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誰都不知道這裏是哪裏。”


    那是男人的聲音。


    混亂不自然地收縮起來。房間裏的十一人,在中央緊挨著坐在一起。栓住手腕的鎖鏈無法除去。所以房間裏隻有鎖鏈摩擦的聲音和呼吸聲在刺耳地回響著。


    “當務之急是要逃出去。這裏是哪裏的問題,以後再考慮吧。”


    發話的人,是之前自稱田中的纖瘦男人。看樣子可能是大學生。


    福原將視線投向從房間的天頂上垂吊而下的東西。上吊的那個人。雖然沒有碰到任何人,但隻要有其存在,就能感覺到強烈的壓迫感和呼吸困難。福原拚了命,才將情緒穩定了下來。


    開始確認房間。這個房間比學校的教室更為狹窄,大約是邊長五米的正方形的樣子。到天頂的高度也是一樣的嗎。總之,現在自己正被關在一個立方體形狀的箱子裏。如此殺風景的房間,使福原聯想起自己空蕩蕩的屋子。


    有兩扇像門一樣的東西。剛才,為恐慌所俘獲的女人,拚命地想要接近門扉,但輕易地就被鎖鏈拉了回來。栓在地麵與左腕上的鎖鏈僅有一米左右的長度。那個女人現在正抱膝而坐。


    在房間中的人數為十一人。福原反複確認著那個數目。不管數多少次,總覺得還有其他人存在於此。於是轉頭向身後望了好幾回。但都沒有發現背後有誰在。


    房間裏震響著嘩啷嘩啷的聲音。鎖鏈無論如何都不能切斷。雖然拚命地想要取下來,但隻是另手銬更深陷於手腕之中而已。要調查那兩扇門是不可能的。


    說起來,門扉上也找不到把手之類的東西。連那是否真的是門也無法確認。


    確認了一下自己的衣著。牛仔褲和印有英文的黑色t恤。這是自己的便服。一直戴著的手表之類的東西卻不見了。


    “不要緊吧?”


    福原聽到了一個細小的聲音。長發的年輕女性,緊緊地抱著一個大約是小學生這樣年紀的女孩子。她雖然沒有像一般的女性那樣失掉理智,但身體也在不住地顫抖著。


    房間中堆積有手提箱形狀的箱子。還沒人去接觸那些東西。不自然地吸引著自己注意的手提箱,激發出異樣的不安氣氛。


    立方體狀房間的牆壁上,懸掛著一隻圓形的時鍾。可是,時間隻是指向十二點,而沒有變動。在觀察那個時鍾的時候,福原注意到了一件反常的事情。那個時鍾,隻有一根指針。


    房間因為不自然的平衡而膠著。無法做出應該怎樣行動比較好的判斷。


    “總之,不想想辦法的話。”


    自稱田中的男人再次發話。隻有他正直著身子搖晃著鎖鏈。


    “我不知道啊。”


    有誰嘟噥了一句。


    “想點什麽辦法吧。”


    女性那愁苦的聲音顫抖著。


    “冷靜下來,即便是這個鎖鏈,應該也是能取下的。所以不用擔心。”


    田中故作鎮定地說。是不想再刺激這個好不容易才將恐慌壓製下來的空間吧。這個狀態之中正保持著微妙的平衡。但是,不有所行動的話也不行。


    “即使一直在考慮,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女性一邊抱住小學生那樣的女孩子,一邊說。


    要衝破這個膠著狀態,必須具備某個條件。比如打開局麵的線索,現狀的情報,或是些許的希望。


    “那個手提箱。”


    福原伸手指向堆積著的箱子。那些箱子正被堆放在福原對麵的位置上。“我這邊不行,靠近手提箱那邊的人可以夠到嗎?”


    “雖然有種討厭的感覺,但還是試試看吧。”


    田中點頭。雖說確實有一種討厭的預感,但情況應該也不會變得比現在更糟吧。


    “……夠不到。夠不到那邊嗎?”


    從田中所處的位置開始到手提箱之間,存在著不足以讓人夠到的距離。田中將目光投向看起來像是與之距離最近的男人。被福原他們的視線所催促,那個男人勉勉強強地靠近過去。左手一邊拽著鎖鏈,一邊將右手伸向手提箱。


    “還差一點……稍微往右一點。”


    田中對已經將雙手伸展到極限的男人送出指示。男人的指尖搭上堆積如山的手提箱中一隻的把手。


    “好。”


    男人拉出了手提箱。


    “哎呀。”


    少女發出輕聲的悲鳴。劇烈的轟鳴聲在房間中回響著。崩塌了的手提箱被投向地麵,又無秩序地彈起。其中一隻滾落到僵硬著的福原的附近。


    福原輕吐一口氣,然後將手提箱拉到了自己身旁。


    鋼製的手提箱被漆成烏黑色。比公司職員隨身攜帶的那種手提箱稍微大上一點。


    “打不開。”


    同樣調查完手提箱的田中也搖了搖頭。


    “是什麽?這個字母。”


    在福原所持有的手提箱的表麵上,被書寫著d的字母。


    “我這邊的也有字母……是b。”


    田中說。


    數人重新調查之後,就發現每個手提箱都被各自分配著不同的字母。


    “上著鎖呢。”


    福原與手提箱搏鬥了許久,但完全沒有能打開的跡象。雖然有鑰匙孔,但不知道鑰匙在哪裏。


    那時,福原偶然注意到,左腕的手銬上也附有著字母的標記。那個字母是c。


    “喂,你們的手銬上也有標記嗎?”


    福原問過其他人之後,便了解到他們的手銬上也同樣被分配著字母的標記。戴有c字母手銬的福原,說不定就要接收c字母的手提箱吧。可是,手提箱和手銬卻都打不開。


    “有什麽能用上的東西嗎?”


    田中摸索著口袋。福原也檢查起褲兜。自己房間的鑰匙是掛在一個附有小刀的鑰匙圈上的。但現在錢包和房間的鑰匙之類的小物件已經全都消失了。


    “恩……?”


    當福原摸索到褲子的後袋時,他皺了皺眉。口袋中有鑰匙。試著將其取出。那並不是自己房間的鑰匙。而是像給自行車用的那樣廉價而細小的東西。


    正檢查隨身物品的周圍的數人也發出了聲音。好象是同樣發現了鑰匙的樣子。


    “就是這把鑰匙。”


    福原的鑰匙上被以魔術筆標示了c的字母。


    c字母的手提箱。可是,因為自己身邊並沒有c字母的手提箱,於是便毫不迷惑地嚐試將其插入手銬之中。因為手在顫抖的關係,鑰匙怎麽也進不到匙孔裏。福原到現在才發覺自己原來相當緊張。


    “……打開了。”


    轉動鑰匙,左腕上的手銬喀嚓一聲鬆動了。除去鎖鏈,身體一下子輕鬆起來。但全身上下似乎仍能感受到來自鎖鏈的那份壓力。


    “大家檢查一下口袋,然後把手銬取下來。”


    同樣解除了枷鎖的田中,向仍然沒有行動的幾人打招呼。


    在那空當裏福原發現了標示著c的手提箱。將鑰匙插入鑰孔並加以旋轉。有效果,圓鎖轉動的感覺之後,鎖具脫落的喀嚓聲在室內回響著。


    周圍的人將視線投向那個聲音。能聽見人們咕嘟咽下唾沫的聲響。


    房間安靜下來,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到一點。福原把手提箱平放在地,小心翼翼地將之打開。人們的視線被引入其中。


    “嗚哦……!”


