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很久沒有夢到從前了。


    身上出了很多汗。孤獨,說起來簡單,但是要理解它的本質缺很難。其實我最近的精神狀態還挺穩定的。


    “……唉。”


    我輕輕歎了一口氣,直起了上半身。這種時候偏偏夢到過去,兆頭不好。我脫掉被汗水濡濕的衣服,重換了一件。然後我帶著呆然的表情洗了臉,喝了一杯可以攝入一天蔬菜營養的果汁。我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一點,然後吃了一碗方便麵充當早飯和午飯。


    本來我還想審一下帶回家的稿件,但是在這種精神狀態下肯定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這種時候應該去眼鏡店或者書店轉換一下心情。可以實現這個願望的地方就位於車站前。


    就這樣,明明不想買東西的我出門了。徒步三十分鍾的地方,騎自行車十分鍾都用不了。我從公寓停自行車的地方取出隻有周末才會騎的自行車,颯爽出發。車站前有很多家庭餐廳,周末時有很多家庭前來,非常熱鬧。他們也許剛買完東西過來吃飯,也有可能是吃完飯才開始買東西。


    不過,像我這種單身一人的男高中生客人並不多。如果想買點東西,不用專挑人多的周末來買。如果是出來玩的,一般都會和家人、朋友一起出行。我明明是為了轉換心情才出來玩,沒想到出來以後卻更感到孤單了。這真是——倒黴的時候做什麽都不順。


    我正想早點回去,但是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看到意料之外的人。我在音像店打試聽處看到泉正戴著耳機打拍子。白色連衣裙太適合她了。她就像是一個戴著草帽在海邊漫步的漂亮姐姐,偶然的巧遇令我呆住了,這時黑發的姐姐突然看了過來。雖然她露出“好巧哦”的表情但是考慮到監牢的索敵功能,她肯定是裝出來的。


    “你有話對我說嗎?”


    泉摘下耳機,對我說。我不能假裝不認識,於是行了一禮走過去。當然, 我沒有說謊,誠實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不是的,我隻是偶然經過這裏而已。”


    “你在買東西嗎?”


    “我是來看眼鏡的。”


    “是嗎。對了,你現在有時間嗎?”


    說著,名瀨家的下一任當家歪起了頭。她的意思很明顯。不知道是好是壞,反正她想和我說話,我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與漂亮姐姐去了附近的咖啡店。


    “我要榛子香草杏仁奶糖不要額外追加泡沫的冰咖啡。啊,還是加點泡沫吧。”


    “泉,會給別人添麻煩的,下次還是點普通的東西吧。”


    點了一杯普通冰咖啡的我吐槽泉。咖啡店不算很空,但是比家庭餐廳好多了。我們兩人坐在雙人座位上。我們的位置和距離在旁人眼中看來也許是一對情侶吧。


    “你要——警告我嗎?”


    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東拉西扯之中,於是提問可能性最大的一句話。麵前的漂亮姐姐從容自若地正用舌頭舔著泡沫。感覺有點像是故意表演出來的,但是她沒有道理表演給我看,所以大概是因為名瀨家的女性都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性感的一麵吧。


    “你覺得是這樣嗎?”


    卻保險起見地問了一句。我猶豫不決,真心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是,我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她不是我能應付的對象。


    “是啊。”


    “有自覺總比沒自覺好。”


    但是,下一任當家的語氣卻突然發生變化。她的語氣中包含著比美月絕對零度的視線有著本質區別的冷漠。


    “我可不像博臣和美月那麽溫柔。如果我覺得你添亂,立刻就會鏟除你,邀請你來名瀨家你可能就已經明白了,不過我覺得我應該更明確地提醒你才行。”


    我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樣無法動彈。黑發女異界士露出邪惡的笑容。


    “既然沒法殺了你,那就隻能殺死幫助你的人。一直殺到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助你為止。”


    戰栗令我發不出聲音。明確地敵意——這就是異界士對妖夢投去的目光。


    “你應該不想看到新堂彩華慘死的屍體吧?”


    “……”


    刹那——仿佛固定在天花板上的什麽東西突然掉了下來。在重力的作用下墜落,重重地落在桌麵後微微反彈了一下。從那個插著刀的類似人影的物體上,流出緋紅的液體。麵朝我的那張臉我居然認識。這幅我不想承認是現實的殘酷畫麵,差點令我吐了出來。


    那是穿著和服的異界士——新堂彩華的屍體。


    不可名狀的恐懼襲來,我無法發出慘叫。世界就像瞬間凍結似的寂靜無聲。這不是比喻,而是世界真的靜止了。我不停顫抖,抱緊身體環顧四周。剛才還人多熱鬧的店裏竟然一個人都沒有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


    “哎呀哎呀,博臣沒有告訴你嗎?”


    我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名瀨泉對我投來憐憫的目光。她的語氣聽上去有些意外,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出來的。使用監牢的高手不僅可以控製空間,而且還可以創造空間。也就是說,可以創造與現實世界相差無幾的虛幻世界。


    白日夢——博臣好像是這樣稱呼這種現象的。而且虛幻世界還可以根據創造者的意誌而變化,可以隨心所欲地創造出異界士慘死的屍體,並且讓人群瞬間消失。


    “這是——白日夢嗎?”


    “我的本意是想威脅你,讓你聯想到死亡,但是好像這種做法對你更有效。”


    浮現出柔和笑容的泉,在寂靜無人的空間中繼續喝咖啡。我無法對如此過分的行為一笑置之,我情不自禁地吼出了沒有必要說出來的一句話。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想殺 人。”


    “是嗎?”


    名瀨家的下一任當家低吟後站起來。這個瞬間,就好像電影開始似的,光線暗了下來。然後光線聚焦之處,出現了栗山未來的身影。我本能地猜到那是假的,但是仍然無法無視嬌小少女口中說出的話。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學長,請你不要妨礙我。”


    栗山的嘴邊流出血來,膝蓋跪在地上。然後燈光不停變換,出現了各種各樣的人對我說出憎恨的話語。


    “呀嘿~你好嗎?”


    最後一個用外星語打招呼的人,就是我的母親——神原彌生。我腦袋裏知道那是幻影,但是卻無法從走近母親身邊逃跑。


    “對不起,讓你感到寂寞了。”


    母親說著抱緊我。她明明不在這裏,但是我卻可以感受到溫度。


    “雖然我離你很遠,但是我每天都在思念你。”


    哪怕是幻聽我也覺得很高興。然而母親的聲音卻突然產生了變化。


    “你希望我這麽說嗎?”


    她的語氣充滿了憎惡和邪惡。


    “秋人,我好後悔生下你這個怪物。”


    世界突然扭曲了。我的腦海柔軟地搖晃起來。


    “所以我為你準備了可以凍結一切的結界。”


    刹那——在“劈裏啪啦”的奇特聲響中,周圍開始凍結。


    這時我的意識完全消失了。


    我聽到店員收拾餐具的聲音,迷迷糊糊地恢複意識。看來我沒有被封印在凍結界。我捂著發痛的頭部,抬起目光。看到美月的臉。


    “哇啊啊,我就是一切的黑幕哦。”


    “你這話也說得太隨便了!沒有一點感情!至少應該拿出一點騙我的誠意吧!”


    剛剛恢複意識後的吐槽聲回想在腦海中。不過,第一句話就是這種笨蛋台詞,對方肯定是美月本人沒錯。想到這裏,我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一點。


    “泉呢?”


    “已經走了。”


    “那個……你也是來警告


    我的嗎?”


    “不是不是,我隻是來確認一下你有沒有精神崩潰而已。泉姐沒有把握好威脅的程度,已經害好幾個人變成廢人了。”


    “……你們要讓這麽危險的人當老大啊?”


