士產生的畏懼。


    “嗯,這世上是有壞人的。”


    博臣抱著隔壁,說出與彩華同樣的台詞。好像是自言自語,不過卻沒有逃過我的耳朵。栗山不安的表情眼看著變得更加明顯了。


    “這到底怎麽回事啊?”


    提問的人是我,但是另外兩個人的視線卻理所當然地聚集在博臣身上。


    “如果你不老實回答的話,我再也不會叫你‘尼醬’了。”


    美月對他施加了無可計量的壓力。栗山的嘴巴一開一合。


    “威脅好心提供情報的我可不行哦。你知道讓名瀨見幹部級別的人出動需要支付多少錢嗎?”


    學長異界士對妹妹投去狡猾的視線,現場氣氛變得沉重起來。


    “你真的不肯說嘛?”


    “不能說就是不能說啊。既然我是名瀨的幹部,那就不能隻對妹妹特別關照。或者你可以按照常規支付情報費啊。”‘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博臣對妹妹這麽嚴格,就連美月都感到驚訝。她這樣的表情太少見了,所以我一定要記在心裏,永遠不忘。不過,名瀨家的幺女可不會就此放棄。


    “博臣尼醬。”


    “你乖乖放棄吧。”


    “博臣尼醬?”


    “句尾裝可愛也沒有。”


    “博臣‘嗶’!”


    她說出一個禁止播出的詞。她真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啊。接著她浮現出壞壞的笑容,開始與栗山耳語。兩個人看上去好像親密了許多,難道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加深了友誼嗎?不過,我依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而且是極端不祥的預感。


    “博臣尼醬,你討厭未來嗎?”


    栗山戰戰兢兢地在胸前交握十指,問道。我知道肯定是美月強迫她說的,但是正因為是被強迫的,所以雙眼稍微有些濕潤的嬌小少女的表情充滿了妹妹角色的魅力。


    “原來如此,難怪經常有人說,比起巨 乳的親妹,還是平 胸的義妹好啊。”


    “沒人這麽說過!”


    我忍無可忍地吐槽了。如果隻是平胸 和巨 乳哪個比較好還可以接受,但是親妹和義妹這樣的單詞卻混入了日常對話中,這樣的文學部我已經忍無可忍了。


    “而且,沒想到你居然這麽適合紅框眼鏡啊。”


    “太適合了!”


    我深表讚同,也許博臣也是同道中人。


    摘下眼鏡後就變成美少女的情節已經屢見不鮮了,戴眼鏡的女孩子總給人一種不好打扮的強烈印象。但是,這是不切實際的。一般情況下,普通女生戴上眼鏡後會變得更耐人尋味。這與“平時隻看到她穿製服的樣子,而廟會卻突然看到她穿浴衣的樣子就一見鍾情的現象”是同一個道理。


    “也就是說,哪怕是長相平庸的女生,但隻要戴上眼鏡就——”


    “閉嘴。”


    可惜事情不如人意,我被打斷了。


    “與其討論這些事,還不如問清楚到底怎麽回事。這次的停風期是歸我管吧?你在背地裏偷偷摸摸地刺探情報,讓我非常不爽。”


    毫不掩飾厭惡感的美月給博臣定罪。巨 乳親妹也有作為異界士的自尊心。博臣在幕後的行動,就是證明大家沒有真正信任她。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就全由你自己解決吧。我不會幫忙也不會打擾。”


    社團室的氣氛一片死寂。


    “喂喂,現在不是兄妹吵架的時候。”


    為了打破這沉重的氣氛,無奈之下的我隻好扮演和事老的角色。他倆雖然不再爭吵,但是卻誰都不理誰。於是我向背對背生氣的兩人提出了互退一步的意見:


    “事情的起因是美月的惡劣態度和博臣的妹妹的變態溺愛,是吧?所以美月應該向‘尼醬’道歉,讓他向我們解釋情況。博臣則應該既往不咎,把你告訴我的名瀨家現狀告訴美月,這樣你們可以和解了吧?”


    氣得麵部有些抽搐的美月低下頭說:


    “對不起,博臣尼醬。”


    “沒關係,是我不對。”


    一觸即發的氣氛瞬間緩和下來。栗山擔心地盯著他倆的樣子,不過這種情況經常發生,不需要太擔心。


    接下來,終於回到正題了。剛才 好像談到了一個名加虛無之影的妖夢,在我的摧促下,眉清目秀的異界士來說嚴肅地說道:


    “虛無之影——是一種俗稱‘霧’的沒有實體的妖夢。因為沒有實體,所以很難討伐,對付它的時候,據說需要三名各有所長的專家合作。雖然虛無之影討伐難度很大,但是並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因為它沒有實體。既然如此,那就幹脆不管它吧。但事情卻沒有那麽簡單,因為虛無之影成長到一定狀態後,就會帶來物理性的危害。”