    立於四周的男性發出了喊聲。而福原隻是凝視著手提箱中的東西。


    手提箱裏有著各種各樣的物件。裝有餅幹的袋子。寶特瓶。形似卡片的東西。然後是十個捆得厚厚的紙幣劄,以及……手槍。


    ************************


    **************************************************


    手提箱裏的東西,使凝固著的密室中的人們產生了改變。


    所有人都拿起鑰匙,將十一個手提箱悉數打開。各個箱子裏的物件都是一樣的。裝著赤紅色包裝的速食餅幹的袋子。灌有五百毫升礦泉水的寶特瓶。形似卡片的東西。十個一百萬日元一捆的紙幣劄,共計一千萬日元。還有手槍。雖然沒摸過真貨,但那個重量與冰冷的質地卻給人以實在的感受。


    手提箱的背麵貼有紙條——


    手提箱中的道具,歸持有者所有。


    請自由使用道具。


    手槍裏有一發子彈。


    被裝入手槍中的可能是實彈或者空包彈。


    請將卡片佩帶於左胸——


    福原靠牆而坐,檢查著裏麵的物件。捆成劄束的紙幣是真的。自己數得手指都快斷了才發現,一萬日元麵值的紙幣大約有一千張,實在是另人動容。為了方便佩帶在衣服上,卡片背麵設有掛鉤。但福原還未將之裝著在胸前。要按那個指示來行動,總覺得有一股不協調感存在。


    然後是手槍。雖說是左輪式的,槍膛卻像被粘結住一樣不能轉動。也沒辦法打開。但看起來好象的確有一發子彈正裝在裏麵。


    雖然寫著“請自由使用道具。”那樣的話,但在這個房間中要怎樣使用這些東西才好呢?疑問與不安就像氣球一樣在福原心頭漸漸膨脹。


    但這個發現卻使房間中空氣的流動順暢了起來。即使是烏黑的空氣,其停滯也為之消弭。巨款成為了使齒輪轉動的潤滑劑。


    得到那樣的巨款,並解除了手銬的人們開始交流。將手槍塞入手提箱之中,一邊擺弄著紙幣的劄束,一邊閑談。人們談及自己到現在為止的人生,並做起自我介紹。


    “……就是這麽回事呢。”


    田中一麵露出自嘲的笑容,一麵調查著紙幣。這個房間中的十一人全都擁有了手提箱。裏麵的東西都是相同的。錢款的金額也是同等的。


    現在發話的大學生田中,似乎是因為迷戀柏青哥,而欠下了大筆的高利貸。央求父母給自己生活補貼,但卻並不拿去償還借款。好象是隻對柏青哥有興趣,所以基本不去上學的樣子。


    “一早,打算到柏青屋去的時候,與朝車站方向走去的上班族和學生們擦肩而過的瞬間,腦袋裏會產生這樣下去不行的想法。但最終還是不由自主地去了。”


    田中以清淡的口吻說。


    “我明白的。沒有柏青哥玩的時候,情緒會很焦躁呢。”


    旁邊的男人讚同道。


    “最近,玩的時候也會感覺焦躁,那樣可能就算是徹底上癮了吧。”


    其他人也一樣,大多是在金錢方麵有所困擾的人。因為受騙而背負了大筆的債款。或者是要供養女人之類的,被緊緊追逼著的人們。


    “我也有欠款呢。”


    背靠牆壁而坐的男人說。戴著眼睛的瘦弱男人,自稱瀧川。現在是自由職業者。年齡二十歲。


    “你為什麽要借債啊?”


    女人將視線轉向這邊。剛才一直驚慌失措的她,現在冷靜了下來。福原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她的化妝很濃,頭發也是亂蓬蓬的。估計最少也有二十五歲左右吧。隻要看脖子上的皮膚基本就能知道女性的年齡。


    “雛妓俱樂部,起先是為了應酬才去的,後來卻和店裏的女孩子開始了交往……”


    “被騙了錢吧。”


    “她不是那種人。”


    “真是好騙的客人呢。然後,她辭掉了店裏的工作,於是就聯絡不上了對嗎?”


    “……”


    “我也是在那種店裏工作的人哦。順便說一下,剛才自報的薰的名字也是在店裏的花名來的。”


    薰露出稍顯疲憊的笑容。


    “你也對錢方麵的問題感到困擾嗎?”


    瀧川問。


    “我……有比自己小的男人要養。所以錢就這麽流轉出去了。你再稍微長大一點的話也要留神哦。”


    薰對與另一名女性在一起的女孩子說。


    少女輕輕地點頭,但有一瞬間她的臉上似乎閃過一抹冷笑。


    “你的名字是?”


    “舞……”


    少女擠出微弱的聲音。纖細的雙足從奶油色的裙褲中伸展出來。被拾掇於白色涼鞋之中的趾甲。看起來睜得很大的雙眼。小巧的粉色嘴唇緊緊地閉著。


    從剛才開始就照顧著那名少女的是大約二十歲左右,自稱理沙的女性。


    福原一邊斜視交談著的人們,一邊陷入“為何會變成這樣”的沉思之中。即使在這些成員裏也應該有什麽共同點存在吧?


    福原試著在已確認的範圍內,將成員們的信息於腦中進行整理。


    薰——估計二十七歲 女性 服務業


    舞——估計十二歲 女性 小學生


    理沙——估計二十歲 女性 短大


    田中——二十一歲 男性 大學生


    瀧川——二十歲 男性 自由職業者


    中西——十八歲 男性 高中生


    另外四名男性,兩人是自由職業者,剩下的是兩人是大學生,好象是有這麽說過的樣子。房間中包括福原在內共計十一人。


    中西與福原一樣是高中生,但他隻是自報了姓名與年齡,然後便一直沉默著。其他的男性,像是為了將視線從這個狀況中移開一樣,各自持續著交談。


    福原一邊聽著那些對話,一邊思考。大部分人好像都對金錢有所困擾。而手提箱裏的一千萬,在這個異常狀態中起到了過濾器的作用。但福原並不覺得,僅憑這一條理由,狀況就會如此改變。


    “呐,你不會是知道些什麽吧?”


    對陷入沉思的福原低聲私語的人是理沙。理沙一邊撫摩著舞的頭發,一邊向這邊投來懷疑的視線。


    “為什麽這麽說?”


    “你是福原君吧?因為我看見別人都在調查這個地方是哪裏,不過,感覺福原君卻在注意著房間裏人們的動向。”


    盡管看上去很不安,但她的觀察卻意外得仔細。


    “我在考慮為什麽我們這些人會被帶來這裏呢。”


    “不明白理由的話,是無法得出結論的。”


    “即使不知道理由,這十一人會在此處也應該是有原因的。應當會有什麽共同點存在吧。”


    除個人背景之外,這裏的成員們還有什麽共同之處存在嗎?住址和出身地都是七零八落的。全員都是年輕人,所謂共同點也就是那種程度而已。


    “是嗎,是這樣呢。”


    理沙點頭並陷入沉思。


    “最近的生活中有什麽事情發生嗎?比如撿到過什麽,或者看到過什麽。”


    “……沒有啊。但硬要說的話,還是腦袋裏有種奇怪的感覺。大家也都這麽說過呢。另外,也想不起是如何來到這裏的。”


    “共同的地方就是這樣而已呢。”


    福原所感受到的不協調感,也存在於其他人身上。不僅是記不起來到這裏的過程,還有那之前的不協調感,腦袋中異常的混亂,身體狀況的變化,以及在奇怪的夢中不安定的情緒。可是,福原並不認為這與現在的情況有直接的聯係。


    “……然後,還有奇怪的夢。”


    “果然你也夢見了嗎?”


    “恩。被漆黑的火焰包圍的夢。那是相當逼真的影象。人們互相爭鬥那樣的帶有恐怖感覺的影象。但在夢中我卻對之感到興奮。而醒來後,又覺得害怕。”


    福原所見到的夢也是那樣的感


    覺。這其中應該包含著某種信息吧。


    “有些小說的感覺呢……”


    “哎?”


    “你看,我們互相之間沒有共同的熟人。”


    “……啊恩,是嗎?然後就被聚集到這裏了吧。”


    “那麽,我們是為什麽被集中到這裏來的呢?”


    倚靠在理沙身上的舞睜開了眼睛。


    “故事中最多出現的就是因為遭到別人的怨恨,而被集中到了這裏的情況。”


    “舞什麽也沒有做過哦。”


    舞眨了眨眼。


    “那樣的事情自己是察覺不到的哦。而且理由說不定也不是怨恨。不管怎樣將我們聚集在這裏的話……”


    “然後,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比如,在christie*的小說裏,所有人都會一個個地消失掉哦……”


    (標注:阿加莎·克裏斯蒂——agatha christie,英國著名偵探小說家。)


    “別對這麽小的孩子說這些啊。”


    理沙瞪視過來。那生氣的表情意外地富有魅力。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自己也許會為之著迷也說不定。


    “是我錯了。”


    福原坦率地道歉。死亡的恐怖就在不遠處的頭頂。因為想要從那恐怖之中移開視線,不經意間就說出了無聊的話。


    “大家再來找一次出口吧。”


    在人聲嘈雜的空間中,田中拿著手提箱站起身來。


    那兩扇像是門一樣的東西已經調查過了。因為上麵沒有門把而無法打開。但室內並不存在其他像是出口的東西。雖說如此,一直被關在這裏卻也不是個辦法。


    周圍的人們都對他的意見表示讚同。就在那時,幼小的聲音阻擋住了人們的行動。


    “那個人,這樣子下去可以嗎?”


