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是武林盟主林遠棋的獨子,芙淩拱手,“是芙淩眼拙,有禮了林公子。”


    林淨塵清澈的眼眸一絲溫潤笑意,看著芙淩時的目光浸滿溫柔,“芙淩姑娘別客氣,淨塵遊曆在外能遇到姑娘也是有緣。”


    芙淩有絲詫異,“看公子模樣似乎是毫無內力不像修習過內功心法,公子一人在外,又是毫無功力,如此情況盟主及其夫人難道放心公子出門?”


    林淨塵微微一笑,“家父家母的確是不允許淨塵孤身在外,然天下之大能一一走過交友覽景,也是人生一大快事,無量美景何其壯哉又何必拘泥於城中一宅,淨塵心意已決,家母自來疼愛淨塵,便也說服家父由著淨塵去了,至於練武一事,淨塵雖然出身於江湖之中,但卻對其不甚上心,幼時也曾被家父逼著學了一陣子,但實在毫無長進沒有天分,家父最後便也放棄了。”


    “原來如此。”芙淩點頭道,“世人都說武林盟主之子雖不練武但卻對醫理頗為精通,公子後來潛心於醫術?”


    林淨塵輕輕一笑,“醫理之術不上精通,淨塵不過略知一二罷了。”


    林淨塵這般說卻是自謙了,林淨塵的醫術若是自認第二那便無人敢稱第一,江湖之中諸多殺戮,輕則皮肉淌血重則傷筋斷骨進而有性命之憂,而至今被人稱道的是林淨塵僅憑一己之力便將一腳踏進棺材的玲瓏閣主白玉堂救了回來。


    那時疏影奉命刺殺白玉堂,一顆奪魂珠出手雖被白玉堂躲了開來,然奪魂珠威力不凡,白玉堂避開了要害脖頸卻避不了其他,奪魂珠從他胸膛之上一穿而過,幾乎要了他的性命,白玉堂身為一閣之主武藝自是不容小覷,吊著最後一口氣帶著他的侍從最終暈倒在了武林盟主府邸門前,在盟主林遠棋為他請遍大夫,幾乎所有人都表示無能為力玲瓏閣門徒準備給其辦理後事之時,林淨塵恰從外遊曆歸來,見白玉堂危況當下救人,最終白玉堂被林淨塵這個當時還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救活,此後林淨塵妙手回春之能力便被傳揚開來。


    白玉堂沒死,疏影刺殺任務失敗,芙淩記得當時那些人為了懲罰疏影在她身上鞭笞整整二十大鞭,鞭鞭入骨劃爛血肉,疏影的慘狀她記憶猶新,因而也對間接讓疏影受罰的林淨塵有了些許印象。


    林淨塵麵上漸漸有絲傷感,“芙淩姑娘,淨塵今日來見其實也是向姑娘告別的。”


    芙淩微詫,“公子要去往何處?”


    林淨塵點點頭,歎了一口氣,“淨塵這次出來也有一段時日了,是該回去看看了,家中雙親隻有我一子而已,我不能時時盡孝實在罪過,以往出門能平安無事不過是運氣稍好而已,這次卻遭歹人暗算險些連累雙親,淨塵再不可不顧親人隨性而為了。”說著他抬眸看了眼芙淩,“芙淩姑娘,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淨塵幾番遊曆也有三年之久,今後不會再離親出府,姑娘若是有用得上淨塵之處,可直入盟主府相告。”說著,他向芙淩拱了拱手,目光在芙淩臉上看了一瞬似有不舍卻終究別開臉去,“告辭了。”


    林淨塵一步步離開芙淩的視線,芙淩抬眸看了眼他的背影,此時初陽漸升,陽光照拂之下,他的背影拉得極長,他一人獨行竟頗有一絲寂落之感,想到他說要還恩於她的承諾,她一聲輕笑,並未放在心上,一夜折騰,疲乏漸起,她揉了揉額角,轉過身去向門內走去。


    安靜的屋內,桌上熱茶餘煙繚繞,雲漠執起茶盞放到唇邊輕輕吹了吹,透過朦朧熱氣,何洛看不清楚他的主子此時何種神色,隻聽得到他略顯寒涼的聲音。


    “林淨塵走了沒?”