    博臣喝了一口放著長桌上的烏龍茶。因為那杯茶是我的,所以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總而言之,有人委托我們討伐進行最終形態的虛無之影,或者即將進化成最終形態的虛無之影。因為討伐的難度很大,所以酬金相當豐厚。哎呀哎呀,真是一個名利雙收、一舉兩得的妖夢啊。”


    看到輕鬆聳肩的哥哥,美月帶著有點不認同的表情說:


    “但還是有點奇怪啊。目標虛無之影是必須集合三


    名高級異界士才能對付的妖夢。既然如此,那些想要利用停風期揚名立萬的三流異界士必須結成一黨才行。可是這樣的話,他們的財富和名譽都要彼此平分,不是本末倒置嗎?”


    “美月,那是對付沒有實體的虛無之影的情況哦。”


    俊美的異界士露出惡鬼般的笑容。她似乎想要安慰思慮尚淺的可愛妹妹,但是笑容中卻隱藏著嘲笑般的邪惡神色。對於戀妹狂博臣來說,這種冷漠的態度可是很少見的。


    “隻要讓虛無之影附身人類,得到實體,哪怕是三流異界士也能輕而易舉地對付它。當然,這是隻能在停風期才能使用的極端違規的做法。但是這種做法從倫理上來說有很大問題,保護人類不被妖夢危害的異界士,為了討伐妖夢而犧牲人類的行為是被禁止的,一旦真相敗露,不要說揚名立萬了,就連異界士都做不下去了。”


    停風期——妖夢力量衰退的時期,同是可能也是異界士道德敗壞的時期。


    這方麵的內容在那段受刑般的映像中也提到過。總之,平時人人畏懼的父親可能會成為攻擊目標,雖然他沒有做過壞事。但是卻會被沽名釣譽的人盯上,好像隻要擁有不死之身的妖夢,就可以獲得很高的評價。彩華說過:“妖夢的存在本身就是邪惡的。所以,即使逮捕的妖夢沒有做過壞事,異界士也會得到好評。”在這個腐敗的業界,這是異界士為了異界士的利益而製定的規則。


    “會有異界士為了名譽就甘願冒這麽大的危險嗎?”


    反正我是反對的。我不明白為什麽會有異界士冒著失業的危險去討伐虛無之影,而且我不相信栗山會與這些事情有關係。


    “這個可不好說啊。不過,以前確實有人利用停風期為非作歹。”


    博臣頓了頓,有補充道:


    “當然,我不否定有些特別的異界士是為了正義而要打倒妖夢。”


    話雖如此,在停風期來臨之前現身的家夥太多了。既然如此,由此隻能判斷出一個最壞的結論。他們肯定想要犧牲什麽人來對付虛無之影吧。為了財富和名譽而犧牲別人。這簡直就像從古至今一直存在的“敬獻祭品”製度一樣。


    ——有些壞人不惜犧牲別人,也要為自己樹立聲望。


    彩華的話在我腦海中複蘇,她真是把一切都看透了。


    “未來接到討伐妖夢的委托,所以才來到這裏。你知道討伐的對象就是虛無之影,但是卻不知道那些異界士將與你合作,對吧?”


    栗山的沉默相當於默認了博臣的猜測。


    “當我聽到你說討伐對象是虛無之影的時候,我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們讓一無所知的你來到這裏,也就是說——”


    “喂喂喂!”


    我急忙打斷表情變成異界士的學長。就算是事實也不能這樣說出來呀。從剛才的話中聽來,事情已經真相大白了。嬌小少女臉上蒼白,微微發抖。不知道她到底是被出賣了,還是被騙了,隻知道對於少女來說,這兩種情況都足以令她絕望。


    把不受歡迎的人當祭品,借機討伐大妖夢。不知道這是誰寫的劇本,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算是順理成章的。這就是被血脈束縛的一族應得的結局嗎?


    我——絕不讚同。


    就在這時。


    社團室的玻璃窗伴隨著一聲巨響,裂成碎片,就在我們四人的注意力的集中過去的時候——也就是我們沒有防備的瞬間,社團室的門被粗暴地打開,我用眼角餘光瞥見好像有什麽人衝了進來。美月坐在離門最近的地方,因為她以前常坐的位置被博臣占了。隻穿了一件白色的和服外衣,沒有穿裙褲,仿佛死亡使者般的人影,向差一點大叫起來的黑發少女襲去。


    我們沒有思考為什麽會陷入這種事態,隻能做出本能的反應。我擠進兩人之間,想用自己的身體當盾牌。就在銳利的武器即將抓住美月的前一秒,坐在旁邊的博臣爆發出難以置信的敏捷反應。