    說話的是舞。她一動不動地坐著,並伸手指向那個從天頂上垂吊而下的人。


    對於舞如此的言行,周圍的人們露骨地皺起眉頭。福原也是同樣的想法。老實說,心裏還有些“她為何要提那樣多餘的事情”一般的感覺。這可能是因為小孩子不知道世界上有所謂的“必須無視的現實”存在吧。


    “……不行的吧。”


    有誰說了一句。


    “可是,說不定還活著哦。”


    “已經死掉了喲。”


    盡管如此,舞還是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垂吊而下的人影。房間中的空氣再度停頓了。那因直率而顯得沒有規矩的話語,逼迫人們正視已從腦海中排除出去的現實。


    “……那麽,姑且先放下來試試看吧?”


    發話的是田中。


    “辦不到的。你夠不到那裏的。”


    那個人的腳在距地麵三米的高處搖晃著。縱使騎上別人的脖子,並夠到了腳的高度,也無法將其放下來。


    福原凝視垂吊著的人。在昏暗中,無法分辨出那人是男是女。它身上穿著鬆垮的黑色衣服。臉卻無法看清。


    “……”


    在空氣停滯了的房間中,福原不知為何想起了學校的教室。那是發生在隻屬於學生們的課外活動時間裏的事情。沒什麽了不起的議題,隻有些下月學習目標製定之類的事。在那散漫時間的流動中發言的人是由紀。


    發言內容與不能融入班級的立花飛鳥相關。“我們不是應該再多關心一下的嗎?我們不是同學嗎?”由紀說著那樣的話。而飛鳥並不在教室裏。


    那時每個人的想法都是:“不要說多餘的話啊。”“別去管她才是明智之舉。”“為什麽要在這裏提出來,有必要嗎?”全是諸如此類的意見。然後,雖說大家多少覺得有些虧心,但那個議題就這樣被駁回了。


    當天放學途中,福原對由紀發了很長時間的脾氣。在回家的路上,福原不斷責備著由紀那過於天真的發言。記得那時的由紀並沒有反駁,隻是兀自強忍著眼淚。


    由紀的言行,不是隻能使飛鳥受到孤立的現狀更為突出而已嗎?在那種時候,正確的言論隻會讓冰冷的現實顯露出來罷了。


    “首先,我們要考慮的,應該是如何出去的事情吧。然後,去通知警察之類的人就行了。”


    說話的是瀧川。他一邊用手指抵住眼鏡,一邊仰視懸吊著的那個人。手提箱被緊緊地握在手中。他腦中的思考,似乎已明顯地被“想要快點拿著手提箱裏的錢出去”的念頭所占據了。


    “手提箱中的道具,歸持有者所有。”瀧川似乎相信了那個記載,已經把手提箱裏的錢當作自己的所有物了。


    “是啊。當務之急是要出去呢。”


    薰起身說。在周圍對之表示讚同的空氣中,福原聽見了不知從何處發出的,像是鎖具脫落一般的叮鐺聲。


    一刹那,尖叫——令時間靜止下來。


    “不要啊啊啊!”


    沉悶的撲通聲振顫著。尖銳的悲鳴響徹了整個房間。福原不禁啞然地屏住了呼吸。


    繩索鬆脫了,上吊的那個人突然墜落而下。那隻是簡簡單單的跌落。站在下方的瀧川雖然沒受到直擊,但也好似筋疲力盡般地癱倒在地,身子僵直著。在他身旁,頭上纏繞著繩子的那個人,仰麵而倒。


    悲鳴聲已然平息,但誰都沒有動。身體凝固著的同時,思維也在沉默中停頓下來。


    正當所有人都等待著自己以外的某人采取行動的時候,沉默被打破了。


    “……嗚啊。”


    瀧川一邊哼哼,一邊向後退去。


    福原聽見了如喘息般細小的悲鳴聲。那悲鳴是從自己口中漏出的。福原顫抖著身子,注視那個場景。


    頭部應該一直被吊著的那個人,其上半身忽然霍地豎了起來。


    十一個人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那個景象。


    “…………”


    直起身體的人,暫時以那個狀態僵直著,而頭部卻出人意料地回轉了一周。


    “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唔~嗬~嗬~嗬~嗬~嗬嗬~~”


    聽到那尖銳的笑聲,周圍的人一屁股坐倒在地。福原的背部也猛地撞上了牆壁。


    那人張開著大口,嘻嘻地笑個不停。


    此時,福原終於發現那並不是人。


    而是一具人偶。等身大的人偶質地粗糙。亂蓬蓬的頭發遮掩著麵無表情的臉孔。它穿著鼓鼓囊囊像袋子似的衣服,右手拿著槍。


    漠視周圍已無法思考的人們,它突然講起話來。


    “大家好。”


    人偶的瞳孔忽明忽暗地閃爍著。從哢哢張開的口中,傳出了尖銳的電子語音。


    “都拿到卡片了嗎?請按規則將其佩帶在左胸。”


    福原看了一眼握在手中的卡片。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那上麵顯現出了數字,原來卡片上附有著一層薄薄的電子熒幕。那示數是1,在數字下方還有一塊被標示著yes字樣的圓形觸摸屏。


    “擁有卡片的一方被稱為玩家。玩家必須持有一張卡片。相互交換也可以,但每個人隻能拿一張。“


    人偶再次咕嚕咕嚕地轉動頭頸。福原發現人偶正在對這裏的情況進行著解釋。


    “之後呢,玩家必須作出選擇。是從這裏出去,還是原地待命。如果選擇正確的話,就能拿著手提箱裏所有的錢出去哦。很幸運呢~~”


    人偶停下話語,並以尖銳的聲音格格直笑。那尖利的笑聲令周圍的人不禁打了個寒戰。


    “接下來,是稍微有些複雜的說明,請仔細聽好。”


    人偶的音調低了下去。


    “這裏有十一個人。想從此處出去的話,就要按下卡片上yes的按鈕,並確保作出此選


    擇的玩家人數過半。當按下按鈕的玩家超過半數時,門就會打開一次。每人隻能按一次按鈕。按下後便無法取消。”


    它望向房間的牆壁。那果然是門。人偶已經用動作說明了這個事實。


    “可是,在打開門之前,必須合理地對玩家要素進行分配。分配失敗的集團,其手提箱裏的錢款會被沒收。真不幸呢。唉唉唉……”


    重新平靜下來的室內,所有人都專心聽著人偶的話語。感覺要是漏過了一點細節的話就糟糕了。因為自己的命運正掌握在那個人偶手中。而受到玩弄的也應該是自己這一邊吧。


    福原拚命地把人偶的話語記入腦中並想要加以理解。玩家要素的分配?要素又是指什麽?


    人偶在說明中似乎巧妙地回避了這一點。然而,並未對此多做解釋,人偶又繼續開口道。


    “交涉可以靈活進行。另外,當時鍾的指針轉過一周,也就是在經過了一小時的情況下,如果此處還留有玩家的話……”


    人偶稍稍停頓了一下。


    “那些玩家之中,有一個人會被吊死。嗚咳~~……就是那樣的感覺。”


    人偶扯了扯纏繞在自己頭上的繩索。


    心髒的跳動愈顯激烈。有一人會被吊死?


    “那麽,遊戲開始。砰~砰~砰~~”


    同時槍聲響起,人們再次發出了悲鳴。人偶開了槍。福原反射性地臥倒在地,但那似乎隻是空炮。


    室內暫時沉默下來。不管怎麽等待,人偶已經不會再開口講話了。


    “……那個在動呢。”


    舞一邊說,一邊伸手指向時鍾。


    時鍾的指針稍稍轉動了一些。按照普通鍾表的分針來算的話,大約是有經過了一分鍾那樣的角度。人偶曾說,那個時鍾轉過一周就代表經過了一個小時,一小時就是時限。


    ——遊戲已然開始。


    遊戲?這是遊戲嗎?


    福原搖了搖頭,並注視起房間中的景象。


    人偶說過門會打開。所以,那邊的兩扇門應該就是出口。但這也是有條件的,當按下按鈕的玩家超過半數時,門才會開。而且,門也隻能運作一次。


    福原首先想到的是:“人偶說的話是真的嗎?”人偶並沒有提及事情的關鍵之處。“為什麽我們會在這裏?”,那才是福原他們最須要了解的,擁有知情權利的情報。


    可是,與福原所想的相反,室內的人們已然受到了人偶話語的衝擊。


    “可以拿著錢出去。”人偶那樣說過。


    另外,“如果於一小時後還有玩家留在此處的話,那麽,其中一人就會被吊死。”


    總之,最後從這裏脫出的玩家可以拿到巨款,而被留下的玩家就會為死亡的可能性所纏繞。


    在那好似糖果與皮鞭般的條件下,他們開始了行動。


    大部分人已經站起身來,並再度對門扉展開調查。人們聚集在沒有把手的兩扇門之前。


    剛才還喋喋不休的人偶,已被孤零零地棄置在房間中央。那隱藏在蓬亂頭發中的雙目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你不去調查嗎?”