    何洛躬身答道:“剛走不久。”


    雲漠抬起眸來看他,“傳消息給疏影,就說她接近盟主府的機會已經到了。”


    何洛應了聲是,主子的意思恐怕是要疏影利用林淨塵罷,疏影這個人狡猾聰慧,將主子的話帶到她必然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做。


    何洛退下了,屋內雲漠看著手中茶水卻久久不曾飲下,驀地,他放下杯盞走到窗前,窗外微風輕拂,暖陽初升,倒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他的目光在人煙漸起的街道上一一掃過,最終在街道拐角處定住,那裏一個清瘦的身影孤身前行,一身白衣雖然緊皺不少卻仍是華貴非常,綾羅綢緞在身,出手闊綽非凡,且出身自盟主府邸,上天對於這個人倒是照拂不少。


    雲漠目光久久盯著他,眸中森寒,厲色俱現,直到林淨塵身影消失,他方轉過了身徑直倒在了臥榻之上。


    他在外一夜奔波,此刻卻仍了無睡意,這麽多年他睡得很少,有多少個夜晚睜眼直到天明,心裏裝得太多,他的執念已經太深,他緊緊握起拳頭,目光怔怔的望著榻上帷幔,就快了,他籌劃了這麽多年,一步步朝著自己預想地走,雖然中間出了些叉子,可這些不要緊,最終他會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他的目光看向門口方向,對麵是芙淩的房間,他聽到芙淩在同那店小二在說話,隨後又聽到那店小二離去的聲音,他的嘴角扯出一絲冷笑,腦子裏浮現她安靜微笑的麵容。


    芙淩……


    她不過是他計劃之外遇到的一個人,終究……無關緊要。


    他一直睜著眼,屋子裏安靜異常,不知過了多久,陽光透過窗欞照射了進來,將整個房間照的透亮,光線直撲上他的麵容,他不覺眯了眯眼,刺目的光線中他看到有什麽東西飛了進來,下一瞬,一隻鴿子停在了他的榻邊,這隻鴿子顯然不比尋常,進了人前絲毫沒有發出聲音,竟似有靈性一般隻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將他看著,他坐起身攤開了手,鴿子乖巧的飛到了他的掌心。


    他取下鴿腳上綁著的一個毫不起眼的細竹,從中抽出一張紙來,拍了拍那鴿子白羽,鴿子張開翅膀安靜的飛出窗外。


    “三月期限已到,主可記否”


    字跡清晰,潦草張揚,的確是那人所寫。


    他看了一眼,掌心微微用力,紙張瞬間灰飛煙滅,微不可察,他的眉頭輕皺,三個月期限,這是他曾經給那人的承諾,他記得自己曾說過他要親自尋回自己的東西,若東西拿回,他們便放她一條生路,若是尋不得,那她也沒有了生存價值,那人執意取她性命,勢必不會放過她。


    芙淩……


    他微微眯了眼,他曾旁敲側擊問過她,然而她卻告訴他,和風送給她的東西皆是親手所製,並未送過她特別之物,而且何洛也曾趁她不在進她的屋子搜尋過,然而沒有那東西的任何痕跡。


    或許,和風並未將那東西交給她。


    三個月期限已到,那麽她的性命……


    他頓時心頭一塞,說不上為什麽,隻覺得心緒煩亂。


    一整日他未出門,倒是聽何洛提起她在午膳過後便離開了客棧,她定是又去尋和風了,他清楚她的性子,為了得到她的信任,他曾說過隻要去尋和風隻管叫上他便可,今日沒叫上他,隻怕是因為對於他昨夜救她而徹夜不休歉然於胸了。


    她如今一人在外,想到那張紙條,雲漠頓了頓,突然對站於身側的何洛說道:“暗中跟著她,若是他們出手……護著她罷。”


    何洛眼神怪異的看他一眼,然而並沒有多問什麽,應了聲是便出門了。


    芙淩是夜色將黒時分才回到客棧的,原本以為這個時辰客棧裏定當都入睡了,卻不想剛進了門就見雲漠站在那廳堂門口。


    他一身青衣在夜風之下搖曳,身姿挺拔,隔得遠她看不見他的神情,隻是驀然覺得在這夜色之中他的身影竟那般熟悉,像極了一個人。


    她頓了頓,走了過去。


    “雲漠公子怎麽還未入睡?”她看向他問道。


    雲漠卻指了指屋子裏,“我們進去說話。”


    廳內桌上早已放上了熱茶,卻是有兩杯,他將其中一杯茶水遞到她麵前,“夜裏寒涼,你約莫早就冷了吧,喝杯熱水去去寒。”


    她雙手搓了搓冰冷的指尖,微微一笑,將茶水捧在手心裏,“多謝,今夜著實有些冷。”


    他將另外一杯茶水端了起來,隻輕輕吹著,並未看她,隻是眉頭緊皺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公子有話對芙淩說?”她看了他一眼,斟酌著開口。


    他抬眸對她一笑,“倒是被你看出來了,芙淩姑娘果然眼力過人,我心裏有事卻是瞞不住你。”


    芙淩輕笑,“我哪裏是眼力過人,隻是看公子深夜不睡似是在等芙淩罷了,公子有話不妨直說。”


    此刻整個廳堂裏隻有他們兩人,連一直緊跟他左右的何洛也並未在場,夜色寂靜,屋子裏隻有他輕吹茶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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