    他使用了控製空間的能力。


    敵人的攻擊以最短距離刺向因為恐懼而全身僵硬的美月的喉嚨,但是卻撞上了博臣做出的看不見的牆壁,還差幾厘米就可以抓住目標了。敵人立即發出第二次進攻。學長異界士翻過桌子,抱起美月逃開了,但是博臣的背部卻被尖銳的物質所傷,撕裂的製服上滲出緋紅的鮮血。白影還想繼續追擊名瀨兄妹,但是手握黑色長刀的栗山卻挺身而出,抵擋在前方。這次栗山的刀就像一把細長的西洋劍,除了劍身之外,就連保護手背的裝飾物都是由血液形成的。


    就在這時——我終於看清了敵人的武器,那是比刀劍更鋒利的爪子。當然,我也看清了敵人的樣子,他看上去應該被稱為人狼——隻有頭部是狼,身體則是人體,這頭野獸發出咆哮聲,盯著與他對峙的栗山。


    雖然我們避開了敵人的突然襲擊,但是卻還是沒有恢複陣型。考慮到我們是四對一,雙方大概勢均力敵。但是白衣野獸下一步采取的動作居然是逃走。我和栗山瞬間呆了一下,,不過立即反應過來,向人狼追去。


    “你們兩個站住!先把社團室的門關上。”


    “不追他嗎?這個時間帶,隻有一般常識的老師和學生還在學校裏呀,(書上這麽寫的,我實在不知道怎麽弄讀通了…)如果一般人遇害,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這一點不用你擔心,因為沒有人可以闖入或者逃離我的監牢。我承認有一部分人例外,不過可以暫且不管,看來已經順利讓激進派那群人掉進陷阱裏了。”


    博臣沒有露出疼痛的表情,但是他額頭已經冒出了一層汗珠。美月在受傷的哥哥麵前發抖。文學部社團室轉眼間就變成了戰場,缺乏實戰經驗的事務性異界士會震驚也是情理之中。與美月想比,習慣戰鬥的異界士栗山反應就比較冷靜。


    “美月,你先冷靜下來,仔細聽我說。首先,為了確保安全,要把這個社團室與外界完全隔離。我為了捕獲妖夢,使用了過多靈力,已經不能再做出監牢了。”


    博臣“啪啪”地拍了幾下妹妹的頭,讓不安的妹妹冷靜下來。美月依照哥哥的吩咐,把注意力集中到左手,接著,空中漸漸出現了一個四角形。奇妙的感覺包圍了社團室。雖然缺乏實戰經驗,但不愧是繼承了名瀨家血統的異界士。


    “——是可以驅使妖夢的異界士嗎?”


    栗山低聲嘀咕了一聲 ,那把血液變成的刀已經消失了,因為沒有發展成戰鬥,鎮定自若的栗山繼續補充道:“這一族的異界士又被成為妖夢使——有名的家族大概有兩三個,但是如果加上單獨行動的少數派在內,那就數不清了。”


    “嗯,你的觀察力很敏銳嘛,那麽短的瞬間就看出那是被人操縱的妖夢了。”


    學長異界士佩服地說,被他注視的少女直截了當地說:


    “因為我們的血統很相近。我覺得我沒有看錯。”


    “用妖夢對付妖夢的異界士啊。他們到底發什麽瘋啊?居然對名瀨家的人下手。”


    博臣不耐煩地歎息,開始思考什麽東西。


    “有人恨你嗎?”


    “喂喂,你居然問異界士這個問題?在這個業界啊,越是才能出眾的人就越被同行嫉妒哦。”


    博臣的口氣雖然輕鬆,但是表情卻沒有緩和。我猜這些非比尋常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


    “想要搞垮名瀨家的人多得像天上的星星一樣。”


    “說的也是,不過——”


    “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恢複冷靜的美月就像不想讓博臣說話似的,把他打斷。


    “你到底還隱瞞著什麽?差不多該老實交代了吧?如果目標是你還說的過去,但是我怎麽可能被同行襲擊呢?而且這裏還


    是學校哦。”


    他著重強調了“學校”這個詞。差點被我遺忘的違和感再次浮現。名瀨一族被襲擊的理由稍後討論,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美月提出的“這裏是學校”。這所學校被名瀨一族做出的幹涉結界覆蓋。這種結界對普通人類沒有影響。但是一旦發現妖夢和異能力者,就會立即通知負責人。正因為如此,我和博臣才會展開激鬥,美月才會知道栗山的存在。從防禦強度上來說,這裏是一個絕對不可能侵入的監牢。


    重要的是,名瀨一族的防禦壁攻擊更強,現在之所以可以作為大地主立於頂點,與他們可以做出幹擾結界“監牢”有著重要關係。所以,被這個結界守護的學校是絕對安全的。如果是被世人皆知的大妖夢攻入還情有可原,但對方隻是一個被妖夢使操控的下等妖夢。這樣的妖夢居然攻入了堅不可摧的監牢,無疑會令名瀨家顏麵掃地。


    所以這正是問題所在。


    之所以有下等妖夢攻破監牢,單純隻是因為名瀨一族的衰退,還是因為異界士設計了什麽大陰謀呢?這些我無從得知,但我唯一知道一件事。作為一個總是被無辜卷入危險中的主人公,麵對這麽刺激的情節,我都快跟不上節奏了。我是不是忽略了什麽重要的伏筆?