    福原回頭望去,少女正倚牆而坐,並凝神注視著自己。


    “是小舞嗎?”


    除她與福原以外的其他人都在調查著門扉。到剛才為止一直庇護著舞的理沙也一手拿著手提箱,一邊查看著那兩扇門。


    “不用擔心啦。”


    福原在她麵前俯下身去,溫柔地說。在十一人中隻有她最為年幼。其次是身為高中生的福原與中西,而剩下的人全都是大學生以上的年齡。


    “我可沒有害怕哦。爸爸或者媽媽一定會來接我的。”


    舞說。


    “是啊。”


    福原一邊點頭,一邊放下心來。要是她搞不清楚狀況,哭鬧起來的話,就麻煩了。


    舞按照指示將卡片佩帶在胸前。福原看著那卡片,忽然注意到上麵標示的內容有些異樣。帶有yes字樣的觸摸屏是相同的。但位於那上方的數值卻不一樣。她的數值是0。而福原的是1。這個區別意味著什麽呢?這麽一來,雖然福原明白yes字樣觸摸屏所包含的意義,但那數字的含義卻沒聽人偶提起過。應該是還有某些事情仍未被傳達出來吧。


    現在的情報太少了。福原向舞打了個招呼後,自己也準備去調查那個門扉。


    福原走近其中的一扇門,向正在那裏調查的田中打招呼。


    “能從這裏出去嗎?”


    田中搖頭。


    “打不開呢。果然是電動的。你看。”


    田中伸手指向門扉下方的地板。地板上有一條半圓的弧線,那線與門扉的下部相連。總之,這扇門被裝在了一塊圓形的地板上。


    “打開的時候會怎麽樣呢?這道門。”


    薰皺起眉頭。


    “會旋轉的哦。與這個半圓形的地板一起轉動。喏,就像是忍者藏身的轉門一樣。”


    田中如此解釋。感覺另一扇門應該也是一樣的。牆壁中設有轉盤。當電子信號驅動轉盤回轉時,作為牆壁一部分的門扉也會同樣地轉動。


    “所謂的開關就是這個卡片嗎?”


    福原凝神注視著卡片。隻要登上半圓的轉盤,並打開卡片上的開關就能使門扉運作。如此一來,便能到外麵去了。歸納起來的話,實在是相當簡單的設計。


    “說是得按下yes的按鈕。要試試看嗎?”


    “最好還是等等吧。據說一旦按下就不能取消了。”


    “如果按下的話,可能就登不上那扇門了哦。”


    “說來如果無法滿足條件的話,就不能拿著錢出去了。”


    “從這裏出去才是最優先的吧。”


    “半圓上不可能載得了所有人。最多也隻夠容納六人左右而已。”


    “應該按照人偶說的規則行事吧。”


    “分配指的是什麽啊,真搞不明白呢。”


    當人們相互爭論的時候,福原試著調查了作為牆壁一部分的門扉。正如其他人已檢查過的一樣,沒有可以推動的跡象。果然是被上著電子鎖呢。


    “……恩?”


    福原一邊摸索門扉,一邊皺起眉頭。


    “怎麽了?”


    正與眾人爭論著的田中向這邊轉過頭來。


    “沒什麽,就是手上的觸感有點奇怪。”


    福原咯哧咯哧地擦摩著門扉。感覺似乎有什麽東西被貼在了門上。


    “果然。”


    福原點了點頭。有一張與門板顏色相同的紙黏在上麵。福原拉住那張紙的兩端,慎重地將其揭下。紙片被剝落下來的時候,發出了啪啦啪啦的聲音。


    “…………”


    門上寫有文字——


    a門:可供占玩家總要素1/4的人脫出。從這扇門脫出的玩家能拿走全部的金額——


    “四分之一嗎。這是什麽意思?”


    玩家們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那些文字。


    “去調查一下那邊的門。”


    田中對身處另一扇門附近的幾人說。他們立刻按照之前的方法檢查起門扉。


    “……揭下來了。”


    果然,剝落下同樣的紙片後,文字顯露了出來——


    b門:可供占玩家總要素1/2的人脫出。從這扇門脫出的玩家,所持的金額會減少一半——


    注視著那些文字,人們陷入了沉默。


    福原不明白其中所包含的意義,隻是單純地凝視著文字。現在可以獲知的,是無論從哪扇門都可以出去的事實。根據玩家選定門扉的不同,能帶走的金額也會有所差別。


    如果從


    a門脫出的話,就能拿走全部一千萬的巨款。而從b門出去的話,就隻有五百萬。


    福原不理解的是,文字上所說的“僅1/4能夠脫出的要素”。以及,“b門僅1/2可以脫出的要素。”


    那是什麽意思呢?


    到底想要讓這裏的十一人做些什麽?目的又是什麽?


    “不就是那麽回事嗎?是要按照玩家的人數進行分配吧……”


    說話的是戴著眼鏡的瀧川。


    “對了,二分之一的玩家從b門脫出。四分之一則從a門脫出。那樣就可以了呢。”


    田中讚同地說。然而,薰卻插口道。


    “你們等一下啊。那樣分配是不行的。”


    “為什麽?”


    “因為,我們不是有十一個人嗎?”


    薰說道。


    正如她所言。十一人不能進行二等分。也不能分為四分之一。室內再次沉默下來。


    福原看了看時鍾。時鍾的指針依然在轉動著。已經過了十分鍾左右。剩下的時間大約還有五十分鍾。


    其他人也正帶著驚恐的表情,看著那個時鍾。當指針轉過一周的時候,如果還有玩家留在此處的話,那些玩家之中就有一人會被吊死。如同那個人偶一樣。


    福原並非相信那個人偶所說的話。但這個情形實在太過異常。十一人,已然落入了布置了這個狀況的操縱者手中。事實就是如此。


    針刺般的空氣流動在室內。房間被焦躁,不安,與恐懼所混雜而成的旋渦淤塞著。


    “大家冷靜下來。誰還記得?那個人偶所說的話。”


    “它是怎麽說的?”


    “仔細想一想啊。”


    聽了田中的發言,大家都回想著人偶的話語。室內暫時陷入一片沉默。


    “——這裏有十一個人。”


    福原環視周圍,尋找那另人意外語聲的來源。發出聲音的人是舞。她靠在牆邊,口中繼續說道。


    “想從此處出去的話,就要按下卡片上yes的按鈕,並確保作出此選擇的玩家人數過半。當按下按鈕的玩家超過半數時,門就會打開一次。每人隻能按一次按鈕。按下後便無法取消。在打開門之前,無法順利地對玩家要素進行分配的集團。其手提箱中的錢款會被沒收。好象是這麽說的。”


    舞講完後,就雙手抱膝,並閉上了眼睛。福原吃了一驚。在這種狀況下記憶還能如此準確,這對小孩子來說真的很不一般。另外幾人雖然也一臉不可思議地盯著舞看了一會兒,但馬上又再度開始了討論。


    “感覺確實如此。”


    田中點頭道。


    “如果能順利脫出的話,手提箱裏的錢就可以拿到手呢。”


    周圍的人們紛紛點頭。恐懼與希望。兩方麵的要素在這個場所中搖擺著。福原覺得,這個狀況的設定簡直就好象是要玩弄人們的感情一樣。那是要將人們的感情當成玩具隨意擺弄的遊戲嗎?總覺得有股異樣的氣息存在於此。


    盡管如此,福原仍舊令思維繼續運轉。當務之急是要從這個狀況中脫出。


    “玩家要素的分配嗎……”


    所謂要素並不是指人數。因為人是不可能被分成兩半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就該存在著其他可用於分配的因素。


    “無論如何,難道不應該先出去嗎?打開開關,從這裏出去才是最重要的吧。這個地方好可怕。”


    薰說道。


    “大家乘同一個轉盤逃出去吧。就算乘不下,在轉盤回轉的時候,也可以穿門過去……”


    田中接受了薰的意見,對大家說。


    然而,反對的意見即刻接踵而至。


    “不是應該按人偶所說的規則行事的嗎?”