    我當然要反對。於是美月真誠地說:


    “所以她平時不會這樣,這次是一個例外。”


    “泉真是一個摧毀他人內心的天才啊。”


    事先讓我知道那是幻覺,都能帶來那麽大的破壞力。如果不知道的話,說不定真會發瘋。


    “泉姐是一個可以用語言來殺人的人。”


    “說得好像與你無關似的,其實你也有這種潛質。”


    黑發少女無視我的吐槽,喝了一口看上去好像很甜的拿鐵咖啡。


    “我要認真對你說。”


    “不這樣宣告你就不能認真說話嗎!”


    美月投來冷漠的目光,我隻能乖乖認錯:


    “對不起,我好好聽你說。”


    “根據我哥哥的調查,秋人你好像不能維持不死之身。”


    “真的嗎?”


    “十之八九吧。”


    黑發少女非常冷靜地宣告。接著又加重語氣。


    “如果你想考幫助別人來證明自己的存在,還是放棄吧。”


    她用斬釘截鐵地口氣斷言。於是我問道:


    “為什麽?”


    “我最討厭不能好好珍惜自己的人。想死是你的自由,但也要考慮一下活著的我的感受啊。”


    雖然這句話非常任性,但是卻又非常溫柔。我並非渴望被什麽人需要,而是想要成為對於什麽人來說必要的存在。”


    “……對不起。”


    “如果你真的反省了,就該忘掉栗山的事情。泉姐很少會親自采取行動的。”


    美月帶著認真的表情盯著我。她的眼神中帶著難以形容的眼色,就好像馬上就要死了一樣。所以我不知道能說什麽。


    “可以答應我——不要再參與這件事了嗎?”


    “不行。”


    “是嗎?那就把你喜歡的眼鏡借給我。”


    “嗯?”


    “這是讓我不用一個人完成《芝姬》的咒語。為了再見到喜歡的眼鏡,你生還的幾率一定會提高的。”


    說到這裏,黑發少女伸出右手。我用混合著歎息的語氣說:


    “咒語呀。”


    “如果你不回來我就賣掉。”


    “不要賣!應該當成遺物好好珍惜著!”


    “我不要。所以你一定要回來。”


    “好吧,我答應你。”


    我把眼鏡放到美月伸出的手上。結果眼鏡的黑發少女靜靜地站起。


    “美月。”


    “怎麽了?”


    “謝謝你。”


    “我才不會因為聽到這種話而高興呢。”


    美月刷地扭開頭,優雅地離開了。


    那之後,日子在平靜中度過。


    停風期終於開始了。


    四月的最後一天,時間是上午十一點。


    我和栗山未來乘電車前往目的地。窗外看到的景色是莊重的自然。雖然有時候也在大街上戰鬥,不過異界士的工作基本上都在幕後進行。在隻有一條線的寂寞車站下車後,我們乘上一個小時才有一趟的公車。


    “你緊張嗎?”


    “是的。”


    少女帶著與平常無異的表情回答。無論我的推測是否正確,栗山將會成為祭品的計劃並沒有改變。會緊張也是理所當然的。不一會兒公車就停了。從這裏步行不到15分鍾就可以抵達目的地。


    我和栗山沿著可以被稱為“林中小路”的道路前進。周圍到處都生長著茂密的樹木,視野很差。有可能會遇到突然襲擊,所以我們沒有閑心享受大自然。


    “有沒有準備好優秀的異界士呀?”


    嬌小少女提出戰鬥專家的問題。我隻能聳聳肩回答:


    “既然彩華信心滿滿地說交給她,那我們就相信她吧。”


    “好吧……剩下就看我的了。”


    “不是‘我’,而是‘我們’。”


    我訂正了嬌小少女的話。栗山的表情非常不安。這種場合,應該不會有人突然開心起來吧?不過,她接下來的話卻解釋了其中的原因。


    “學長你不要逞強了,也許你已經失去不死之身的能力了。”


    “我知道。我也不想自尋死路啊。”


    停風期會令妖力減弱。


    也許可能保留再生能力,但是卻很難維持不死之身。這種事情當然不可能試驗一下,隻能相信名瀨家的情報了。也有可能美月為了保護我而說的謊,但是,她如果撒謊的話,最後肯定會說出實話。


    是的——所以我現在應該已經沒有不死之身了,以前的戰鬥方法已經行不通了,說實話,其實我現在就隻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而已。但是我不能把這些告訴栗山。如果我老老實實地全部告訴她,這名善良的學妹肯定不會同意我與她同行。


    最後我們看到一個類似神社本殿的建築物。好像已經好幾年沒有使用了,不止是寂靜,甚至已經完全廢棄了。這正是妖力衰退期的妖夢藏身的絕好場所。


    “就在那裏。”


    我指著建築物,栗山閉緊嘴巴。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終於明白她為什麽會露出這種表情。嬌小少女的視線停留在出現路旁的一名高挑消瘦的少年身上。


    “……優鬥……”


    栗山用仿佛快要哭出來的聲音呼喚他的名字。我反射性地上前一步,想要保護學妹。高挑的少年默默地看著我們。他銳利的目光中帶著深深地哀傷。嬌小的少女搖搖擺擺地向真城優鬥走去。


    “栗山?”


    她已經聽不到我的阻止了,於是我隻能也跟上去。與此同時,少年異界士也向我們走來。最後我們三人的位置變成一個以真城優鬥為頂點的等邊三角形。


    “他是誰?”


    “啊,他是,文學部的神原學長。”


    “好像是個怪人呢。”


    真城優鬥意味深長地盯著被栗山介紹的我。


    “啊——失禮了。我差點忘了自我介紹,我加真城優鬥——是那邊那位栗山未來的青梅竹馬。”


    高挑少年禮貌地行了一禮。我稍微呆了一下,思維無法正常運轉。所以我花了一點時間才弄清現狀。現狀還很難判斷對方是敵人還是同樣。


    “對不起。”


    打破寂靜的是少女的一句謝罪。她雙膝跪地,雙手撐著身體,其實就是趴在地上的動作,比正式跪地認錯更打動人心。不忍看下去的我用力把栗山拉起來。真城優鬥露出非常哀傷的表情,微笑著說:


    “幸好我沒有把一切真相告訴你。”


    他用充滿慈愛的聲音說。所以我不知道應該把憤怒的矛頭指向誰,必須盡快判斷出他到底是敵人還是朋友。


    “那個……什麽意思?”


    “未來你應該知道啊。”


    高挑少年剛才好像在回憶過去似的望向遠方,這時把目光又回到栗山身上。


    “真城一族和伊波一族既是同盟關係又是敵人關係,但是事實卻並非如此,因為受到伊波一族的庇護,所以真城一族才能存在。真城的幹部不想忍受這種主仆關係,於是想出一個辦法除去伊波的異界士,而且看上去就像意外死亡一樣。內容就不用我說了——就是讓她被虛無之影附身然後除去她。既可以討伐高難度的大姨媽,又可以除去伊波家的高手,真是一舉兩得啊。”


    嬌小的少女追問真城優鬥:


    “這是……假的吧?”


    “不是,是真的。我也是偶然


    才得知了真相。”


    渴望聽到否定答案的少女,得到了真城優鬥殘酷的回答。我隻能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這一點也沒有加入這場對話的必要。


    “所以我想了一個辦法。”


    目光陰暗的少年淡淡地說。他的樣子看上去非常恐怖,簡直就像沒有感情的機械一樣,或者說是失去了除了理性之外的所有東西,給人一種“不再是會跟著感情行動的人類”的印象。


    “真城一族還有能力去嫉妒別人。如果真城一族不再存在,那就不會把嫉妒和憤怒的矛頭指向別人了吧。所以,為了不再現在其他犧牲者,我才要實施這個計劃。”


    “……優鬥?”