    契機。變成這樣的伏筆。戀妹狂異界士的一句話浮現出來。


    ——看來已經順利讓激進派那群人掉進陷阱裏了。


    “博臣,難道你們故意解除了幹擾結界嗎?”


    我看到是一張如同謀士般深不可測的臉。


    “哎呀哎呀,不愧是秋秋啊。”


    “到底怎麽回事?你不解釋清楚我可不饒你。”


    美月麵不改色地向負傷的哥哥背後猛打一拳。博臣口中發出“呀啊啊啊”的慘叫。看來他還沒有解釋美月就已經絕對不饒他了。


    “我一句話都還沒說呢!你先聽我解釋啊!”


    與非暴力主義者八竿子打不著的美月停下動作。受傷的異界士鬆了一口氣。看來有必要確認一下妖夢和妹妹的攻擊哪個更厲害。


    “有一群人專門找名瀨家的麻煩。”


    博臣用不經任何修飾的話,直言不諱地說。沒錯——這就是我們在討論男人美學之前的那個話題。現場的氣氛驟然巨變,學長異界士露出符合現狀的嚴肅表情,繼續說:


    “發生了這些事,為什麽我完全不知道?”(這裏上麵寫是博臣說的,但下麵寫是美月說的。怎麽看都是美月說的吧!)


    美月的聲音還算冷靜,都是眼瞳中已經含有怒色。博臣的嘴邊浮現出不知道該說是苦笑還是微笑的複雜笑容。大概他還沒有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吧。


    “一是因為幹部覺得,沒有什麽事情可以讓你幫忙。二是因為你知道後會貿然行事,讓敵人自己掉進陷阱的計劃就無法順利實現了。”


    大概正是在後麵這個理由的基礎上,才做出前麵的那個決定吧。真是的,難道他不懂什麽是“善意的謊言”嗎?我本以為美月聽到這個答案後立即會火冒三丈,但是美月卻低著頭,發出呻 吟般的聲音,努力擠出一句:


    “是因為我不成熟嗎?”


    “是啊。”


    受傷的異界士用有些冷淡的聲音說。然後他有用溫柔地語氣接著說:


    “美月就當一個普通的女高中生吧。”


    想必這是作為哥哥的真心話吧。博臣隻希望妹妹幸福而已。


    “有件事情我還是不明白。”


    栗山的一句話打破停滯的狀態,我下意識把目光移向少女,另外兩人也一樣,少女異界士理所當然地成了眾人的焦點。


    “概括一下名瀨學長的話就是,有一群人敵視名瀨一族,你們為了把敵人引入陷阱,所以才故意解除了學校的幹擾結界。其結果就是成功讓敵人掉進陷阱,是嗎?”


    “我也是這麽想的,有什麽不對嗎?”


    我插話說,栗山瞥了我一眼,繼續闡述自己的觀點:


    “如果敵人一直虎視眈眈地尋找進攻的機會,難道你們不覺得這次的進攻太草率太臨時起意了嗎?我覺得……可能對方陷入了必須盡快建功的事態之中,隻要知道這一點,很快就能找出真凶了。”


    與她平時說話的水準相比,她作為異界士的發言太精辟了。她對近身戰的絕對自信,與妖夢對峙後依然毫無懼意,這些都可以證明她的實力。


    “呃,其實我們不必瞎猜,直接問一下逃跑的人狼就行了。”


    “逃跑的人狼?”


    我發出驚訝的叫聲。


    “我不是說不用擔心嗎?這方麵的事情,你就盡管相信我吧。”


    算啦——名瀨的問題差不多可以解決了,但是栗山的問題卻依然堆積成山。不如趁此機會修改一下協議吧。


    “那個,我可以確認一件事情嗎?”


    “嗯?”