    “從同一扇門脫出的話,錢大概會被沒收吧。”


    人們提出諸如此類的意見。


    “等一下啊,即使完全按照規則來做,也無法保證能拿到錢吧。”


    “既然準備了現金與如此程度的係統。想必,能確實入手的可能性應當會很高。”


    瀧川說道。福原看著提出那些意見的人們,違和感油然而生。人們明顯地被欲望衝昏了頭腦。恐懼與不安的情緒本應更為高漲才對。現在福原自己,正對這個局麵感到不可名狀的不安。還是說,人們隻是為了逃避恐懼,才在名為金錢的真實感中尋求寄托嗎?


    恐懼與欲望。兩種感情如鍾擺般搖蕩不止。而且,那個搖動似乎正愈演愈烈。說不定這個狀況的設置就是要讓人們變成那樣。


    討論繼續進行。應該在合理分配玩家要素之後脫出嗎?還是,僅將脫出作為最優先事項就可以了?


    這個時候,人們正協調著意見。因為是共同努力,以脫出為目標的夥伴。所以,陷入同樣境遇的人們之間充滿著連係感。


    “喂,大家再想想來到這裏的經過吧。”


    身為高中生的中西說。可是,那個提議瞬間就被否定了。


    “可沒有那麽悠長的時間啊。已經過去十五分鍾了。”


    瀧川伸手指向時鍾。指針已轉過了四分之一的角度。


    “總之,先劃分玩家,並搭上那個轉盤就可以了。然後,按下卡片的開關。隻要有六人以上按了yes就能出去了。”


    田中站在a門前嘟噥道。看著喃喃自語的田中,福原發現了一個事實。


    “那個……”


    福原指向田中的胸口。田中已按照指示將卡片帶在了左胸前。


    “什麽?”


    “那卡片的數字。”


    田中的卡片上,有著與大家相同的yes字樣的按鈕。另外,1的數字被標示在其上方。


    “大家認為1的含義是什麽?”


    福原拿出自己的卡片。那上麵同樣標示著1的數字。


    “……我的是2呢。”


    薰也出示了卡片。她的卡片上被標示著2的數字。


    “我也是。”


    理沙展示出自己的卡片。上麵標示著2。


    “是用來表示性別的嗎?”


    田中檢查了周圍人們的卡片。確實男性的卡片上都被標示著1。


    “我的是0哦。”


    說話的人是舞。她的卡片上被標示著0的數字。


    福原凝視著舞。如果要分類的話,她也應該被歸為女性吧。


    “不是用來表示性別的喲。這不正是要素嗎?”


    瀧川一邊檢查著卡片的數值,一邊說。


    於是大家便分別調查起自己的卡片。結果發現,1的數字是最多的。八名男性都持有著1的卡片。三名女性中有兩人是2,一人是0。


    “如此一來就清楚了。這個數值就是玩家要素哦。”


    田中點頭道。


    “要按這個來分配嗎?”


    “是啊。把數字全部加起來的話就——等於12。所以,正確答案是按照卡片上的數字進行劃分。占卡片數字總和四分之一的玩家從a門脫出。占二分之一的則從b門……”


    田中說完後,忽然沉默不語。周圍對此有所注意的人們也是一樣。險惡的空氣在室內流動著。


    福原也早已注意到了。


    如果那個分配方法是正解的話——有誰就必須被留在這裏。在這個房間裏。


    如果房間內留有玩家的話,那些玩家之中,則有一人會被吊死。


    接受如此刑罰的人即將出現。


    在沉默的房間中,福原拚命地計算著。強壓焦躁的情緒,並使思維運轉起來。占總數二分之一的6點可進入b門。占總數四分之一的3點可進入a門。然後,剩下的是3點。


    有可能被留下的


    是總計3點的玩家要素。也就是指,所持卡片點數總和為3的玩家們。被留下的應該是兩人或三人吧。要湊滿3的點數,需要有三張1的卡片,或者一張1的卡片和一張2的卡片。


    然而福原又注意到。持有0卡片的玩家也可以加入進去。因為0不會增加要素。也就是說,擁有0卡片的玩家可以任意選擇想去的地方。


    想來,既然有死亡的可能性,那麽無論如何,都應將脫出作為最優先來考慮。雖然存在“會被吊死”那樣明確的處罰提示,但並沒有說分配失敗也要受到處罰。隻不過會失掉錢而已。而且,那錢原本就不是自己的東西。


    福原抬起頭,房間中的空氣仍然淤塞著。人們的視線相互糾結,並窺探著彼此。


    “脫出是最優先的。不這麽做的話,就有人必須冒被吊死的風險。還有什麽好考慮的嗎?”


    福原如此說道。在房間中這是正確的言論,是正義的發言,是應該選擇的正解。


    “確實呢。”


    田中點了點頭。周圍的人雖然態度曖昧,但也都首肯了。福原對他們的舉止皺了皺眉。在這種狀況下,應該沒有必要對脫出感到猶豫吧。


    “那麽,就盡早逃出去吧。大家從同一扇門出去就行了。一起行動會比較安全吧。”


    福原繼續說。


    “等一下啊,還有時間呢。為了慎重起見,還是多做些調查比較好吧。”


    瀧川將福原的意見壓製了下去。福原望了一眼時鍾,指針正處於二十分的位置上。確實,還留有可用於調查的時間。


    “盡早出去不是明智的選擇嗎?絕對不能讓任何人涉險。”


    福原說道。這是理所當然的主張。於存在時限的情況下,盡快采取行動才是上上之策。但感覺周圍的人們,好象都首肯了瀧川的意見,並小聲評議著提出了正確主張的福原。


    同時,福原覺得室內的氣氛有些異樣。違和感。感覺自己似乎正身處於與別人不同的場所之中。想來,那樣的違和感好象在哪裏也曾有過。


    福原的腦海中偶然浮現出教室的景象。雖然與同學們互換著笑容,但卻有一股如置身於不同場所般的違和感存在。


    “算啦,他說的也有道理嘛。盡可能地調查後再脫出也不壞。”


    田中輕拍福原的肩膀。福原無可奈何地同意了。慎重行動的選擇已成事實。


    集體被以數人為單位進行劃分。房間的調查與討論,諸如此類的行動再度展開。理沙回到舞的身側,像原來一樣摟住舞的肩膀並安慰著她。看見那樣的景象,福原安下心來。沒有發生混亂。人們正冷靜地采取著行動。


    福原決定再次調查門扉。那帶有電子鎖的門扉。可以讓十一個人一起搭上轉盤嗎?此外,由於不清楚轉盤的回轉速度。因此也不知道,能否在其旋轉的同時穿門而過。還是該分兩路走嗎?


    福原注視眼前的門扉,心中的疑問沸騰著。


    還有那“可供占玩家總要素1/4的人脫出。”的句子。這難道不是在巧妙地玩著文字遊戲嗎?應該可以寫得更為明了才對。


    福原試著尋找文字中的可疑之處。考慮了片刻,福原注意到,那段文字中存在著包含同樣意義的詞語。“玩家”與“人”。為何要將這兩個詞分開來使用呢?


    一般來說,應該寫成“占玩家總要素的1/4即可脫出”或者是“可供占玩家總要素1/4的玩家脫出。”這樣的文章才對。還是說,自己想得太多了嗎?


    當福原回過頭,準備找人商量的時候,他吃了一驚。在房間中站著的隻有福原一人。其他人都以小組為單位,在相互交談著。人們所在空間的位置,就如同表現了自身選擇的立場一般。


    舞的周圍一片混亂。看起來,薰與理沙正爭吵著。


    “你們在幹嘛?”


    福原跑過去,並打了個招呼。


    “沒什麽。”


    薰答道。看見薰的神情,福原不由向後退了兩步。有種異樣的氣氛。薰的視線相當反常。她一眨不眨的瞳孔中閃爍著如夜行性動物般的光芒。那瞳孔已睜大到了異常的程度。


    “不是沒什麽吧。你為什麽要做那樣的事?”