    栗山的聲音帶著非常明顯的顫抖。真城優鬥沒有表現出憤怒,而是敘述著殘酷的事實。他那鎮定的語氣反而顯得非常恐怖。


    “為了不給別人添麻煩應該怎麽做?我沒用多少時間就找到答案了。隻要不在把憤怒和嫉妒的矛頭對準外部,而對準內部就行了。隻要真城一族陷入混亂,就不會對其他派係產生惡意了。”


    少年說話時的表情令我戰栗。我完全不懂他在想什麽。然而身體卻縮在一起,滿頭都是冷汗。栗山抓住優鬥的胳膊追問:


    “真城一族的內亂是你引起的嗎?”


    “是的。”


    “你覺得這樣做是正確的嗎?”


    “是的——我覺得。”


    栗山毫不留情地扇了少年一個耳光。她忍住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擠出一句話:


    “笨蛋……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因為我不想你成為共犯。”


    少女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好像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卻明白。今天來到這裏就是為了講明一切。因為殺死伊波唯而感到罪惡深重,甚至願意以死贖罪的栗山未來,如果知道真城優鬥的苦惱後會怎麽做?根本聯想都不用想,兩人一定會走向地獄。所以少年異界士才拒絕了青梅竹馬。


    就像栗山未來曾經被拒絕時一樣——不過這次真城優鬥是為了不讓她陷入不幸才拒絕了她。因為善良而卷起的負麵漩渦,發生了無人可以阻止的不幸連鎖。


    這完全是真城優鬥和栗山未來的故事,我完全沒有道理插足其中。但是,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喂。”


    我突然出聲。對於他倆來說,我大概就像在電影劇情進入高潮時出現的廣告一樣吧。真城優鬥和栗山未來看著我。我提出一個難以回答得甚至可以罵我卑鄙的問題。


    “對於你來說,最重要的不是活著的栗山,而是死去的伊波唯嗎?”


    這就像是“工作和我哪個重要”的問題一樣。無論怎麽回答都隻會帶來悲慘結局的兩個最差的選項。


    “現在這樣就是一切。才那天開始——我就隻想著怎樣摧毀真城一族。”


    不是栗山未來殺死伊波唯的那一天,而是知道伊波唯的死是由真城一族引起的那一天。我無法直視身旁的栗山的臉。(難道栗山現在神顏藝??)


    這麽適合戴眼鏡的少女不知所措,可以拯救她的人就隻有我了吧。然而事實上,希望隻是絕望。故事就是隻有殘酷,無論配角怎麽努力,都不可能超越主人公。不要考慮具體經過,隻要最後出現一個就是配角的責任。


    這是真城優鬥和栗山未來的故事,不是我這個龍套可以幹涉的。但是——看到淚流滿麵的栗山,我作為配角的代表之一,還是忍不住想要抱怨一下。


    “你也考慮一下栗山的心情呀。”


    我抓住淡淡說出剛才那些話的真城優鬥的手臂。好像比想象中更加用力,少年異界士微微浮現出驚訝的神色。嬌小少女帶著哭腔喊了一聲“學長”,但是這依然無法抑製我的怒意。


    “你知道她是帶著怎樣的覺悟才來到這裏的嗎?”


    “關於這一點我很抱歉。”


    下一個瞬間,我提起了真城優鬥的胸口、用盡力氣把他提起來。


    “栗山以為她會被殺掉!你以為用這麽輕鬆地兩句話就可以擺平嗎?還有其他應該說的話吧!”


    “學長……真的夠了。”


    少女製止了我的行動。這時我從配角完全淪為局外人。但是正因為如此我才可以理解。我之所以對真城優鬥動粗——隻不過是在發泄對雙親的憤怒而已。不考慮我的存在,兩人一直行蹤不明。他們肯定沒有考慮過,被他們丟下的我的心情——但是這隻是找人出氣罷了。


    我慢慢地放開了真城優鬥。


    “你可以解釋一下嗎?我完全搞不懂現在的情況。”


    “她說是我引起了這次一族的內亂。”


    “是的——我知道。但是你為什麽要叫栗山來這裏?而且要想讓她當虛無之影的誘餌,真可怕啊。”


    “在把我當成背叛者的同時,你知道真城一族會把矛頭指向誰嗎?我對未來隱瞞真相,讓她轉移到安全的地方,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說要去討伐虛無之影。”


    我瞥了嬌小的少女一眼,的確。如果老實說“未來可能會成為人質,快點逃走”,栗山肯定會追問真城優鬥原因。


    “等一下。我來整理一下。你未來確保栗山的安全,所以才讓她來到名瀨家的地盤?這就算了。如果你的目的僅僅是摧毀真城一族,為什麽要以名瀨為目的呢?為什麽要襲擊名瀨的人呢?”


    “契機——因為真城一族的內亂發生在襲擊名瀨的時候。”


    這時我從真城優鬥的瞳孔中看到了惡意。


    “看來我好像產生了嚴重的誤會。”


    “嗯?”


    “我還以為真城一族為了平息內亂,可能會利用真城優鬥。因為一旦出現共同的敵人,就可以抑製沒亂。但是卻並非如此。在一連串的事件中掉入陷進的好像是真城的幹部?”


    “太明智了。”


    真城優鬥打從心裏感到高興地回答。我不帶感情地繼續說:


    “你可以證明嗎?”


    “當然。”


    下一個瞬間,少年念起了不同於一般語言的咒語刹那——地麵出現了眼熟的魔法陣。然後從中浮現出黑外套使用過的長劍。


    “這把長劍——不是已經交給名瀨了嗎?”


    看到驚愕的我,真城優鬥苦笑著說:


    “你還不明白嗎?”


    “我明白啊——不對,不是的。”


    我知道有個人僅憑一己之力就可以做出那些惡魔般的事情。


    “一開始單獨偷襲打那頭人狼——是故意失敗的嗎?”


    “我把那頭人狼送過去,是為了提高大家的警覺心。”


    他的解釋令我的推測徹底改變。


    “你和名瀨泉串通了?”


    “我以確保未來的安全和回收真城一族所有的唯的遺體為條件,答應摧毀真城一族,名瀨立即連連點頭同意了。對於組織來說,自己不用花一點力氣就摧毀對手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也就是說,襲擊名瀨是真城一族的整體意願啦?”


    “是的,從以前開始就有很大幹部關注具有監牢能力的異能力者。隻要巧妙得煽動一下,就能讓他們做出攻擊名瀨的決定,他們不知道我與名瀨泉串通了,還讚賞我成功潛伏進名瀨家了呢。剩下的事情就算是我不過問,他們也會繼續實行攻擊名瀨的計劃。”


    “所以他們采取了行動。”


    “不是,聽說名瀨遇襲後最驚訝的就是真城一族。”


    “……為什麽?”


    我沒有掩飾自己的不信,追問他。栗山也眨了一下眼睛,不明白怎麽回事。


    “那次襲擊是我的個人行動。當然,也借助了名瀨泉的幫忙。”


    “優鬥?”


    “不用這麽驚訝吧。隻要真城一族有針對名瀨一族的異常動靜,就算他們想要假裝毫不知情也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那個傀儡……不是唯吧?”


    “是啊,不是唯。我剛才不是說,我就是為了才真城一族手上回收唯的屍體才和名瀨泉聯合的嗎?”


    堅定地否定後,真城優鬥又接著補充道:


    “我沒想到未來你會在場。不過,如果你在場的話,隻要把傀儡偽裝成唯,留下使用的長劍,那就很容易鎖定犯人的身份。”


    “我還以為你是為了找我報仇,所以額沒有把真相告訴別人。”


    “我已經在反省了。真的很抱歉。”


    他們彼此都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我再不做聲,他們之間的氣氛好像馬上就要接吻一樣,於是我就像一個搗亂者似的催促道:


    “看來真城一族涉外負責人說的也不全是謊話。”


    “我不知道他到底說了什麽。如果他主張是單人作案的話,確實沒錯。”


    “但其實名瀨泉是你的共犯。”


    “是啊。”


    若是這樣,博臣在意的共犯者的存在之謎(他應該沒想到是他的親姐姐吧)【←不是吐槽】也就解開了,如果有名瀨泉暗地裏幫忙,移位法和中和監牢都隻是小菜一碟。我努力偽裝出平靜的模樣。


    “襲擊事件後,真城一族分成了激進派和保守派吧?”