    “我雇栗山當保鏢算不算違反協議啊。”


    “別耍小聰明了。”


    看來他已經看出這是我想要保護栗山的花招了。


    “不過嘛,我可以同意。事情本來就非常麻煩了,而且我和未來又沒有結仇。不過,你最好知道這是一個特例。你可要好自為之,不要得寸進尺哦。”


    “嗯,我懂啦。”


    無論如何,博臣本質上還是一個好人。這樣至少——我可以和栗山共同行動了。我可不希望我不死之身的能力完全消失,隻要還可以殘留一點,應該就可以幫上忙吧。


    “我在此提醒你,未來,其實你也是敵視名瀨一族的嫌疑人之一哦。不過,臨近停風期來到這裏的人全部都被當成了嫌疑人,所以這算是情理之中的結果吧。”


    博臣取出一個小型機器,就像翻書似的操作起來。我還以為他在認真審稿呢,不過他隻是在搜索與栗山相關的情報而已。


    “我和這件事沒有關係。”


    “我覺得也是,應該不是你做的。至少‘今天這件事’不是你做的。希望你今後也不要有與名瀨一族為敵的想法哦,這是對義妹就像對親妹一樣疼愛的超體貼哥哥教你的處世之道哦。”


    不知所措的栗山曖昧地動了動腦袋,依然是那既不否定也不肯定的曖昧角度。親妹美月已經開始釋放殺氣,作為第三方的我必須馬上轉移話題,我可不想文學部再次變成修羅場。


    “閑話談了好久,把妖夢都忘了。光是不讓白衣人狼進入社團室,還不能從跟不上解決問題啊。”


    “秋秋,你可以稍微信任我一下嗎?我已經說了兩次‘不用擔心’了,你聽不懂嗎?不過,現在應該已經搞定了吧,專業方麵的事情還是交給專家吧。”


    解釋了就像沒解釋一樣,不過聽上去好像信心十足。


    “接下來,專業順著被操縱的人狼找出幕後操縱它的異界士就解決問題了,我們差不多可以準備回去了吧?”


    博臣小心翼翼地站起來,盡量不拉到後背的傷口。美月檢查了一下傷口,告訴他“沒有大礙”。出血量不多,傷口也很淺,不過製服上裂開了一道大口子,看來必須要換新的了。


    “你剛才說‘已經搞定了’是什麽意思?”


    栗山向博臣詢問,帶著異界士的表情。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啊。就是說目的已經達成了。”


    學長懶懶散散地回應,然後打開社團室的門。


    走廊上站著一名吧亞麻色頭發係在腦後的美麗姐姐。她是一名身穿女式西裝的纖瘦美女,身材高挑,表情穩重,散發出成熟女性的魅力。總而言之,我很難控製想給她戴上眼鏡的衝動。


    “那個……你來這裏幹什麽?”


    “這還用問嗎?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妖豔的美


    女露出無畏的笑容。我順著她投向地板的目光望去,發現她腳邊那頭麵目全非的人狼妖夢。她剛才做過什麽一目了然。想必這名女性也是異界士吧——而且肯定是擅長近身戰的武鬥派。


    “你辛苦了。不過,有些出人意料呢。我還以為二之宮你可以生擒他呢。難道人狼使用了什麽絕招嗎?”


    “是啊,沒錯沒錯。他的確用了絕招。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呢。”


    說到這裏,美麗的姐姐把係在腦後的亞麻色頭發解開。柔順的散開的長發散發出成熟的清香。在重力的作用下垂落到腰際的亞麻色頭發微微彈動著。我真想跪在地上求她讓我幫她戴上眼鏡了。


    如果可以為成熟女性戴上眼鏡,也代表我在邁向成人的階梯上又向前了一步。


    “妖夢自殺了哦——博臣,你遇到過這種情況嗎?”


    “沒有,前所未聞。”


    被提問的博臣聳聳肩回應。兩人的對話把我從妄想世界拉了回來。不要別人提醒我也知道,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我本來打算遵照委托,盡量生擒的。但是他居然自殺,太犯規了。為了不殺死他,我下手非常小心呢,隻想把他打得失去戰鬥能力。”


    美女異界士以手扶額,很不甘心地說。


    “……原來如此,確實是意料之外呢。”


    博臣帶著痛苦的表情歎息。美月和栗山好像也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都皺起了眉頭,聽到他們之間那異界士領域的對話,我不得不提出抗議。


    “你們不要光顧著自己說,也稍微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如果可以順便介紹一下那位漂亮姐姐,我會感激不盡的。”


    “啊,不好意思。”


    學長異界士苦笑著告訴漂亮姐姐:


    “這位就是——神原秋人,他不是異界士。所以,我們異界士覺得是常識的東西,對他來說不是常識。你可以稍微介紹一下自己嗎?”