    理沙瞪視著薰。


    “和你沒關係吧。”


    “才不是沒關係呢。不準你做那麽自私的事情。你騙了那個孩子啊。”


    理沙抓住了已站起身來的薰的手。


    “放開我。像你這種假正經的人我最討厭了。”


    薰使勁將理沙撞開,並離開了那個場所。


    “站住……”


    怒上心頭的理沙向薰追了過去。


    在福原麵前,隻留下了舞一個人,她正孤零零地坐著。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福原俯下身,向舞詢問道。


    “……說是想和我交換卡片。”


    舞拿出卡片給福原看。


    “然後呢……”


    舞手上的卡片被標示著2的數字。


    “然後我就跟薰小姐交換了。”


    舞微微一笑。


    福原皺緊了眉頭。為什麽要做那樣的事呢?福原立刻就察覺到了其中的意義。


    看來薰已決定參與這個遊戲了。既然如此,就必須進行玩家要素的分配,隻有在滿足條件的前提下,才能拿著錢脫出。遊戲規則就是如此。


    而0的卡片對數字的分配比例沒有影響,因此便可輕易地從門中脫出。正出於這個理由,薰才從舞手中奪走了0的卡片。


    福原環視房間後,不禁啞然。


    “……你想幹什麽?”


    理沙僵直著身子。


    “你別擺出一副好孩子的樣子啊。”


    薰正用槍指著理沙。那是放在手提箱中的手槍。裏麵裝有一發實彈或是空包彈。


    福原揉了揉了眼睛。剛才似乎看見,有誰正站在薰的身後。但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薰的神態相當反常。理應衝動地拿出槍的薰,她臉上的神色卻十分冷淡。簡直,就是如同人偶般凝固的表情。


    周圍的男人們正遠遠地注視著這個景象。誰都沒有上前製止的意思。


    薰正站在a門前,並將槍口對著理沙。那是可以拿走全部金額的門。


    “四分之一呢。隻要再湊滿三的數字,就能滿足要素了。”


    薰說道。


    “喂,你說什麽啊?”


    為了不刺激到薰,福原一邊緩緩地接近理沙,一邊說。


    “你才是在說些什麽啊?”


    薰那視線中的溫度正在下降。她緊緊地握住手提箱,睥睨著福原。


    福原望向周圍。原本以為大家會一起指責薰,但人們完全沒有行動。感覺自己就像是遊離在這個集體之外一樣。


    “現在可不是關心錢的時候吧?”


    福原向周圍的人們質問道。然而回應福原的,隻有冰冷的視線。


    福原注意到了。除薰以外的其他人,也已決定要在這個遊戲中取勝。而薰的行動成為了推動他們欲望的契機。人們想要拿著錢從這個狀況中脫出。


    “喂,大家商量一下吧。應該會有對所有人都有利的辦法。”


    福原勸說道。


    “是啊。確實有討論的必要。但你不包括在可參與討論的範圍內。”


    田中麵無表情地說。薰的表情也是同樣的僵硬。


    “這是什麽意思?”


    “我們會一起討論,然後拿著錢出去的。”


    瀧川滿不在乎地說。


    福原突然察覺到。他們是從一開始就想要參加這個遊戲了吧?搖蕩著的感情的鍾擺,早已被甩到了


    一旁。在薰有所動作之前,他們已迅速地采取了行動。


    最初,那相互安慰的人際關係被推翻了。不,說不定那樣的人際關係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真正的人際關係是,為了可以眼見的利益,而聚散離合,如此簡單的東西。


    然後,福原被從那樣的集團中排除了出去。不是因為提出了正確的言論。而隻是因為自己遊離在集體之外。因為與眾人不同的言行,而擾亂了他們步調。就是那些細微的因素。


    “別開玩笑了。”


    福原想要一把揪住瀧川,但動作卻在中途停了下來。瀧川他們三人正拿槍對著福原。


    “……槍的話,我也有。”


    福原一邊摸索著褲子的後袋,一邊瞪視著瀧川。槍還裝在手提箱之中。而手提箱正被放在自己身後的牆角邊。盡管如此,福原還是裝出自己正拿著槍的樣子。


    “你要開槍看看嗎?是空包彈還是實彈呢?”


    瀧川露出了微笑。


    福原咕嘟咽下一口唾沫。無論是實彈還是空包彈,隻要一扣下扳機,福原就將陷入最壞的處境之中。如果是空包彈的話,福原就已經失掉了武器。同時,因為開了槍的關係,就會給瀧川他們狙擊自己的理由。有可能會被槍射得半死不活。現在的他們說不定就會這樣做。


    而如果是實彈的話也是一樣。福原的處境隻會變得更為糟糕,還會留下傷害了他人的事實。


    重要的事情是子彈隻有一發。手槍則是威懾力。就與核武器一樣,是不能輕易使用的,僅作為威懾力的存在。


    福原一邊瞪視著瀧川,一邊退到了身後的牆角處。


    “給我老實地待在那裏。”


    瀧川以輕蔑的眼神望著福原,並吐出話語。


    周圍的人們將視線傾注在福原身上。人們的眼神中,包含著如見到異物般的敵意與嘲諷。對於那視線,福原的心中比起憤怒,被從集團中排除出去的不安感更為激烈地沸騰著。


    因為些許細微的契機就變成了這樣。自己什麽都做不了嗎?福原在牆邊發著楞。環視身側,那個人偶正注視著一動不動坐著的福原。


    “……不要緊吧?”


    向福原打招呼的人是舞。她正帶著稍顯惴惴不安的表情,向這邊探頭探腦。


    見到那個景象,除二人之外的全員似乎都微微地笑了。那是攙雜有憐憫與優越感的笑容。


    集體已被劃分為兩部分。福原與舞兩人的集團,以及,由其他人構成的集團。連曾被薰用槍指著的理沙都沒過來這邊。


    福原想。難道這個遊戲原本就是,要從十一人中將兩人排除出去的遊戲嗎?能從門中脫出的要素是9。剩餘的3必須留在這個房間裏。總而言之,就是持有1與2卡片的兩人必須留下來。而對此有所察覺的薰,立刻就將自己2的卡片與0的卡片進行了交換。


    想來,重要的並不是盡早注意到這個事實。而是要盡快地采取行動,以及,對展開行動的那份決意。這是隻有認真對待的人才能獲勝的遊戲。


    於是,想得過於天真的自己,與人群中最為弱小的少女被留了下來。人們理所當然地將兩人排除在外。


    而舞所持有的0,對小孩子來說可能正是最為不利的條件。


    福原在詛咒自己愚蠢的同時,也對舞感到同情。正因為在如此的狀況之下,才更應該協力對最為弱小的人進行幫助。可是,周圍的人們卻冷酷無情地作出了將她一腳踢開的選擇。


    福原看了一眼時鍾。指針已轉過了全程的一半。隻能如此坐等滅亡了嗎?


    這時,福原發現室內的空氣仍然淤塞著。空氣的流動並不順暢。明明已經確定了應該排除的要素,然而,這個房間中依舊保持著不安定的狀態。


    “恩?”


    舞歪著小腦袋,疑惑地看著福原。


    “什麽事都沒有哦。”


    福原側目觀察著另一集團的行動,並在舞的身邊蹲了下來。


    “一定要從這裏出去嗎?”


    舞完全沒有理解現在的狀況。她對自己正身處的,無法脫出的處境毫無自覺。


    “放心,肯定能出去的。”


    福原一邊點頭,一邊拉著舞的手,向位於門扉對麵的牆邊走去。


    “就坐在這裏吧。從現在開始,不要聽除我以外別人所說的話。不然的話,就沒辦法出去了。說不定再也見不到爸爸和媽媽了。”


    “會出不去嗎?”


    “如果按我所說的去做,就沒問題。將手提箱上的鑰匙拔出來——然後放到小褲褲裏。”


    “不要啊……還是我自己來吧。”


    對於想要掀開裙子的福原,舞的表情隻在一瞬間就改變了。舞老實地將鑰匙塞入了內褲之中。


    “……不能聽別人所說的話嗎?”


    “說不定你還不明白,但那些家夥無法信任。他們是隻看重自己的一群人。”


    福原轉而觀察情況。正如自己所想的一樣,這個場所依然混沌著。混亂將從這邊擴散開去。以脫出為目標的遊戲才剛剛開始。


    他們都是認真的。因此,絕不能因為自己這邊受到了打擊,就坐以待斃。


    即使排除別人,也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福原如此想著。出於憤怒與對生的執著,在那樣感情的驅使下,道德和理智煙消雲散。如果不這麽做的話,就不可能從這裏脫出。


    在福原心中,感情的鍾擺正激烈地搖蕩著。感覺血液就好象沸騰了一樣。一股電流奔湧至手足的尖端。


    心髒“咚咚”地高鳴著。下一個瞬間,福原看見了火焰。存在於自己背後,理應無法看見的漆黑火焰。那個影象中,燃燒著的火焰正向自己身上移動。


    僅在一瞬間,身體為疼痛與熱度所掩埋。心髒如火燒般灼熱。心跳的速度也異常地加快著。


    ——請你活下去。


    福原聽見了那個聲音。對生的渴望急劇地膨脹起來,那欲望支配了福原的身體。自己的周身似乎正被一團漆黑的火焰包圍著。


    “…………!”