    “這還用說?害怕與名瀨爆發全麵戰爭的人,與不害怕的人爭執起來了。”


    真城優鬥悠然地陳述現狀。我戰栗得頭暈目眩。也就是說,泉先於真城優鬥串通分裂真城一族,後來又以賣給真城一族保守派人情的方式,默認犯人就是真城優鬥。其結果就是名瀨不用花費一點力氣就可以得到大量利益。


    她真是——太壞了。


    “就算名瀨放過你,真城一族的保守派也會要你的命。”


    如果不交出真城優鬥的首級,真城一族永遠無法在名瀨一族麵前抬起頭來。就為了掙回一點麵子,真城一族的保守派恐怕會殺了真城優鬥吧。


    “是啊,所以我能在死前見未來一麵真欣慰啊。”


    “……優鬥……”


    看到他虛幻的笑容,少女的聲音顫抖了。但是就在下一個瞬間——真城優鬥握緊長劍跳躍起來。我追著他望去,看到他在半空中砍了闖入者一刀。體液散落的同時,被攔腰斬斷的人狼妖夢在重力的作用下墜落。當然,還不等他落到地上就已經斃命了。落地的高挑少年用銳利的目光環顧四周。


    這時我才注意到潛伏在樹林中的人狼妖夢集團。雖然不知道他們的具體數量,不過肯定超過三十頭了吧,而且他們已經把我們完全包圍起來。這下我總算相信真城優鬥保護栗山未來的事實。隻要明白這一點,好像就可以戰勝一切困難。栗山一邊擦去眼淚,一邊做出血刃握緊。


    “對不起,我以為我已經把他們甩掉了,沒想到又追上來了。”


    “不用道歉,先想想怎麽對付他們吧。”


    受到停風期的影響,妖夢的能力都變弱了,但是想要戰勝這麽多妖夢依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我還是不死之身的話還好說,但是現在就連這個能力都派不上用場了。戰局明顯不利於我方。人狼集團漸漸逼近過來。


    “未來,你們集中攻擊一點衝出去。我不會讓他們追上去的。”


    真城優鬥把長劍舉到麵前宣布。但遺憾地是栗山卻拒絕了。


    “我不能丟下你自己逃,所以我也要作為異界士戰鬥。”


    她的話中聽不出“複仇”的感覺。少年異界士的目光移向我。我這個可算是局外人的人完全沒有發表意見的資格。


    “不要擔心我,不要小看我,我可是不死之身哦。”


    “那我就不用擔心了。”


    這句話簡直就像戰鬥開始的暗號一樣,局麵立即發生變化。真城優鬥壓低長劍,衝進了人狼群中。要想打破被包圍的局麵,這是必然的行動。他首先橫著一劍掃開了位於陣型前方的三頭人狼,衝破包圍圈。就在我誤會他要丟下栗山自己逃的下一個瞬間,少年異界士從下向上揮起長劍,向樹上砍去。


    “哇啊 !”


    在悲慘的叫聲中,一個西服男從樹上掉下來。劍傷再加上落地時的跌傷,身受重傷的男人狼狽地求真城優鬥饒命。


    “求求你,不要殺我!隻要好好談談,就能解開我們的誤會——”


    不等他把話說完,真城優鬥的長劍就刺入男人的左胸。沒有一絲猶豫的行動令氣氛驟然改變。為什麽少女異界士能夠以最短距離衝向目標人物並且幹掉他,大概是因為他作為思念操縱係一族中的幹部,對於藏在什麽地方操縱妖夢有自己的心得體會吧。也就是說,敵人無法躲在安全的地方戰鬥了。


    人狼的矛頭明顯集中到真城優鬥身上,在另外方向戰鬥的栗山也感覺到了。她從眼前的戰鬥中抽身,向受到集中攻擊的 少年異界士跑去。但是敵人可不會讓她輕易成功。重新調整陣型的人狼群擋住了少女的去路。


    “退下。”


    栗山發出不像她的聲音,用右手摘下戴在左手小指上的尾戒,然後一邊向擋在前方的人狼群衝去一邊揮動左手。從傷口中飛濺出的血滴命中了人狼群。血液就像細菌兵器一樣腐蝕妖夢的軀體,隻要沾到一滴血液就會致死。人狼群在慘叫聲中大批大批地死去,嬌小少女終於衝出重圍。


    在可以發揮出驚人異能力的栗山麵前,真城一族無計可施。平安跑到真城優鬥身邊的少女,確認青梅竹馬隻受了輕傷後浮現出安心的表情。但是麵對源源不斷出現的人狼群,她感到無所適從。


    “不能這樣長時間戰鬥下去,應該怎麽辦?”


    “隻能攻擊操縱者。”


    說著真城優鬥把操縱者潛伏的地方指了出來。栗山輕輕點頭後,敏捷地衝向目的地。她剛衝過去,就有一名西裝男從樹上掉下來。男人大概想逃,但是驚慌失措之際竟然掉了下來。


    “救救我!我也隻是奉命行事罷了!”


    男人發出可憐兮兮的求饒聲。栗山說出悲哀的台詞:


    “是你們的所作所為害死了唯……是你們的所作所為害了優鬥……但是你們卻完全沒有反省。我……我……我決不饒恕你們。”


    我感到一股不祥的氣氛,立即衝向栗山。目光冷靜的少女向失去戰意的西裝男揮出了血刃,我完全明白她為什麽想這麽做。惡劣的生活環境中,那小小的幸福都被眼前的這群人奪走了——但是,在血刃落下之前,我一頭撞開了揮刀的學妹。


    “不要浪費那個人的努力!”


    我把栗山壓到地上大吼。


    “他沒有把真相告訴你,是因為不想弄髒你的手!”


    “……學長……”


    聽到我的怒吼後,少女帶著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發出微弱聲音。她的聲音令我沸騰的大腦冷靜下來。做這些不像我風格的事情,總是適得其反。


    “對不起。但是這次這件事,你還是不要出手比較好。”


    謝罪的同時我用鎮定的語氣說出了真心話。這是認輸的西裝男突然從懷中取出武器,露出邪惡的笑容。我犯下了在戰場上最愚蠢的錯誤——我後悔自己的大意。無論出於什麽原因,我都不應該壓倒栗山,讓敵人得到翻身的機會。


    “去死吧!”


    他向嬌小少女揮出右手,但是下一個瞬間,他的手臂卻從手肘稍微上麵一點的地方被砍斷了,飛向天空。過了一會兒才理解事態的男人發出慘叫聲。


    “哇啊啊啊啊啊!”


    在淒慘得叫聲中,男人捂住左手的傷口止血,轉


    身逃跑。他愚蠢的慘叫和卑鄙的行為驚人的熟練。但是在已經變成複仇魔鬼的真城優鬥麵前,他不可能逃出去。在第二招斬擊下被砍斷左腿的男人順勢倒在地上,也許是因為出血過多,抽搐了一會兒很快就不動了。


    但是,戰局依然不利於我方。消耗戰拖得越久就越不利。我站起來,一邊伸手去拉栗山一邊問:


    “長期作戰對我們不利的吧?”


    “是的。”


    “至少要與彩華回合才有轉敗為勝的可能。”


    “離約定時間還有很久呢。”


    “不用擔心,那位姐姐好像很積極,比我們更早趕到現場哦。也就是說,她現在就在那個建築物裏——”


    刹那——那類似本殿的建築物天花板突然從內部離開,出現了一個黑影。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霧狀的妖夢張開大嘴咆哮起來。不用說大家都知道這是虛無之影。


    “那位積極的姐姐沒事吧?”