    “啊,原來你就是傳說中的……”


    意味深長的半句話後,漂亮姐姐端正姿勢,行了一禮說:


    “我叫二之宮雫。你可以隨便叫我二之宮,或者雫姐姐都沒有問題。”


    後者也太隨便了吧?不過,她給我的第一印象是最高水準的。既不會突然殺了我,也沒有對我進行辱罵,讓我的精神陷入疲敝之中。


    “異界士中有人可以用法術暫時控製妖夢的意識。也就是說,這個妖夢並非真的想要襲擊你們。這些你們應該都能明白吧——那麽現在的問題就是,為什麽他會采取自殺這種意料之外的行動。雖然妖夢的意識被人操控,但也僅僅隻是被操控而已,不至於會失去自我保護的本能。簡單來說,如果對方要求他們自殺或者自爆的話,他們是不會執行的。”


    “本應如此——說的沒錯。所以才傷腦筋啊。”


    博臣無奈地聳了聳肩。我聽了他的補充解釋後,總算明白大致情況了。也就是說,發生了匪夷所思的事情。問題是,這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情況,抑或僅僅隻是沒有前例而已。如果是後者,隻要查明原因,就可以解除威脅。


    “如此說來,敵方的能力很強大呢。”


    “你叫神原是吧?你搞錯了哦。”


    二之宮用柔和的聲音指出我的錯誤。


    “隻不過是做了一件前所未聞的事情而已——算不上有多麽厲害。前所未聞的怪物,如果不帶著這樣的認識,做出錯誤的應對的可能性就會升高。”


    是啊,正是如此。我保持沉默,博臣把手伸向妖夢的身體。


    “看來,沒法從他身上找出操縱者的痕跡呢。”


    緊接著——不應該動的東西突然動了。尖利的爪子襲向了學長異界士。監牢的使用者也立即做出了反應。但是因為他剛才疏忽了,所以打開幹涉結界的時機有些遲。美月和栗山反射性地扭開頭。千鈞一發的瞬間,在這個瞬間之後——博臣的身體飛向了後方。這是因為迅速察覺到異變的二之宮一腳踹開了他。其實應該還有更好的辦法吧,但是總算避免了最壞的事態,勉強不予計較吧。在一腳踹出去的同時,美女還用拳頭粉碎了人狼的頭部。


    “神原,還沒有結束哦。”


    聽到她的話後,栗山迅速做出血刃。美月也用警惕的視線打量四周。曲起身體的二之宮突然站起來,急速衝向前方,做了一個向眼前空間抓去的動作。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抓空了,她扭頭向後方大喊道:


    “快逃。”


    她的話音剛落,擺出臨戰姿勢的美月和栗山仿佛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攻擊,被打飛出去。她倆撞到走廊的牆壁上,發出痛苦的呻 吟。眼前莫名其妙地狀況令我忍不住大叫起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難道這就是虛無之影嗎!”


    “冷靜一點。虛無之影隻不過是沒有實體,而並非是看不見的妖夢。”


    被二之宮製止的我也盯著空無一人的空間。那裏肯定有一個——看不見的東西。其他的異界士都看不見那個妖夢的行動,但是隻有我身邊的這個,美女可以看見。


    “你退後一點。”


    發出指示的同時,二之宮向前邁出了一步,向空蕩蕩的空間中飛踢一腳。優美的上端回旋踢在空中靜止,她利用反作用力把腳放回原位。接著雙手在空中抓了一下,然後就想柔道中扔人的動作一樣扭動身體把腳踩過去。表麵上看上去隻是一個美女在發瘋,但是實際情況卻是正在於一頭看不見的妖夢進行激烈的搏鬥。這是妖夢與異界士的肉搏戰。過了一會兒,魅惑的異界士直起身來,整理了一下弄亂的衣服。


    “搞定了。”


    “真不好意思,二之宮。”


    站起來的博臣扶著腹部。被踢的地方好像很痛吧。即便如此,他依然沒有一句怨言,而是主動道謝。剛才的情況到底有多麽危機,被踢飛的當事人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算了,保護你們也是我的工作。”


    漂亮姐姐的表情柔和下來。不過,並沒有持續太久。二之宮再次進入臨戰狀態,瞪著走廊的深處。我回頭望去,看見一個披著黑色外套的可怕人影。帽子深深地擋住了他的頭部,所以看不清臉。不知道是人類還是妖夢。有兩頭妖夢跟隨他——其中一個長著巨大的眼睛和嘴巴,還有一個是長著蝙蝠翅膀的飛行型妖夢。


    “博臣,你監牢的質量下降了吧?”