    福原深呼一口氣,向自己身上望去。並不存在什麽火焰。甚至連汗都沒有一滴。


    剛才的影象究竟是什麽?


    頭腦格外清晰。感覺被磨礪地異常敏銳。思維急劇地冷靜了下來,相反,心髒卻如火燒般灼熱。感覺身體就像不是自己的東西一般輕盈。


    福原凝視眼前的舞。在看著舞的同時,思維高速運轉起來。大腦中思索著,以成為遊戲中勝者為目標的最佳行動。福原被胸中的那份熱度所推動,決意開始行動。


    舞是福原唯一擁有的卡片。與舞的關係,是能從這個狀況中脫出的蜘蛛之絲*。


    (標注:蜘蛛之絲——可表示一線生機的意思,語出自芥川龍之介1918年發表的短篇小說《蜘蛛之絲》。概要:某日,釋迦牟尼在極樂淨土的蓮池畔閑步時,偶然窺見了地獄中的罪人犍陀多。犍陀多因為生前曾犯下各種各樣的惡行,而被打入了地獄。但他卻也曾放生過一隻小蜘蛛。釋迦牟尼念其一念之仁,隨即,便從蓮池上垂下一根蛛絲欲救其脫困。犍陀多見到蛛絲喜不自勝,立刻向上攀爬,但哪知地獄中的其他罪人也都黑壓壓地爬了上來。犍陀多大喊:“這是我的蛛絲,誰讓你們上來的,下去,下去。”釋迦牟尼見他如此無情,不禁搖了搖頭。此時,蛛絲也應聲而斷,愚蠢的犍陀多再次墮入了地獄。)


    “要喝水嗎?”


    福原一邊讓舞喝下裝在手提箱中寶特瓶裏的水,一邊側耳傾聽背後人們的對話。人們正如福原所料想的發展一樣行動著。


    暫且照顧完舞之後,福原回過頭去。集團已然四分五裂。


    在剔除了福原與舞的九人中,再次被劃分出了更小的集團。


    正爭吵著的是田中與瀧川。他們每人的背後各自站著兩個男人。總之,就是變為了各擁有三名男性的團體互相爭執的狀況。


    那兩個團體都是由同一類人所構成的。包含田中在內的三人是大學生。包含瀧川在內的三人是自由職業者。用以劃分的就是如此瑣碎的因素。話說回來,從最初開始,同一類人之間的對話好象就比較多,於是就那樣理所當然地組成了集團。


    在那旁邊,薰正以一臉焦急的樣子嘟噥著什麽。


    同時,孤零零站著的男女二人的身影也映入眼簾。一臉茫然地站著的人是理沙。僅為高中生的中西則是一副惶惑不安的神情。


    福原微微地笑了。


    “有什麽好笑的東西嗎?”


    舞疑惑地問。


    “被錢衝昏了頭腦的人的樣子真是好笑啊。”


    福原嗬嗬地笑出了聲。那是由於欲望異常地膨脹,而失去了理智的醜陋人們的樣子。


    福原整理了一下目前的情況。有關這個狀況的數據在福原腦海中,被井井有條地進行處理。


    簡單來說。


    a門:可以拿走全部的金額,出去所需的要素為3點。


    b門:可以拿走一半的金額,出去所需的要素為6點。


    如果滿足這個條件,並從門中脫出的話,就能拿走條件所規定的金額。另外,如果沒有超過半數的人按下yes按鈕的話,門也不會打開。


    當然誰都盼望著從a門脫出。既能得到一千萬,又能從這裏逃出去。人們應當都是這樣考慮的。


    a門可供脫出的最大人數為四人。需要持有1卡片的三人與持有0卡片的薰。這樣一來,就能湊滿3點的要素。


    可是,四人在十一人中並未超過半數。至少還必須得到三人以上的讚成才行。


    因此,這個場所才混沌著。


    福原看見田中和瀧川那爭論的樣子。兩方均為三人團體。每個團體都擁有3的點數。且均是以從a門脫出為目標才組隊的。然後,他們便為了哪個團體可以從a門脫出而爭執了起來。


    另外,還有無法加入那些團體的人們。孤零零地站著的男女並沒有決定權。中西的1與理沙的2合計3點。那兩人因為行動晚了一步,就被從團體中排斥了出去。那兩人沒有選擇的權利。大概,最後會和某一方的男性三人團體一起,從b門出去吧。


    事情正如福原所希望的那樣發展。


    時鍾的指針急噪地轉動著。人們因為欲望與焦慮的渾濁而喪失了理智。集體的討論隻是空談。對於人們那正搖蕩著的情緒,福原早已了然於心。


    男性三人團體間的爭執正在升溫。但是,那爭論仍在界限之內。對福原來說,他們如果訴諸暴力,自相殘殺的話,那就最好不過了,但自己也不會盲目地為之等待。


    然後,與那個場麵保有距離,孤零零地站著,缺乏行動力的男女的樣子映入眼中。


    在某種意義上,保持著平衡的這個狀況。對福原來說,正是逆轉的機會。


    福原看準時機,站起身來。


    “站起來。”


    福原握住舞的手。


    “去哪裏?”


    “跟我一起走就好了。”


    福原拉住舞的手,在房間中悄悄地移動。向被混沒於喧囂之中的,兩名男女接近。


    高中生中西看上去一臉怯懦的樣子。理沙發現了接近過來的福原,望向這邊。


    “等等。”


    福原壓低聲音說。


    “有什麽事嗎?”


    理沙看起來有些內疚地移開了視線。中西正看著時鍾,好象很在意時間的樣子。就算是b門也好,隻想要盡早從此處脫出。他應該是抱有那種想法吧。假如時鍾的指針轉過一周,就是一小時的話,那麽現在就隻剩下二十分鍾了。


    “兩人一起到這邊來。有話想和你們說。”


    福原不容分說地,將兩人拽到了牆角邊。在這個場所中迅速行動是必須的。


    “幹什麽啊。”


    中西一臉厭煩地將視線投向福原。


    “和我們組隊吧。如此一來,就能在這個場所中掌握主動。”


    “啊?”


    “時間也不多了吧。這樣下去的話,他們什麽都決定不了。既然如此,還不如由我們四人來決定分配。”


    “可是……”


    理沙露出了困擾的表情。


    “請聽我說兩句。”


    福原強行開始說服。


    這裏四人的合計點數為6。女性兩人有2的卡片。男性兩人有1的卡片。總計為6。


    總之,這樣就能滿足b門所需的分配條件了。之後的問題是需要得到超過半數玩家的讚同。但那也不成問題。


    達到超過半數要求的三人,可以由我們這個團體來決定。就是說,決定權在我們這邊。從a門脫出的那三點要素,要根據我們的意思來定。


    “你們鬼鬼祟祟地在幹什麽啊?”


    發現了聚在一起的四人,薰發話道。她的表情非常僵硬。臉孔因為焦躁和恐懼而扭曲著。


    聽見了薰的聲音,正激烈爭執著的六人停下了爭吵,向這邊望來。


    “你們這些剩下的人,聚在一起要幹什麽?”


    瀧川盯著這邊說。


    “可不是剩下的人呢。我們這邊也是標準的集團。”


    福原一邊抱住舞的肩膀,一邊直截了當地回答。


    對於福原的話語,其他七人麵麵相覷。


    “你說什麽?”


    “你們除了留下或是進入b門外,別無選擇。”


    福原對他們的話點頭。


    “稍微有點不同哦。我們將選擇從b門出去。因為這裏的人已湊滿了b門6點的要素。然後,隻要放棄一半的金額便能從那裏脫出。所以,之後由你們七人來決定從a門脫出的人,與留下來的人就好了。”


    室內靜了下來。是還未能把握這個狀況嗎,人們帶著困惑的表情,視線糾結在一起。福原繼續說。


    “因此,希望你們能決定a門3點的要素。總之,就是選定有意與我們合作的,擁有1卡片的三人。這樣總計就有七人。超過半數的條件也能得到滿足。”


    內心就如同被灼熱的火焰所推動一樣,話語脫口而出。


    因為福原的宣言,室內的空氣異常地改變了。鈍重的沉默中,迷惑與背叛之類的思考正翻卷成旋渦。愚蠢人們的感情一目了然。簡直就像是由數字表示的數據化情報一樣,那些情報正顯現在福原眼中。


    “明白了。我們合作吧。”


    說話的是田中。田中他們三人的集團已經同意了。


    “等等,我們也。”


    瀧川高聲喊道。


    情況再度變為了兩個團體相對立的結構。


    看了一眼那個狀況,福原點頭道。


    “ok。那件事希望由你們自己來決定。選出三人就可以了。不過最好快點,時間也不多了吧。”


    福原伸手指向時鍾。剩下的時間已不足十五分鍾。


    “該怎麽決定那三人才好。”


    六名男人都是一臉不知所措的表情。


    “……選出要留下來的三人就行了哦。你們看,一開始把我們栓住的鎖鏈。不是還可以再利用一次嗎?”