    “必須沒事才行啊。”


    我加強語氣宣告。如果彩華倒下了,我們極有可能會全軍覆沒。內向的眼鏡少女居然叫彩華“積極的姐姐”啊。不對,這肯定是因為她已經緊張得語無倫次了。現在不是隻關心真城一族的時候。


    虛無之影的咆哮好像成為戰鬥再開的訊號,虎視眈眈地人狼妖夢群一起攻上來。局麵瞬間發生了變化。栗山把飛撲過來的兩頭人狼妖夢一刀兩斷,緊接著又向隨後撲上來的人狼群發出斬擊,另一個方向,真城優鬥正旋轉著長劍把妖夢掃開。


    “栗山,我去看看彩華。這裏就交給你了。”


    本來我想演的應該是“這裏交給我,你先走”的角色。但是以我現在的能力,隻能充當一下傳話筒。


    “沒問題,這裏交給我和優鬥吧。”


    交戰中的嬌小少女發出有力的回應。無論是以什麽形式,與優鬥的再會都令她開心。若非如此,她不可能在這麽危險的情況下勇猛殺敵。


    “交給你了。”


    我說完後立即向虛無之影的方向全力衝刺,看上去很近的目的地比想象中更遠。這不僅是心裏原因,而且還有視野太好的物理原因。從霧狀妖夢沒有任何行動這一點看來,應該已經被控製住了。而且——這裏隻有彩華可以做到。


    “彩華,聽見了就回答我!”


    我一邊喊一邊發出焦急的叫喊,然而回答我的確是意料之外的人。


    “哎呀,好巧啊,居然在這裏遇見你。”


    居然是長發被係起的美女異界士二之宮雫,她依然穿著給人以知性感覺的女式西裝,但是今天手上卻拿著好像是有乒乓球穿起來的巨大佛珠奮戰。在這種地方巧遇的概率恐怕是一個天文數字。


    “幫手原來是二之宮啊!”


    “是啊,不過隻有我一個可不行。”


    說著,美女異界士提起手上的佛珠。直徑將近一米的大圓扭曲成數字8的形狀。被拘束起來的虛無之影扭動著身體,想要逃走。我知道是二之宮用異能力控製住了虛無之影,但卻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控製著自己焦急的心情,直截了當地問道:


    “為什麽會這樣?”


    “周圍的異界士殺氣太重,刺激到虛無之影了。我們討伐虛無之影的人數有限,真希望大家都遵守時間啊。我不能讓它逃跑,隻能把他控製起來。說實話,我不知道僅憑我一個人的力量能不能撐到約定的正午時分。”


    雖然二之宮的語氣輕鬆,但是從她嚴肅地表情中可以看出她不是開玩笑。


    “彩華呢?”


    “還在房子裏做法,不知道怎麽樣了。剛才在我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天花板突然塌落了,說不定她被壓在瓦礫中昏迷了。”


    美女異界士用下巴指了一下崩塌的本殿。虛無之影衝破天花板時的殘骸散落滿地。我對二之宮行了一禮,向彩華的方向跑去。無論是與栗山戰鬥的人狼集團,還是引起物理性災難的霧狀妖夢,都與我以前經曆的危險截然不同。一旦判斷失誤,就可能會有人因此喪命,而且這次我也包含在其中。這個事實比想象中更加嚴重地摧殘著我的精神。


    靠近房子後我才發現情況有多慘,除了天花板之外,牆壁和柱子都倒塌了。我從打開的大門確認裏麵的情況,看到一名身穿黑色和服的女異界士向我走來。她的背後是九條好像具有生命似的搖動著的尾巴,雖然彩華的頭上沒有長出狐狸的耳朵,但我已經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


    “……彩華?”


    “停風期對我們兩個人都是難題呢。”


    說話的彩華額頭上流下一道血。恐怕是瓦礫落下時受的傷。她在那麽大的災難中隻受了輕傷讓我驚訝,都是另一件事卻令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沒有規定說妖夢不能當異界士哦。”


    “是啊——的確如此。”


    “聽到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微笑的彩華念出不同於語言的咒語。似曾相識的魔法陣浮現在半空,這個現象好像令虛無之影產生了不祥的預感,虛無之影再次咆哮起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二之宮的控製力好像減弱了,建築物大幅度搖動起來。牆壁的碎片“啪啦啪啦”地落下來。如果讓霧狀妖夢繼續破壞下去,房子隨時都有可能完全倒塌。我催促彩華離開本殿,一臉憔悴的美女異界士在外麵拚命操縱著佛珠,後方是一場將近百人斬的消耗戰。林間小道上,人狼妖夢的屍體和體液演出了慘烈的光景。


    我向美女異界士走去。這時二之宮突然倒在地上。


    “二之宮!”


    我大喊著衝到美女異界士身旁。下一個瞬間——恢複自由的虛無之影動了起來。它的身體的左右兩邊長著五指的手,其中一隻手向毫無防備的二之宮抓去。在它碰到目標之前,我抱起美女異界士滾到地上,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了。剛才所在的地方都下陷成一個環形山,如果在遲一點,我們可能已經死了,這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死亡的恐怖。


    不會考慮到我們情況的虛無之影並沒有停下攻擊。我本想避開它發出的第二次攻擊,但是我好像被五指中的小指刺傷了,手指中最細長的尖物貫穿了我的腹部,雖然馬上就再生了,但是我不知道最後會怎樣。


    “你給我老實一點!”


    恢複意識的二之宮又開始操縱佛珠。虛無之影的手被套住了,但是與剛才不同,這次在力量上不是虛無之影的對手。勢均力敵的狀態大概維持不了多久。才尖物中解放的我捂著受傷的腹部站起來。


    “神原,你可以撐到預定時間嗎?我用移位法再叫一個人來救援也許才能獲勝。”


    和服異界士指著魔法陣問。我再次確認了一下腹部的傷口。傷口的再生速度比平時更慢。但是現在隻有我能動。我做出肯定的示意後,彩華把一顆什麽原石扔了過來。


    “這是什麽?”


    “可以吸引妖夢的護身符。根據我的提示,馬上逃。”


    “好的。”


    “就是現在。”


    彩華隨即大叫起來。速度快得就像故意耍我一樣。


    她話音剛落,二之宮的束縛就變弱了,虛無之影開始活動。我下意識沿著來時的路跑去。霧狀妖夢好像從後麵攻過來了。我與虛無之影拉開了很長一段距離,隻要它不會瞬間移動和遠距離攻擊我就沒有危險。


    而且長跑是我的長項。這樣應該就行得通——就是這個瞬間。


    我被突然從旁邊出現的人狼妖夢攻擊了。想要避開凶爪的我在躲開的動作和向前的衝力的互相作用下滾到地上。而且力道非常猛烈,我表演出非常華麗的摔倒動作。就在人狼妖夢


    想對我發出第二招攻擊的時候,他的身體就被砍成上下兩半。迸射出的鮮血染紅了我的臉和衣服。


    我向發出攻擊的方向望去,看到了揮下長劍的真城優鬥。聯想起二之宮受傷時的情況,他大概可以釋放眼鏡看不到的衝擊波之類的東西吧。少年異界士連續不斷地向我身後釋放斬擊。


    我回頭望去,看見了失去右臂的虛無之影。不過,大概這麽有實力的妖夢具有複原的特效。被砍成碎片的右臂消失後,肩膀上又重新長出了一隻手。我早就猜到會這樣。總之我先從地上爬起來,接著逃跑。但是就在這個瞬間——我的身體劇烈搖晃了一下。傷口複原的速度變慢後,我的心髒功能比想象中變得更弱。


    “學長!”