    “不可能……沒有東西可以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進入監牢。”


    博臣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栗山告訴他:


    “可能是移位法吧?並非是你沒有發現他們的到來,而是因為他們現在才剛剛出現在這裏。”


    “哼哼哼,那邊的女孩好冷靜啊。”


    美女揚起嘴角,綻放出妖豔的笑容。為了不影響她戰鬥,我帶著美月退到後方。二之宮和栗山與黑外套和兩頭妖夢對峙。幸好走廊這個狹窄的環境比較有利於戰鬥。名瀨兄妹專心防禦的話可以鑄成鐵壁,我就算被當成人質也不會死。剩下的就交給近身戰的專家吧。


    “秋秋,未來,不好意思,把你們有也卷了進來。遇到萬一情況時,拜托你們援助一下二之宮。我光是維持這一層樓的監牢就已經耗盡全力了。”


    “這麽軟弱,一點也不像你了。”我隨口回答。


    “被偷襲以後就是這幅慘相了。老實說,我真不想這樣。”


    “秋人,我也拜托你。”


    喪失平時那種氣勢的美月稍微有些發抖。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因為非比尋常的事情一件接一件連續發生,而且那個真身不明的黑外套身上散發出邪惡的氣場。


    刹那。


    “——”


    一隻眼睛的妖夢說出一句怎麽聽都


    不像是人類語言的話。


    漂浮在半空的魔法陣中突然出現一把長得離譜的長劍。像鏡子一樣光滑明亮的刀身映出了周圍的景象。劍柄部分纏了好幾張寫著咒語的紙符。手握長劍的黑外套悠然地把劍立在右前方。在這個狹窄的地方並不適合使用劍身過長的劍,但如果黑外套是故意這樣選擇的,那麽他明知道對自己不利卻執意選擇這把劍肯定有什麽特殊理由。


    實際上,二之宮也注意到這點,沒有貿然行動。在飛行妖夢的吟 唱下,地板上又出現了好幾個魔法陣。從裏麵跳出來四頭人狼係的妖夢。這簡直就像戰鬥開始的信號一樣,形勢立即發生變化。


    首先,雙手緊握細長血刀的栗山衝進了妖夢群中,她以敏捷的動作縮短與敵人的距離,然後向最前方的人狼妖夢揮出一刀。對方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栗山利用血刀從空中劃過的力量旋轉。她利用離心力揮出的第二刀切斷了妖夢的右臂。


    接著她又砍斷了一隻眼的妖夢,這時有紅黑色的液體飛濺到她的臉上。然而少女卻毫不介意地繼續跳起。她嬌小纖細的身體看上去不太適合戰鬥,但是戰鬥在第一線的異界士那非比尋常的身體能力卻是不容小覷的。來不及恢複陣型的妖夢群驚慌失措。這時黑外套不顧自己的手下,突然揮下長劍,然而——長劍卻突然停在半空。


    “你的對手是我。”


    原來露出惡鬼般笑容的二之宮在半空抓住了長劍。她拉了一下,黑外套的身體立即被甩向半空。我隻能目瞪口呆地睜眼看著眼前高速變化的畫麵。


    “二之宮可以有意識地扭曲視野範圍的空間,是擅長特功的武鬥派,異能力的性質與名瀨家類似。”


    聽了博臣的解釋後,我總算明白了眼前發生的事情。


    異界士對妖夢的戰鬥。


    這已經——超越了人類的理解範圍。


    被扔到前方去的黑外套緩緩站起來。他輕鬆地舉起沉重的長劍,發出一招強烈的攻擊。二之宮向後跳開,想要躲過這電光火石的一擊,但不知道是不是計算失誤躲遲了,她的左肩受傷了,迸出鮮血。從無力垂下的左臂上可以看出她傷的很重。不過,她已經站在安全的位置上,並沒有表現出恐懼。


    “真奇怪啊,難道我看錯了嗎?”


    二之宮帶著痛苦的表情自嘲,看不出她到底有幾分信心。總而言之,盡快采取對策才是上策。博臣對我使了一個眼色(玩家‘博臣’使用‘一個顏色’~),我立即站到二之宮的旁邊,作戰會議非常簡單。


    “我衝過去製造機會,攻擊就拜托你了,二之宮。”


    “你們經常用這種方法嗎?”


    “怎麽可能——我還是有痛覺的。”


    我誇張地聳了聳肩。二之宮玩笑般的笑容消失了。


    刹那。


    手腕長劍的黑外套攻了過來。看來他不懂“應該等到正義的夥伴講完話後再進攻”的壞蛋美學。一開始就不打算躲避的我向前邁出一步。砍下了的劍粉碎我的鎖骨進入我的肉中。為了盡可能爭取時間,我用手壓住了長劍。下一個瞬間,二之宮猛烈的中段踢直接踢中黑外套的腹部。在劇烈的衝擊下,黑外套鬆開長劍,狼狽地滾到地上。擋住麵部的帽子落下了,露出真實麵容。


