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櫻心驚膽戰回到家裏,看見霍雲鬆的第一件事就是拽住了他的袖子。


    霍雲鬆意外:“阿櫻?”


    “我爸好像……”孟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支吾了半天,還是說,“他們好像想撮合我和晨旭。”


    霍雲鬆忍俊不禁:“所以呢?”


    “我覺得,我覺得有點,”她回想起今天吃的那頓艱難的飯,孟卓良看似不經意,實則把她和左晨旭相識的事全問清楚了,“有點恐怖。”


    尤琦秀聽見他來賠過罪了還稱讚左家“懂事知禮”,連孟天雄都被說服了,和顏悅色地叮囑她交友要慎重。


    霍雲鬆趁她心慌意亂,自然地牽住了她的手:“這沒有什麽好意外的,左家條件不錯,左晨旭和你又有青梅竹馬的情分,在旁人看來,你們倆在一起挺般配的。”


    “可我不喜歡他呀。”孟櫻苦惱極了,半個月前她可以說霍雲鬆想得太多,可現在她發現不止他想得多,大家都開始想多了。


    現實好像朝著某種神秘的預言發展,這個認知令她不寒而栗。


    霍雲鬆沒忍住笑出聲來:“阿櫻,這都什麽年代了,你要真不喜歡他,還能強逼著你上花轎呀?”


    “我隻是覺得……沒那麽容易。”她隻是單純了一點,又不是傻,左晨旭是什麽態度還看不出來,但如果左媽媽沒有這個心,尤琦秀也不敢那麽說,孟櫻抬起頭來看著他,“你覺得呢?”


    霍雲鬆說:“我覺得你該先吃個夜宵,我們邊吃邊聊好不好?”


    他鎮定的態度感染了孟櫻,她點點頭:“好,吃什麽?”


    “你走以後外麵有人賣酒釀,我就買了一點。”霍雲鬆對這種江南的小吃不怎麽了解,特地上網查了一下,“聽說加紅糖和蛋會很好吃,我給你做一個?”


    孟櫻是知道的:“酒釀雞蛋呀,養顏豐胸的。”


    “啊。”霍雲鬆站定,低頭看了她一眼,不知怎麽的突然握拳咳嗽了一聲,“哦,那我是真的不知道。”


    孟櫻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見了自己的胸,六月的夏衣是遮不住身體的線條,她麵頰一紅,咬著嘴唇不說話了。


    霍雲鬆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開火煮蛋:“你在擔心什麽呢?”


    “我和晨旭很早就認識了。”孟櫻坐在廚房的小板凳上托著腮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麽,從小到大就有人喜歡欺負我,他一直替我出頭,”她看著外麵淅淅瀝瀝又下起來的小雨,語氣低沉,“以前這邊的路還沒那麽好走,雨下得大了就會積水,他還會把我背回家門口。”


    “我沒有什麽朋友,和兄弟姐妹都不親,我們真的是老朋友了,我怕事情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我不想這樣。”


    這個世界上愛情很難得,友情同樣,她很珍惜這個一路陪伴自己長大的朋友,希望以後也可以像小時候那樣無嫌猜。


    可如果變了質,就不能回頭了。


    她不喜歡他,所以不能把青梅竹馬變成一場佳話,隻會分道揚鑣,再見尷尬。


    霍雲鬆聽著滋味莫名,他原先的想法是任其自然,左晨旭也好,左媽媽也罷,他們越是強求,孟櫻就會離他們越遠。


    他知道她會被辜負,所以他希望她離他們越遠越好。


    可孟櫻不知道。


    她還惦記著左晨旭和她青梅竹馬的少年時光,還惦記著左媽媽對她的噓寒問暖。


    “你想解決這個問題,首先要知道這件事是怎麽回事。”霍雲鬆在酒釀裏磕了一個雞蛋,“阿櫻,我說句小人的話,你不要見怪。”


    “什麽?”


    “相中你做媳婦,可不是單純喜歡你而已。”霍雲鬆往酒釀裏加紅糖和蜂蜜,“你明白嗎?”


    孟櫻蹙了眉,不解:“可是,我有什麽別的好處嗎?”


    啪,霍雲鬆關了火,把酒釀雞蛋倒進木碗裏端給她:“你覺得不是好處,別人未必那麽想,就說左晨旭的母親仇蘭桂吧。”


    酒釀的熱氣撲上來,模糊了眉眼。


    “左晨旭家裏是近十年發家的,生意做得好,運氣和本事都不能太差,仇蘭桂從擺地攤做起,有了自己的門店,現在又有了自己的服裝公司,可見是個有本事的女人,這樣的女人,性格也很要強。”霍雲鬆慢慢說,“她喜歡你,我猜有幾個原因。”


    孟櫻專心致誌地聽著。


    “第一,你的確招人喜歡,以長輩的心態看,不浮躁不跳脫,文文靜靜的女孩子不多了,所以你小的時候她就喜歡你,這是性格好;


    第二,同樣是因為你不爭不搶……她是怎麽看出來的?阿櫻,你的家庭說簡單簡單,說複雜也很複雜,如果你有心爭搶,不會住在這裏,和父親那麽疏遠,你沒有要和弟弟爭家產的念頭,這是品性好,沒有人會喜歡家宅不寧。”


    孟櫻有理由懷疑他是在變著花樣誇她。


    “但最重要的是,安全。”霍雲鬆說,“不管什麽人家結親,都少不了門當戶對四個字,左家現在生意做大了,要結婚,要麽和省裏有關係的人家,要麽和有錢人家,一個互補,一個聯合,都是好路子,可惜進退兩難。”


    他看了孟櫻一眼,問,“不懂?”