    栗山喊住了搖搖晃晃向前跑得我。她的身上被濺滿鮮血,散發出妖豔的氣質。她不斷打到一個接一個撲來的人狼妖夢。從手腕飛出的血液就像散彈槍似的穿過敵人的身體。她具有壓倒性的攻擊力——但是這樣還無法打到虛無之影。


    於是我擠出最後一絲力氣向前跑。


    在混沌空氣的逼近下,人狼妖夢撤退了。這些妖夢好像比我想象中更弱,抑或是因為真城優鬥和栗山未來比他們預想中更強。這群妖夢引來了虛無之影——不對,說不定真城一族打的就是這個算盤。從二之宮的話中聽來,虛無之影的出現時間好像比預計時間更早。我已經沒有力氣,隻能聽天由命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虛無之影釋放的一擊略過我的背部。雖然傷口比腹部更淺,但是我卻被推到了。霧狀的妖夢凶猛地抬起朦朧的手臂,向倒地的我打來。


    “學長!”


    無防備的栗山發出近乎慘叫的聲音,向我跑來。我不知道她是掉以輕心,還是因為我受傷而亂了陣腳,總之作為戰鬥專家來說太失態了。附近的人狼妖夢全都向她毫無防備的背後猛攻過去。


    看到我的反應後,嬌小少女才順著我的目光向後望去。眼前發生的一切就像連續拍攝的照片一樣在我眼前慢慢播放。察覺到危險的栗山繃緊了表情。就在人狼妖夢尖利的爪子碰到少女異界士之前,一道看不見的牆壁突然出現,擋住了他們的攻擊。


    下一個瞬間,栗山做出的刀刃好像變成了鞭子,割下人狼妖夢的腦袋。然後她向最初的目標——虛無之影的手臂發出淩厲的攻擊,但是那隻手臂卻已經被真城優鬥用空氣做出的刀刃粉碎了。


    但是物理攻擊對沒有實體的虛無之影是沒有作用的。馬上重新聚集起來的新手臂又重新揮舞起來。擋在我身前的嬌小少女用紅黑色的刀發出眼睛幾乎看不到的連續攻擊。


    “未來,刺激虛無之影會有危險的!”


    真城優鬥指著不斷消散又不斷再生的霧狀妖夢大叫起來。但是栗山在虛無之影麵前好像喪失了理智,無法停下攻擊(根本停不下來~~)。少女就像發瘋似的不斷揮動血刃。


    “不要再攻擊虛無之影了。”


    話音剛落,變成黑霧的虛無之影就向栗山撲去。我反射性地站起來,向少女的身體撲去。在我感到不對勁的瞬間——什麽邪惡的東西侵入了我的身體。我的呼吸和流出的汗都變成了黑煙狀的東西。下一個瞬間,我的身體被彈飛了,從空中劃過,撞到樹上。


    “被附身了!未來,快想辦法把虛無之影趕出來!”


    真城優鬥的怒吼聲響徹樹林。聽到他的話後,我才感到自己被奇怪的東西附身了。但是栗山卻好像耗盡力氣似的呆立不動。少年異界士代替她舉起長劍。空氣的刀刃穿過我的身體。黑煙混合著鮮血從傷口湧出。這時嬌小少女突然恢複意識似的大叫道:


    “優鬥,不要!”


    “必須在完全附身之前把虛無之影趕出來。”


    我感到兩人的聲音好像很遙遠。也許是因為失血過多,我的意識已經變得朦朧。但是我不能因為這種情況而悲觀。現在的我該不會變成一個具有不死之身的惡魔了吧。


    “哇啊啊發啊啊啊啊啊啊!”


    從體內湧出的咆哮令我的身體自動作出了反應。我就想夢遊患者一樣,邁步向本殿走去。栗山拚命阻止不斷發動攻擊的真城優鬥。連我都不知道這並非正確的選擇。


    “栗山,討伐被妖夢附身的人是異界士的工作!”


    我無法自由操縱自己的身體,唯獨嘴巴還殘留著主導權。


    “我絕對不會死的!因為我是不死之身!所以你不要屈服於虛無之影!”


    我一邊大叫一邊向本殿走去。其實這時候我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直到背後突然傳來強烈的攻擊,意識才突然恢複。黑霧狀的東西從我體內鑽了出去。虛無之影感覺到自己附身的人有生命危險,所以逃跑了吧。


    這是當然的——因為血液做成的刀刺穿了我的身體。快被砍斷的右臂和裂開的胸口中湧出大量血液,好像要把周圍的一切都染成紅色。雖然不死之身的特性有所減弱,但好歹還殘留著一些,不然我早就因為出血過多而死了。在妖力減弱的停風期,肉體的再生和血液循環的速度都變慢了。身體使不上力氣的我雙膝跪到地上。雖然我拚命想要站起來,但是四肢卻無法動彈。


    意識模糊,視野朦朧。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呼喚我的名字,但是卻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幻聽。我感到一種與以前的痛苦截然不同的喪失感。啊——在就是死亡啊。看來我身上殘留的不死之身的特性無法令我在這種情況下複活了。


    “振作一點,學長!”


    栗山抱起我大叫。少女的臉上和身上都被我身上噴出的血染紅。在我朦朦朧朧的思維中,我意識到這就是現實。


    “騙人!什麽不死之身啊!你不是快死了嗎!”


    我沒有力氣反駁她的話。我在適合戴眼鏡的少女懷抱中迎接死亡。如果這是兩名相愛之人的訣別倒是一副不錯的畫麵,倒是現在抱著我的這名少女明顯對別的異性更感興趣。也就是說,她的這種行為出自於戀愛無關的同情。


    真是的——我太可笑了。


    “學長,你不要死!”


    栗山嘶吼著抱緊了我的身體。無論我被適合戴眼鏡的孩子抱得多緊,沒救了還是沒救了。愚蠢的我至少連這點常識還是知道的。奇跡就是因為極少發生,所以才會被稱為奇跡。


    我努力維持的聽覺也變得曖昧。不知道身旁的少女到底在說什麽。死亡——對於我來說,與其說是恐懼,不如說是一個未知領域。不對,也許是正因為不明白所以才想弄個明白的憧憬對象。


    與新堂彩華相識的時候——她放棄了可以戰勝的戰鬥。原因是:“無論何時我想殺你就能死——殺了渴望死亡的半妖夢沒有一點意義。”


    所以我才活了下來。因為不會死,所以沒辦法。


    但是現在不同,現在我會死了。


    我的腦海中開始浮現出人生的走馬燈。從我體內鑽出去的虛無之影從指尖開始凍結。在“劈裏啪啦”的獨特音效聲響中,霧狀的身體變成了固體。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個越來越長啊…)


    這就是虛無之影的末路。霧狀的身體彎曲凍結了。


    “你給我死到中 國去!”(我大天朝又中槍…)


    刹那——冷凍的虛無之影裂成了碎片。


    我順著那滑稽的發言望去,結果看到了身穿旗袍的母親拿著羽毛扇站著。順利完成移位法的彩華正在苦笑。因為出血過多,我的意識已經遠去。我人生最後的記憶就是身穿旗袍讓人失笑的母親的滑稽表演嗎?我真不想——就這樣死去啊。


    不對,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不想死。


    我不知道此前發生的一切是記憶還是幻覺。


    朦朧的意識中,我看到向我走來的少年。


    “未來。”


    “……優鬥……”


    抱著我身體的栗山喊出少年的名字。


    “我已經複仇了。真城一族會在我亡靈的作弄下走向自滅的道路,被當成戰鬥棋子的唯的遺體,也總算可以埋葬了。”


    “優鬥……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為了不讓真城一族結束內亂,我要攪亂他們。”


    高挑少年誇張地聳了一下肩,然後用認真的目光望向栗山。


    “未來,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我……”


    “你總不能一直漂泊下去吧?還是參加一個組織,積累異界士的必要知識吧。唯死後,你就沒有再拜過師了吧?”


    “……”


    麵對說不出話的少女,真城優鬥帶著認真的表情問:


    “你要和我一起嗎?”