    居然是一名長著一頭秀發的年輕女性。不過,從她的雙眼中感覺不到一點生氣,就像是一具披著黑外套的屍體一樣,她靜靜地重新戴好兜帽。


    “這是傀儡法。”二之宮皺起眉頭。


    傀儡法——這是邪惡的妖夢經常使用的法術。可以操縱人的屍體。雖然是死者,但是卻不具備我這樣的再生能力,所以肉體完全被破壞後就無法繼續戰鬥了。與可以與對象同化的附身術相比,處理起來更加方便,不過我還是有點抗拒攻擊人類的身體。


    “你隻是死路一條了。”


    二之宮說著已經站在黑外套的麵前。知道敵人的身份後也沒有絲毫動搖,這與她積累下來的戰鬥經驗有關。身穿女式西裝的異界士的背影向前邁了一步。下一個瞬間,失去武器的傀儡卻突然逃跑。這出人意料地情況令美女異界士呆了一下。這一點有悖於傀儡法的優點。讓沒有必要撤退、用完之後可以隨便丟棄的人偶撤退,這的確有些匪夷所思。


    “別以為你逃得出去。”


    二之宮說著在空無一物的空中抓了一下。逃跑的黑外套就像跟她約好似的突然停了下來。我反射性地向位置最近的異界士喊去:


    “栗山!”


    聽到喊聲後,栗山把刀刺向麵前的人狼妖夢,然後把目光移向從背後刺出來的黑外套。但是栗山的眼神卻顯得有些疑惑,好像刺進人狼妖夢身體中的武器拔不出來了。少女用另一把刀再次攻擊要害,同時還狠狠地踢了黑外套一腳。被踢飛的黑外套撞破玻璃窗,落到外麵。


    栗山把液體化的刀像鞭子一樣拉回手中。血液再次變成兩把刀。與剛才被偷襲時相比,現在的戰局明顯對我方更有利。


    “——監牢呢?”


    二之宮問博臣。受傷的異界士苦笑回答:


    “最低限的工作我還是做好了。”


    聞言,美女異界士立即追出去。我目送去追黑外套的二之宮離去。對付喪失戰意的人偶,應該不需要盾牌了吧。而且好像一時半會也追不上。我忍著劇痛,把陷進我身體的長劍拔出來,扔到地上。


    傷口立即自動愈合。過了一會兒血就止住了。


    這時我終於把目光投向栗山。紅黑色的血刃劃出一道奇特的弧線,橫著砍斷了飛行型妖夢的身體。三頭人狼妖夢已經倒下了,剩下一頭已是左臂斷裂、滿身傷痕的狀態。但是就在下一個瞬間,嬌小少女的背後卻有一頭演技超群的人狼突然跳起來。


    “危險!”


    我大叫的同時衝了過去。全速跑到栗山身邊。速度快得就在一秒鍾之前——但是下一個瞬間我卻感到格外漫長。我剛剛擠進少女和人狼妖夢之間,嬌小的異界士就用右手抓住我的脖子,把我扔到地上。與此同時,她用左手的武器擋住了妖夢的背後偷襲。


    “學長,你別給我添亂了。”


    她憤怒的情緒好像傳到武器化的血液上,擋住人狼攻擊的血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刀身上分裂出很大枝葉狀的小刀砍斷了人狼的手臂。妖夢的鮮血落到倒在地上的我身上。在最近距離被噴得滿身是血的少女把目光移向剩下的一頭妖夢。單獨行動的人狼妖夢好像戰鬥力更弱。不過無論如何,可以自操縱血液的栗山的戰鬥力是壓倒性的。


    少女異界士在地上踩了一腳,縱身躍起。把交叉的雙刀向最後一頭妖夢砍去。人狼妖夢完全沒有發出任何像樣的抵抗,身體就被一分為二。


    走廊上散落著妖夢的體 液和四分五裂的四肢。美月捂著嘴巴,把目光從眼前的慘景移開。結束戰鬥的栗山劇烈地搖晃了一下,把身體靠在牆上。她連站都站不穩了,身體在重力的作用下緩緩下滑,把血液變成的刀用來戰鬥,這本來就是一種不同尋常的戰鬥方式,這次我親眼看到了她的戰鬥後有了一種更深的體會。


    這是虛幻又危險的。


    為了擺脫負麵印象而拚死戰鬥。孤獨的少女身上背負著巨大的壓力。我來到栗山身邊,她露出笨拙的微笑。


    “我很擅長短時間戰鬥……不過這次操縱血液的時間太長了。”


    她的臉色好蒼白啊。然而這名異界士少女依然頑強地笑著。想必她早就痛苦的連站都站不起來了,但是為了不讓我操心才擠出笑容。栗山的身體突然倒了下去。我反射性地伸出手,手中感受著她的重量。少女在我的臂彎中露出溫柔地表情,昏迷過去。所以,我不能丟下她不管。我要成為——栗山的力量。


    “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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