    孟櫻誠實地說:“我知道你說得對,門當戶對,和門當戶對也和我沒有關係的呀。”


    “所以關鍵在進退兩難,市裏的人家他們看不上了,省裏的又不夠格,要麽低娶,要麽高攀,總有弊端。”霍雲鬆輕輕說,“高攀的弊端在於,好人家的女兒不管性格如何,都很驕傲。而仇蘭桂也是個要強的人,她不會喜歡一個厲害的兒媳婦,何況……她是什麽出身?”


    孟櫻下意識地回答:“仇阿姨以前是服裝廠裏的工人。”


    “這不就是了,兒媳婦比她出身高,有底氣,她還要在兒媳婦麵前伏低做小?十幾年辛辛苦苦起早貪黑,總算有點成績了,還要娶回家一尊大佛供著……何必呢。”


    孟櫻聽著像是宅鬥小說,好半天才說:“你為什麽覺得仇阿姨很在意這個呢?”


    “上次左晨旭不是說了麽,他還要討好他媽給他公司注資。”霍雲鬆笑了笑,“或許是我猜錯了,不過,我更傾向於她很在乎現在自己在家的地位,說起來,很少聽見左晨旭的父親,他是做什麽的?”


    “左叔叔好像是在國企裏工作。”孟櫻回憶從前去左家做客的點點滴滴,左父沒有什麽存在感,和和氣氣的老好人一個,左媽媽雷厲風行,風風火火……霍雲鬆或許還真沒說錯。


    她艱難地開口,“就算是低娶,為什麽是我,比我好的人有的是。”


    “既然是低娶,看重的就是品性了,你不爭不搶,不會動搖她在家裏在兒子心裏的地位,又是知根知底的,雖然借不上力,可勝在家宅安穩,既然如此,選你有什麽不好的?她畢竟很喜歡你。”霍雲鬆徐徐說,“你覺得對不對?”


    孟櫻說不出話來。


    霍雲鬆做了總結,“其實我很欣賞仇蘭桂,很多人就算不甘心,為了前途也會選擇高攀,可她沒有,能打拚到今天,她心裏也有驕傲,她相信自己就算不借親家的能力也可以發展得更好,她是有魄力的。


    以及,在為兒子選擇妻子的事情上,她雖然有自己的私心,可我不能否認她的眼光,妻賢夫禍少,選擇你並沒有錯,對兒子好,對左家也好。”


    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世事永遠沒有想的那麽簡單。


    孟櫻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知道仇阿姨,如果晨旭不點頭,她是不會同意的。”


    “左晨旭啊。”霍雲鬆摸了摸湯碗,“快吃,要冷了。”


    孟櫻這才拿起湯匙。


    他說,“男人的心理更好猜了,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別說以你的性格會不會發現他出軌,就算發現了,他跪一跪,哭一哭,保證再不來往,你能不心軟?畢竟是青梅竹馬的情分。”


    孟櫻不可置信:“你胡說。”她不能相信左晨旭竟然是抱著這樣齷齪的心思和她重逢,她不信,“你肯定是在胡說。”


    “是啊。”霍雲鬆坦然承認,“我怕你聽完我剛才說的,覺得和左晨旭在一起也不錯,所以故意說他壞話。”


    孟櫻語結:“你、你說認真的?”


    “嗯。”霍雲鬆歎了口氣,“他現在應該還沒有這個想法,他對你有感情……黃璨磨掉了他太多脾氣,他重新發現了你的好,僅此而已。”


    孟櫻不知道哪裏來得脾氣:“我懂,大魚大肉吃慣了,突然覺得清粥小菜好吃,我又不是沒看過言情小說。”


    “噢。”霍雲鬆拿了碗去洗,語氣平淡,“你生氣了。”


    “沒有。”


    “阿櫻,你氣我這樣說你的老朋友,好像所有人都目的不純,你不喜歡,我知道。”他說,“我也承認,我有私心,說他好話把你推過去,我做不到,你覺得我小人也沒有關係。”


    “因為我從來都不是君子。”他從不是光風霽月、胸懷坦蕩的人,她看到了湖麵上晶瑩美麗的白雪,便以為是他全部,可湖麵下深不見底的深淵,才是他的內心。


    他隱藏了所有的驕傲,小心翼翼地在她麵前展現自己溫和謙遜的一麵,可是,偽裝就是偽裝,總有破綻。


    他不會給左晨旭一絲一毫的褒揚,因為這個人在他心裏……提鞋都不配。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可以在一起了~嘛呀總算快了


    其實,左晨旭和仇蘭桂都不是壞人,尤其是仇蘭桂,她是真的很喜歡櫻櫻,所以想她做兒媳婦,但不能避免的是,這件事裏她有別的考慮,人性沒那麽壞,但也沒那麽好,僅此而已


    霍雲鬆那麽說,其實還是耍心機的啦,你們不要老相信他,就像他自己說的,他不是君子,所以他會把情敵最壞的地方告訴她,讓她離左晨旭越來越遠,而如果是宋先生的話應該正好相反,不在背後說人壞話,反而會說一個人的難得之處


    霍雲鬆真正的性格不是他現在表露出來的那樣,或者說,這是他最美好的地方了,他藏起了自己所有的陰暗,隻把最好的留給她,隻有她</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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