    “……”


    聽到他的提議後,栗山垂下眼睛,隨後又抬起頭來。她帶著既不驚訝又不高興的不可思議的表情。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樣的選擇並不能帶來幸福。所以真城優鬥才在最後的最後提出來。


    “我知道剛才的提議有點矛盾。但是我不想再看到未來苦惱的樣子了。我答應你,以後絕對不會再讓你孤單一人。如果你無家可歸的話,就和我一起吧。”


    周圍包圍在獨特的氣氛中。真城優鬥的提議恐怕正是栗山長久以來期盼的未來吧。嬌小少女打破嚴肅的寂靜,宣布道:


    “對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是嗎——這樣也行。我隻能找到複仇這一條重新站起來的路。未來,你要好好珍惜必要時在你身邊的人哦。”


    “為什麽……你不怪我?”


    “怪你?”


    “是我殺了唯啊!”


    栗山痛苦地叫喊。真城優鬥摸了摸栗山的頭。


    “是真城一族讓情況變成那樣的。我不是告訴你,我在偶然的情況下知道了真相嗎?為了把傷亡降到最小而令虛無之影留在自己體內的唯,還有必須對唯出手的未來,都是我的驕傲。我隻會感謝你,而不會恨你。”


    這時我的意識完全消失了。


    “嗚……嗯嗯嗯。”


    在一陣輕輕的頭痛中,我恢複了意識。在迷迷糊糊之中,我發現這裏不是地獄,而是熟悉的和式點心店。旁邊是敞開上半身和服端坐的彩華正在施法。她看上去非常疲憊,好像沒有發現我已經醒來了。


    “……彩華……”


    我好不容易擠出蚊子般的聲音。女異界士瞥了我一眼,露出霸氣的笑容。平時她肯定會用一句玩笑話來回應我,但是今天她卻沒有開玩笑的力氣。


    “看來你已經恢複到恢複意識了呢……剩下的就等著自然複原吧。如果開玩笑延長時間,我會害羞的,我的工作就到此為止吧。”


    彩華說著把敞開的和服上半身穿好。我的意識隨著時間流逝漸漸清晰。看到纏滿繃帶和護符的身體,情況就一目了然了。


    “……是彩華你救了我嗎?”


    “不是我。”


    “那是誰呢?”


    “當然是未來啊。”


    和服異界士就像安慰小孩似的,用下巴示意了一個方向。順著她示意的方向望去,我看見混合了喜怒哀樂所有表情的栗山和美月。我剛望過去,黑發少女立即作為代表提問:


    “要問剛剛蘇醒的秋人這個問題我也覺得很殘忍。‘戴眼鏡的栗山’和‘沒有戴眼鏡的我’,你想讓誰打你?”


    “那,美月……對不起,我還沒有力氣吐槽你。而且我完全搞不清剛才那問題的主旨。”


    “是你貿然行動而讓我們擔心的懲罰。但是,我知道你為什麽堅持那麽做,所以這次特別優待,可以讓你二選一。不然我根本不會提供選項,直接把你一頓暴打。”


    “這次難道沒有‘放過我’這個選項嗎?”


    我直起還沒有痊愈的身體,提出理所當然的問題。美月帶著嚴肅的表情盯著我。浪費了很長時間後,黑發少女才說:


    “這就是你的最後回答?不要打電話和朋友商量一下嗎?哎呀,對不起,我忘了,就算你還留有這個求救方式,但是卻沒有可以商量的朋友呢。”


    “學長!”


    這樣忍無可忍的嬌小少女哭著撲過來。我一隻手支撐身體,另一隻手抱住栗山纖細的身體。簡直就像聽到我沒有可以商量的朋友後突然同情我一樣,不過包含這一切在內,終於演出了美月說的“哭也不奇怪”的情景。但是這種情況我應該做出怎樣的反應呢?(在時候隻要微笑就好)不過,我有了一個想回的地方,也平安無事地回到了這裏,那麽我能說的話隻有一句吧。


    “我回來了。”


    聽到這句話後,把臉埋進我懷中的栗山抬起目光。我溫柔的撫摸著眼淚把眼鏡弄花的學妹的頭。少女的表情更扭曲,發出不知道是喜是怒的聲音後,再次把頭埋進我的懷中。從她的隻言片語中可以猜測,她說的大概是關心我的話吧。


    “栗山,是你救了我嗎?謝謝。”


    我輕輕拍了拍嬌小少女的腦袋,她把我抱得更緊了。我並不是懷疑栗山的能力,和服異界士還是向我解釋道:


    “可以自由操縱血液的異能力——她用自己的血暫時堵住了你的傷口。如果換成普通人,流這麽多血肯定早就死了,但是幸好你不是普通人,用擰緊水龍頭似的方法救了你一命。而且你受到的都是致命傷,真擔心衰退期的你治愈能力不夠強,所以我主動承擔修複功能不全的內髒的工作。其實我做的事情就像善後處理一樣。”


    “讓我……對你真誠地致謝吧。”


    我對救命恩人女店主道謝。彩華搖了搖頭,取出一張紙來。上麵寫著可以買一輛高級進口車的金額。


    “這是什麽?”


    “錢我還是會收的,所以神原你沒有必要感激我的恩情。因為我隻是做了與費用對等的工作而已。”


    女店主站起來,拔下紅色的發簪,散開頭發。光澤柔順的頭發,豔麗的動作。難道我還要支付套餐費嗎?那不就成了史上最大的幫倒忙了嗎?不過,幸好事情並非如此。


    “我已經累了,要去休息一下。”


    “啊——好的。多謝你幫忙。”


    “不用客氣,現在你可是我重要的客人呀。”


    留下這句話後,彩華去了另外的房間。當然,現在直接解散也可以,但是渴望了解過多詳情的我目送救命恩人b的背影離開後,轉而對救命恩人a詢問:


    “栗山,關於真城優鬥……”


    “秋人,你可以看一下氣氛嗎?”


    黑發少女立即給我判罪。的確,現在詢問我失去意識後的事情沒有意義。就算我要問也不應該這麽粗莽地提起真城優鬥的名字。


    “被對女性這種生物不感興趣的男性用色 眯 眯的眼光盯著依然會令人感到不快,所以,哪怕自己沒有意識到,但是旁人依然會感到不舒服。在這個前提下,你仔細聽完的說。在半 裸的狀態下被學妹抱著哭的樣子暴露在我的視線中,如果不小心刺傷了我,那問題就嚴重了哦。”


    “聽到她的發言後,我再次確認了一下自己的樣子。栗山立即直起身,在稍遠的地方端坐著。我瞥了一眼像是要哭出來的少女一眼後,目光順著巨 乳(敵人是用那種舔 舐般的目光)【←這是視 奸啊!】仰望美月的表情。”


    “真惡心。”


    黑發少女高傲地半眯著眼盯著我,隻說一句話。栗山就像小動物似的來回看著我和美月的臉。本來這可能會引起需要提起訴訟的爭執,不過這次我沒有


    失言,她也沒有追究。


    “有沒有穿的?”


    “那邊有啊。”


    我順著她說的方向望去,視線中映出早就準備好的浴衣。這套浴衣用來代替在戰鬥中被破壞的那套衣服。我一邊把手伸進可以改變我半 裸狀態的浴衣,一邊帶著平靜的表情問美月:


    “博臣怎麽樣了?”


    “我哥他前一天早上離開家後就不知道去了哪裏。大概去尋找那個與他生離的妹妹去了吧?也有可能是因為手機養成遊戲《妹醬》的發售日到了,他熬夜排隊去了。”


    “我從沒聽說過這種遊戲!”


    “哎呀,你不知道嗎?就是以前就有的那種手機寵物養成遊戲的改良版啊。也就是說,不用管連戀人和朋友都討人厭的三次元,沉迷二次元就行了。”


    “嗯……我應該稱讚遊戲技術的進步了嗎?總覺得人與人之間的聯係好像變得淡薄了。”


    “順便告訴你,如果在《妹醬》裏沒有照顧好妹妹的話,妹妹還會開始長胡子哦。”


    “太殘酷了!博臣肯定會暈倒的!”