    福原笑了。冷酷的話語如吐息般脫口而出。心髒中的熱度真是令人爽快。相反,內心卻已冷酷到了殘忍的地步。有一種自己已不再是自己的感覺,真是不可思議啊。


    福原側目向舞望去。


    最好的辦法


    就是這個,室內並不禁止使用暴力。最後,人們漸漸決定使用暴力的可能性很高。那樣的情況下,男性是絕對有利的一方。特別是在自己身旁的舞她們,會最先受到排除吧。正因如此,才必須選擇能夠控製暴力的立場。


    如果局勢發生改變的話,就能用槍對其進行牽製。確保人數過半,也就意味著獲得了超過半數的,所謂槍的威懾力。最終應當會演變為,多數人一邊用槍牽製著少數人,一邊穿過門扉的情況。那就是福原心中理想的解答。


    那六人知道福原的想法嗎,他們的臉孔正扭曲著,身子也僵直著。現在躊躇的膠著正在持續,但是,隻要再經過一點時間的話,爭鬥肯定會開始吧。如此一來,行動就算是成功了。福原微微地笑了。作為操控遊戲一方的爽快感從心中升起。


    這時,有一名女性正戰戰兢兢地走近福原身邊。


    “……呐。”


    向福原打招呼的是薰。她正以討好的表情看著自己。


    “怎麽了?”


    福原頭也不回地答道。


    “我……可以從a門出去吧。”


    “即使沒有你,人數過半的條件也能達到。”


    福原說。


    “這樣不是挺好嗎?因為,我有0的卡片,無論從哪裏都可以出去呢。”


    福原凝視著薰的臉。


    “你認為那一定是最好的卡片,所以才從舞的手裏奪走了它。但事實卻並非如此。”


    “什麽意思啊?”


    “那是最壞的卡片。所謂無論從哪裏都可以出去,也就意味著即使不一起出去也無關緊要。因此,你隻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在大家脫出的時候,從門裏擠出去,對你來說也並不困難吧。”


    “你為什麽要這樣說啊,是因為我和那孩子交換了卡片才生氣的嗎。但那並不是什麽有係統的東西。隻是遊戲而已啊。”


    薰帶著憤怒的表情望向福原。可是,瞳孔中卻閃爍著怯懦的光。那是屬於弱者的眼神。


    “每人一百萬。”


    “哈啊?”


    “……給我們每個人一百萬就行了。那樣的話,就默認你能從任意一扇門中出去。”


    福原一邊觀察正敵視著自己的六名男人,一邊說。


    “給四個人?那也太過分了吧。”


    “因為我們要從b門出去,有一半錢會被沒收,所以多少也想增加一點金額。就是這樣的遊戲對吧。”


    福原笑著對薰說。


    看見皺緊眉頭的薰,福原那一組的男女們的表情都鬆弛了下來。他們的立場正從遊戲中的支流向幹流移動著。情況已然發生了改變。


    福原並不是想要錢。對薰說的話也將成為一張可以利用的卡片。


    “一百萬也太少了點吧,每人二百萬好了。”


    對薰發話的人是理沙。因為知道立場已經反轉了過來,她的聲音顯得冷若冰霜。


    “算了吧。沒必要做到那種程度。”


    福原製止了理沙。


    “可是,她剛才的舉動實在太過分了。從最開始就隻想著要自己得救。”


    對於理沙的話,中西也點頭同意。理沙似乎仍對薰那嘩眾取寵的行為有所不滿。處於那談話之外,薰隻是呆然地站立不動。


    “現在重要的不是錢吧。首先是要考慮脫出的事情。而且,門外的場所也未必就是終點。”


    福原假意說服二人。在那旁邊,舞則帶著一臉事不關己的表情,茫然地站著。


    “……福原。”


    循聲回頭望去,那六人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這裏。


    “什麽?要留下的人已經確定了嗎?”


    六個人依然互相牽製著。在所剩無幾的時間中,他們並沒有選擇暴力。


    “有事和你商量。”


    田中帶著一臉嚴肅的表情向福原招手。福原點頭,並走近過去。


    “我就姑且聽一下吧。”


    福原看了一眼時鍾,還剩下十分鍾。


    “不加入我們這邊嗎?和那個小學生一起來也可以哦。然後,再通過協商來決定門的分配要素。那樣的話就最好了。算是我們輸了。”


    田中說。


    “幹得不錯嘛,你小子。”


    瀧川搖著頭說。


    這是讓步的提示。因為福原強硬的手段,對方屈服了。到此為止,自己作為遊戲中勝者的位置已得到了確立。


    對方的讓步早在福原的意料之中。而時間也所剩無幾。這個集團改組就是最後一步了吧。福原已預計到最終可能也會變成這樣。


    一如福原那冷酷假設的結末。


    “把那些愚蠢的家夥們都排除掉吧。”


    田中望了望正在爭吵的三人。他們三人並沒有注意到這裏的密談,仍然在做著關於金錢的談判。那是處於流動之外的存在。他們還未發覺,自己已淪為了一用即棄的遊戲卡片的事實。


    隻是,那輕易背叛他人所產生的罪惡感,稍稍侵入了福原的內心。薰和中西還說得過去,但理沙在最初麵臨如此狀況的時候,都在庇護著舞。


    ——背叛吧。


    福原聽到了那個聲音。心髒變得更為灼熱。感覺思考正因為嚴寒而凍結成冰。遭到背叛的一方會不好受吧。福原心裏想。


    同時心髒就像受到了斬切一般疼痛。福原想起了姐姐。以及,遭到背叛,被舍棄了的自己的樣子。始終站立在這個昏暗空間中的,自己的身影也顯現了出來。


    察覺到的時候,異常灼熱的內心已冷卻下來。相反,冰凍的思考正逐漸變暖。


    “……那個。”


    福原深呼了一口氣。感覺先前驅使著自己情緒的火焰已經消散了。倦怠感與虛脫感。全身如筋疲力盡般勞頓。


    “就到此為止吧。果然,還是應該大家一起出去。既然留下的人有可能會死,就不能冒險。比起錢來,還是以安全為優先吧。”


    福原說。


    對於福原如此的言行,周圍人們的表情鬆弛了。表情和緩了下來的六人,他們的視線交織在一起。


    “是啊。福原說的是正確的哦。”


    田中點頭,並露出了笑容。


    “謝謝。”


    福原也微笑著說。這真的是最好的選擇。


    “那麽,我也去告訴那邊的人吧。”


    一邊說,一邊轉過身去的瞬間,福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壓到了地板上。


    “……幹什麽?”


    無法把握這個狀況的福原正嗚鳴著,冰冷的手銬那粗暴的觸感纏繞在手上。


    “滾開。”


    福原拚命地抵抗,推開了正按住自己身體的男人們。當福原站起身來,並準備進行反擊的瞬間,右腕被猛地拉向了地麵,自己又一次摔倒在地。福原吃驚地向右腕望去,堅固的手銬正陷於其中。


    “…………”


    福原愕然地望向站在周圍的人們。他們六人向福原投來無可奈何的視線。


    “福原所說的是正確的哦。”


    田中俯視著福原。


    “……可是,正確的意見未必就是最佳選擇啊。”


    福原聽見了嗬嗬的笑聲。


    “混蛋。”


    福原拿出槍對準田中。


    “要開槍嗎?即使裏麵裝的是實彈,手銬也已無法打開。如果是空包彈的話——你應該明白吧。”


    田中將槍口對準福原。另外五人也正拔出槍來。


    要冷靜下來,福原告誡自己。說不定還有辦法從這個狀態中脫出。


    確認了一下,福原腕上手銬的字母是f。f是誰的字母?持有f鑰匙的人是……。


    由於這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通往查拉圖斯特拉的階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土橋真二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土橋真二郎並收藏通往查拉圖斯特拉的階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