    “與其討論這些,還不如整理一下一連串的事件呢。”


    黑發少女單方麵結束了這個話題。沒有去現場的美月肯定很想知道是怎麽回事吧。


    “秋人想讓栗山看到自己厲害的一麵而積極奔走,但是卻發現自己的能力連大便都不如這一事實,無計可施之下隻好負責引出學妹的潛在能力,結果中途卻因為害怕死亡而大喊‘如果我有一個死後才能發揮威力的隱藏設定,就當我已經死了,現在馬上就覺醒吧’,所以才幸存下來。是這樣嗎?”


    “不要瞎編我的設定!”


    “學長。”


    一直沉默不語的嬌小少女帶著嚴肅的表情發言:


    “美月學姐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是啊——我明白。”


    明知道已經沒有不死之身的特性卻還步上戰場,肯定會令她擔心得無以複加。聽了美月的話後我本來想要反駁,但是聽了適合戴眼鏡的學妹的話後就坦然接受了。


    “如果你沒有好好反省,下次再做出類似的事情,我就摘下栗山的眼鏡,然後把哥哥痛扁一頓。”


    “不要拿別人出氣!”


    “才不是呢,為了不讓你莽撞行事,與其威脅你‘你敢動我就殺了你’,還不如威脅說‘你敢動我就殺了你左邊的那個人’更有威懾效果。”


    的確,我不願看到偶然路過旁邊的陌生人因為我的原因而遇害。而且這樣宣布之後,人質還可以幫忙監視,真是一石二鳥。


    但是——


    “聽到剛才的話後,隻有少數人會覺得美月你是一個謀士,大部分同學都會覺得你是一個殘酷的女生哦。”


    “我會把不理解我的同學也痛扁一頓。”


    “太強硬了!你稍微在乎一下好感度行不行!”


    “反正我就是一個配角,所以我要隨心所欲,目標是成為可以指揮少數人的存在。”


    看來她對不能參加真城一族和名瀨家會議的事情一直懷恨在心。也有可能是想記住這件事,從而激勵自己奮鬥,不過站在我的立場是,我更希望她重視整體協調性,而不是被自尊心束縛。


    “總而言之,禁止痛扁普通人,而且我的校園生活一直都是以你為中心的,所以你不要覺得自己總被排除在外哦。”


    “我要把想用這麽簡單的一句話來糊弄我的秋人也痛扁一頓。”


    “你隻是想說‘痛扁一頓’這句話而已吧!”


    “還是被你看透了。其實我正在摸索要不要用‘痛扁一頓’來當口頭禪。”


    一開口就閉不上,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但是,如果我不吐槽對話就無法進行下去。


    “美月學姐你又沒有暴力傾向,一點都不合適,而過於創新的台詞又總是莫名其妙,為什麽就不能用可愛的台詞來當口頭禪呢?”


    “栗山,請你把‘痛扁一頓’說得可愛一點。”


    黑發少女提出了一個不切實際的要求。不過,還不等我出口相救,栗山就率先回答:


    “把‘痛扁一頓’改成‘揍扁扁’怎麽樣?”


    “什麽意思?”


    “不實際聽一下是不會明白的。”


    美月露出驚訝的表情。我急忙補充了一句。被我們兩人矛頭所指的嬌小少女有些為難地捏緊拳頭。然後交替著把左右兩個拳頭打出去,同時說道:


    “我要把你揍扁扁。”


    “真可愛!”


    “我要把你揍扁扁,扁扁。”


    “連句尾都變可愛了!”


    栗山說完後,黑發少女就像輸了似的心情低落。難道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她們變成競爭關係了?調整好心情的美月露出不甘心的表情說:


    “有機會我們組織一個秘密組織揍扁扁團吧。”


    “主題太奇怪了吧!”


    “我派秋人戴著頭套去執行把眼鏡發給女性的任務。”


    “這樣發眼鏡的這種行為就變成犯罪了!”


    “不過喜歡插花和剪貼畫的我不太適合揍扁扁這種台詞呢。”


    “我無法想象會插花和剪貼畫的美月!”


    “如果你們不打算談正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留下這句話,美月起身想要離開房間,最後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如果我想把發型改成不符合我身份的雙馬尾時,你一定要盡全力阻止我。”我和栗山對視了一眼。


    “她好像還挺適合雙馬尾的。”


    “是啊。”


    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感想了。想也不是辦法,幹脆改變話題吧。


    “我們也回去吧?”


    “好的。不過回去之前,我可以對你說一句話嗎?”


    “嗯?”


    我無法拒絕一直盯著我的學妹的要求。


    “你可以說啊。”


    “那我就鬥膽說了。”


    栗山突然變得嚴肅起來。看樣子好像會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然而她在寂靜之中卻說出一件非常普通的話。


    “歡迎回來。”


    這一句話令我得到了救贖。我下意識向學妹伸出手去。我沒想到自己心中還殘留渴望觸碰某人的心情。


    “汪汪。”


    嬌小少女發出可愛的聲音,把頭湊過來。就像“呼呼”喘著氣渴望主人撫摸的小狗一樣。如果沒有這樣做肯定另有圖謀,但是現在是栗山,不用有太多顧慮。我一邊撫摸學妹的頭,一邊提出簡單的問題:


    “你怎麽了?”


    “我在撒嬌。”


    “啊……撒。原來如此。”


    這孩子果然不是常人。我為了改變話題而再次提問:


    “然後我們幹什麽?一起去吃點東西嗎?”


    “你今天必須好好休息。不過下次要再約會哦。”


    “可以決定具體日期嗎?”


    “當然可以啊……為什麽不行呢?”


    嬌小少女眨巴了一下眼睛,歪著腦袋。


    “如果不想決定具體的日期,那就是委婉的拒絕。這是美月告訴我的。”


    “是嗎?我沒有拒絕哦,別擔心。”


    “我明白。既然如此,最近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就這樣,我和栗山來到和式點心店的出口。途中經過和式房間的時候,本來想向功勞最大的彩華打一聲招呼,但是看到她就像以成人雜誌封麵那樣的打扮躺在床上,而且嘴裏還嘟囔著夢話“聽牌我就要胡了”,所以還是不管她了吧。


    “栗山你還是別看了。”


    說完後,我推著想要探頭去看的學妹的背,離開了點心


    店。這時我想問那個最令我掛心的問題。


    “那個,栗山。”


    “嗯?”


    “沒事,沒什麽。”


    但是考慮到歪著腦袋的少女的心情,我無法問她“你沒事吧”。肯定不是沒事——認識栗山的人都知道。如果她獨自一人待在房間中,肯定會因為想到真城優鬥的事情而哭泣吧。所以我用輕鬆的語氣與她道別後,走上了回家的路。


    我專注地想著事情,走向自己生活的公寓。途中在便利店買了飲料和食物。回到公寓後,我打開門鎖,走進房間。首先打開電燈,把買到的東西放到冰箱裏。就在我打開冰箱的瞬間,一個用保鮮膜包著的蛋包飯上麵還用番茄醬寫了一個“小秋”。會用這種羞恥昵稱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我的母親神原彌生。


    我把裝著蛋包飯的盒子從冰箱中拿出來。眼淚自然而然地湧了上來。


    “既然已經偷偷潛入我家做了蛋包飯,至少露個麵讓我看一看啊。”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硬撐,心中真是百感交集。該怎麽說呢——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把從便利店買的烏龍茶和加過熱的蛋包飯放著桌子上。用番茄醬寫著“小秋”感覺很有恐怖片的氣氛。


    不過,我並不在意這些細節。我用勺子吃了第一口。


    “……味道隻是普通的不怎麽樣。”


    然後我專心致誌地把隻有鹹味的蛋包飯塞進胃袋。外觀和味道暫且不論,沒想到母親還記得我喜歡吃蛋包飯。


    我在心中低喃。


    我還是被愛著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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